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遇记》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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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奇遇记》
作者:纪禹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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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鸟

路荻,女,28岁,单身。某私企销售主管,年末庆功会醉酒后阻塞呼吸道而死。路荻闭着眼睛回想自己生前的资料,对比于当下的情景,有些哭笑不得。就算逝者已矣,对死后的世界心存敬畏,也不代表自己就能接受自己由人变成一只乌鸦啊。想想刚一醒来的时候,伸出手就看到了乌惨惨的羽毛,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再次被自己吓晕了过去。这世界……未免也太厚待自己了吧?一.变鸟四周人声嘈杂,确实是汉语,可惜似乎是南方某地的方言,听在路荻耳朵里,理解起来颇为费劲。好象是某个集市吧?路荻睁开眼,四处望了望,蓦然发现这眼睛长在两边可比自己当初那个大近视的视力好了千倍,不但视野宽阔,随便一转头,没有360也有270,真是方便啊。而且还明察秋毫,连下方那个肥头大耳的伙计的毛孔都能数得清楚。路荻在无奈地接受现实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件还算让人开心的事。从这伙计的装扮上看,头上有髻,身上是斜襟短打,竟是中国古代么?路荻从人变成鸟已受了足够的惊吓,此时再遇到穿越时空这等罕事,心里竟也起不来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地惊了一下。心理气和下来,身体还不是很适应鸟的构造,伸伸胳膊……呃,也许现在应该叫翅膀,路荻低头看着一直连到腿边的羽毛,这下也别想着身材不身材,衣服不衣服了,所有女人需要注意的事都省了。只是……路荻忍不住皱眉,就算是只乌鸦吧,这毛色也太可趁人(注:不知道是不是东北话,大家可以理解成恶心人,但比恶心人要程度轻一点。)了吧?明明是黑色的羽毛,却有些灰灰的败色,没有光泽,还断了好几根大尾羽,真够丑的!不会是自己附身的是只死鸟吧?路荻很郁闷地蹬蹬脚,却发现一件更郁闷的事,脚上竟然有条链子,隔着层厚厚的脚皮,自己竟然一时没发觉!怒!死了还要不自由!路荻自变故以来一直压抑的火气,因着这个链子一下激发了。毛一下炸了起来,振起翅膀,发出“啊啊”的难听的沙哑的声音,用脚使劲蹬,可惜鸟力有限,无论如何还是无法振脱。“这只死鸟,又在发疯了!”随着一声喝斥声,路荻感觉身下一痛,被人不知用什么杆戳了一下。本来就弱的身体一下就萎顿下来,蹲在杆上,半天发不出声来。只能用眼睛恨恨地瞪着那只拿着棍子还要戳的肥猪伙计。看来这一世足够短,路荻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下定决心:如果还有来生,一定善待小动物!“别打了,我看再打这八哥就得归西了。”八哥?!不是乌鸦?!这算不算好消息?路荻抬抬眼皮,看着说出这个讯息的年轻男子,他正扶住肥猪伙计的拿着棍子的手,笑眯眯地说道。此时尚是清晨,阳光从年轻男子的背后打过来,路荻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看到他头上带着冠,一身青色的儒生长袍,手上还抱了两本书,应该是个书生,只是气质有些散淡,少了些迂腐的书卷气。“陈哥儿,你又逃早课,小心我告你姐去!”