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漫太古》第44/168页
景白脸上露出怀念之色,曾经他在这里闭关十年,一步都没有出去过,直到参加上一届的星月之争,这才出关。
舒令仪忽然发现了墙上斑驳交错的剑痕,反应过来,“昭明君,这是你的洞府?”她还以为景白一直是在昭明殿修炼呢。
洞府四面墙上全都布满了一层又一层深深浅浅的剑痕,甚至连头顶上方都有,宛如蛛丝一般密密麻麻,舒令仪越看越是震惊,大家都说他天纵奇才,可是谁又知道他背后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景白给了她一块令牌,“你想修炼随时可以来,我现在不大来这边了,一般都是去剑冢淬炼剑心。”
舒令仪十分好奇,“剑冢?听说溟剑宗剑冢里埋葬着所有陨落弟子的本命灵剑,是不是真的?”
景白点头。
舒令仪惊呼:“那岂不是有成千上万把灵剑?我的天啊,不知是何等景象,真想去看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跟个灵剑铺子差不多,铺天盖地都是灵剑,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里面灵剑有残留灵识,十分危险,会主动攻击闯入的人。”
舒令仪一听有危险,立即打消了让景白带她去剑冢一观的念头,老老实实坐在石榻上修炼。景白亦在一旁打坐。舒令仪练完一遍流火诀,满头大汗,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昭明君,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
景白坚持送她回去。两人御剑在城南落下,经过巷子口时,笙歌仍守着小食摊坐在那里。舒令仪说:“哎呀,这么晚了,你还在出摊啊,真是辛苦,正好饿了,给我来两个蛋卷饼,还有一竹筒异香果做的饮品。”又问:“昭明君,你要不要啊?”
景白摇头。
笙歌快手快脚弄好递给她。
舒令仪问:“多少钱?”
笙歌指着木牌上的标价,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舒令仪顿时露出怜悯的表情,特地多给了一块灵石。
笙歌怔怔看着她,忽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只色彩鲜艳的陶土娃娃,轻轻放在她手里。
舒令仪颇为意外,“送给我的吗?”仔细看了眼那陶土娃娃,笑道:“昭明君,你快看,这个娃娃长得好像我啊,真可爱!”
景白见到那似曾相识的陶土娃娃,神情忽的一震,转头盯着笙歌。
笙歌毫不避让看着他。
景白脸色慢慢变了。他认出了笙歌。
第42章 故人旧事(下)
景白先送一无所知的舒令仪回去,然后转回巷子口,问:“你是笙歌?”
笙歌微微欠身。
景白感慨万千,“你是来找阿如的?”
笙歌点头。
“阿如她失忆了,二十年前的事全都不记得。”
笙歌露出黯然的神情,姑娘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她,连见到陶土娃娃都没有反应,她已有所怀疑。
景白又问:“你怎么会失声?”
笙歌拿出手写板,叙述了二十年前她眼中的太微宫钟氏是如何任人宰割的。
那一夜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到处都是冲破防御阵攻进来的敌人。笙歌只是伺候宫主夫人舒羽宾的一个小小侍女,修为低下,一应大事俱不知晓。舒羽宾似乎早有预感,在敌人还未攻进太微宫时,便让伺候的下人各自逃命。笙歌自小和阿如交好,名为主仆,情同姐妹,想去看看她有没有事,路过大厅时,却被里面一地尸体吓住了。
两个黑衣人带着面罩见人就杀,见到她闯进来,二话不说,一道剑光劈了过去。笙歌都吓懵了,只能闭眼等死。可是那剑光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被人半空拦住了。太微宫少宫主钟会浑身是血挡住对方的剑光,他显然鏖战多时,已是疲惫之极,用沙哑干裂的声音说:“僮仆稚子手无寸铁,何其无辜,道友难道也要赶尽杀绝吗?”
那黑衣人神情一愣,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闪过挣扎、不忍的神情,手里的剑慢慢放下了。
这时另一个黑衣人骂道:“事已至此,还想回头吗?斩草不除根,将来后患无穷!”
钟会冷哼:“要想斩草除根,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和他打了起来,故意将他引到后面钟氏祠堂机关处。
先前犹豫的那黑衣人一掌打在笙歌丹田处,断绝她的晋升之道,然后强迫她服下失声的丹药,却是饶了她一命。
等她第二天醒来时,河洛太微宫已成废墟,大家死的死,逃的逃,从此修真界再也没有太微宫钟氏的名号。
景白听的一脸凄然,好半天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笙歌神情茫然,写下“我不知道”四个大字。姑娘什么都不记得,连姓氏都改为姓舒,这大概是夫人的意思,希望她以新的身份好好活下去,这么悲惨沉重的灭门之痛,既然已经忘却,又何必再让她想起呢?
