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出仕(士)》第162/211页


  “去年鄙人的侄儿元桢,回去后将他与黎大人商量合办水泥作坊的事情说了,鄙人觉得此事很可以一做。无奈自年前到了京城至今,都在忙于‘煤引‘之事,实在分身乏术,今日才得以与黎大人一见来商量这事,实在是惭愧。”
  水泥生意中,有一样东西很重要:煤炭,不仅水泥中要添加煤粉和煤渣粉,烧制水泥时用煤炭做燃料,烧出的质量也更好。王家主虽知道得不如何详细,但也知道煤炭是很重要的。虽然王家若是没有争取到经销‘煤引‘,这水泥生意也做得,且还必须做得,否则若是不但‘煤引‘没了,水泥生意也没了,王家就真是要被压制了。
  事有轻重缓急,与黎池的水泥生意是早就说好的,变数不大。可‘煤引‘经销权的争夺,却是要使全力的,如今大局已定,这才亲自来拜访黎池。
  “好事不怕迟,王家主事忙,晚些也无妨。何况这事,本官已与王管事初步商量过了,也不急。”过年时王家是送来了‘炭敬’的,不算失礼。
  “大人您心胸宽厚。”王显银酝酿了几息时间,才继续说:“去年元桢与鄙人说起水泥作坊的事时,鄙人就觉得在分成上,大人让利太多了。我王家不过是出些力气罢了,跑跑腿的事情,如何能拿六成?不如改成五五分成?”
  之前与王元桢商量时,王家还未争取到‘煤引‘经销权,四六分成刚好。如今王家拿到了‘煤引‘经销权,水泥烧制中所需的煤炭,就相当于是用出厂价拿到的,如此一来烧制水泥的成本就大幅下降。
  事实上,在水泥生意中,成本中占比最大的就是煤炭。而如今王家能用‘煤引‘买到出厂价的煤炭,这之中相应增加的利润就非常可观了!而王家能拿到‘煤引‘经销权,黎池是出了力的。比如那几项应具有的‘资质‘,王家恰巧都符合。
  可黎池虽两辈子的原生家庭都不富裕,却并没养成爱财的性格,也不多执着于美食华服的奢侈生活,这一点从朴实无华的状元府上,就能看出来。相比银钱,黎池更执着在意他的仕途。
  所以黎池并未改变主意,“王家主是个实诚人,生怕本官吃了亏。可我们早就说好了,就王家六、我四的分成,也不用变了。毕竟开办的水泥作坊,主要还是属于王家的,本官只是出了一个水泥配方而已,没有出什么力,拿四成就已经足够。”
  王显银能成为王家家主,带领王家成为晋商之首,足以说明他近乎就是一个人精了。黎池的话入了王显银的双耳之后,他又放在心里品了品,立即就明白黎池的意思了:黎池想撇清水泥作坊的归属,只能属于他们王家。
  这很好理解,官员虽能置产,却不准经商。经营一两家绸缎庄或酒楼饭馆的这类小生意,也没人追究,但是像水泥这样的大生意,却是不能做的。
  而且,若是水泥作坊归属在王家,出了事情也是王家担着,并不会太过波及他。所以分成只能是四六分,就连五五对半分都不能。
  王显银想起堂侄所说,‘黎大人做事自有一根准绳‘,于是也没再多说,“那大人您看这样可好?王家在经销‘煤引‘的年份里时,黎大人拿售卖数额的四成,反之则拿纯利的四成。”
  黎池心中暗暗挑眉,面上却是作出沉思的模样,然后回复到:“王家主实在是实诚,硬是要让利给本官!盛情难却,既如此本官就厚脸收下了,那就按王家主所说方法来分成!”