伙计显然是识得这位姓陈的书生,被他拦住并不生气,只是收了棍子,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嘿,今天你告不着,今天是先生有事,让我们回来自行温书的。”陈书生微笑说着,也不理还在搭话的伙计,径直走过来,停在路荻跟前,低下头凑近了看。本来还只是抬半边眼皮随意看着的路荻见此情景,立刻收紧了皮毛,防备起来,立起身,向后退了两步,直到脚上的链子拉紧了才停下脚步。陈书生见路荻如此,牵起嘴角颇具兴味地笑了笑,转头看向伙计,道:“这只八哥还挺能活,昨儿见它已经奄奄一息了,今天怎的又精神起来了?”伙计翻了翻小眼睛,走过来,有些不耐烦地瞪了路荻两眼,说道:“怕是回光返照吧?喂什么都不吃,还不会说话,老板都说把它丢了呢,别把别的鸟儿带病了。”“要丢不如给了我吧?”陈书生闻言眼睛一亮,转过身来,把兴奋的表情藏在阴影下,手指软软地给路荻梳了两下毛。路荻被陈书生的手指弄得痒痒的,非常尴尬,退又无处退,只能忍着。对于羽毛的感觉还是不习惯啊,这算是穿衣服还是没穿衣服呢?实在是个问题。这种被人从头摸到尾的感觉,还真有点象调戏呢。路荻终于忍不住还是侧了侧身子,让那不安份的手指从背上移到了翅膀上,终于好些了……路荻学着记忆中的鸟儿安静地用嘴理理羽毛,感受着人类手指传来的温度,这书生……比看起来温柔。陈书生一边慢慢地用手指抚弄着路荻,一边用很随意的口气说道:“我感觉跟这鸟儿挺有缘。”话音一落,肥猪伙计暴出一阵大笑,过去猛猛地拍了拍陈书生的肩,道:“什么有缘?!我看陈哥儿你又是想吃鸟肉了吧?这招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哈哈~”吃鸟肉?!路荻差点跌一跤,刚才对这陈书生产生的一点好感,此时轰然消失。要不是羽毛的关系,非出一身冷汗不可。瞪圆了本来就是圆形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陈书生,谁料陈书生也在盯着它,笑眯眯的,见到路荻的模样,愣了一愣,似有所想。“笑话!吃鸡,吃麻雀,还有吃鹰的呢,你见过谁吃八哥的?!”陈书生不屑地斜觑了伙计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五个铜板,掂了掂,又收回去两枚,余三个铜板递过去,道:“就这么多,行就行,不行就算。”“这,这也太少了吧?”伙计伸出手想去接,又被陈书生收了回来,也不计较,嘿嘿一笑地讲价:“再添一文,最少买两个肉包子吧?”“爱卖不卖。”陈书生笑眯眯地把手上的三枚铜钱又收回袖子里,一付不打算买的架式,故意惹伙计着急。路荻是老板让他丢掉的,能卖多少都归自己口袋,真要是陈书生不买,那可真是一文也得不着。路荻皱着眉头看事态发展,一时也搞不清楚是跟着可能吃了自己的陈书生离开这里的好,还是呆在这个随时会挨打的肥猪伙计跟前好。正想着,就被一个硕大的脑袋吓了一跳,陈书生突然凑过来,挨在路荻的耳朵边,压着小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装死!”路荻愣了一下,没动。陈书生扭回头看了眼伙计,转过来见路荻没动,只是傻傻地看着自己,不由也有些急了,再次凑过来,小声道:“不吃你!”识实务者为俊杰!此言一出,路荻脚一蹬,哑哑地短促地叫了一声,僵直着身子扑咚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微留了一条缝。“哈!你可真晦气,才说着呢,它就死了。”陈书生提起路荻的脚,得意地拎在伙计面前晃了晃,直把路荻晃得想吐,还是忍住血往头上涌的痛苦,一动不动,僵着。伙计一见,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就要丢,又被陈书生抢了回来,讲了半天价,最后一文钱,路荻归了陈书生。

回家

