《相到一只怪》第77/78页


“梁老师,你错了,我今天愿意和你坐在这里,是因为你,虽然我们关系有些尴尬,但我看过你做的PPT,看过你写的文章通讯,我极其认可你工作的态度和能力。我勉强算一个文书,但真不善于长篇大论,一般能混则混,混不过去就笑笑,你今天一定要讨论到这么严肃的问题,上升到我们共同的专业,上升到女性尊严这么高的高度,我就同你稍微说两句。”
梁恺儿没想到她会突然改变态度,她的脸上流露出别样的意味:“你说。”
“你和我讲自尊,那天你也说到自尊。你以为我‘一个眼神,挥之则去’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江易?是为了要讨好他?”她直视着梁老师的眼睛,按着自己的胸口:“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个人觉得因为一个男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
梁恺儿不吱声,但笑容已有些勉强。
夏沧继续说:“我不知道你那天那句话的逻辑在什么地方,难道要我抽你一巴掌彰显我的自尊?还是要我泪流满面的出现在你们面前?”
夏沧的话有些重了,说到泪流满面,梁老师似乎有些吃不消,眼眶立马有些泛红。
夏沧猛地敲了下桌子:“哭什么!不许哭!”
梁老师被她这么一吼,呆了一瞬,眼泪就滑下来。
夏沧朝她笑笑:“江易没对你这么吼过吧?”她指了指自己:“他对我这么吼过,他是我领导,我当他是间歇性神经病发作也就这么过去了,照你的逻辑,我必然需要分分钟上升到人类的尊严,作到暗无天日是不是?”
梁老师嘴唇发白,刚才的态度全然消失了,微微闭了闭眼睛,什么话也接不上去。
“继续说什么眼神,你看过他的眼神没有?他到一个场合,往往眼睛并不聚焦在什么人身上,但他能注意到很多人,甚至那些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的,都能看出个大概来。他平时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我或者你是什么人,底线在哪里,日久相处,他会不清楚?”说到这里她语气渐渐转硬,压低了声音:“他是得有多闲天天来踩踏什么自尊。你说什么步调,他有什么步调?他是打太极的一把好手?还是天生善于交际?都不是,他吃这碗政治饭,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目标,他让所有人都感觉他很合适是付出了多少?你难道不觉得他有时候压抑孤单到近乎有些可怜么?!”
夏沧站起来,提了包把结账单放在手里:“梁老师,你不用故意提到什么信,我一没爱到那种程度,二我并不在意这个,再多说一句,如果是我,即便我的前男友一屋子都是我的信,再无其他,”她说到这里转折了一下,“但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绝对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想法,采取任何行动,你那么有原则的一个人,我的话你听得懂吧?”
没再去看她的表情,夏沧扭头就走,结了账就步出了咖啡店,外头沿河的步道上,日头底下的柳树枝晒出一些焦黄,枝叶垂脱在小河面上,河面灿然一片,眯起眼睛,看得有些恍惚。风起略带过一些闷燥,刮过一阵,刚刚像潮水般鼓涨的热血平息了下来。
她刚刚即兴说了些什么?
额……
她好像说了他是神经病。
她好像说了不是很爱他。
她好像说了他很阔怜……
啊……
她站在那里,微微侧头回去瞄了一眼。
梁老师好像还是坐在那里。
――万一打了小报告怎么办――
――不会,不是说电话都不接了么――
――应该不会,她不是老师么,这点‘师德’还是有的――
――嗯嗯――

