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奥地利的梅花》第68/210页



  父亲在来信中的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对苏州日益紧张局面和对家族生存境遇的担忧,从长远考虑,也为了全家十数口人的安全,所以他已经决定结束苏州的生意,举家迁往上海,在上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对于父亲的这个决定,我倒是觉得长舒了一口气。因为外婆家在上海,所以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在上海离外婆家不远的地方购置了房产,位置就在现在属于法租界的霞飞路上,每年学校放寒、暑假的时候,我都和母亲要到上海住上一些日子,从信上得知父亲终于下定决心去上海居住的时候,也让我一直牵挂担忧的心放下不少。

  我在离开苏州赴欧洲求学之后,多次听闻国内有日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种种劣行,就催促父母离开苏州,到上海去居住,虽然上海被列强占据划分了各自的租界,但在这一时刻,与凶残的日军比起来,这些租界俨然成了上海民众最好的保护伞。以前父亲总是难舍故土和祖宅,而今面对形势日益严峻,也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了。父亲的来信如同一颗定心丸,让我久悬不下的心总算有了些着落。


  我在回信中对父亲的这个决定表示绝对的赞同,不过也一再叮嘱父亲千万要和母亲保重身体,与人为善。毕竟那里不是我们一直熟悉和生活的地方,很多事情也需要韬光养晦,这种艰难时刻,财不露白才能保全家太平。上海的物价和生活水平一向远高于苏州,而且那些流氓地痞的本领更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从来就是喜欢挑事寻衅,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上。


  信中我也提到了关于沃尔特的事情,虽然我远在万里之外,但我也希望能得到父母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我特别想听听父亲对他的评价,因此,也对沃尔特是德国国防军的身份直言不讳,我想要知道父亲在得知他的这个身份之后会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未来的女婿。


  1942年的春天在全世界的一片枪炮声中姗姗来迟,就在沃尔特回国养病的几个月时间里,战争形势变得对同盟国极为不利:


  希特勒的第三帝国已经占领了整个西欧,并侵入了苏联的腹地,纵然目前由于寒冬而使得部队进军的步伐暂时后撤,而且士兵的伤亡惨重,但不可否认的是德军已经将他们的“万”字旗插到了这片红色的苏维埃国土上。


  北非战场上,德军已经逼近了文明古国埃及,当德军将领在象征帝王皇权的金字塔面前得意洋洋的照片被维也纳报纸头条刊登的时候,我心里不禁哀叹,这个和中国同样古老的国度也是多灾多难,历史上多次被外族占领,奴役,同化,如今的埃及文化断层,已经失去了自己祖先创造出来的文字和语言,而今也难逃被纳粹占领的厄运!

  太平洋战场上,日本军国主义的太阳军旗插在了整个东南亚的版图上,建立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的险恶用心的背后是他们妄图并吞这些国家,霸占资源、称雄东亚的勃勃野心。


  殷鉴与此,我常常利用从父亲处得到的那一点点来自东方战局的消息和自己通过维也纳报纸对现状的了解,和沃尔特一起探讨关于世界大战的问题,尽管我对世界军事、政治格局的了解并不如他透彻,但是我提出来的问题和对一些见解看法却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赞赏的眼光。


  战场上的战争看似离我们很远,但其实又很近,每个战事的变化都能迅速地在后方体现出来,甚至带来巨大的影响,男女老少的生活都被它打乱,都被它无情地卷了进去。战争是男人之间挑起的最大化的争斗。

  都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可每个战场上的男人背后却都有一个甚至几个女人在为他担惊受怕,在为他祈祷祝福,记得有句中国古诗说过:“可怜无定河边骨,正是深闺梦里人”,这凄惨而形象的意境,真实地写出了战争给女人带来的痛苦,谁又能说战争与我们女人无关呢?


  在维也纳的初春时节刚刚来临,我又开始一个新学期的学习的时候,沃尔特的身体在经过布维医生的全面检测后,终于完全康复出院了。出院后,沃尔特就住在离叔叔家不远处的那幢小楼里,对我来说,他离我更近了,也更方便我能时不时地去看望他。

  只是让我感到忧心的是,他一出院,也就意味着离重回战场的日子不远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在面对着他微笑的背后隐隐地担心着,对此我也是无可奈何。作为一个军人,他有义务和责任回到战场为自己的国家上阵杀敌,我不能阻拦,也没有权力阻拦。既然选择了他,就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承担起这所有的一切。

  对于苏云不自觉表现出来的异状,沃尔特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她为什么总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发呆,他也知道她强颜欢笑背后那一抹淡淡的忧伤代表的含义,可他除了尽可能多的利用现在这珍贵的时间和她在一起,甚至用温暖的怀抱和炙热的吻来表达他内心的不舍之外,却也不能再做些什么。


  离开部队已经快三个月了,前线的战事内幕在医院的时候都能通过路易的手段和办法得知,自己和吕贝克中校的联系也一直断断续续,只是知道现在吕贝克中校还在前线,参加那场令自己险些送命的战斗,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所在的营由于听从了勒布将军的命令,奉命后撤,而免于被苏军的大反攻一举歼灭的厄运。