路荻本来想趁着被陈书生拎回家的路上,观察一下地形,找机会飞走,有了翅膀还不得自由就太荒谬了!可是,不知道是这具身体太弱还是陈书生的心跳声太过催眠,路荻被陈书生抱在怀里,只感觉暖暖的,晃晃悠悠往门外踏,配着陈书生稳定的心跳,和他从胸腔里传来的闷声闷气的得意洋洋的小调,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妙。好象家里的床……那种安全的,什么都不用害怕的感觉让路荻连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都没有看清,就感觉眼眸重地根本抬不起来,转眼就沉入黑暗里。等路荻再次醒来,是被陈书生姐姐的训骂声吵醒的。“你这死小子还敢回来?!逃课?!你知不知道先生每次见到我都什么表情,啊?!你还敢逃?!”路荻睁开眼就见一个古装美女拿着一个扫帚怒气冲冲地冲过来,吓得路荻使劲往陈书生怀里缩,陈书生显然是见惯风雨,轻轻一纵就躲开直劈而下的扫帚,嘿嘿笑着解释:“姐,这回不是逃课,真的不是!是先生有事,放我们假……”。陈美女姐姐根本不听,追在陈书生后面一付不打到不罢休的架式。路荻身体太小看不清全貌,只感觉纵上飞下地,配着美女越见气喘的怒喝声,可以想像是一付什么鸡飞狗跳的场面。“你这又是从哪儿捡来只乌鸦?”美女姐姐终于追累了,停下来,喝了口茶,问清了真的不是逃课之后平声静气多了。瞥了一眼陈书生怀里的路荻,嫌弃地微微皱眉,叹了口气道:“小宸,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顽皮?该收心正形了,秋闱马上到了,爹娘泉下有知,也一定在等着你光耀门楣。”“小陈?有姐姐叫自己弟弟这样叫法的吗?”忽略美女姐姐污蔑自己品种的说法,路荻有些纳闷,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小陈”,在鸟眼里,离得太近的“小陈”面孔太大,无法看出具体什么样,只知道皮肤挺好,那个细腻,红红白白的,真让人想上去摸一把,路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厚皮鸟爪,在“小陈”怀里蹭了两下,有触觉,但感觉度非常低……路荻再看看自己一身黑毛,连皮肤长什么样都看不见,低下头,路荻突然很想哭。“姐,放心吧,我知道。”闻言,一直嘻皮笑脸的小陈的表情沉了沉,正经答道。还没等陈家姐姐开心,又谄着脸凑过去笑道:“姐,以后我就不去学堂上课了,在家复习也一样,省点钱为你多办点嫁妆,下个月我可就有姐夫了。”陈姐姐终是女子,面皮薄,听了这样的话,腾的一下脸就红了,眉眼含笑,站起身,啐了陈书生一口,道:“什么姐夫?!还没成亲就说这等浑话,叫人听了笑话!”转身打算走,想了一下,又回过身来,沉下脸色,道:“不去学堂的话休要再提,这鸦儿赶紧放了去,你还嫌家里不够晦气么?”对,对,对,放了,赶紧放了!路荻一听乐了,赶紧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陈书生,但愿他听话啊。“姐姐~,这是八哥,可喜气呢。”陈书生手在路荻身上抚了抚,半是嗔怪半是好笑地斜飞了陈姐姐一眼,把路荻看得生生打了个机灵,妈妈咪呀,这男人,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这么……媚?!路荻的动静引起了陈书生的注意,低头笑嘻嘻地看着她,嘴上对陈姐姐道:“这八哥我养着,不会耽搁读书的,秋闱姐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嫁人就是了。嘿。”说着,看着姐姐低着头,脸上飞起两团红霞,陈书生满意地弯起嘴角,不打断陈姐姐的梦幻时间,贼溜溜地无声无息地就进了里屋。陈书生把路荻放在桌上,不知道从哪儿抓了把玉米粒放在她面前,摸了摸路荻的脑袋,小声道:“你听得懂我说话的,对吧?”路荻浑身无力,站不住,歪歪地趴在桌上,看着眼前一粒金黄色的干玉米粒发呆。就吃这个东西吗?好苦恼,没心情理这个家伙。“吃吧,不然你活不下来的。我可不喜欢死鸟。”陈书生把玉米粒往路荻眼前又推了推,一付认定路荻听得懂人说话的模样,说着并不动听的话,笑得却比蜜还甜,一瞬不瞬地盯着路荻。看清了,陈书生确实长得……不赖。典型的祸害脸,长眉凤目,笑起来微显媚态,不笑时候又显威严冷峻。