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收藏》第8/114页


  “嘿嘿嘿,是我狗眼不识泰山……”那人抬手抽了自己两巴掌,眨着一双贼眼,“抽死这张贱嘴……嘿嘿,孔爷爷您法眼一开就看清了我有几斤几两……”
  “闭嘴,”孔信淡淡道,摸着蟋蟀罐,沉思片刻,“这虽然不是赵子玉,但也是民国初的仿品,老澄泥,包浆不错,有皮子,什么价格?”
  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伸出手指,试探道,“三万八,我收这罐子可费了老劲儿了……”
  孔信瞥他一眼,“三千八,不二价。”
  “孔老板您不能这样啊!”那人哀嚎,“您大块吃肉,可也得给别人喝口汤啊!”
  “少废话!三千八,愿意我就收走,不愿意就算,”孔信不屑地看着那罐子,“你这仿品到底值多少钱你心里有数。”
  那人不甘心地看一眼王八贤,惴惴道,“您再加点儿,八千,八千您就带走。”
  孔信转身直接走人。
  那人忙一把拽住他,“五千!五千块!我可是四千八收的,前几天下暴雨啊,我为了收这罐子风里来雨里去,淋得跟个小鸡子似的,不能白忙活。”
  孔信低头看着他,嘴皮子轻动,“我再加二百,四千,没的讲了。”
  “成!我赔本赚吆喝,下回有好货还给孔老板您留着……”
  成交之后,孔信随手用报纸将蟋蟀罐包好,放在罗子庚的书包里让他背着,抬腿走出房间。
  一踏出粉红旅馆,外面阳光灿烂,孔信眯了眯眼睛,嘀咕,“忘带墨镜了……”
  “对,阳光刺伤了您明亮的眼睛,”罗子庚笑道,“孔哥,你杀价真狠。”
  孔信回头看一眼俗鄙的粉红旅馆,“你觉得那个卖家可怜?”
  “……有点儿。”
  “小子,你太嫩了,”孔信冷笑一声,“他那样的二道贩子被称为‘二爷’,是古玩收藏链上最有油水的一环,别看他们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其实一肚子坏水,当面管你叫爷爷,转脸就骂你棒槌,家里名车豪宅,不比你我混得差,”他屈指弹一下罗子庚背上的书包,“这个蟋蟀罐四千八卖给我,实际上他收的价格恐怕还没四百八。”
  罗子庚吃了一惊,傻半天才喃喃道,“这么狠……”
  孔信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古玩行里水深,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以后多听多看,过几年自己行走江湖时可别丢了我的脸。”
  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八贤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二百多斤肥肉一个灵活的熊扑,整个趴在了孔信的背上,咬他耳朵,“信乖乖,帮我在你姐面前美言几句呗。”
  孔家大小姐孔敏,是王八贤同志暗恋十几年、明恋十几年的绝世大美女,生得是金枝玉叶,养得是明艳照人,只不过不好意思,人家和温知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都已经半截身子埋进爱情的坟墓里了。
  孔信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滚滚滚滚开!你打算用这坨肥肉压死我?我姐和温知君情比金坚,我脑子进水了,去影响人家感情?”
  “呸!”王八贤大骂,“他温知君病秧子一个,从会吃饭就开始吃药,能给她幸福?能给她性福?性福!西应――性!佛无――福!”
  孔信勃然大怒,浑身狂抖,“罗子庚,把这坨肥肉给我拽下来!”
  “得令!”罗子庚憋着笑,抓着王八贤的肩膀用力一拽,就把他撕了下来,“八千岁,得罪了。”
  王八贤风度全无,扯着孔信耍赖皮,“咱俩关系这么好,你都不帮我去说媒?我还帮你买到了老澄泥蟋蟀罐,我这么圣母你忍心欺负我?”
  孔信坚决与他划清界限,“同志,我跟你不熟!”
  “你才是同志!你全家都同志!”
  孔信甩手就要走人。
  王八贤一跺脚,怒指,“好啊,孔信,你偏向温知君!他先天性心脏病啊!你居然想把如花似玉的姐姐嫁给这样的人,你良心大大的坏了!我要跟你一刀两断!”
  “很好,再见!”孔信干脆道,“再也不见!”
  说完,带着罗子庚抬步走向停车场。
  罗子庚回头用余光看被丢在旅馆门口的王八贤,他肥硕的身躯逆光站在朝阳中,落寞地低下头,连光线中都是浓浓的忧伤,忍不住问,“孔哥,这样没关系吗?”
  孔信伸出三根指头,“三……二……一!”
