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奥地利的梅花》第129/210页


  然而就是在如此恐怖的环境之下,这位来自瑞士,还在德国医院里供职的医生在我们这些素昧平生的人面前居然也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痛斥纳粹法西斯行径,他的这种行为实在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若说他勇敢,可他的这种行为只能是给心怀叵测的人钻空子,到最后说不定还会因此而送掉性命,那这种勇敢只能称之为卤莽;若说他心怀正义,敢违强权,其精神可以敬佩,但他的言行又似乎太过轻率,太过做作,似乎有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嫌疑。


  倘若此人真的是无心之举,仅凭个性率性而为,那只能说这个人有勇无谋,缺乏防人之心,缺少社会阅历,但仍不失为一个真性情之人。可如果仅是故意而为之,只为从众人的谈话中攫取一些可以利用,或者他想要的东西的话,那对所有与会之人来说都是一个潜在的危险,是个不定时会爆炸的炸弹!


  仔细想想,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可以频繁往来于德瑞两地,又在医院里工作,能言善道,不能说这个人没有社会经验,从他的言行举止间也看得出此人颇善于逢迎之策,否则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赢得众人的好感了!我不知道我们走后,是不是有人会托这个博士带信给身在瑞士的朋友,即使在场的几位军人不会轻易相信这个人,但是直觉告诉我,那几位和他谈话时眉开眼笑的夫人中一定会有人这么做的!

  这样一个人到底真正的背景是什么呢?真的只是个与纳粹政策势不两立的普通人吗?如果不是的话……想到这里,我一阵心惊肉跳,今天参加这个酒会的人虽然说不上是帝国的最高决策层,但这些人中有的是手里手握重兵,有的是在军中德高望重,有的是一方“封疆大吏”,有的则是地位尊贵,无论是谁都可以被毫不夸张地称之为帝国的精英,他们的存在是抵抗组织的希望,也是阻止德国走向灭亡的中流砥柱,倘若这个勒克西博士心怀不轨,另有图谋,将这些信件交给秘密警察的话,那么所有今天在场的人都难逃一劫!


  这些想法只是不断的盘亘在我的脑海里,碍于前方开车的司机在,我没有多说什么,好容易到了柏林火车站,我们四人下了车,来到候车室的时候,沃尔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将我们领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对海因茨低声道:“海因茨,你去买两张去维也纳的火车票,我们先送她们回去,然后我们立刻各自回自己的地盘静观其变。今天那个博士的行为太奇怪了,我不太放心,所以最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给什么人留下些口实。”


  他的话刚说完,未及海因茨回答,我便立刻急问道:“你不送我回去了吗?我还有好多话想问你的!”沃尔特见我发急,于是温言抚慰道:“对不起,云,我在车上越想越不放心,未免多生事端,所以我想立刻回萨尔茨堡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最近可能会比较忙,不能常来看你了,不过我答应你只要我一有时间,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我担忧地看着他,知道他心里的忧虑和承受的压力并不比我少,于是我只能点点头道:“那你一切小心!我等你的电话!”这时海因茨在一旁也道:“原本我也想和沃尔特一起送你们回去的,但现在想想还是沃尔特说的对,那个博士的言行真的很奇怪,不得不防。送你们走之后,我也就回捷克去,毕竟边境上的事情也还有不少等着我回去解决。……好了,我先去买票,你们稍等一会。”说着,便朝售票处走去。

  当火车缓缓地开出车站,直到我们再也看不见他俩身影的时候,我这才不舍地将探在窗外的身体收回,坐直身体长吁短叹起来:“维罗尼卡,我好担心他们啊!真不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总觉得心里没底!”


  维罗尼卡看着我微微一笑,非常认真的道:“不要太担心了,你的少校怎么说也算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人了,对于各种危险的情况,他应该心里很清楚的,否则他也不会让我们两个就这么回来了,若在以前,以他的个性,肯定要送你回到家门口才放心的啊!”

  我看着平静的维罗尼卡,再一琢磨,觉得果然是当局者迷,还是她的话有道理,于是心下稍微安慰了一些。又过了一会,突然我想到了刚才站台上那一幕,于是笑着问她道:“维罗尼卡,你觉得那个冯?曼托菲尔少校怎么样?”


  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道:“还不错啊,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我一听,心中一喜,象是得到了鼓励般地凑上前去道:“我看你们在酒会上谈得挺不错的,他对你应该印象也挺好的,刚才在站台上,你瞧他朝你挥手的劲,我看他似乎对你很关心啊!”


