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奥地利的梅花》第119/210页
入梦无声 2008-07-16 00:01
阵地前的探望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一直令我挂念的约瑟夫,我整个人都禁不住兴奋了起来,尽管现在我还安安稳稳地坐在公爵府里,但我的心早就飞了出去,所谓身在曹营心在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忙不迭地扒完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火腿,也顾不得还没咽下的满口食物,就连忙准备上楼去换衣服。“恩,恩,霍尔特,偶吃好了……偶上去换衣糊,你吃快点啊……”努力嚼着嘴里塞得满口的东西,我一边说着含混不清的话,一边朝楼上快步走去。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当心噎着。……云,刚吃完饭不要跑,时间还来得及!”沃尔特在我身后高声叫道,我却充耳不闻,只是一心顾着朝楼上跑去。
沃尔特看着那抹依旧用小跑快速上楼的身影,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道:“真是个性急的家伙。”说罢便将视线从二楼拉回,刚往嘴里递了块火腿就听楼上传来“砰砰乓乓”的声音,沃尔特放下手中的刀叉,高声朝楼上问道:“云,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的皮箱从床上掉下来了……”云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懊恼,沃尔特轻声笑了笑,高声回答道:“亲爱的,不要着急,慢慢来!”
站在一旁的管家曼海姆先生惊讶地听着这些饱含着宠溺的关心之语,望了望面前正在进餐的少主人,又朝楼上瞧了瞧,联想到这些话语竟然是出自于曾经可以连续好几天不说一句话的少爷,低头思索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感慨,这才发了话:
“少爷,这次回来,您真的变了好多啊!”沃尔特抬头看了看这位看着自己成长的老管家,微微一笑道:“希望这些改变没有让你感到失望,雷曼。”老管家面带含蓄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默默地退到了旁边。
等我收拾完皮箱里洒落一地的衣物,匆匆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沃尔特还坐在餐桌前慢斯条理的吃着早饭,喝着牛奶,悠闲地看着报纸,我不禁大声地向他抱怨道:“哎呀,怎么还没吃完呀,快点,快点,不要吃了,早些出发,我也好早些看到约瑟夫呀!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真是的,吃那么慢……
我边说,边将报纸从他手中抽走,然后用叉子叉起盘子里最后一片火腿送到他嘴边,沃尔特见我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张嘴将火腿吃了下去后,笑着说道:“不要着急,等卡尔检查好车,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可你连衣服都还没有去换呢!快点,快点啊……”我等他吃完嘴里的食物,又等他用餐巾擦完嘴,便连忙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推着他朝二楼走去。“你呀,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的性子这么急啊?”沃尔特被我连拖带拉地赶进了房间换衣服前,伸出头来好奇地问道。我不理他,只是笑着将他推进了房间。
片刻之后,他穿戴整齐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得到充足的睡眠之后的他更显得精神奕奕,一身挺拔的戎装衬得原本就高大的他越发的英气逼人。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并肩走出了公爵府,坐上了早已等候在公爵府外的轿车,准备朝柏林的郊外鲁尔斯多夫地区进发。
临行前,管家曼海姆先生、厨娘乌莉、女佣卡特雷娜以及其他为数不少的仆从都整齐地列队站在公爵府大门的台阶上目送我们出门,那种仿佛是中世纪贵族出行的威仪阵仗让我一瞬间有种走错时空的怔忪。
尽管我出身前清的翰林世家,国内上流社会上的大小场面也见过不少,但是毕竟我不是天生的贵族,自觉身上缺乏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和永远优雅从容,处变不惊的姿态,而沃尔特则不一样。望着走在我身旁,处之泰然地面对这一切的他,我心中再次开始发出感慨:他实在是生错了时间啊!早个百八十年的话,作为尊贵的皇室后裔,公爵府的少主人,日子一定过得比现在更滋润,更风生水起吧!