可是,再帅,再漂亮的一颗头,如果比自己的身体还大的话,实在也产生不出什么粉红泡泡。对这东西,实在没什么胃口。虽然饿的要命,路荻也只是没什么兴致地歪着头叨了一粒玉米在嘴里,舔了舔,什么味道都没有。又没有牙,生生吞下去吗?路荻痛苦地在心里皱眉,唉,这身体已经无法表达这么复杂的情绪了,真是失败啊~当吃药吧,还是大片剂型的。路荻一仰头,干咽了下去,呃~~好噎。路荻把嗓子挤了又挤,扭了又扭,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差点没因这一粒玉米翻白眼。喘着气,越发地觉得这样的鸟生实在无趣。看着窗外的蓝天,还飘着几朵云,不过,不知道用翅膀飞起来是什么感觉。重新活一世,本来就已经是赚到。想三想四,瞻前顾后,实在没有必要。这个身体是个八哥,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给自己一个可以说话的途径?既然如此,自己何必浪费?路荻突然间想明白了,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看着还在一脸兴味地盯着自己的陈书生,面无表情(好吧,想有表情也做不到)道:“我不喜欢吃这个。我要吃有味道的,软的食物。”顿了一下,路荻转了转眼珠,又道:“我要喝酒!烈酒!”虽然猜到路荻听得懂人话,但突然听到她有独立思维地口吐人言,陈书生还是完完全全地呆住,猛地站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歪在桌上的路荻,半晌,才重新坐回椅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才低声问道:“你是什么妖怪?!”

一夜

路荻打了个饱嗝,身体处于一种醺醺然的状态,暖暖软软,很是舒服。古代的酒就是好啊,虽然度数低,但醉倒一只八哥却不费什么事,最妙的是,喝了不但解酒瘾还解渴。陈书生从没想过一只鸟会睡觉睡成这付模样。不管不顾,肚皮翻上,四脚朝天,还微微打鼾,一点警醒劲都没有。要不是自己耳朵灵,九成会以为这是只死鸟。陈书生见路荻如此,竟看出几分可爱来,忍不住嘴角上翘,笑意盈盈地从怀里掏出帕子给路荻盖上。“看来,即便是个妖怪,也是只傻乎乎的小妖。”陈书生喃喃,关上窗,屋内登时一片黑暗。用手指在桌前随意画了个圈就开门离开。听到嘎吱门响,路荻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只看到陈书生的背影与泻入屋内的一地月光。路荻有一瞬的恍惚,这陈书生的身姿未免过于飘然,脚不沾地似的,青衣猎猎,宛若下凡谪仙。路荻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景,一愣,待到路荻睁大眼睛要仔细瞧时,门已闭,屋内安静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是自己醉酒之后的眼花吧?不过,喝酒喝到这大半夜的,他一个书生不在屋里呆着,又会去哪儿?事情怎么看都有些古怪。路荻的神智虽然是清醒的,但酒后思维迟钝。纷纷然冒出很多疑问来。比如这是哪里,这个自称沈宸的书生为什么一大早跑到鸟店去买自己?而且,以路荻多年销售看人的经验,这沈宸对人的态度也很古怪,无论是对伙计还是对自己怕亲姐姐都有些若即若离,并不亲近。可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怎么会发展成这种状态呢?再加上半夜出游,路荻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直在原地打转。路荻头有些晕,看来刚才真的喝多了。用翅膀抚抚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路荻视夜如昼,鸟的眼睛果然比人类要好得多。屋内简朴,一床一桌而已。一点也不象书生的房间。字画全无,桌边的书虽然摆得整齐,但雪白若新,显是没怎么看过。