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凰》第2/465页


  刘捕头原本不敢答应,可此去城中尚且有段距离,如今时辰不早,夜里出村更是山路难行。穆中州打了包票,说沈木兮得了他全部真传,大可放心一试。
  “师父?”沈木兮面色微沉。
  “放心,我会照顾好郅儿。”穆中州知道她担心什么。
  沈木兮松了口气,带着药箱便跟刘捕头出了村。
  蛇群咬人的事情必须尽快处理,不然伤患会越来越多,而解毒丹治标不治本,一旦蛇毒抗拒解毒丹的药效,便是回天乏术。
  一行人赶到县衙的时候,只见县衙外头皆是重兵防守,县太爷好似把能用的衙役都给用上了,可见是真的怕死了这些蛇。
  然则进了门,沈木兮突然生出几分忐忑不安的感觉。
  院子里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黑釉金漆描绘,周遭以绸装饰,精工细雕,可见华贵非常。
  她认得那描纹是双蟒戏珠,这是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配享用,须知帝王为尊,是为金龙,蟒次之……
  “是来了什么贵客吗?”沈木兮试探的问。
  刘捕头凑近她,低低的说,“是东都来的,其余的你别多问。”
  见他这般神色,沈木兮便晓得自己的猜测怕是要成真了。脚下如同灌铅一般,她是打死都不愿再见东都之人,可已经到了县衙,自然没有抽身离去的可能。
  好在今日来了不少大夫,沈木兮打定主意不出头。
  床榻上躺着年幼的孩子,看年纪应该七八岁左右,双目紧闭,面色发青,唇色发紫。
  沈木兮看了一眼便大致确定,跟医馆里的那三个人病症一样。
  刘捕头将一个瓷罐端上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竟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蛇。
  “呀,这蛇都生了冠子,是要成精了!”
  “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这种蛇。”
  “怪哉怪哉!”
  待诸位大夫都去给孩子诊病,沈木兮才走到刘捕头跟前,低眉望着他怀中的罐子。
  细看之下,她的面色愈发凝沉,这哪是什么蛇冠,分明是毒囊。蛇身色彩斑斓,其实是毒液蔓延至全身而造成的病变,所以只要沾着这些蛇,无需啃咬也会中毒。
  山野之中怕是不可能孕出这样的蛇,除非是有人专门饲养。
  什么人,如此狠毒?
  “沈大夫?”刘捕头低低的说,“可看出什么来了?”
  沈木兮抿唇,“恕我无能为力。”
  刘捕头正想说点什么,外头已有沉重的脚步声进来,紧接着是一声高呼,“离王到!”
  脑子里忽然有东西绷断,沈木兮率先跪在地上,将头垂得很低。
  有风从耳畔掠过,带着熟悉的气息,金丝绣蟒纹的黑靴在她跟前驻足,那人好似就这样站住了,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治不好小公子,本王让你们陪葬!”
  老大夫们都是一把年纪了,行医救人一辈子,哪成想临了还不得好死。
  “王爷恕罪!”知县也吓着了。
  谁能想到,王爷带着小公子路过,竟被这该死的蛇钻进了马车咬一口,这下倒好,乌纱帽要丢了不说,自个的项上人头都会保不住!
  离王是谁?
  离王――薄云岫,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当年先太子谋反,是离王领兵平叛,才有了圣上的皇位永固。,谁不知道离王最得圣宠,只要他跺跺脚,天下都得抖三抖!
  老大夫们束手无策,他们都是头一回见到这蛇,哪里会解这蛇毒?即便一一试毒过去,小公子也未必等得及。
  “王爷,草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暂缓毒发倒是可行,但要祛毒,草头大夫们哪有这能力。
  “拉出去,杀!”音色冷冽,与噩梦中的并无差别。
  大夫们哭喊着跪地求饶,沈木兮心寒如冰,她知道他是不会心软的。
  因为他是薄云岫啊!
  那个冷血无情,说一不二的薄云岫!
  “王爷!”沈木兮磕头,“民女或许可以一试。”
  四下陡然一片死寂,所有声音都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重重的合上眉眼,沈木兮深吸一口气,又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王爷,民女可以一试!”


第3章 这是他的孩子
  知县大人认得沈木兮,她是穆中州的关门弟子,一直赠医施药,造福乡里,说起来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薄云岫低头,视线从她头顶掠过,迈开步子走到了床前坐着,“治不好,一并拖出去。”
  “是!”沈木兮磕头。
  大抵之前有些紧张,起身的时候她未能站稳,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好在一旁的刘捕头快速搀了她一把,“沈大夫,没事吧?”
  沈木兮摇摇头,骤见薄云岫正冷着脸打量着自己,她当下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内心的平静。
  稳住自己的情绪,沈木兮挺直脊背走到了床前,素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搭上了小公子的腕脉,柳眉略略蹙起,这孩子的毒比医馆里的那三人要烈得多。
  她掰看孩子的手脚,在孩子左脚的脚腕上发现了血痕。
  蛇咬的位置,伤口已经发黑流脓,但是小腿位置并没有肿胀,这种毒最能伤可怕。
  一抬头,忽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沈木兮的呼吸瞬时乱了,只得快速避开视线,恭敬的躬身,“王爷,民女有一草头方,但药性甚烈,若是王爷允准,民女才敢一试。”
  “若本王不允,你便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字字冷冽,周身寒戾。
  沈木兮不敢靠他太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若是成了,请王爷放过诸位大夫,若是不成,王爷只管杀了民女便罢!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原就没什么大夫,若是都杀尽了,以后乡亲们怕是要受苦了!”
  “你倒是心怀天下。”谁都听得出,他口吻中咬牙切齿的嘲讽。
  沈木兮不在意,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不管他如今说什么话,她都不会在乎。
  临了,他掷地有声,“好!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
  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端坐在一旁的薄云岫。
  沈木兮提笔写药方,不过她用的是左手,字迹工整而娟秀。
  薄云岫眯起眼,幽邃的瞳仁里没有一丝光泽,像极了万丈深渊,似乎只一眼便会坠入,从此万劫不复。他就这么半靠着椅子,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俊美无暇的脸上落着斑驳的光影。
  “王爷,药方写好了。”沈木兮躬身呈递。
  “黍离!”他一声喊,冷随扈黍离赶紧进门,“煎好端上来。”
  黍离不二话,领了方子就往外走。
  他冷漠得压根不愿碰触,权当她是空气一般。
  沈木兮端坐床前,以银针杜绝毒性蔓延,银针刺穴决不能马虎,稍有差池便是一条人命。是以她不敢分神,额头有薄汗渗出,全神贯注的为孩子施针。
  待施针完毕,她取出师父特制的解毒丹给孩子喂下,用锋利的刀刃划开被蛇咬出的伤口,能让脓血流得更快些。
  做完这一切,沈木兮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抬手拭去额头的汗,凝眸望着昏迷不醒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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