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奥地利的梅花》第25/210页
我抬起头,望着他,似乎在战场上那几个月让他看上去更成熟了些,眉梢眼角中散发着勃勃英气。对于他的话,我想不出任何的话语回答,我突然只觉得心好累,自己总是在道德正义和个人情感之间犹豫徘徊、左右摇摆。如果我去爱他,那会让我觉得自己背叛了从小遵循的道德礼义;如果我不去爱他,心里又常常会很痛苦。
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我不能左右任何世界的格局,对这个疯狂的世界我更是无能为力,又何必苦苦地逼迫自己,控制自己的感情呢?从晚宴结束后到今天,那近百个日日夜夜里,我都在思索自己和他的关系。
若说毫不相关,那么我和他的那个深吻无疑将我们这两条平行线牵扯在了一起,但要说我和他之间感情究竟深到何许程度,又似乎还不到天长地久、惺惺相惜的地步。可我为什么总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听到与东线战场有关的任何消息呢?我为什么总会和维罗尼卡一起在课堂上发呆呢?为什么我总会在心里介意起那天晚上他曾经吻过的那个美丽的女子呢?
太多的为什么,太多的异样让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做和解释!难道在我的心里,真的已经有了他的存在了吗?难道就只是因为那个吻才让我如此的患得患失吗?
想到这里,我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放松了自从苏德开战以来紧绷的神经,放纵自己扑进了他宽阔的胸膛。就这一刻吧,就一会,在这一刻里没有德国纳粹、没有法西斯主义、也没有什么侵略,只有一个长久以来被感情所困绕的普通女人。她只想尽情的宣泄一下自己的情感,对他,对这个德国纳粹的军人。
“冯?施特隆德少校……”我将自己埋在他的怀中,轻声的呢喃。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很明显的一楞,但随即就将我紧紧地抱住,头凑在我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在我耳边道:“看来你刚才哭,不是因为不想见到我,是吗?”
我抬起头,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抚了抚我的头发,眼睛在我的脸上扫了一遍,温柔的说:“你瘦了,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我摇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刚想问他怎么会从战场上回来,就被维罗尼卡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哦,上帝啊,云,你有情人了啊?我怎么一直都没发现呢?还是个当官的呢!难怪你这几个月渐渐消瘦下去,看来是想他想的吧。好哇,连我都保密着,真不够朋友!”她数落我的话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却又无法反驳她。
维罗尼卡数落完我,对身穿军服的沃尔特少校不禁眼前一亮,准备拉着他仔细的问个明白:“……哎,当官的,你是从苏联战场上回来的吗?你见过一个叫赫曼?施耐德的少尉吗?他在乌克兰……”冯?施特隆德少校微笑着打断了她道:“对不起,小姐,您的问题以后再回答可以吗?――现在我能把她带走吗?”说着,他指了指我。
“哦,当然当然,没问题,随您怎么用都可以,我知道,我明白,我理解!云,我先走啦,明天见啊!”她朝我眨了眨眼睛,窃笑着向我摆了摆手,离开了。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剩下了我和冯?施特隆德少校。
“走吧,我们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地谈谈,不是吗?”他向我伸出手臂,我望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将手伸了出去,勾住了他的胳膊。该承认是真的堕落了吧,当初的预感还是发生了,我真的沉溺在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眸中无法自拔了……
bess 2008-07-13 11:34
25 坚定的选择
挽着沃尔特的胳膊,我和他静静地走在校门外的那条满是梧桐树的大街上。身旁时不时的会有小孩子们嬉闹着经过,还有年迈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散着步,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似乎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享受着平和生活中难得温情的一刻。我有些恍惚,似乎难以相信就在一个小时前,我还在矛盾的心情中煎熬,而现在我已经挽着他的手,心平气和的和他并肩走在林荫路下。我转头看他,一身军装的他是那么帅气,那么挺拔!其实若说外表的话,赫曼各方面和他都差不多,那为什么我对赫曼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呢?难道不是因为外表的原因吗?那又是为什么呢?维罗尼卡曾经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维罗尼卡,你难道不知道爱情是很奇怪的东西吗?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喜欢就是喜欢,爱了就是爱了,象你不就是对赫曼爱的死心塌地吗?……也许,那个能打动我心扉的人还没有出现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微笑起来,看,爱情其实在那个时候也许已经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滋生了吧,没有任何理由。世间的男女都逃不过月老手中的那条红线啊!
