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颜》第3/125页
“为何？不愿意看看山下是什么样，山下人又长得如何吗？”神算子问道。
“嗯？其实也不是，师傅当初可是很严厉的对雪儿说过，不准动妄自下山的念头。师傅，您是在试探雪儿呢吧？我才不上当呢！”雪儿理所当然的说道，一大块软香糕全都堵到了嘴中。
“哈哈，你这孩子啊！今日师傅绝非试探，而是真要带雪儿下山，就后日吧！”神算子肯定的说道。
那被香糕堵住嘴的人儿，眼中满是兴奋，还有疑问！
第五章 我是妖怪？
都已是大姑娘了，还难改贪吃的小毛病，神算子宠溺的摇了摇头，赶紧送上一碗热乎乎的寒鱼汤，给那被香糕堵住的人顺顺气。
“你啊，这些全是你的，屋里还有呢，慢慢吃，谁都不跟你抢！”
“嗯，呼，师，师傅，真好吃！”口中食物还未咽尽，雪儿便语出惊人。
“这孩子，师傅又不是香糕！再多喝口，后日一早就跟师傅下山，雪儿长大了，该添置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了！”神算子关心的说道。
女孩子所用，无非一些衣服、花饰、胭脂，可是对于这些东西，雪儿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概念。从咿呀学语到懂事习武，身边除了只着灰袍的神算子，便是不穿衣服，拥用一身白亮皮光的白狼群，现在所有的几套衣服，全是神算子直接从山下带回来的成衣，已有些年景，有点早已看不出本色，有的被树枝刮碎无法再穿，在雪儿看来，衣服只要热不着、冻不坏，不小、不大、不露，她就非常满意了。
雪儿点头应了下来，心里总想问些关于山下的事，可是又不知从何问起，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后天不就全看到了吗？这也是她对事的一种心态，有时候忍耐力真的很惊人。
一切依旧，直到山下的那一天，早起的雪儿换了件干净的衣裙，长及腰身的柔丝由一根黑绳束成马尾，用来包寒鱼的那块大黑布，叠了再叠，往腰带上一别，兴许山下有什么好东西，就用黑布包上山来。
走出房门，神算子已站于院中跟白狼低语着什么。
“师傅，我们出发吧！”毫无杂质的清脆声音轻快传来。
一个轻跃，已达白狼身前，蹲下身，搂着白狼的脖子撒娇的磨蹭起来，“雪儿下山，要给狼母带回好吃的！”
“吼吼！”白狼宠溺的应答着，脸轻柔的跟雪儿触碰在一起。
“吼吼吼！”高调抱怨的吼声传来，雪儿转头扑哧一笑，“知道了，知道了，少不了风的，就知道多吃多占！”听后，风的嘴角在得意上扬。
“好了雪儿，快走吧！”神算子催促着。
再次与白狼亲腻后，雪儿起身，随神算子而去。
走出谷，走进山里，山路顺势而上，再依势而下，随后七拐八转，暗洞机关的，令雪儿的小嘴越来越歪。
眉头紧皱，不禁抱怨道，“师傅真是的，就算不告诫雪儿，雪儿也走不出灵山啊！”
身前的神算子只笑不语，算是默认了下来。如果没有这些艰难险阻，那灵山早就被痴迷拜神、探奇的世人踏平了。
神算子在前引路，雪儿紧随其后，所经之处无不牢记于心中，凭两人上乘的脚力，无非半株香的时间，灵山外围的林子中，走出一老一小，一灰一蓝，一前一后两人。
停于山脚，回首仰望自己的家，灵山！雪儿突然感觉自己只是这世间一块小石子，一片盈盈飘落的轻叶，那么渺小微不足道。
“师傅，灵山真的好大啊！”雪儿喃喃细语感慨说道。
顺着雪儿目光望去，神算子微点了点头，一双大手轻拍了拍雪儿的俏肩，“灵山是天翔国第一大山，更是第一奇山。山势虽大、虽险，却大不过人心，险不过人心啊！雪儿的心里可能装下这整座的灵山？”
“师傅？”雪儿不解，歪头问道。
神算子疼爱的看着自己的爱徒，一语双关的说道，“一定能，雪儿不仅能装下这整座的灵山，还要装下这天地、苍生！哈，现在不懂，日后自会明白的，走吧！”
现在不懂，将来会懂，那就无需此时浪费心力了，雪儿展颜而笑，想得甚是清楚。
福荣镇，坐居天翔国的最南方，此镇因盛产贡茶锦绣而富足热闹，因镇外有灵山而使来往求神拜仙的人络绎不绝，这也正是神算子要带雪儿去的地方，要接触的第一个人世。
灰褐色的青砖石墙高大坚固，同色的木制城门四敞大开，广迎天下来客。此时辰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神算子的大手中，不觉一只小手主动伸了过来。神算子心中了然，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生人，雪儿的不适应尽在情理之中。
紧拉着神算子的手，可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四下不停的张望着，城中店铺林立，叫卖声、砍价声、说笑声甚至还有破口大骂之声……混杂的让雪儿皱起眉头，嘴角开始下沉。
“雪儿啊，想吃些什么，师傅给你买！”神算子款言温语的问道。