奔驰轿车朝柏林市郊鲁尔斯多夫方向飞速地行驶着,驶出格鲁纳瓦尔德森林,柏林被盟军炮火轰炸的惨烈一面逐渐在我面前显现出来。一幢幢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民居,一个个深达数尺的弹坑,一处处被摧毁的著名建筑废墟,当然还有一群群惶惶不安,面带惊恐之色的市民。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与格鲁纳瓦尔德森林里达观贵人们相对平静而优越的生活相比,我立刻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难道世事真的象中国的古话里说的那样:民如草芥,命比纸薄吗?战争中最受灾祸之乱的不就是这些普通的市民吗?
希特勒发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不论是否达到了他的政治目的,政治意图,可最终曾经狂热地支持过他的人民又到底从中得到了什么?看看这片诞生过众多举世闻名的音乐家、哲学家的土地吧,曾经的辉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几不忍睹的满目创痍!
当希特勒叫嚣着占领全欧洲、称霸全世界的时候,当他驱使着成千上万的德奥青年为他一已之私而在前线上卖命的时候,多么的讽刺,替他守卫着后方神圣日耳曼帝国首都领土的竟然还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可怜的约瑟夫,可怜的孩子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他们的元首断送了快乐的童年,背负上了连成年人也觉得沉重无比的使命,也许有一天他们还会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唉……我好担心约瑟夫啊!今后的日子他可怎么过啊!看看柏林吧,居然靠这些孩子们守着,真是……”望着车外的惨烈景象,我的鼻子有些酸酸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相对于沃尔特上战场,我却更不放心约瑟夫。
沃尔特毕竟是成年人,而且参军的时候受过严格的训练,对于上战场有着责任感和使命感,且不论他们的能力有多少,至少他们懂得该在什么情况下战斗,什么情况下躲避致命的袭击,可这些孩子们呢?这些孩子们又有些什么呢?
单纯如白纸的他们没有私心杂念,没有战斗技巧,没有作战经验,凭得只是一腔热血,一身勇劲,只是那些从小就由纳粹主义强行灌输给他们的为国奉献的精神,戈培尔那煽动人心的号召一下,他们就都告别了父母,义无返顾地走上了战场,而今当他们理想与现实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差距时,这些孩子又该如何自处呢?
沃尔特默默地搂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却没有说话。我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眼睛也看着车窗外的景象,不同的是他的眼神看起来好远好远,似乎要看透这个世界一般。汽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开了近半小时左右,终于在一处军事工事面前停了下来,“卡尔,在这里等我们出来。”司机卡尔点头应允后,我和沃尔特就下了车,他走到工事前的卫兵面前出示了证件,并低声交谈着什么,而我则安静地等在车旁。
只是短短的一小会,就见沃尔特就朝我招了招手,我连忙走上前去,沃尔特低声道:“云,这里毕竟是军事重地,我无法带你进去,所以只能让约瑟夫出来见你了。”我看了看周围森严的环境,点了点头。
在门口焦急地等了一会,老远就见一个人影快速地朝我们这里跑来,我知道那应该就是约瑟夫,当下心跳就加快了起来,当人影跑近,我能清楚地看见他的面容时,我更是激动地一把抓住沃尔特的手臂跳了起来,高兴地叫道:“沃尔特,瞧,瞧,快瞧,约瑟夫,是我们的约瑟夫啊!”沃尔特轻拍我的背,安抚着我激动地情绪,也和我一起望着逐渐跑近的约瑟夫,脸上的神情也是那么的柔和,其实,他也是在担心着这个孩子的吧!