  “信乖乖~~~”背后一声哀怨长啸,王八贤扭着小蛮腰扑过来,“咱俩是尿尿和泥的交情……”
  孔信一把搂住他的小蛮腰,皮笑肉不笑,“小可爱,尿尿和泥的交情你还骗我玩儿?”
  “谁骗你了?谁啊?谁?”王八贤大叫。
  “高古瓷!开门到代!柴窑!!!”
  王八贤脸色倏地严肃起来,两眼扫一圈周围,搂着孔信将他往角落里带,压低声音,“确实是柴窑,不过不是实物,是个消息,旁人出一百万我都不会卖给他,孔信,我只告诉你。”
  孔信一脸的不相信,从小到大,他没少挨这家伙的算计,小时候他骗自己偷家里的古玩换钱买弹珠,长大后他骗自己高价买垃圾,这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王八蛋,孔信若再上他的当,就活该自己专注被甩二十年!
  ☆、一起斗蛐蛐
  “嘿,你别这么富有质疑精神啊,”王八贤提高声音,“货真价实的内部消息。”
  孔信兴致缺缺,“那你说说,什么内部消息?”
  “汝州,朱文立,听说过没?”
  孔信:“那个研究汝官瓷的?”
  “对,”王八贤压低声音,“汝州市古将台,有农民翻地翻出碎瓷片,朱文立去实地考察了,有可能是柴窑的窑址。”
  孔信斜眼看他,“接着说。”
  王八贤用力地点一下头,抬手虚掩着嘴,“据我可靠消息,这个古将台,就是柴窑,绝对的!”
  孔信看他半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王八贤瞪眼,“你不相信?”
  孔信抬手捏一把他肉呼呼的腮帮子,淡定道,“我不相信。”
  “卧槽!”王八贤怒了,“你……”
  孔信直接一拳头堵住他的嘴,“你什么时候把柴窑的实物送到我手里,我什么时候才会相信你,明白?”
  说完,带着罗子庚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八贤揉揉僵硬的面部肌肉,出离愤怒了,“你你你你非礼我!!!孔信!孔大萝卜!你就是个实心的大萝卜!一个八两重!神马都不懂!不相信我,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卧槽,居然染指本王的出水芙蓉面,你这流氓!!!”
  孔信和罗子庚带着老澄泥蟋蟀罐回到古今阁,孟昕正好做完一笔生意,回头看到孔信拿出来的蟋蟀罐,一愣,“子玉罐?”
  “你再看看。”
  孟昕拿起蟋蟀罐,检验一番,眼中的光彩退下去,“是仿品,但是仿得真好,品相上挑不出毛病,就是缺了那么一丝神韵。”
  伙计为三人送上茶水,孔信懒懒地窝进贵妃榻,捏着小紫砂壶送到嘴边,嘬一口,“对,形似神不似,这是民国初期着名仿家‘大关’的作品,现在很多人收藏的子玉罐其实都出自他之手。”
  “十年浩劫,好东西都没了,现在连这样出色的仿品都不多见,”孟昕无奈,抬眼看到罗子庚,“你的花盆出手了。”
  罗子庚一愣,眼中一丝复杂的神色闪过,这是他正儿八经的第一笔生意,从此之后,就算两只脚都迈进古玩行了,两眼一闭,头脑中仿佛还回放着父亲从二十楼上一跃而下的样子,刹那间,血肉模糊……
  “发什么呆!”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后背上,罗子庚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回头,看到孔信捏着小紫砂壶从贵妃榻上站起来,晃悠到柜台后,“小孟,我看看交易合同。”
  当年老佛爷用过的花盆,卖了九万八,按照规矩,罗子庚付给古今阁十分之一的抽成,孟昕本想推辞,孔信笑眯眯道,“收着吧,这小子跟我偷学了不少本事,就算学费了。”
  罗子庚嘿嘿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正是秋虫凶猛的时候,送走罗子庚后,孔信和孟昕抄上家伙,直奔温知君家去斗蟋蟀。
  温知君正带着眼镜在火绘葫芦,用烧红的铁针在葫芦表皮上绘画,这种细致的手艺孔信和孟昕都不擅长,只有常年卧病在家的温知君有那闲功夫去钻研,还钻研得颇有些成就。
  见到他们来,温知君从灯下抬起头,脸上漾开个灿烂笑容,小虎牙露出来,“看我新绘的葫芦怎么样?”
  孟昕一笑,“好功夫。”
  瘦可一握的葫芦上,密密地绘着蝇头小楷: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是《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你又费这功夫干嘛?”孔信觉得不可思议,“看眼睛都累出血丝了,你再把自己折腾出毛病来,是谁受罪啊?”

当前:第8/11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