景白亦是默然无语,其实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让阿如想起两人之间的那些甜蜜过往,却不愿她再次承受灭门之痛。
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念念不忘吗?
景白坐在昭明殿廊檐下,望着头顶无尽夜空,彻夜未眠,往事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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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到阿如,是在河洛的上邺城。
两人自从在北关无双城一别后,景白回到东海溟剑宗,顺利结丹,继续四处游历。钟令仪得知后,力邀他来河洛,传讯符如雪片般不停向他飞来。景白盛情难却,终于还是来了上邺城,按照传讯符上面所说,找到一家名为“广安”的戏园子。
钟令仪还是那样活泼跳脱,两人半年未见,毫不见外的抓起他的胳膊就往里走,一脸神秘说:“景小白,今天我请你看一个好东西!”
景白听的皱眉,“钟道友,你怎能随意篡改别人名字。”
钟令仪嘻嘻笑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叫声小白就急成这样,你也可以叫我钟阿如啊!”
景白一脸无奈。
两人来到戏台下,偌大的戏园子空荡荡的,台上演员正在排练。
钟令仪拽着景白在第一排中间坐下,拍了下手,引起台上演员的注意,说:“好了,你们排练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成果到底如何,今天就从头到尾演一遍吧。”
众人赶紧去准备。
钟令仪凑到景白身边,兴致勃勃说:“今天这出戏是他们新排的,还没有对外演出过,咱们先睹为快。”
台上灯光亮起,先是一阵悠扬的琴声,紧接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演员上场了。
钟令仪忽然想起来景白什么前情背景都不知道,赶紧趴在他耳边,小声介绍:“这人是天上的花神,她的行头是不是很好看啊?对了,这出戏叫《花神记》,讲的是花神下凡和人间狐妖相爱的故事。”
景白生平头一次进戏园子,对这些戏曲艺术根本就欣赏不来,也不关心台上的人扮演的到底是谁,黑暗里只感觉对方呼吸不停吹在耳朵上,又麻又痒,整个人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说:“钟道友,好生坐着吧,我自己会看。”
钟令仪冲他一笑,坐回自己座位上。过了会儿,看到动情处,他扯着景白的袖子不停擦眼泪,一边掉泪一边又有些不好意思,抽泣道:“景小白,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一点都不感动啊?”
景白看着他满脸是泪的样子简直无语,心想我还看什么戏啊,看你就够了,比台上演的都精彩。
钟令仪全身心沉浸到剧情中,完全没发现景白百无聊赖不感兴趣,待看到结尾花神死去时,气愤不已:“怎么可以这样,我爹真是太过分了,我一定要他把结局改了!”
景白莫名其妙,不明白这出戏跟他爹有什么关系。
钟令仪见左右无人,又凑到他耳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这出戏是我爹写的,说是为了给我娘解闷,免得她成天泡在炼丹房里,问题是这么悲伤的结局,我娘看了还不得跟我一样,气得想打他啊!”
景白忍不住想扶额,这一家子,还真是特别。
钟令仪红着眼睛出了戏园子,站在阳光底下,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又恢复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样子,笑道:“景小白,你是第一次来上邺城吧,走,我带你去吃我们河洛最有名的红烧鲤鱼!”
两人径直来到上邺城最有名的酒楼太岳楼。钟令仪人还没进去,太岳楼的裘掌柜笑吟吟迎出来,“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啊,钟小公子竟然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钟令仪说:“裘掌柜,你别跟我客套了,这位是我远道而来的好朋友,他可是来自美食遍地的东海溟剑宗,你可要拿出浑身解数招待,莫要丢了我们河洛人的脸面。”
裘掌柜忙拱手道:“原来是溟剑宗的道友,失敬失敬。钟小公子放心,我定叫两位不虚此行,宾至如归。”
“那我就等着看裘掌柜怎么一展身手了。”钟令仪领着景白进去。
裘掌柜果然没有辜负钟令仪的期待,给两人安排了一个最大最好的包间。这是一个大套间,地方宽敞,装饰精美,分内外两间,外面有乐工吹拉弹唱,隔着重重帘幕,丝竹声若隐若现,既不会让人觉得纷乱嘈杂,也不会使宴席过于安静。里面则是喝酒设宴的地方,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