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漫太古》第151/168页
那弟子被她红着眼睛目露凶光的样子吓的连退数步,一句话都不敢说,其他人见她这样,更是噤若寒蝉,生怕引火上身,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
钟令仪眼睛一扫,见一个侍女抱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娃娃站在人群里,走过去问:“这是阿吉吧?”
甘棠愣愣点头。
钟令仪接过阿吉抱着,二话不说就走,跟在抬灵柩的灵飞派弟子身后,很快便出了观尘殿。
这下溟剑宗的人全都骚动起来,司天晴倒也罢了,阿吉可是单系木灵根,溟剑宗未来栋梁,岂能任由她这么抱走!
蒋翊已经被钟令仪用和离另娶的话拿捏住了,不便出面,赵桓当即追了出去,“钟姑娘,你这是干嘛,阿吉是我们溟剑宗弟子,快把阿吉放下!”
阿吉乍然换了人抱,倒也没哭,还好奇地四处乱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钟令仪一边拍着阿吉一边冷笑:“阿吉是你们溟剑宗弟子?真是好笑,行过拜师礼了吗,上弟子谱了吗,师父是谁啊?”
赵桓气道:“钟姑娘,你装什么傻,阿吉是掌门师兄之子,你怎么能随意抱走?”
钟令仪哼道:“阿吉还是司师伯颜师伯外孙呢!你知道师姐之死,给两位老人带来多大打击吗?你有父母亲人吗,你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多残忍吗?师姐一走,师伯他们只剩阿吉这点骨血,你还要阻拦,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难道你要颜师伯拖着丧女之痛的病体来求你,你才肯放阿吉回去探望两位老人吗?”
钟令仪言辞锋利,带阿吉回去看望外祖父外祖母的要求又合情合理,赵桓竟是无言以对,心中暗急,知道阿吉这一走,将来再想从灵飞派手里带回来那可就难了,也不废话了,打了个手势,驻守在观尘殿外的溟剑宗弟子当即涌上来,将灵飞派众人团团围住,不让他们走。
钟令仪脸色一变,“赵彦才,你什么意思,我师姐死在溟剑宗不够,你还要我们这些人陪葬是不是?那好啊,我就在这里,你要带走阿吉,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抱着阿吉,便冲赵桓的灵剑上撞去。
赵桓吓的灵剑差点都拿不稳,气急败坏收起灵剑,他拿发疯的钟令仪是没办法了,朝一直站在灵飞派弟子里作壁上观的景白说:“昭明君,你管管她!”
景白陪着钟令仪来溟剑宗,虽然做了伪装,但如何瞒得过负责溟剑宗安危的赵桓?早就把他认出来了。这时身份被叫破,景白有些尴尬,脱下伪装,朝他拱了拱手,表示无能为力。
其他溟剑宗弟子看见景白在此,顿时骚乱起来,有人甚至不顾场合,情绪激动叫道:“昭明君,您回来了!”
景白冲众人微微颔首,站到钟令仪身后,表示他今天纯粹为私事而来。
钟令仪抱着阿吉,身后跟着景白,大摇大摆从溟剑宗弟子中间穿过去。
赵桓急得团团转,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把阿吉带走!其他人亦明白这个道理,陈开自恃跟钟令仪有几分旧情,凑上去陪笑道:“钟姑娘——”
话还未出口,钟令仪喝道:“滚开,师姐之死,你就是帮凶!”
陈开顿时语塞,蔫头耷脑退回来。
其他人更不敢开口了。眼看钟令仪和灵飞派一行人都要出了溟剑宗内城,这时一个温软的声音传来:“钟姑娘,还请留步。”
端木文琪急匆匆赶来,先跟景白打招呼:“重光师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景白点头说:“一切安好,有劳文琪师妹挂念。”
端木文琪看向钟令仪,柔声说道:“钟姑娘,我们在星月法会的斗法场上曾有一面之缘,不知你还记得吗?”
在场溟剑宗所有人,钟令仪都能破口大骂,唯独面对端木文琪,她无端矮了三分。端木文琪亦是端木家牺牲品,司天晴生前都愧对她,她虽然跟蒋翊成了亲,两人却始终有名无实,她并不怨恨,也从未为难过司天晴。钟令仪此刻见了她,更是讪讪然,清了清嗓子说:“端木姑娘好记性。”
端木文琪冲她行了一礼,正色道:“钟姑娘,我既然跟蒋师兄成亲了,说起来也算是阿吉母亲,对阿吉有教养之责。阿吉年纪小,身体弱,最近送去暖玉坞,好不容易才养好些,只怕经受不住旅途颠簸,待他大些,再让蒋师兄带他去灵飞派看望司家二老,可好?”
钟令仪自是不愿意,沉着脸不说话。
端木文琪按住她的手,语气诚恳说:“钟姑娘,我知道你担心阿吉没了母亲,孤苦伶仃,我跟你保证,必定待阿吉视如己出,若违此言,神魂俱灭!”
端木文琪誓都发了,钟令仪哪里招架得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阿吉从自己手里抱走,气得直跺脚,瞪了眼旁边的景白,怪他不帮忙,闷头冲出了溟剑宗。
第165章 地动山摇(上)
当晚灵飞派一行人住在苍溟城客栈里。钟令仪让人把司天晴灵柩放在自己房里,用酒水简单祭奠一番,抱着棺材哭了一场,“师姐,你为什么这么傻,蒋翊作的孽,将来自有报应,你为什么要替他赎罪!”
