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国度(上)》第2/25页


  一个月前天马郡郡外浓稠得化不开的惶恐气氛,持续弥漫在行辕里内外,下一刻,破浪震耳的咆哮声再次在行辕内响起,紧接着就是另一名由月相召来的军医,再次遭破浪给一脚踢出行辕外。
  冒着刺骨寒风也不肯进行辕内,宁愿继续站守在外头的金刚与力士,无言地相视一眼,并再次有默契地自帐门旁挪了两步,以免下一个被点到名且被踢飞出去的人就是自己。
  自背叛帝国恢复了天孙身分的丽泽返回天宫,并亲手重创破浪还对破浪撂下话后,在日月二相的指挥下,帝国大军撤至天马郡外。
  对丽泽深感棘手的日月二相,为免接下来天宫的云神亦会加入战局,日前他俩已先遣人运来大批粮草与足够的御寒战衣。并紧急调来千人在十里外筑起躲避严寒的巨大碉堡,准备在云神出手前。先将全数军员撒至碉堡内躲避云神所制造的恶劣天候。
  此时此刻,行辕内虽四处置有取暖的火盆,但似乎就算放了把大火,也仍是及不上破浪身上那已炽烧了几日的火气。
  在破浪的脸上再次找着了不肯服输,和遭背叛的愤恨后。日行者缓步走向他,叹息地对他摇首。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就别老惦恨在心头好不好?眼下为了大军着想,你得先把你的伤养好。”他边说边想看看他掌心复原的状况,“瞧,你的掌骨才接好,你若不好好养着,若是它废了该怎办?”
  破浪仅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就立即让日行者伸去的手赶紧收回来。
  与忧心仲仲的日行者相比,行辕中另一个面色也好不到哪去的月渡者,则是坐在椅里,一手撑着下颔,心情恶劣地朝善心过度的同僚泼冷水。
  “用不着哄他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娃,现下你该烦恼的是咱们的脑袋保不保得住才是。”反正那小于面皮薄、输不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他们都还不知该怎么回京向陛下交代呢,谁还管得着他的心情好坏?
  “拜托你,你就行行好,别在这节骨眼踩他为乐,少煽点风和放点火成吗?”
  苦着一张脸的日行者,光听她的话气,就知道这座行辕内又要再次打起另一场小内战了。
  偏偏月渡者就是不肯成全他,反而还刻意睨向那头已受伤的火爆狮子,并乘机在他的伤处上再踩上个两脚。
  “我说高贵的小王爷,你都可以输夜色输了快八年了,你却不能输给个丽泽一回?”  
  “把那女人给我撵出去!”当下心火马上又被点着的破浪,一手指着月渡者,以快震聋人的大吼声吼向日行者。
  被轰得头昏眼花的日行者,一脸悲情地将月渡者自椅内拉起,打算把一开口就会吵起来的他俩给分隔开,然而两脚站在原地未动的月渡者,不但一句也听不进耳,反而还冷冷横了身后的破浪一眼。
  “哼!我也不过是要那个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的任性小王爷知道,即使他武艺再如何高强,他也必须面对丽泽是个天孙这事实。”
  “住日!”破浪愤然抬首,并因过度激越而不适地一手掩着胸口。
  月渡者的两眼徘徊在他那张倔强的脸庞上,其实心里也知道,那日他奋不顾身代大军硬生生接下了丽泽那一箭后,因此而受了多重的内伤,可他却连吭都不吭一声,也不肯让属下发现他这主帅伤势不轻。
  那日接箭者,若是换成了她,只怕她非但没法像破浪那般救了全军,她还可能因此而赔上一条性命,只是,神与人之间的差别,破浪不能再因为拒绝相信而刻意不去明白。
  不顾破浪驱逐似的目光,月渡者甩开日行者拉住她的手臂,步至破浪面前,一手指向他仍是隐隐作痛的胸口。
  “痛吧?你还想骗自己和骗所有人多久?”她边问边不顾他的反对以两掌贴上他的胸口,并缓缓使上内力,“眼下我只能疗你部分的内伤,无法令你痊愈,但,我带来的太医却能。”
  “滚开,本王不需要你的同情!”根本就不愿让任何人看出狼狈之处,破浪硬是扳过脸庞,另一手则是不耐地想挥开月渡者。
  耐性不多的月渡者,出手如闪电地点住了他的穴道不让他妄动,仍旧要继续做完手边的事,无法动弹的破浪,只能死瞪着她执着的侧脸。 
  许久过后,当月渡者撒开两掌,并扬手招来太医时,她冷不防地提起破浪的衣领,以严厉的眼神瞪向他。
  “任性的小王爷,你最好是给本相听清楚,今儿个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承认丽泽的的确确就是天孙,但你还是得承认,在那家伙身上,有着咱们凡人所没有的神力。”她满面冰霜地拉近他,字字重重地摆在他面前要他认清,“那日你败,我想你也很清楚你与他之间有着多大的差距,丽泽没当场废了你的双手,已算是你走运了,而你没尸骨不全的死在天马郡,那全是因陛下有着先见之明派我俩前来,可不是你天生就有九条命!”
  即使明知事实如此,却始终不愿承认的破浪,在她那炯炯的目光下,某种难以再忍的愤恨令他想撇过头,但,他却知道,无论他再如何逃避,他还是无法逃避当日那一个曾经既心痛又不堪的自己。
  至今他仍还记得,丽泽那时脸上冷漠得像是个陌生人的笑意,和那非置他于死地的杀意,当他拚尽全力接下丽泽所射出的那柄箭时,他突然想起了飞帘曾问过他的一句话。  
  你不信神?  