“师傅，这里不好，雪儿不喜欢！师傅，我们快买些吃的，就回去吧，雪儿只喜欢跟师傅还有狼母它们在一起。”雪儿坦言直语道。
神算子答应也快，牵着雪儿的手向卖香糕的摊子而去。
看着雪白的香糕，闻了闻那甜甜的米香，笑意再次爬上雪儿的脸。
“去挑吧，想要多少就让老板给包起来！”神算子宠溺的说道，雪儿开心的点了点头，大步上前，贪心的挑了起来。
“放手，这是我看好的！”小男孩霸道的声音，打断了雪儿的动作，本想说些什么却？
“啊！娘亲，呜呜，娘亲快救壮儿啊……”
“臭丫头，是你欺负我儿子吧，真不知要脸，欺负小孩？你，啊，妖怪啊！老板，你这有妖怪，快走，不买了不买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妇人边惊恐的喊着，边拉起男孩的手小跑而去。
而那尖利之声引来更多人的围观、注意，待看清雪儿的相貌时，如同躲避毒蝎蛇蚁般四处散开，就连卖糕的老板要不是碍于自己的摊位，早已随众人退到远处了。
“妖怪？师傅，我，不是我，他为何要哭？师傅，雪儿，雪儿是妖怪？怪不得一进城他们会用那种眼神看雪儿，怪不得雪儿跟街上的人不一样，跟谁都不一样……”原本清脆的轻声竟有些沙哑，为何心里好似吃了山里未成熟的酸枣，为何眼睛会发热，可是即便如此，倔强的雪儿仍挺直腰板，抬着头追问着。
神算子非但未答，更无任何安慰之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放于雪儿手中。
“把挑好的香糕自己包起来，银子给老板放好！”
“师？傅？”委屈的声音中多了些许抱怨。
“去吧！”神算子斩钉截铁的回答。
顶着众人害怕、厌恶、鄙视的复杂眼神，一股无名火由心而生，扯了张黄纸狠命将香糕包起，银子拍在了摊位上，入木三分。
“走，我们到前面去看看还有什么好买的！”神算子神情自若悠闲的说道。
雪儿却立于原地，“不去，雪儿要现在、马上回去！”
好似未听到自己徒弟那极度不满的声音，神算子大步向前而去。
“师傅！”大叫一声，几步赶上挡在神算子身前，闪亮的双眸中有着坚决，“师傅难道没听见他们如何说雪儿吗？难道想让雪儿继续吓人吗？难道？”
“难道雪儿是吗？如果雪儿是妖怪，那师傅立即带雪儿回山，永世不踏出灵山半步！”神算子表情严肃，字字有力。
一老一小，当街对视着。
第六章 挖 坟
“雪儿不是！雪儿不是！”声音清脆透亮，对自己说，更是对街上所有视她为妖的众人说。
“哈哈哈，前面可有更多更好的吃食啊！”神算子轻抚白须，转身先行。
虽说的肯定响亮，可是那些眼神仍好似尖利的松针射进她的心里，师傅疼她，当然可以不在意这些，可是她在意，她真的开始在意。从不曾想像过山下的人会是何种模样，从不曾想过自己的相貌又什么惊人之处，更从不曾体会过被排斥甚至是厌恶的感觉。
在灵山，她是师傅的宝，是狼母的宝，是风的宝，是整个灵山的宝。可是在这福荣镇，兴许在整个人世间，她什么都不是，只会是让人害怕讨厌的妖怪！丑八怪！
神算子在前缓步而行，雪儿迟迟原地不动，众人开始大胆的交头接耳，说的五花八门，声音也越来越响。
狠命甩甩头，快步追上神算子，低头不语，走在其身旁。
一路行进，一路异光，茶馆、酒楼、衣铺……但凡见到雪儿的人，先惊、后害、再取笑，最后雪儿成为所有人的话题。
而雪儿还是不语，好似布偶般，神算子走，她便走；神算子停，她便停；让她吃，她便吃；让她试衣，她便伸手……。
太阳西斜，神算子带着不说、不笑好似麻木般的雪儿将整条繁华的主街走了个来回。背着黑布包裹，雪儿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进山的那一刻，雪儿好似突然活了过来，飞身向深山谷地急奔而去，神算子紧随其后，刚到木屋前的空地，黑布包裹被雪儿无情的甩到一边，不管不顾扑向等候多时的白狼。
“吼吼！”一声宠溺的低吼，白狼亲腻的磨蹭着雪儿，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脖子。
可是，雪儿身体的轻微颤抖，让敏锐的白狼查觉出异样，巧妙的挣脱开那紧紧的束缚，印入白狼眼中的是雪儿被泪水打湿的小脸，疼惜与严厉占满了白狼的双眼，抬头看向神算子，更是在无声的询问着，雪儿是强大的快乐的，泪水与脆弱是完全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
神算子比白狼又能好过到哪儿去呢，无奈一声轻叹过后，只放下一句，“会好的！”便向木屋而去，此时的雪儿不需要他这个师傅，只需要她的狼母给她温暖，给她一个可以哭泣的怀抱。
白狼满眼爱怜的舔去雪儿悄无声息划下的串串晶莹，如果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狼族的孩子绝不会如此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