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从四德》第122/151页



张二爷出了几滴血,直卧床将养了两三天。这一日腕上咬痕结了痂,恰好冯家遣人来商议婚事,他正闲得身上好似长蛆,再也躺不住,就出来见风,接待一番。那冯家本是去的大房,屁股还没坐热,一个年长仆妇就走来告诉说姑娘、聘礼和嫁妆都叫二房接回去了,叫去二房商议。冯家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扎到这边来。张杰耐着性子商议好什么时候这边送嫁妆,男家什么时候遣人来给姑娘上头及迎娶吉时,连口茶都不给直接就打发走了。冯家人一肚子不高兴的回去禀报老爷不提。张二爷翘腿独坐,心里也自嗟叹,想着冯家给的定礼跟聘礼不如胡家当铺那一成干股拿得长远,到底吃了亏,心里就不大是滋味儿,好在还有廷瑶。他这边哀而不伤的嗟叹了一会儿,心里忽地又琢磨出个主意来,就溜溜达达的走去院中问孙姨娘廷碧的喜宴准备得如何。

孙姨娘挨过廷碧一巴掌,平日见不着也就罢了,如今接了她回来,见她端着千金小姐架子,看见自己眼皮也不抬一下,半句话都没有,哪里耐烦替她备嫁?此时,正看着人抬屏风去衙门口西市的新宅,听了这话,见二爷还真把廷碧出阁当个事了,有些惊讶,试试探探的道:“如今咱们正搬家,哪有人手忙那些个呀?反正嫁妆都是现成的,到日子婆家来人抬过去不就是了。况且,二爷不是说过,冯家是指望不上的,咱犯得着花银子讲究那个排场吗?”

张杰听了,颇高瞻远瞩的骂道:“瞧瞧你那点儿出息,这喜宴是白办的吗?三亲六戚来了能不随喜一二?整日价儿算计一丁半点的东西,头发长见识短。”

孙姨娘虽不愿给廷碧长脸,转念一想这事经她手操办,银钱、礼金过手,总有赚头,倒也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便忙忙笑着应承下来,直道二爷英明。又阴阳怪气的道:“这爹娘可真是天生欠的儿女债啊,十来年没听她叫一声爹,临出阁的跑回来,还不是得打家具、置衣裳的奉承起来。二爷您也真是用心良苦,还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将来二爷能不能用上她一两银子的孝敬呢。”

孙姨娘给廷碧上的这个眼药倒给张二爷提了醒,想起大嫂给廷碧的那张银票来,就背着手,咳嗽了一声,道:“廷碧呢,叫她来,我有话要问。”

廷碧早在屋里听见他两个计议,一听见她那个爹说要替她备嫁,就将提了多日的心放了一放,至于那些个算计和孙姨娘递的小话则全不理会——若非如此也不是他们了。听见叫她出去也只做不知,等孙姨娘身边的小丫头来请,才随她出来,走到跟前,张杰开口就道:“你大伯母给你的银票呢?拿出来好办喜事。”

廷碧听了,面上先是有些惊讶,随后扭捏了好半天才从裙带上垂着的荷包里拿出张泛黄的纸来递给父亲,张杰接过一看,就愣住了,道:“怎么是五十两,我记着是张五百两的?”

廷碧睁大眼睛道:“哪有?想是爹看错了,大伯母只给了这么一张银票,爹也看见了。”

张杰听了紧盯着廷碧双眼,出其不意的一把抓过她那只荷包,翻了过来,见里头只有金链子系着镊子、挑牙、耳挖子一副金三事儿,便哼了一声,撂下荷包,有些纳闷,心说难不成是我看错了?又想着她一个闺阁里的姑娘,若非大嫂给的,这张五十两的银票也没处得来,瞧廷碧的样子倒也不像说谎,这么说真是自己一时眼花?不免又在心里痛骂大嫂小气,侄女儿出阁就给这么点儿银子,打发要饭花子都没这么寒酸。

廷碧偷眼从睫毛上方窥探父亲的脸色,见他像是信了,暗暗松了口气,低了头不言语。果然,张杰将那五十两银票袖了,就道:“行了,没你事了,回去吧。”

廷碧低低答应一声,转身往回,半路忍不住隔着外衫捻了捻肚兜衬里的夹层,正此时,听孙姨娘叫:“六姑娘。”

廷碧一骇,却一脸懵懂的慢慢转过头来,就见孙姨娘盯着她的荷包道:“六姑娘那副金三事儿哪里打的?看着倒是有些稀奇,和外头卖的还不一样。”廷碧一听这话心才落了地,又叫她那副贪小的样子恶心得半死,却到底想着还要指望她给自己备嫁,提醒自己不得发作,好歹顺顺当当、体体面面的从这边嫁出去,到时又是另一番光景。于是忍着冷笑道:“姨娘若看着好,便拿去用吧。这还是咱家金铺打的,也忘了什么时候,大伯母给我们姊妹一人一副的。”