第48章 尾二

车开到省会用了将近三个小时。
他父亲的官邸在省会的一座著名的丘陵附近, 据说这官邸并非私人所有,只是一座象征着权柄的机关大院, 也只供特定职务人员居住。
车泊在丘底, 夏沧和江易就下了车,往上看去这地方树木掩映, 处城市中央却极为幽静,山坡缓缓上升,朴素中透着威严。
一片郁郁葱葱之间,有几个青灰色的斜坡屋顶,青灰色的硬砖, 像是民国时期的建筑。
夏沧之前为准备礼品这件事纠结了好久。
她觉得自己脑细胞死了一万个, 还是纠结不出什么大方得体兼有创意的东西来, 最后只好拉着江易苦道:“我好想送一个大红包。”
看着她比了一个大圈, 江易当时只回答了一句话:“我替你准备了。”
入目皆是苍树翠叶, 沿路而上, 经过一座方形石拱门, 拱门这里设置了一个出入闸。
从下往上看近在咫尺,走上来才知道并非如此。
夏沧还是有些忐忑, 拉拉他的袖子:“你说你多久没同你父亲见面了?”
“有两年了。”
她不知道这个“两年”是泛指还是特指,坡道有点陡, 虽然沥青铺得平整, 走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江易对这一段很熟悉, 垂着头也不观察四周。
夏沧停下来喘了两口, 他眉头微蹙, 朝她伸出了手。
夏沧笑着摇摇手,江易放慢脚步,走在她的身边,这里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
“我毕业之后没有马上回地方,一开始选调到省里的处室,后来得罪了人就被派到十七区做调研员,十七区现在取缔的取缔,整顿的整顿,已经面貌大改了。当时乌烟瘴气,我整天同公安系统的人打交道,踏入社会不久,现实和理想差距太大,我当时用了一点资源,争取了调动,没想到父亲为了迫使我听从他,把我的调动压了下来。之后就越见越少了,说到底遭遇也是际遇,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也是锻炼人,我不得不和各式各样的人相处,三教九流,性格变化很大,那段时间我开始抽烟,人也变得现实起来,以前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顿时就被磨灭了。”
夏沧看看他,隐隐觉得他不但对公安系统的套路很熟悉,还有那么一点点排斥,她点点头:“我以前还以为你反感酒吧这种地方时因为梁老师。”
他摇摇头:“说来那三四年也真是磨练人,再出来,什么样的情况也都能扛,什么样的人也都能聊上两句,不会再像读书时那样自命清高了。”
夏沧走了一会儿,法国梧桐渲染出一派历史的气息,枝干里皱折深层。两边是压在山坡上的密密匝匝的老城砖,从上间错铺到同半山丘融合,手边的几块还刻着铭文,泛着那种深沉的朱红色。
她此时才发现上下坡道根本没有汽车,转弯口都笔直地站着军人。
江易同她稍稍讲了讲城砖的历史,然后说:“这一段平时都有交通管制,时间长了走的人就少了。”
城墙砖转了弯道,黑漆的大门边上站了两个军人,偏开了一扇小门,这座官邸很沉肃,门口被周围葱郁的花木所围绕,进去一看,里面同路边的种植又不一样,清一色的香樟或是水杉。
客厅光线并不明亮,夏沧进去就看见一个宽大的背影背着手在那里踱步。
那个背影转过来,一种压力就像芒刺一样扎在周身。
他垂着头整理了一下报纸,夏沧觉得就这个动作,他未来的公公就把自己看清楚了。
――恐怖――
这既没有迎客,也没有表示,好在江易先开了口:“爸,这是夏沧。”
这时他父亲才抬头,他的一双眼睛似闭非闭,只是这么一抬之间,如有一道精光打在身上,然后下一秒又撤走了。
“伯父。”夏沧赶忙开口。
“恩。”他父亲应了一声,然后直起来,夏沧才发现他的身高遗传自他的父亲。
他父亲眉宇之间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势逼面而来,半晌过后,才说了三个字:“先吃饭。”
夏沧觉得自己的家庭氛围真是太正常了。
这顿饭不多却很精致,父子两个开头什么话都没说,作陪的是江易的一个姑姑,殷勤地劝她多吃一点。
吃到中间江易接到一个电话,起身步出了饭厅。
江易坐着还好,一走开气氛愈加尴尬,她只好低头仔细地看着白米饭。
“有没有想调动的单位?”
夏沧猛地抬头,感觉他父亲应该是在问自己,这么开门见山的问题,父子两个真的是一个思路:“没,没想好。”
“恩,到时候再看看。”
又是一阵安静。
夏沧一只手在桌底下按手机:
“领导,别打了,快来救我。”
江易隔了一会就回来了,她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么激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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