景白见她哭得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软语安慰几句,拉着她来到桌前,揭开食盒盖子说:“这是我让伙计买的,你哭了一天,滴水未进,快来尝尝。”钟令仪看着满桌的水晶虾饺、蚝仔煎、蟹黄包等东海特色小食,都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此刻却毫无食欲,将东西摆在司天晴灵柩前,垂泪道:“师姐和我口味不一样,她口味清淡,不喜荤腥,不知吃不吃得惯这些。”
景白叹了口气,走过去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别再哭了,司姑娘见了,也不愿你如此伤心自苦。”
钟令仪啜泣道:“我跟师姐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夏天师姐来太微宫看我,后来因为种种缘故,我俩阴差阳错没有再见,都只是互通消息,谁知再次相见,竟是天人永隔!我总以为,人生还长,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不必急在一时,谁知人世无常,转眼便阴阳两隔。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原来到头来,竟是在不停的告别,叫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景白却说:“此言差矣,六合之内,万千世界,负阴抱阳,生生不息,人之一生,不过是一场轮回,有生即有死,有死便有生,司姑娘虽然去了,不是还留下阿吉了吗?就算我们这些人都湮灭消亡了,只要后继有人,又有什么好灰心丧气的呢?”
说的钟令仪振作起来,“小白,你所言极是,是我想差了,谁都有魂归九幽的一天,师姐不过比你我早走一步罢了,活着的人,还应往前看才是。”
景白见她想开了,拿过一碗牡蛎豆腐汤,“先喝口汤润润嗓子,你嘴上都起皮了。”
钟令仪正喝着汤,忽然听的旁边房间有人敲门,“敢问昭明君在吗?”
景白忙推门出来,见是两个溟剑宗弟子,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具体姓名,说:“两位师侄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欲言又止。
景白推开隔壁房间的门,“两位师侄,有话进来说。”
钟令仪听见动静,溜到门口看了一眼。
景白请两人进来,又请他们入座。其中一人忙说:“昭明君,我们站着说话就行。”
景白也不勉强,用眼神询问他们为何而来。
另一人说:“昭明君,我们以前跟吴承继师兄住同一个院子,关系最好,我们也想追随您左右。”原来吴承继自从叛逃投奔景白后,不但每个月有六十块灵石的月例,比他们多了一倍不说,更重要的是能得景白亲自教导剑法,犹如亲传弟子,大家知道后自是欣羡不已,都说吴承继这是大难不死,时来运转了。和吴承继关系最好的李钰、张寒二人因受到他的牵连,平时没少受气,知道景白身在苍溟城,便蠢蠢欲动,趁着天黑溜出溟剑宗,四下打听一番,找了过来,想和吴承继一样跟着他。
景白听了把脸一沉,“胡闹!你们是想叛出溟剑宗吗?”
张寒忙说:“我们只是想跟着您,跟着您不一样是溟剑宗弟子吗!”
景白没好气说:“我已经被逐出师门——”
李钰挥手说:“嗨,咱们这些弟子,根本就没人承认,昭明君竟然不是溟剑宗弟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咱们虽然无权无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你依然是大家心目中那个昭明君,是咱们溟剑宗的骄傲,整个东海都以你为荣!”
景白心里很是感动,却为两人的糊涂头疼不已,骂道:“你们私自出逃,就是背叛师门,溟剑宗门规都忘了吗?此事我就当不知道,你们不许再有此等大逆不道的心思,也不许撺掇别人,还不快给我回去!”
张寒不肯走,跪下来求他:“昭明君,您就让我们跟着您吧,吴师兄都能跟着您,我们为什么不能?”
景白气得脸都青了,“你们是想让我分裂溟剑宗,做溟剑宗的千古罪人吗?”
李钰、张寒互视一眼,这才知道事情严重性,讪讪地走了。
过了会儿,钟令仪走过来说:“你都被逐出师门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这两人既然诚心诚意要追随你,答应他们又何妨!”
景白没说话。
钟令仪见他坐在那里发呆,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不由得又想起他当初被逐出溟剑宗时的情形,轻哼一声,“你就是另立山头又怎样,打的照样是溟剑宗的旗号,削弱的不过是蒋翊和端木家的势力罢了——”
景白打断她,正色道:“阿如,这话你以后提都不要再提,就算我被逐出溟剑宗,师门之恩也比天高比海深,我绝不会做出有损师门之事。”
钟令仪知道他说到做到,一时无语,只好转开话题,“你买了那么多小食,我哪吃得完,陪我一起用些吧?”
景白想到李钰、张寒之所以会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来,大概平日过得并不顺心,以至于连叛逃的吴承继都羡慕不已,由此可见,溟剑宗内斗似乎更严重了,不由得心事重重,哪有心思吃东西,说:“那就送去亭岳兄那里吧,让他们也尝尝东海风味。”
钟令仪见他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摇了摇头,带上门离开了。
第二天一行人便启程回了南越。钟令仪扶着司天晴的灵柩,将她一直送到灵飞派山门处。钟令仪看着周围,往日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今日对她来说犹如禁地,神情黯然说:“大师兄,我就送师姐到这里吧。”
徐珣低声说:“司师妹的葬礼,你也不来吗?”
钟令仪摇头说:“师姐不会怪我的,我在太微宫遥祭师姐也是一样的。”她已经叛出灵飞派,哪还有颜面再回去。
徐珣不知说什么好,暗叹一声,叮嘱她回去路上小心,若是遇上什么难事,只管来找他,又跟景白道别。
大家正说着话,忽然山上一阵风似的冲下一个人,老远就听的她大叫:“师父,师父——”钟令仪定睛一看,原来是邹飞燕。
邹飞燕气喘吁吁跑来,见到她激动不已,红着眼睛哽咽道:“师父,徒儿好久没有见到您了!”
钟令仪唏嘘不已,打量着她说:“一年多不见,你长高了,完全是大姑娘了,跟着段师叔道法练得怎么样,修行还顺利吗?”
邹飞燕仰起脸说:“师父,我已经炼气八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