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碰硬》第66/71页


  听到这里,简白珂彻底沉默了,她知道,以简繁的性格,她一定是想尽一切办法逃回国了,因为那时她已经怀了孩子,就是沈澈。
  可是可怜的简繁一定没有想到,当她不远万里回到从未来过的祖国首都时,得知的是爱人回家结婚的消息吧。
  与家里一刀两断后的简繁,生活无依,根本无法养活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以她只能把孩子送出去,远远地送,送到长江以南。这孩子命还算好,被沈天明和黄颖收养,起名沈澈,健康又活泼。
  “那这些年,你试着找过她吗?你觉得,她会来找你吗?”
  想了又想,简白珂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她并非是苛责高景行的薄情,毕竟那个时代的爱情,充满了隐忍和小心翼翼,不若如今的大胆和张狂,高景行又是个保守的知识分子,他绝不会有简繁那样的不顾一切。
  “找过,但茫茫人海,就这样再无消息。况且,我的妻子很善良,我……”
  高景行终于露出一丝羞惭,发出一声喟叹,不住地摇头。
  “您有子女吗?”
  想到沈澈,简白珂轻声问道,高景行疲惫地点头,“我太太身体不好,刚结婚后不久怀的那个孩子不小心掉了,此后她一直不孕,直到婚后第五年才有了一个儿子,今年才二十出头,很是顽劣。我都六十岁了,教书一辈子,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才好。”
  简白珂微微垂下了眼,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许,很多话本也轮不到自己来说。
  她起身欲走,却被高景行拦住。
  “她,她好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从面前这张同样年轻美丽的脸上依稀捕捉到当年佳人的几分风韵。
  简白珂并没有立即回答,她自幼和简繁在一起,早已熟知她的脾气秉性,如果不是那么要强的女人,也不会为了一个承诺舍弃荣华,穿过半个地球来寻找自己的爱人,可他到底负了她。
  “其实,从你离开美国,你就不相信,她会放下那里的一切,来找你,是吧……”
  她仰起头,让那涌动的泪水倒流回去,平静发问。
  高景行似乎被人狠狠戳中了痛处,面色发青,身子摇摇欲坠,半晌,才颓然点头承认道:“是,是我不信她,是我觉得,她那样的娇小姐……”
  “这世间最怕的就是不相信,你难道不知道吗?”
  简白珂大声截断他的话,声音里透着一股厉然,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了。
  “抱歉,高教授,我失礼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简白珂抓起手袋,只觉得一阵阵窒息,想要赶紧逃离这可怕的一切。
  “请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孩子,我求求你……”
  身后传来苍老疲倦的声音,带着哭意和乞求。
  她站定,并未回头,想了想。
  “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我也找不到她了……但我知道她很好……”
  简繁的骨灰在运回美国后不久,就在简白珂和沈澈的要求下抛入了大海,两个人说,以后走到全世界哪里,有水的地方,就有妈妈。想妈妈时,就去看海,海浪翻滚,海鸟鸣叫,都是母亲的回应。
  简白珂承认,她确实藏了私心,简繁在北京有一处衣冠冢,可她不想让高景行再去打扰简繁安息的魂灵。
  可是,她可以说服自己欺瞒高景行,却无法说服自己欺瞒沈澈,毕竟,血浓于水,高景行是他的亲生父亲。
  “我不会去认他的。白珂,从此以后,我的亲人只有你,就连简家人,我其实也并不看重。我只当你是我不能分离的一部分。”
  沈澈的态度异常坚决,对于高景行,他毫无感情,甚至在弄清来龙去脉后,不再怨恨简繁,却将那种恨意转嫁到了高景行身上。
  “正是由于他的懦弱和背叛,妈才会那么苦。你说你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快乐,因为她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却为了生计只能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可笑的是,对她最好的却是她根本不爱的,你的父亲。”
  沈澈说完,转身离开。他是极聪明的男人,可也有自己的原则。
  只是,世事难测,在纽约偶遇后只隔了三个多月,简白珂就接到了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
  她格外谨慎,因为一直担心范墨存随时来找自己的麻烦,故而千方百计确定对方身份,直到那边说是高景行的夫人,她才放下心来。
  “他走了。”
  女人带有乡音的话语里透着无限悲凉,接着便是不住的哭泣,哽咽中,简白珂听见她说“他是去找她了”。
  各种情绪浮上心头,放下电话,简白珂拂去满桌的珠宝设计图草稿,心口哽得她几欲昏厥。
  沈澈到底还是回了一次北京,但他态度强硬地拒绝了高景行的遗愿,坚决不同意他和母亲合葬,就连高的遗孀也诧异,为何他比自己还厌恶这个愿望。
  “这一世,他害了我妈妈一辈子,下一世,叫他们永不相见吧。”
  沈澈如是说道,转身大步离开,背向众人时,他的眼角犹有一丝晶莹。

  【墨元番外】配上加配,是为绝配
  范墨元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自己,难道这辈子就只能做配角,活在一个叫范墨存的男人的阴影之下?