  售卖数额即是销售额,是没有除去成本的。水泥是大批量商品,成本分摊下来后会分薄许多,单袋成本相对于售价来说算很低了,不过数量多了,总成本也高了。拿四成销售额,是不用负担这比成本的。拿四成的纯利,则要承担一笔不低的成本。
  是拿销售额的四成,还是拿纯利的四成,只有一个前提:王家是否持有‘煤引‘的经销权。
  无商不奸,这话果然没说错。王显银这是想通过这四成的成本,来让他为王家的‘煤引‘经销权出力啊。
  若是王家一直符合资质,也不费事的话,他到时也愿意出一份力。可若是王家出了什么事,不符合资质了,他并不会因那多得的四成成本银钱,去为他们费心费力。于他来说,银钱够用就行。
  否管各自心里揣着什么样的心思,两方都还是继续聊着。之后又聊了如何筹建,选址在哪里,如何培养烧制水泥的工匠,何时才适合正式动工等等话题。
  等到将合办的细节都大概说到之后,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一起吃过午饭之后,三人又移步黎池的书房。由黎池执笔写了契约,一式两份各自摁上手指印,又用了各自的私章。至此,黎池与王家合办水泥作坊的事情,也就正式定下来了。
  三人顺便又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办完正事之后,来赏鉴一番黎池书房里的文玩字画。
  文玩字画也赏鉴完了,王显银就拿出来一叠银票,面额是一千两,粗一看应该是十张。
  王显银还贴心地避了嫌,大燕有名的几家票号的银票各有几张,并不是全部都出自王家票号。


第137章
  “王家主,这是何意?”黎池收起一贯的温和神情,整个人都严肃起来。“本官有个原则,就是向来只收我应该得的。”
  王显银将银票推到黎池面前的桌上,手刚刚收回来,就听到了黎池这两句话。王显银抬眼仔细辨别一眼黎池的神色,格外严肃,不像是假意推辞。
  莫不是真如堂侄所说,这黎六元竟是难得一见的不爱银钱的官儿?不,银钱应该是爱的,但是他不收受贿赂或大笔‘孝敬’。
  可如今银票已经给出去,若是这黎六元真的不收受贿赂或大额‘孝敬’,那他给出银票的行为,看起来不就是在侮辱他?!
  王显银心中一‘咯噔‘!脸上却立即扬起笑容,“哈哈哈……鄙人的堂侄元桢,与大人有过几次见面,次次回家后都对您赞不绝口,说句厚脸高攀的话,元桢是将大人当成好友得。而鄙人今日与大人一见,也深深为大人的风采折服,依旧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鄙人竟是想要与大人成为忘年之交的。”
  黎池也跟着一笑。却并未开口,他想听王显银要怎么圆过去。
  “再加上王家蒙大人照顾,才得以合办水泥作坊。鄙人想来,我们两家也算是相熟了,听闻大人的一对就要满周岁了,那鄙人再如何也是要送一份礼以表祝贺之意的。可那时鄙人与元桢怕是已经离京了,因此才提前将礼物送上。”
  黎池暗暗挑眉,脸上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王家家主果然是名不虚传,很有几分急智。脑子转得很快,说起话来很能忽悠人,总让人生出一种‘他说什么都有人信‘的感觉。
  王显银见黎池没有发怒的迹象,又继续说到:“但给小孩子的礼物,须得十分精细才行。鄙人在外面商家那里没买着合适的,这才直接送上银钱,想着劳烦大人府上去为小公子和小小姐买些礼物。”
  其实双方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看王显银要找个什么借口圆过去,以及黎池又如何回应。
  黎池从面前的十张银票中,拿出一张来,将其余九张推回到王显银面前,“本官就代两个孩子,收下王家主送他们的礼了。不过他们两个还小,用不上太贵重的礼物,一千两也就足够了。”
  黎池笑着收下了王显银一千两银票。没有因为被他人在无意中侮辱了人品而发怒,也没有全部拒绝,让王显银下不来台。
  官与商之间的贵贱之别,犹如云与泥。即使黎池一文不收地全部退回,或者再将王显银骂一顿,王显银也得满面笑意地受着。即使有钱能使鬼推磨,王显银能等事后在暗地里使手段,可这当面的难堪还是受了。
  现在黎池收下一千两银票的礼,这一体贴举动,就让王显银没那么尴尬了。
  “大人养育子女很有讲究,不以奢靡之物养之、育之。真让鄙人深受触动啊!”王家被称为‘儒商‘,家主王显银也是一身书卷气,就像是一个不惑之年的、温和的书塾先生。
  只看王显银外表,真无法想象这些忽悠人的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而且说的时候还一脸真诚。这就好比,无法想象不及及冠之年,温雅翩翩的君子人物黎池,竟然非常精通为人处世之道。
  都知道只是随意扯来修饰的话,没有谁当真,不过也都看起来很认真地说着话。
  正事本就已经谈完,又有了刚才的事情,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王显银作出看外面天色的样子,看过了之后,就拱手告辞道:“大人,天色已经不早,今日已经打扰您到现在,不好再继续打扰,我伯侄二人这就告辞了。”
  王显银和王元桢站起身来,黎池也跟着站起来,“本官公事缠身,也不能好好招待王家主和王管事,那就索性不留客了。本官送二位一程。”
  “大人留步,怎好劳您远送,您留步!”
