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配带球跑》第16/232页


  生命脆弱到,好像从来都不配去谈理想。
  那时迟樱想啊,也许她的遗憾和命运,也是从血脉中传承而来的。
  犹记得大二那年,外婆在辞世时瘦骨嶙峋、双颊深陷的模样。
  迟樱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亲人,也无从再报答外婆的恩情了。
  也许时间冲淡了那份蚀骨的疼痛,它们却转变为了更深的执念与遗憾,注入到她新的精神岛屿中,风雨不蚀,岿然不动。
  迟樱的眼神,裹挟着遗憾,无奈,疼痛种种,还有笼罩在这一切情感之上的消沉和绝望,像灰色幕布一样覆盖了她的眼眸。
  最后,老师一声“好了”,把迟樱硬生生地从无尽的回忆中抽身而出。
  人呐,演别人的故事,还能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这一切不过是虚幻,不要入戏太深。
  一旦入自己的戏,却总是不小心就完全深陷,难以出离。
  迟樱仍有些恍惚地看着试戏老师摇了摇头,几句点评虚虚地飘进了耳朵里。
  “还不错,眼神很真实。”
  “但电影是艺术,还需要更浮夸一点,更有张力一点。”
  “有一部分情绪可以更加突出,你没有抓到。”
  “不过也不要用力过猛,期待你以后的表现。”
  老师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第9章
  当这几句恳切之辞从耳膜穿入,直直扎向心底,迟樱再也无法忽视它们携来的阵阵涩痛。
  强迫自己如同吞玻璃一般咽下它们之后,迟樱醍醐灌顶。
  她演的是角色吗?
  不是。
  她演的是她自己。
  犹记得,她小时候代表幼儿园的话剧团去市里参加比赛的时候,饰演的角色是个流浪街头、饥寒交迫的小女孩。
  小小的她仍然懵懂,平时喜欢听外婆讲童话,是因为那些故事灵动有趣,五彩斑斓。
  年龄和阅历的限制,让她无法理解到精简的文字下,更深层次的内涵。
  话剧团的老师说,节目的最后,她要哭,要流泪。
  小迟樱知道,故事里的女孩非常可怜。
  但是她不可怜。
  即使无父无母,家境贫寒,外婆却对她好。
  哪怕经济拮据,她的生活里也永远不会缺少她想要的棒棒糖和洋娃娃。
  小迟樱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不仅不爱哭,而且每天都笑得灿烂,像小太阳一样温暖。
  老师问她:“你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流泪吗?”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老师认真地说:“想象有一天妈妈离开了,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小迟樱点了点头,很快,她又摇了摇头。
  她没有妈妈的记忆。
  妈妈离开了怎么会难过?
  不难过,一点也不。
  老师有些困惑和苦恼,但很快,她拍了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迟樱,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谁?”
  她的声音稚嫩却肯定,分外响亮:“外婆。”
  “那你上台以后,就想象你最爱的外婆永远地离开你了,好吗?”
  演出那天,小迟樱只身站在偌大的舞台上,往下看去,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看不见外婆在哪。
  她感到无依又无助。
  如果外婆离开她了,她要怎么办?
  外婆对她那么好,她不要她走。
  胸腔里爆炸开了不可自抑的委屈和难过,她的泪水顺着奶白的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
  再度开口,软糯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观众席响起了掌声。
  演出结束后,老师揉了揉她的脑袋,“真棒!”
  那天,她被星探看中了。
  后来,迟樱系统地学习表演,有幸遇到一位德高望重的、极富匠人精神的老师傅。
  老师傅告诉她:“你这种哭的方式方法是不对的。”
  “也许很利于初学者上道,但如果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一定要精益求精,包括对细微情感的拿捏和把控。”
  虽然都是哭,都是流泪,但寄托的情感是不一样的。
  而眼睛,就是呈现这一切的窗户。
  迟樱习惯想象“失去外婆”的情景,情感中更多是一种生离死别的悲伤难过,以及对未知生活的害怕恐惧。
  但剧本中所要求表现的情感,却并不都是这样。
  老师傅说:“你流下的泪水应该是角色的泪水。”
  “你要成为她,感受她,引导她,表现她。”
  “话剧那晚,你哭,不是因为你失去了至亲的人,而是因为你流落街头、饥寒交迫。”
  日后的演艺生涯中,迟樱很难再碰到像老师傅一样细致入微的导演。
  绝大多数影视作品,都逐渐沦为快餐文化,他们不会去挖掘和苛责你的一个眼神。
  即便如此,迟樱依然没有松懈自己。
  不过,她这么多年都不曾犯过的错误,却在刚刚的试戏中重蹈覆辙了。
  她代入的不是角色,而是她自己。
  角色的经历和她的经历并不一样,情感也不可能会是完全一样的。

当前:第16/232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