难怪陈姐姐要这么伤怀了,摊上这么一个弟弟,谁还能开怀那真是没心没肺了。不用看什么先生的脸色,只看看这房间,路荻就可以想像这沈宸是怎样的一个书生了,还这大半夜的不归宿,古代能有什么夜间娱乐?用脚指甲尖想也能知道。路荻啧啧嘴,比自己上大学的时候还要堕落啊。不理身体上醉酒之后的沉重,路荻挣扎着站起来。不自由,勿宁死。现代人的精神,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的。不趁此机会逃走,更待何时?!飞翔的感觉并不是太美妙,尤其是还不太会飞的时候。路荻伸展翅膀,挥了两下,风很大,很费劲,却并没有飞起来。来来回回试了十几回,路荻站在桌上顶多离空个几厘米就重新跌回桌面,力气费尽,一无所获。路荻气喘吁吁地趴回桌面缓劲,这酒意一番折腾也散去大半,才感觉到这八哥身体确实破败,只这么一会儿就周身酸痛不已。难得这么一个机会,难道就这样放过去?!不行,不行!路荻咬紧……呃,没牙,咬紧喙,脚一蹬,打算来个助跑奔出桌面,从电视和书上看到说,鸟妈妈都是这要教鸟孩子飞翔的,丢在空中不会飞也会飞了。一,二,三!跳!嘭!路荻被撞得头晕脑涨,仰面倒在桌上,半天没爬起来。怎么回事?路荻没弄明白,明明什么都没有,到底撞到什么了?用翅膀摸摸被撞的脑门,应该没肿起来,有羽毛在根本没什么触感,可恶!这一回,路荻没有再跑,慢慢走到桌边,伸手点点刚才撞倒自己的地方,竟然……竟软软的一点之下,就象点到水里一样,形成透明的波纹向外慢慢扩散开来。外面的景物也象画儿一样,皱了皱又回复刚才所见。这是怎么回事?!路荻站在桌边完全呆住。如果说自己变鸟让人无法接受的话,那比变鸟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个世界自己一无所知,完全无法解释,无法掌握。自己从醒来到现在,是真的变鸟了?还是自己在现代喝醉酒之后做的一个荒谬的梦?!这一切如何理解,什么真实,什么是虚幻,现在突然没了界限。路荻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全都是这种透明果冻一样的墙壁,原来自己所谓的自由全是想像!自暴自弃,路荻回到桌子中间,抱着那个帕子,还有沈宸的味道,清清爽爽的皂角的气息。鸡鸣一遍,沈宸回来了。不知是不是外宿太耗力气,脸色有些苍白。“宝宝,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沈宸来到桌前,得意地把一个木制的盒子推到路荻面前,一付现宝求赏的架式。“我有名字,不叫宝宝!”真是肉麻!路荻瞥了一眼笑点眯的沈宸,不满地嘀咕。这种反驳昨天喝酒的时候说过不下二十遍,名字也告诉过他不下二十遍,可他听见跟没听见一样,完全不理会,一味把肉麻当有趣,“宝宝、宝宝”地叫个不停,真是让人感觉失败。再加上昨夜挫折感,路荻也没什么心情理他,把头埋在翅膀上,不再看他。“知道了,知道了,路宝宝,快来看看,这可是对你很有好处的哦。”沈宸说着,又把木盒往路荻的嘴边推了推。路荻翻开眼皮看了眼盒子,吓了一跳。倒不是盒子长得怎么奇怪,普普通通的木盒,除了花纹繁复了点,不过这在古代的审美里也属平常。只是这盒子放在桌上一直不停地小幅度地震动,还发出嗡嗡的声音。难道,难道……里面放了个开着震动的手机在里面?!以路荻的常识,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个了。立刻瞪圆了眼睛,看看木盒又转头看看沈宸。沈宸笑眯眯地盯着她,见她回望自己,鼓励地点了点头。路荻得到了肯定,激动地赶紧爬起来,难道,难道,这不是中国古代,而是古代现代相交的某个架空时代?!反正穿越这种事都让自己遇到了,再奇怪一点的事,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路荻看着眼前的木盒子,脑子里天马行空,不断地暗示自己,哪怕有一样自己认识的东西也好。小心翼翼地用喙一叩,“腾”的一声,木盒的小锁应声而开。路荻往里一看,吓得“啊~~”的一长声尖叫,连退了十几步,到了桌边,这一回竟然没有任何阻碍,一脚踏空,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姐夫