“云阿姨,沃尔特叔叔!”当约瑟夫象一阵风似的冲到了我们面前,投入我早已张开的怀抱时,我发现他的脸上早已经满脸泪水!“哦!约瑟夫!”我紧紧地抱着他,不停地在他脸上、额头上吻着,抚摸着他瘦削的脸庞和瘦弱的身躯,一阵阵地心酸让我也不由得落下泪来,“约瑟夫,让阿姨好好地看看你……你瘦了,也黑了……你在这里还好吗?还习惯吗?”我小声地问着怀里同样紧紧搂着我的孩子。
“云阿姨,沃尔特叔叔,我好想你们啊!……还想小威尔和翠希阿姨,我好想回家……战争太可怕了……”约瑟夫带着哭腔的话语最终变成了无声的哭泣,他埋首在我胸前,肩膀抽抽搭搭地抖动着,我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可怜的孩子,虽然平时他也是个坚强的男孩子,可一定还是被这场残酷的战争给吓到了啊!无言地拥紧了他的肩膀,我的眼泪又一次从眼眶里划落了下来。
沃尔特紧紧地咬着牙关,喉结也在不停地上下滚动着,双拳紧握,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升起了淡淡地薄雾,周围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似乎他的空间里已经没有那些就在不远处观望着他们的守卫士兵,没有重重地工事,除了眼前的一大一小的两人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约瑟夫和云抱头哭泣的情景让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母亲在替他挡下父亲那一枪之前,也曾是这样紧紧地抱着自己无声的哭泣。尽管当时自己的心里并不明白母亲的真实想法,也体会不了她的心情,而今,这似曾相似的一幕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终于也让自己能理解了母亲当时那种痛苦的心情和对自己那种看似无情,却深藏在心底的爱意。
天下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呢?约瑟夫与云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云都能和他哭成一团,更何况是自己的母亲呢?想到这里,他终于真正地对母亲释怀,真正地放下了那段让他难以直面的岁月。
沃尔特勉强压住胸中澎湃的情潮,走上前,伸出双臂,紧紧地将他们两人拥进了怀中,当他满满地抱着这两个他想用生命去保护的人时,一种无法描述的满足感让他不由得慨叹出声。
约瑟夫和云这时也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然后不约而同的都伸手抱住了沃尔特,三人在军事重地前都体会到了真挚而宝贵的亲情,而这份感情将永远珍藏在他们的心里。
同样在冰冷地建筑工事前,这股浓浓地温情也在无言的感动着守卫那里的士兵们。几个年轻的士兵都抱着枪楞楞地看着他们,眼睛里都噙着泪,脸上都带着动容的神情,直到那个小兵抹着眼泪送走了前来探望他的少校和夫人,红着眼睛从他们身边经过,走回营房的时候,他们才刚回过神来。此时的他们,都显得格外的怅然和失落,望着因为离去的轿车驶过而扬起的长长地烟尘,其中一个悠悠地说道:
“真羡慕那小子,还有人来看他,我到这当兵都快一年了,可还没轮上我回家探亲呢!好想家里人啊!”
“可不是嘛!原来以为不离开家乡,在德国本土当兵是件好事,现在才知道,这柏林可都快和苏联前线没什么两样了,你瞧前些日子那通狂轰滥炸,炸得我们连头都抬不起来,真他妈见鬼了!我还以为我的这条小命就要丢在这里了呢!……我的莉娜,我也好想她啊!死之前如果能让我见一眼她,我也心甘情愿了!”
“要不我们也写封信回家,让他们来这里看看我们?”
“平时他们都说你没脑子,果然还真是,你以为这里是人人都可以来的吗?笨死了!别看这里是柏林的市郊,这里怎么说也还是军事重地,普通人随意逗留的话,我们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其击毙的!要知道刚才来的那可是少校,还有军部里发的特别通行证,当然就不一样啦!”
“刚才那一幕可真动人,就象看默片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可还是那么打动人心啊!瞧见那位女士了吗?哭得好伤心啊,还是东方人哦!我长那么大,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东方人呢!挺有意思的!”
“是日本人吗?我只知道东方人里只有日本人和咱们德国是一条战线上的,既然她能和我们的少校在一起,那肯定是日本人啦!”
“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只知道我羡慕死那个小兵了,原来他还有个少校当后台啊!他们还想着来看他,对他真好哦!唉!同人不同命哦!”