  王显银客气地让黎池止步,黎池依旧将两人送到大门外,目送他们上马车之后才转身进门去。
  渐行渐远的王家马车上。
  “大伯父,如今您相信黎大人,他是真不爱银钱了?”王元桢对于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奈何家主伯父硬是不信,硬要送上一万两银票。
  王显银上车后全身都卸了力,靠在马车壁上。“元桢,这你就想错了。黎六元此人,银钱还是爱的,只是不爱别人的银钱。”
  王元桢一想也是,若真是不爱银钱,那他也不会开办水泥作坊,更不会把御赐的羊毛线织成六件套,拿出去售卖了一两万两银。
  “黎六元此人……说不上纯粹,也不能说奸猾,懂得给人留有余地,却应该也是一个当断则断的人。”
  王元桢也大概知道黎池的打算,“水泥这门生意,看来是绝对不可粗心大意了的。否则若是出了事,黎六元圣宠隆厚,不会有多大影响,可我们王家就不一样了。”
  “嗯,不过水泥作坊毕竟属于王家,担点风险也是应当的。只要好好做这门生意,那黎六元看上去也不是会搅事的。”
  王显银没有说出来的是,水泥作坊毕竟属于王家,虽眼前来看黎六元的仕途,不像是会半道夭折的,但若是万一黎六元出了事,他们王家或许会遭连累,拿钱活动一番,也并不至于有大祸。
  ……
  水泥作坊的事情已差不多妥当了,之后只需由黎海与王家那边派来的工匠对接,教会王家工匠如何烧制水泥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于王家了。
  他们计划的是,今年年底,王家就正式开始兴建水泥作坊。等到明年上半年,差不多就能开始边生产、边售卖了。明年年底的时候,黎池只需看一看王家拿来的账本,然后收下四成销售额的银子就行了。
  ‘煤引‘的事情也已确定下来,之后就是三家分别来自北、中、南部的商家,拿了银子换去朝廷印发的‘煤引‘,再到朔平府运煤,然后销往大燕各地。
  在见了晋商王家的家主之后,黎池就又回归到了安逸低调的生活中去。上班就坐衙或上朝,散衙后或休沐日时,就回家陪妻儿。
  如此,时间一晃而逝,就来到四月份。
  四月二十,是黎炘和黎灵满周岁的日子。两个孩子满月酒和百日宴都没有办,黎池他们早已决定,周岁宴再怎么都要办上一场。
  一入四月,徐素就去向已经回了徐府的徐芩二老请教,比如周岁宴要如何办?办几十桌的大场面酒席,有哪些需注意的?……
  徐夫人和徐芩都给徐素传授了经验,再加上还有黎池在,夫妻两人把儿女的周岁宴慢慢地准备了起来。
  四月上旬一过,从四月初十开始,黎池就开始发请帖了。黎池他们那一科在京城及附近的进士同年,翰林院的所有同僚,朝堂上勉强算得上相熟的官员——对立阵营里的官员除外,黎池都去帖邀请了。
  因为四月二十正好是要上早朝的日子,所以就将周岁宴挪到了中旬休沐日,即是四月十九这一天。
  四月十九日,似乎就是转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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