本能的,路荻支起翅膀扑腾了几下,虽然还是没飞起来,但落地的时候却是轻轻松松,一点都不痛。站定,半晌,想到盒子里的景象,还是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宝宝,你不会是不会飞吧?”沈宸拎起路荻看了半天,疑惑地道:“怎么看你也不是雏鸟了【久久电子书 gouyg.com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还不会飞,难道……竟是残疾?”说着,把路荻放在桌上拉开她的翅膀,来回翻看。“我好着呢!”被转到头晕的路荻大叫一声,挣扎开来:“只不过是没学过飞,今天第一次!有什么奇怪?!”“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吃了吧。对你非常有益。”沈宸没再纠缠,只是把木盒重新推到路荻面前,殷情地说道。这回,路荻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大叫,只是扇起翅膀退到桌角,捂住眼睛,连声道:“赶紧拿开,我最怕这种东西!快拿开!”沈宸愣住,看了看木盒里密密麻麻不停蠕动的绿色小虫,道:“宝宝,你别不识货。这宝贝可是别的鸟求了百年都未必求得到的天材地宝。你真不吃?可别后悔!”吃虫子?!还是那种绿幽幽的长得象蛆一样的小虫?!想到就要吐!路荻跺脚,道:“不吃,不吃!绝不后悔,赶紧收起来!”沈宸见此情景,嘿嘿一笑,并不为难路荻。把木盒收了起来。之后的几天,沈宸白日里都没有出门,装模作样地在家温书,哄得沈姐姐每日笑开颜。晚上总不见踪影,留一地月光衬托下的飘然身影让路荻天天做恶梦。房间里的床好象只是摆设。路荻下意识里觉得此人表面和气,其实脾气深藏不露。很多变态表面都斯文着呢,想想这来历诡异的八哥的破烂身体,还是有些舍不得,当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多问。每日早睡早起,白天在院里学习做一只真正的鸟儿――学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身体结构上适合,一个下午就已经飞得象模象样,除了航线有些歪,并不会再掉到地上撞到东西了。自此,路荻爱上了自由掌控飞翔的感觉。以前不知道两腋生风是什么意思,这下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展开翅膀,风就在身下托着自己,在天空中滑翔,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丝丝凉意直达心底,根本没有被人拎在手上来回晃时的眩晕,而是一种很美妙的、让人想快乐大叫的感觉。从空中俯看,这座古代城池不小,青砖外墙还有官兵把守,城内秩序井然,商铺林立,行人如织,一派繁荣景象,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宝宝,回家吃午饭了~~”远远的细细的声音直钻进飞得正快活的路荻脑中,害路荻打个冷颤,望了振翅,直掉数米,差点撞上屋顶,幸好及时醒转。路荻恨恨挥起翅膀,往沈宸家飞去。这小子天天都要这么喊几通,也不管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多刺耳。路荻不是没想过逃走,在能飞之后的第一天就往城郊飞,可是沈宸的声音一直追着她,就在耳边不停地刺呀刺呀,刺得脑袋越来越疼,怎么飞得远都逃不掉,无奈之下,返身回飞,才得以清静。从此之后,再不敢起逃离之心,最少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绝不再想,保命为先。凭心而论,沈宸待她算好的了。不象对待只鸟,而象对待自家女儿,用宠溺两字毫不夸张。