孙姨娘听了撇嘴上前接过,尖尖酸酸道:“瞧把大房小气的,我们廷琦廷玥怎么没得着?她们就不是张家的骨肉?从来的好东西都没她们两个的份儿,我就不信省出这么点子东西她就能攒下个金山来。”

廷碧也不听她抱怨,只把那副金三事儿连荷包都给了她,径自转身回屋,一进门就见廷玥正对着她的梳妆匣子乱翻,见她来了,忙把手背了过去,眼神乱飘,故作轻松道:“我来找你说话,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

廷碧不理,走去看那妆匣,见只打开了一层,一对秘银嵌珊瑚的坠子没了,抬起眼睛伸手道:“还给我。”

廷玥脸上一袖,兀自镇定道:“给你什么?我可没拿你东西,我要回去弹琴,没工夫跟你说话。”说着一溜身就跑了出去。

廷碧愣怔怔瞪了门口半晌,才收回目光转身把梳妆匣子里的金银头面都捡了出来,和几件贵重毛皮一起用旧衣裳裹了,藏在了床底下,藏好之后想了想,又俯身取出来,四处看了看,重新藏到奶娘的行李里。

孙姨娘得了一副金三事,掂了掂轻重,斜靠在门上剔牙挖耳朵的逐个试了起来,试完才慢腾腾的转着心思开始琢磨这喜事如何筹备才能密下银子。等想了个大概,一脸愁容的跑去书房,将其中的碍难处说的千难万难,又是客多家什不够用,又是时间忒紧,吃食也全没准备……

张二爷正假模假式的拉开架子写请柬,见她推三阻四的就立了眉毛:“嫁妆那边已经备好了,又不用你操心。送嫁妆那日的酒席,敷衍着面上过得去,别叫人笑话就成。咱们为着收银子,又不是叫你接圣驾,有什么难办的?你办不了,叫刘姨娘办去。”

孙姨娘说这些话不过是为把难处摆在前头,就算日后场面不好看,二爷也说不出什么来。一听这话,立刻笑道:“这有什么办不了的,二爷还不放心我嘛,我这不是说给二爷听听,想叫二爷拿个主意,别到时候有不周正的地方,二爷再埋怨我。”

张二爷头也不抬一挥手道:“没事出去吧,没看老爷我忙着吗?”孙姨娘其实还想说说廷碧嫁妆的事,见二爷脸色不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答应一声就出去照办。她倒也是个人才,三五天的工夫,连席面带嫁衣种种面上的物事都预备齐全了不说,私底下也忙活了个差不离儿——大房给廷碧的嫁妆是按嫡女置的,孙姨娘一想日后廷玥成亲的时候用得着,就舍不得叫廷碧抬了去,悄悄的打开一看,当即认出这就是当初办给廷琦最后又叫大房抬回去的那副嫁妆。孙姨娘当日看什么都嫌简薄,如今却是看什么都精细起来,简直爱不释手,琢磨了又琢磨,从给新宅打家具的木工作坊弄了套杨木的案几箱柜,将嫁妆里那副最贵重的酸枝木家具给换了下来,拿布蒙了,一捆,借着搬家抬东西送去了新宅;又去集市上搜罗了一批比寻常还略次些的盆盒器皿、盅盂碗碟,连一些别的物件,只要她看着略好些的东西都悄悄调了个个儿。这么着忙活了几天,连刀尺针指、被褥帐帘也没能幸免。孙姨娘做完手脚想了想,也不同二爷说,想着等廷玥出阁的时候,好跟二爷拿个双份。

孙姨娘忙完这事,就屁颠颠跑去跟张二爷表功,道:“二爷,这几日我忙得吃饭都腾不出工夫来,好容易把事都办妥了,就等成亲前一日,叫个喜婆子过来绞面开脸,就能起轿走人了。”

张二爷听了不无得意道:“以前成日家跟我诉苦说这管铺子治家有多难,光他们大房把持着不叫我插手。我如今管上了也没见赔喽,你这不也干的挺好。”

孙姨娘一听这话欣喜异常。从这房里没有了正头太太,一向以她为大,却到底挂着姨太太的名声,大不好听。原先因有大老爷,大太太管着,她也不敢打那份主意,如今分了家,这念头哪天不出来转上几转?只是可恨这家分的二爷心里不大痛快,这些日子没给过她好脸色,如今听他说自己管家管的好,心里不禁有些蠢蠢欲动,立时就打蛇随棍上,道:“就是那起奴才看人下菜真真可恶,当我不是正头太太,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办点子事都三推四阻的。”说着,看了看张杰,细声细气的道:“二爷,要不……”

孙姨娘也是奔四十的人了,这么捏着嗓子说话,直把张杰叫得汗毛都立了起来,侧目喝道:“你给我好好说话。”孙姨娘下头的话立时就憋到了肚子里,只一脸哀怨的觑着张杰的脸色做欲诉还休状。

送嫁妆宴宾客前一日,喜棚搭好,坐席的桌子、凳子都摆在了院里,张杰出去一看,见那凳子除了缺胳膊就是少腿的,心里不悦,叫过孙姨娘来,骂道:“你这是哪里弄来的凳子?瞧着怎么比你还老?”