  不信。
  是他亲口说过的,他不信。
  而在他仰望着浩瀚的这些年来,他也一直认为这是个铁铮铮的事时,无论这座人间存有再多的神话,亦无法动摇它一分。
  可,就在丽泽那一箭几乎毁了他的双掌,与同时重创他的五脏六腑,当他低首看着脚下立足之地,因箭力而下陷成了个大洞时……他想起了飞帘当年那一张曾经虔诚信奉神只的脸庞。
  每每思及至此,他就觉得丽泽那双灿亮的黑眸,正在黑暗里,一口口毫不留情地将他啃噬入腹。
  长久以来,在他心中从不曾动摇的信念,倏地出现了一道令他再如何欺骗自己、也无法弥补的裂痕。在那其中,他见着了神与人之间的差别,和信任与背叛的界线,而后,它们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化为一种刺耳的嚣音,在他眼中漫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黑雾,令他对这人间里的一切再也听不清、看不见。
  为何这世上要有神?
  是神的话,神就该留在那遥远的天际,但这儿分明就是人间,为何在这处人间里,在有了人之后,也同时有着神的存在?神与人的界线究竟在哪里?上天又为何要让这两者并存于世上?
  见他一味愣着不答腔,也没再怒目相对,月相扯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拉近她的面前,眯细了一双美眸向他撂下话。
  “本相警告你,你若要永远缩躲在你的龟壳裹不肯认清现实,不去想想咱们该用什么法子来打败丽泽,那好,随你,你就永远当个输家好了!”
  在她挑衅的话语下,破浪并未给她任何回应,他的眼眸只是凝视着远处正灿灿燃烧的火盆,静静瞧着盆里跳跃如浪的火光。
  “陛下……”他沙哑的启口,“陛下是何对知道丽泽是天孙的?”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的月渡者,松开他的衣领。想了想,也同他一样,有种被蒙骗已久的感觉。
  “应当知情很久了。”不只是四域将军,就连他们这最亲近浩瀚的二相,竟连这事也都不知情。
  “为何陛下不告诉我?”
  她只能这么猜测,“或许是因为,陛下担心你莽烈的性子会死于西凉王的手中,为顾及你的安危,故才只字不提。”
  破浪在她动手解穴之后,缓缓地一手握紧了拳心。
  “难道陛下就不担心丽泽会加害于他?”明知丽泽是天孙,浩瀚还将丽泽留在身旁,他是认为丽泽不会对他下手,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
  “这我就不知了。”月渡者无奈地摊了摊两掌。“这回我们会赶来北域,也是在陛下匆忙告知我俩丽泽的身分后才赶来。我想。除了已看破丽泽身分的陛下与皇后外。只恐帝国里也无人事先知情。”
  眼看破浪似乎冷静了下来。日行者神色复杂地问。
  “你打算拿丽泽如何?”那日在丽泽出手对付他时。他眼中的心痛,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就不知他现下……
  沉默占据了帐中一会儿,半晌,当破浪缓缓回眸看向他时。眼中已再无迷惑与任何一丝暖意。
  “身为四域将军,本王有责任保卫陛下的河山。”
  “但……丽泽是你的亲兄弟。”日行者实不愿见到这种局面,可又不得不让破浪放手一搏,就连他这局外人都如此矛盾了,那与丽泽有着血亲的破浪呢?
  无论那颗遭背叛的心再痛、恨意与亲情再如何深刻蚀骨,强迫自己必须立刻撇清立场的破浪。毫不犹豫地答道。  
  “他是天孙。”
  站在他两侧的日月二相,在听了他的回答俊,面容上有着些许的安心,但同时也有着甚想隐藏起来的同情。
  “传太医。”破浪忽地自椅中站起,一手扯去左掌上仍渗着血水的纱巾,低首检视着掌心的伤势。
  月渡者挑高秀屑,“哟,顽固的脑袋总算是通了?”
  “眼下的帝国,已是支离破碎了。”破浪边说边看向行辕外愈下愈大的雪势,“在这情况下,身为帝国的四域将军,我有责任为帝国活着,我必须为陛下与陛下的子民们着想,因此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即使是粉身碎骨。即使丽泽是神人,我也要与他力拚到最后一刻。”
  顺着破浪的目光往外看去,一阵冷意忽地自行辕外袭来,一口气灭了地上所置火盆里的火焰。
  月渡者撇撇嘴,“看样子,云神接手了。”啧,有个正牌天孙就已经够麻烦了,那女人还来搅什么局?
  步至行辕门口处的日行者,因寒意而抖了抖,赶忙拉紧身上的大氅.他微皱箸眉心,远望着即将降下大雪的天际。
  “我不懂,丽泽怎不一鼓作气,反而还给咱们端息的机会?”照那日情况来看,丽泽分明就是胜券在握,可他却选择了让他们有退兵的机会,且也不主动再次兴战,他这是在打哪门子的主意?
  同样也步至行辕门口的破浪,远望着遥远的天宫三山,心中,大致有了谱。
  “或许是因为,天宫,也正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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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宫――
  “我不信!”
  天涯洪亮的吼声响遍整座厅堂,厅中包括两域城主及天宫所有长老们,皆是一脸面色凝重。
  当不肯相信事实的天涯,忿忿地一拳重击在桌面上时,坐在天涯身旁的风破晓,转身再次向海角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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