“在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我。
我微笑着摇摇头,“有些说不出的微妙感觉,很奇怪。”
我低下头,玩弄着衣服上的花边。面对他的笑容,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牵着我的手慢慢地朝前走,我小声的问道:“你不是在苏联打仗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到奥地利来呢?”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语调沉重的说道:“在战场上的那几个月,我看见了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血腥场面,到处都是死尸,残肢断臂,野战医院里伤兵们为了保命而不得不将打坏的腿锯掉的时候,那种痛苦的哀号声和惨叫声让人听了感觉毛骨悚然。瞧,这就是战争,毫无人性可言。
你知道吗?今天还一起上战场的同伴转眼就在你眼前死去的时候,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在你下意识低下头的瞬间,一颗飞来的流弹就将你身旁一同作战的战友脑袋打穿的时候,那种贯穿全身的害怕和恐惧简直能彻底崩溃了自己的神经!”
说到这里,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停下了脚步,正色对我说道:“我承认,对于那种血腥残忍的场面,我有过恐惧。那几个月以来,我真正经历了血肉横飞的战场,我也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迫使自己逐渐习惯这样的情景,迫使自己变的冷酷……在战场上指挥部队与苏联人作战是我对国家义不容辞的职责,但是当我从前线战场换防到后方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事情,当然也包括你,”
他将被风吹到我脸上的头发轻轻地掖在我的耳后,继续说道:“就在我的战友被飞来的流弹击中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要活,我要活着回来,我想要见你!因此25日元首下达命令要北方集团军停止进攻列宁格勒,进行围城的时候,我向上级请了假,所以我来了。”
他说完,灰绿色的眼眸凝视着我,握住我双肩的手捏得我生疼,但是我丝毫不以为意,听他说着这些心里话,原本一直背负在身上那沉重的道德包袱似乎变轻了,不再象大山一样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了,我噙着泪,微笑着对他说出了心里一直藏着的话:
“我刚从中国来到奥地利的时候,看到纳粹到处侵略别人的国土,无缘无故的到处抓人,对那些犹太人做出那么凶狠的事情,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祖国也在遭受日本人的侵略,觉得你们纳粹的军人怎么都是没有自己思想的帝国机器吗?怎么可以对那些无辜的犹太人这样穷凶极恶,当时的我真的是非常讨厌你们德国军人的。
后来为了叔叔被抓的事情,去找了你的爷爷――哦,就是冯?施特隆德将军,他对我说的那番话让我很受感动,原来纳粹的军队中还是有人反对希特勒制定的这样大肆侵略别国的政策,反对战争期望和平的,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知道也许自己一直坚持的世界观有些狭隘了。
当初赫曼参军的时候,我就对他说,'即使你成了党卫军,只要你不做任何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我依然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这句话,我一样也说给你听。你是德国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为国家尽自己的义务,担负起国家交给你的任务和职责这也许是无可厚非的,我心里也是明白的。今天你能来找我,还将这些话告诉我,让我觉得你和那些凶狠的没有感情的冷酷国家机器是不一样的。
你这几个月里在战场上亲身经历战火,身心都在接受着严酷的生死考验,我这几个月又何尝好过呢?我总在想我们之间这种难以介定的,飘忽的关系。我想要开始这段感情可又苦于自己曾经的原则和立场,我想要放弃,又会觉得心里难受……现在好了,我们都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个大包袱没有了。我的心再也不用难过了……”说完这些话,眼泪终于又一次夺眶而出,压抑了好久的痛苦今天终于释放出来,我捂着嘴“嘤嘤”的痛哭起来,。
他温柔地将我搂进怀中,吻着我的头发,拍着我的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任由我在他怀中尽情地大哭。偶尔经过我们身边的人都对这样的情景露出了或诧异的眼光、或善意的微笑又或是理解的神情。
这时,经过了一对穿着很体面的老夫妻,衣冠革履的老先生看了看正在啜泣不已的我,又看了看正在安慰我的沃尔特,很生气的用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说道:“小伙子,你是男人,如果做错了什么事情,就要向女士道歉,尤其你还是个军人呢!……哼!”
老先生身边的老太太慈眉善目显得很温婉,柔和的拍了拍激动的老先生的手臂,说道:“不要激动,当心你的心脏!”转而又拉着我的手说:“孩子,是和丈夫生气了吗?看他安慰你的样子,一定已经在认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老太太这样一说,我立刻面红耳赤的想辩解,有些手忙脚乱地说:“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不是……”
“您说的对,先生,是我做的不好,惹我太太伤心了,您瞧,我这不是在向她赔礼道歉吗?真抱歉,让你们见笑了。”沃尔特打断了我刚要出口的辩解,对着正在生气的老先生微微欠了欠身。
“这才象话,记住,我们男人是不能让女士哭泣的,否则就表示我们没有尽到照顾好女士的职责,明白吗?”说完,老先生点了点头,昂首挺胸的朝前走去。老太太微笑着对我说了句:“祝你幸福。”拍了拍我的手后,跟上了老先生的步伐,一同向着前方的小街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