  于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了周瑜的那种无以言说的苦闷,既生瑜,何生亮?
  这种心情一直延续到那年,父亲的书房,一家四口齐到场,范善罡和赵晓然面色凝重,告诉了这对兄弟真相。
  原来,哥哥竟不是和自己一个父亲的哥哥,他是母亲和她前夫的孩子,而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范家长子!
  范墨元的反应要比范墨存更加激烈,起码表面上是如此,他愤怒他生气,他拒绝母亲的解释和歉意,觉得自己被人抢走了无数荣誉和疼爱。
  “那些东西原本都是我的,凭什么给他?”
  年少气盛的他大声冲范善罡大吼,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每一次被打倒在地,他都会擦去嘴边的血渍,执拗地重复一遍这句话。
  “畜生!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范善罡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竟会如此看待养子范墨存,不禁浮上怒火,任凭一旁哭泣的妻子赵晓然如何哀求,都要好好教训他一通。
  范墨元遗传到他的倔强,死活也不肯改口,更不肯道歉,被揍了个鼻青脸肿,最后还是范墨存死命抱住了范善罡,他才算逃过一劫。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我的‘哥哥’!”
  袖口狠狠擦了下破皮流血的嘴角,范墨元恨恨瞪了一眼欲上前搀扶起自己的范墨存,推开他,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书房。
  这件事后不久,范墨存就瞒着家人去了部队,也就彻底离开了这个家。家中此后多年只有范墨元和最小的范墨萦在家,倒也相安无事,除了赵晓然因为想念长子总是默默垂泪。
  毕业后,范墨元当仁不让地接手了舅舅的演艺公司,虽然一开始公司面临了很大的困境,但好在他年轻肯干,没几年倒也做得顺风顺水。加之范墨元为人喜好结交朋友,出手阔绰,精于玩乐,这一切都使得他在这个圈子里很快如鱼得水起来。
  直到那一晚,范墨元鬼使神差地走入一家小剧场,看到了孟丹婷,他灿烂无双的人生从此全都走了样儿。
  十年前的小剧场发展得远不如现在,演出观众并不多,大多是一些搞艺术的和高校学生,范墨元那天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去看那样一场并不十分专业完美的话剧,至今想来仍是一个谜。
  晚上六点,台下的稀稀拉拉,北京的夏夜十分闷热,尤其是这种狭小的剧场里,头顶还是那种老式的吊扇,环境异常艰苦,范墨元几乎要窒息了,就在他抬腿要走的时候,话剧开始了。
  是1999年刚搬上过舞台的先锋话剧,孟京辉的《恋爱的犀牛》,“先锋话剧”这四个字还并为普通大众所知晓,演出的也多为首都高校的在校艺术生,今晚也不例外,男女两个主演都是一脸干净明媚,应该还是学生。
  男主角头发剪得短短的,类似于后来男明星们很偏爱的圆寸,据说只有帅哥才敢修剪这种发型,比如吴彦祖之流。他站在台上,身子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双眼被蒙住的女孩儿。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能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男孩儿的声音很有张力,此后这段台词一直在范墨元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重复,令他反复咀嚼咂摸着味道。
  饰演女主人公明明的,正是已经毕业了,留校任教的孟丹婷。她比范墨元还要大上两岁,但因为长了张很显年轻的脸,混在学生里一点儿也看不出是老师。
  今晚正是孟丹婷带着学生在这里演出话剧,来的人不多,但范墨元碰巧是其中之一,他忍耐着闷热看完了整场演出,并且在第二天就对孟丹婷展开了强烈的追求。
  他的追求并不是简单的鲜花钻石,而是一份份现实的合约,孟丹婷科班出身,专业素质过硬,人长得又甜美,没有一个演员能抗拒一部好作品。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低调地在一起了。
  但,令范墨元患得患失的是,他能够感觉到,孟丹婷对自己,感激远大于爱,这令他极其不安,却每每安慰自己,这个女人是自己的。
  这种不安,终于在他将孟丹婷带回家拜见父母时,遭遇到了无止境的扩大――
  许久不见的范墨存,居然回家探亲,四目相对时,范墨元五味杂陈。
  热闹的饭桌上,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范墨元带回来的女友身上,之前他虽然和很多女人纠缠不清,但如此兴师动众带回来的,这孟丹婷还是头一个。赵晓然高兴之余免不了问这问那,小不点儿范墨萦才几岁,也跟着跑东跑西前后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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