  维罗尼卡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然后摇摇头道:“云,你胡说什么呀!在酒会上我听说他在党卫军里当少校,所以这才和他聊几句,因为赫曼不也在党卫军里吗?我还向他打听他知不知道赫曼的下落呢!可惜他不认识赫曼。”她说着将头转向车窗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落寞。

  我听她这样说,心中一沉,原来她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假想世界中,她还一直不肯接受赫曼已经阵亡的事实,这该怎么办?望着她的侧影,想到赫曼的音容笑貌,我心中越发的酸楚起来,本想说下去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

  在现在这么个艰难的时局里,每个人的生活都是水深火热的,但却为着各自心中的一个理想或信念而顽强地支撑着,对我来说,远在上海的父母,身在军队的沃尔特就是我今后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只要有他们在,即使有再大的困难,我也不会胆怯。


  而对维罗尼卡来说,赫曼当初上前线前在火车站上对她许下的承诺就是如今她生活下去的目标和希望,只要她能好好的活下去,看到世界和平到来的那一刻,那么这个美丽而虚幻的梦我也愿意陪她一起做。

  回到维也纳后,我还是按照沃尔特的关照谨慎而小心地生活着,从维也纳的街道上时不时出现的盖世太保穷凶极恶抓人的场景中可以隐隐约约地知道,德军的颓势日益明显。而奥地利国内经济面临崩溃,食品出现短缺,人民信心不再,城市破坏严重,看着曾经美丽而繁荣的国家现在落到如斯境地,除了叔叔痛心疾首外,我心中也越来越感觉到:奥地利终于也难逃成为德国纳粹政策下陪葬品的结局,它和它的人民已经开始为追随纳粹的脚步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尽管我知道为希特勒敲响的丧钟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响起,但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是这样突然,这样快,更不知道这一天的来临让我经历了人生中又一次分离。



  基督升天节过后不久,时间刚跨入1944年的6月,当日历撕到第6天的时候,盟军在欧洲的西线战场法国北部的诺曼底发起了一场大规模的攻势,盟军为了能在欧洲大陆实施登陆,开辟第二战场,更有效地使纳粹德国陷入两面作战,腹背受敌的困境,于是集结了多达288万人的部队,在诺曼底与守卫的德军进行了史无前例的海上登陆作战。


  由于希特勒决策失误,过度的将德军兵力放置在东线的苏联战场上,直到诺曼底登陆战开始前一刻,占德军总兵力65%的部队,179个师和5个旅都被派驻到苏联去了,而驻守在西线战场上的部队兵力仅有58个师,即使加上希特勒亲自指挥的战略预备队2个装甲师,总共也才60个师,约76万人,与盟军288万人的大军压境相比,德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面对此情此景,一向自负而狂妄的希特勒当然不愿意轻易承认失败,于是在得到盟军在法国诺曼底登陆的消息后,他立刻发出命令,下令德军不计后果的死守,一定要将盟军打败,将他们击退,保证德军在欧洲大陆的控制权,并向法国附近大规模集结所有在欧洲内陆驻守的部队,准备与盟军决一死战!

  突如其来的袭击,不仅令驻守在法国的德军内部手忙脚乱,也彻底打破了沃尔特原本的计划,因为他在战争打响后仅三个小时就接到了上调的命令,让他立刻带着调令去法国北部由隆美尔元帅指挥的B集团军下的装甲师指挥作战。

  命令的到来是如此的突然,突然到他无法继续秘密追查那个勒克西博士到底是何方神圣,突然到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回维也纳去见上云一面,看着副官塞林已经忙不迭的在办公室里收拾着东西,沃尔特心中泛起一丝怅然,他长叹一口气后,沉吟了片刻,在结束了与爷爷的告别电话之后,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间,算了算时间,估计现在云应该已经在养老院工作了,于是拨通了云办公室里的电话。

  “喂?”电话里传来云轻快的声音,沃尔特听在耳里,想到今天一上战场,而不知这场战争何时才能结束再见到她时,心情有些迟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直到电话那头的云连连问了几声之后,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沉重的口气道:“是我。”


  “沃尔特吗?真是太好了,听到你的声音真好,我刚才出门前听到收音机里说盟军在法国诺曼底登陆作战了,丽佐一听,当场就瘫在沙发上痛哭起来了,家里现在已经是一团乱了。沃尔特,我真庆幸你没有在法国,虽说法国离奥地利并不远,可毕竟还不算是最前线,所以我还真放心些呢!只是现在我替丽佐担心,替在法国的洛克担心……”


  沃尔特听着电话那头云用略带激动地语气述说着的一切,从云那有些停不下来的快语速中他可以知道现在她的心情应该也是紧张的吧,是啊,又一场战争开始了,又有无数人的生命因此而消失于世,试问谁不害怕呢?


  沃尔特听着她在电话中述说的事情,久久不语,他在想该如何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他不知道如果等会告诉云,连他也要去法国前线的时候,她会是什么反应。原本答应她明天去维也纳看她的,可现在却……想到这里,沃尔特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沃尔特?你在听我说吗?……沃尔特?”自己长久的沉默终于也让云察觉到了怪异,眼见塞林就快整理好东西,出发在即,即使内心万分不想与她分别,却也不能不说了,于是他深吸了口气,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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