守卫的士兵们似乎为自己枯燥的值班工作找到些可以嚼嚼舌根,打发时间的话题,直到晚上夜幕降临时都还在为这场探望的经过而喋喋不休的议论着,而这场探望的当事人们却已经为了将来的生活定下了各自努力的目标……
入梦无声 2008-07-16 00:06
别离
直到车子开出好远,再也看不见约瑟夫站在营房门口还在不停挥手的身影时,我才悻悻地转过一直趴在车后座上注视约瑟夫的身形,想到刚才约瑟夫在我怀里哭泣的样子和他断断续续说的那些可怕的战争景象,心中越发的担心,不由得鼻子又开始发酸,好不容易才收住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起来,我掏出手绢紧紧地按在眼睛上,努力地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好半晌,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后,望向默默搂着我的沃尔特道:
“沃尔特,你有什么办法把约瑟夫调离前线吗?你看现在的这种形势,前线的情况越来越危险,我真怕将来……不如你……”我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沃尔特给打断了,他非常严肃的看着我道:
“不行,云,我不能这么做!上前线是每个德国男性公民应尽的义务,是责任,即使约瑟夫他还没有到适龄年纪就参了军,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的确有违人道主义原则,但毕竟现在是非常时刻,如果不是战争形势过于严峻的话,德国政府是永远也不会让孩子上战场的!
每个人对国家的责任是不容逃避的,如果我按照你的话去做了,将约瑟夫调离现在的前线,运用我手中的权利为他换来安全的工作,诚然我们的约瑟夫是安全了,可那么做的话,势必会有其他人来顶替他的这个空缺,这样做难道对那些没有后台、没有关系的孩子就公平吗?这样做其实就是变相的作弊,是对其他人的不公!我绝对不会因为与约瑟夫有关系而包庇他的,虽然现在对他来说,现实的确是残酷的,但是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面对它!
我相信经过这场战争,约瑟夫也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士兵,如果他能在这场浩劫中生存下来,那么他将来就一定能从容的面对所有生活中可能出现的艰难困苦,成为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合格的男子汉!”沃尔特铿锵有力而掷地有声的话语将我原本想要反驳的话严严实实地堵在了嘴边,他的这番话看似无情,其实细想之下却句句有理。
我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私心的,只想好好地关心和保护自己的亲人、朋友,却真的不曾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和处境,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关心则乱”吧!尽管以前在书本上,或从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里都能听到什么“大义灭亲”、“铁面无私”,心中也无比佩服这些当事人的果敢和决断,可到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当这些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相信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公正无私的!
这些道理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明白呢?只是从沃尔特口中听到这么坚决的拒绝,让我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的话一说完,我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顿时颓丧起来,往车座上重重一靠,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嘟囔这说道:“说的简单,可做起来又多难你不知道吗?万一约瑟夫还没等到战争结束就……算了算了,你们德国人只知道原则、原则,规定、规定,一点转圜和变通的余地都没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我的,可就算要拒绝我的提议,也不用这么直接啊!你可以婉转的和我说的嘛!我又不会无理取闹!”
听了我的抱怨,他不语,脸色却相当凝重的看着我,然后伸过手来想要握住我的手,我有些气呼呼地躲开了,将脸对着窗外不理他,心想:难怪世人都说德国人是出了名的严谨和耿直,其实在我们中国人眼里不就是认死理嘛!还都是些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的人!