孙姨娘听这话撅着嘴,也不说这是她请的办酒席的厨子带来的,只道:“二爷不知道如今木料多贵,我这不是想着能坐就成,挑便宜的买的嘛。”

张杰也觉着结那么个用不上的亲家,实在犯不着花银子大操大办,可又不想让宾客笑话,总想要点儿面子,心里有气看哪都不顺眼,四处指点道:“瞧瞧这宅子也祸害得太不像样了,刨枣树落的老大的坑,也不填填土;那地上的青砖都让你抠出来了,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外人来了,看着像什么样子。”

孙姨娘对他知之甚深,一听他这话风就知道是发的哪门子疯,出主意道:“二爷,咱们这就要搬出去住,也犯不着为了一回热闹贴银子替人家修宅子。我看,不如叫咱们家绸缎铺送几匹绸子过来,把这里里外外的栏杆,花树都缠一缠,打扮打扮,又喜庆,又不费事,等用完了还能送回去接着卖。”

张杰听了这话也觉着有理,立时打发人到绸缎铺去提袖绿绸子,只道办喜事拿回来扎花结彩,等用完再送回去。谁知不大工夫,打发去的人回转来,回话老掌柜的说不叫拿。张杰嫌他没用,亲自走去铺面,不成想竟也碰了钉子,那老掌柜的只说绸缎沾了灰油勾了丝掐了褶就卖不得了,张家老号的招牌不能糟践,不叫搬。他见了掌柜的敢拦着东家,气的跳脚,虽教训了那老糊涂一顿,最后强搬了回来,却犯疑了心。回到家,将大哥之前交他的明细找出来一看,果然这掌柜的名字就在上头,不由心里一惊——大哥安插了这么些亲信,拦着他不叫他拿自己的东西……这里头莫非有什么勾当?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想了想,将那明细揣在袖中,径直往胡瘸子家去了。这两人推杯换盏的密议了一下午,张二爷装了一肠子胡家的酒肉,和一肚子胡瘸子的主意溜达回了家。

第二日。宴客,送嫁妆,张二爷府上可谓客似云来。他站在门口一边迎客,一边防着收礼的做手脚,看着院中张灯结彩,听着礼金多寡,想着原先大哥当家,哪个把他当一回事?哪有如今这样风光实惠?心里越发志得意满。

来贺的宾客随了礼金,转去同主家寒暄贺喜,不免都要问上一句,府上大爷跟三爷到了没有,还有的要请他代为引荐引荐。张二爷听着,一个、两个的还好,等十个、八个都是这样,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道真是阴魂不散,只答话说,大哥病重,起不来床,又悄悄打发人去请三弟来撑门面。不大工夫,就见小厮领着张英的随从走来,施礼道:“老爷说回籍后补丁忧,不便闻喜乐,就不来扰席了。”又呈上一张银票:“这五百两银子是老爷给姑娘添妆的。”

张杰见了银票,就不在意三弟到不到场了;众宾客见张家大爷三爷全未出席,不禁有些惊异。等开了席,众人又见那席面着实与众不同:清汤寡水没个下筷子之处不说,最难得是少有两桌菜色一样,更有几位摊上瘸腿凳子,坐得分外难受,站起来走动走动,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张二爷见了脸上就有些发青,心里暗骂孙姨娘办的好事。

到了送嫁妆安床的吉时,众人纷纷起身离席,围上前去看张家发奁。本省素来讲究“十里袖妆”:成婚前一日,女家锣鼓喧天穿街过巷将妆奁抬去夫家,路人竞相围观,书评夸赞;三朝之日,夫家还要开箱评验新妇妆奁,“妆奁丰,则翁姑喜”,既是姑娘的身份,也是女家的脸面。张二爷因早看过礼单,知道尚过得眼,此时为找回面子,分外张罗,亲自到书房取了礼单交胡瘸子唱名,又走去里边交代了孙姨娘抬嫁妆的次序。不大会儿工夫,几十个精壮后生鱼贯将嫁妆分三十二抬运出,胡瘸子见了,适时扬声唱道:“酸枝木内房、外房成套家具,有:千工床一张、床前桌一张、屉橱一架、床前橱一架、衣架一架、春凳六对、马桶一只、子孙桶一只、梳妆台一张,画桌一张、琴桌一张、八仙桌一张、圈椅四对……”他正唱着名就听旁边声音鹊起,一片哗然,不知出什么出错了,便抬头看,只见那地上摆的嫁妆哪里是酸枝木的,清一色的杨木间或有两件榉木,再看别的,和礼单出入更大。胡瘸子忙闭了嘴,将礼单递还张杰。

张杰接过礼单一对,登时傻眼,略一琢磨,一脸愤慨的扬声道:“众位稍安勿躁,这家具是大房置办的,礼单也是他们开的,我这就派人把大哥找来,当面做个解释。”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嘈杂声立时炸了起来,议论声乱纷纷一浪高过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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