  还有原来在北方集团军中就对自己耿耿于怀的莫德尔,听说因为近来他的父亲莫德尔将军的作战方式很受元首欣赏,几场战斗都有不小的胜利,因此也助长了他的威风,加上自己调入中央集团军,又得病回国,最近也没有来找他的麻烦。这一切消息,听上去到目前为止似乎都并不太坏,只是元首在苏联的作战计划到底是如何走向,一时之间也无法得知。

  但是他心里却明白,元首对莫斯科、对苏联那几个著名的大城市却是志在必得,因为在元首看来,莫斯科是全体苏联人民心中的胜地,那里是整个苏联的政治、文化中心,只要占领了莫斯科,就等于占领了整个苏联,其意义远比攻下几十个普通城市更重要!

  冬季的暴风雪将德军进攻的脚步暂时地挡在了外围,但是如今春天来了,原本停滞的进攻又将要重新开始,而自己归队在即,也许就要被派去参加这新一轮的攻击,但究竟会是哪个城市呢?莫斯科?列宁格勒?还是斯大林格勒呢?


bess 2008-07-14 22:19
留念

  战前家乡苏州的春天在我的记忆中是最美的,万物复苏之际,盘门两侧河堤上的垂柳随着几度春风的吹拂,开始冒出点点绿意,随风摆动,如同婀娜多姿的女儿在欢乐的翩翩起舞;小朵盛开的黄色迎春花星星点点地绽放在墨绿色的绿叶丛中,远远看去分外醒目。

  田野里鲜嫩的小草颤颤巍巍地舒展着新生的嫩芽,一眼望去无边的翠绿令人眼前一亮;鸟儿们纷纷从开始做巢,准备迎接新生命的诞生;春江水暖鸭先知,小河里鸭子欢快地在水里游曳着,渔夫带着披着黑色羽毛的鸬鹚一早就开始了捕鱼的营生;小镇上小桥流水旁枕河人家的船娘摇着舢板在运河上来回的穿梭着,脸上漾着满足而平和的笑容;姑苏城外的寒山寺每天早上和尚们做早课时传出悠扬而浑厚的撞钟声,悠悠然然地能传地老远,显示出佛法无边的无穷威力。这座千年古城的春天到处显现出生机勃勃的面貌,这些家乡的点点滴滴常常是我念念不忘,总在午夜梦回时在梦境中能看到的景象。

  而完全不同于秀美的家乡江南水乡风景的维也纳,它的春天又是另外一副别样的景致。尽管这里的天气依旧是雨天多于晴天,阳光在维也纳人们的心中总是显得弥足珍贵,但是草坪上却被春雨滋润得新绿盎然,墙壁上藤萝擎着小小的叶子开始努力攀援,沉寂一冬的树木吐出嫩嫩的枝芽,而红红黄黄的野花已经热热闹闹的绽放……于是,度过了阴霾晦暗的冬季,此时此刻的心中眼中不再是灰濛一片了。


  多瑙河在一片春和景明中,波澜不惊,悠然泛起的粼粼波光,果然是蓝色的。这时的景象和古典音乐中圆舞曲之王约翰?施特劳斯做的那首《蓝色的多瑙河》是多么的契合!上个世纪的多瑙河应该也是象现在这样静静地流淌着,它如同沉静而美丽的少女,散发着柔美而羞涩的气息,不仅滋润着沿河两岸的人们,给他们带来了美的享受,也给伟大的音乐家带来了无穷的灵感。

  维也纳的春天时间能持续得很长,往年到五月的时候,还依然是二十度的天气,因此公园和路边的各色花朵依然一拨接一拨的在怡人的风中摇曳生姿。鸟儿们也常常不惧怕人类,飞到地上寻找着食物,它们腆着胖胖的肚子,闲散而悠然地和路人们一同行走在街道上,昂头迈步的样子,就象是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送走寒冷的冬季,窝居了一冬的老人们都逐渐走出家门,外出散步,切身体会春的气息。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安然,没有一丝因为战争带来的恐惧和忧虑,似乎看透世事般,享受着春天里宁静的一刻。

  这里的老人都很悠闲,但看不到那种中国人最喜欢的儿孙绕膝、含饴弄孙的大团圆场景,通常都是一对老爷爷老奶奶,或携手漫步在公园和街头,或坐在长凳上,低低交谈,每每便有一个吻落在对方的颊边,即使已经花白了头发、爬满了皱纹,在相伴一生的爱人眼中永远是最美丽的存在。也有独自一人,牵着爱犬,宠溺的眼神和恬淡的笑容,让所有人知道她亦或是他对生活的满足。

  望着他们,我想起了《诗经》中的一句话“执子之手,于子偕老”,多美的意境,多令人神往的未来啊!我转头望向身边抱着小威尔的沃尔特,看着一向不太善于在人前表露内心情感的他逗弄着小家伙时脸上泛出的温柔之色,心中漾起有一股暖流,此情此景多象是美满的一家人啊,我不住地问自己:我和他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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