沃尔特自然不会知道我心里的这些腹诽,气氛僵持了片刻,他低低地叹了口气,然后不顾我的几番躲闪,牢牢地抓紧了我的手,沉默了一会儿,一句低得几不可闻的话语飘进了我的耳中:“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的去啊……”就是这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语,却不知为何让我猛得心头一阵大惊,连忙转过头去看他,他低着头,闭着眼睛,双眉紧紧地拧在一起,面部的神情显得非常严肃,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想到他刚才的自言自语,我心下一惊,难道他们是要有什么行动了吗?此刻的我早把刚才和他闹别扭的情绪抛诸脑后,正要发话问他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直直地望向前方,那种表情是我感到非常陌生的,就象是要凛然就义似的,然后用毫无感情的口气生硬地命令前方开车的卡尔道:“卡尔,回到公爵府后,车子不要开回车库,等夫人收拾好东西之后,立刻送她去火车站。”
“是的,少爷!”开车的卡尔立即应声答道。
他如此骇人的神色和口气让我不由得一楞,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他正色厉声对我说道:“云,回到公爵府后,收拾好你的东西,立刻回维也纳去。回去后,什么都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过你平常过的生活,如果有人向你打听什么,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说完这些,他一把捏住我的双臂,几乎捏得我生疼,双眼紧紧地盯住我,似乎不得到我的允诺和保证,他就不会松手。
和他相处到现在那么多年,记忆中的他有冷漠的,有戏谑的,有温柔的,有严肃的,也有痛苦的,却很少看见他在我面前表现出如此强硬的一面来。即使是以前和他生气、闹别扭闹得最凶的时候,不论我说的道理如何离谱,如何强词夺理,向来隐忍的他也顶多是板着一张扑克脸不理我,一个人半天不说话而已,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如此声色具厉。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到底做出了什么决定?
我脑海里不停地在思考着这些问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间还难以接受他如此大的变化,他见我半天没有反应,手下的力量因为发急而变得越来越大,“回答我,云,快回答我!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你明白吗?”他用力地摇着我的肩膀,急于从我口中得到保证。
“我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什么东西啊!……好,好,我知道,知道了,我一定记住!不论谁问我什么,我都说不知道!”被他摇得发晕,我连忙扶住他的手臂大声回答道。
“记住 ,不论是谁,翠希也好,维罗尼卡也好,包括你最亲近的叔叔和丽佐,她们无论问你什么,你都要说不知道,明白了吗?”沃尔特那双灰绿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温柔,有的只是令我心中发憷的严厉,他一再三令五申地要得到我明白无误的保证和答复,在他无形却又强大的压力下,我连连点头,大声回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沃尔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激动啊,你不要紧吧?”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但从他逐渐放松的手劲和松弛下来的面部表情来看,我的保证似乎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他一定是瞒着我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个念头在我见到他如此失常的举动后,就在我的脑海里一直不断的翻滚着,联想到他是军中地下抵抗组织成员的身份、最近这几个月来他在奥地利四处布防的工作、昨天在公爵府里他说过的那些象“托孤”一般的叮咛、以及刚才他那句令我莫名心惊肉跳的话语,我似乎正在逐渐拼凑出一个事实:他们地下组织要开始新的行动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狂跳,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开始不停地向外冒,我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道:“沃尔特,你不要吓我,是不是你们……”他猛地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我的唇,大力地将我朝他的胸膛压去,热烈而缠绵的吻成功地堵住了我尚未说完的话。同样的人,同样的吻,我却在今天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和平常不一样的感觉。
我紧紧地抱住他,在他急切地吻中体尝到了类似于诀别的怆然,似乎他就要永远地离我而去一般。他的吻带着痛苦和难舍,带着毅然的决心,也许我的猜测真的没有猜错!这种飘忽不定而又奇怪的感觉让我不禁落下泪来。
当他放开我的时候,我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看,原来车子早已停在公爵府的门口了,而在大门不远处还停着他来柏林时乘坐的那辆军用轿车,看来他已经对这次行动做好了准备。他看了看车外,转过头来,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我们到了,记住刚才我说的话,进去吧。”他先下车,走到我的车门前,为我拉开了车门。
我默默地下了车,在他面前站定,抬头望着他,望着这个一身戎装,与我定下白头之约的男人,觉得自己似乎有好多话想叮嘱他,想告诉他一定要小心,想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想告诉他我一定会等他回来……好多好多的话,可一看到他的眼睛,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那双带着坚定眼神的眼睛,这些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我张了张嘴唇,脸上扯出一抹微笑来,千言万语都只化做了一句话:“一切小心!”。说完,他点点头,站在车边目送着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