要什么给什么,顿顿小酒侍候着,还时时的甜言蜜语,配着他的桃花眼飞呀飞,意志稍不坚定点的,准得沦陷得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不过,路荻反而对这样的状况感觉害怕。自己一无所有并不可怕,可怕是无缘无故的示好,尤其是沈宸这样让人摸不着深浅的人示好。只能在沈宸不在的深夜叹气,无可奈何。一只八哥能把人怎么样呢?!可悲!“那~~”沈宸献宝似地端出两个小碟子,笑眯眯地盯着路荻的小圆眼:“你最喜欢的牛肉干和爆青豆,满意吧?”路荻随意点了点头,飞了一早上了,确实饿,没心思想别的,低下头就开始叨。牛肉与青豆都切得细细碎碎的,路荻吃起来很顺利,吃几口喝两口酒,惬意呀,这小日子过得,路荻满意地忍不住眯眼睛。“叩叩叩”很有礼貌,很有节制的敲门声。见沈宸没动静,路荻停下嘴,看了他一眼,他却跟没事人一样,从怀里拿出一张新帕子,给路荻擦了擦嘴。喙上没感觉,路荻并不觉得尴尬,由着他故意表现这么亲密。“叩叩叩”不急不缓,也不依不饶,没人开门就接着敲。路荻伸头往客厅看了看,难道沈姐姐不在么?就算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应该也跟一向以护弟为己任的沈姐姐没什么关系吧?眼睛长在两边,路荻来回歪歪头,果然客厅里没人,奇怪了,沈姐姐从不会白天窝在自己的闺房的,那种小女儿情态,路荻来的这几天从未见过。敲门声一再响起,旁边的人稳坐如山,一径儿笑嘻嘻地逗弄路荻,倒叫路荻失了吃的兴致。歪过头瞪了沈宸一眼,道:“不欢迎也当面拒绝嘛,这样龟缩在屋里象什么男人?!”话说得重,其实只是被打扰了吃东西,有火没处发。“谁说不欢迎?!”沈宸闲闲地拈了块牛肉喂路荻,一付无谓的表情,嘴里却夸张着欢喜:“来的可是我的敬爱的未来姐夫呢,怎么可能不欢迎啊。”说完,拍拍路荻的头,小声道:“乖,一会儿别说话啊。”路荻点点头,对这个让沈宸长脾气的姐夫好奇起来。路荻乖乖地立在空前当宠物,看着这个姐夫发起呆来。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沈宸的未来姐夫竟是如此人物。清清淡淡的长相,普普通通的一袭乳白色长衫,却硬生生地变得儒雅高贵。正午,他施施然进来,随意站在阳光里微笑,一瞬,连这个小小的院子都亮了起来。玉树临风这个用俗了的词终于有了个形象。有的人,天生就是吸引人目光的中心,不关长相,不关身份。这个姐夫无疑正是此类人。沈姐姐确是美人,但也只是世俗中的美人,与这位姐夫相比……呃,不能相比。路荻摇摇头,在一霎那就明白了沈姐姐为何提到这位姐夫就时时娇羞了。是个女人都逃不过这样的男人。幸好,幸好,自己只是个八哥。不理怦怦狂跳的心,路荻面无表情自由自在地发着花痴。

姐夫?

远远的就看到沈宸与姐夫你打揖我回礼地客套,说的什么内容听不清楚,只见二人微笑着相偕穿过厅堂来到后院。沈家并不是大户,前院不大,后院更是只是个花圃。两个男人走进一个小小的争香斗艳的地方,怎么看都有些不谐调。见二人停下来,坐在小亭中,你来我往,似是谈性甚浓。路荻好奇,展翅扑腾扑腾就飞了过去,停在了沈宸肩头,圆眼睛滴溜溜地转,就近看美人姐夫。“咦,小宸新养的八哥?”美人就是美人,连声音都是清朗温柔型的,象春风吹过无意间就能拨动人心弦,听得路荻不好意思地把鸟头在翅膀上蹭了蹭,幸好还记得沈宸不让说话的叮嘱。沈宸的手伸过来,摸了摸路荻的背脊,笑眯眯地点头,道:“有点调皮,倒叫姐夫见笑了。”听到沈宸的姐夫二字出口,这位准姐夫微皱了下眉,又立时展颜,道:“沈眉尚未嫁我,姐夫一词为时尚早。小宸也要顾及一下沈眉的名声才是。”沈眉?路荻第一次知道沈姐姐的全名。不过,这个准姐夫竟然不是叫她眉儿之类的小名,而是直呼全名,听起来一点也不亲昵。古代人还真是生份啊。路荻眯着眼睛打量起这位笑意盈盈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准姐夫。眉眼淡淡,神思倦倦,笑意浅浅,整个人都象随时会散去的光,整个人有种养尊处优的倦怠,美则美矣,却有些浮华。但就是这浮华也如此耀眼,这等气派是怎样的环境生长出来的啊。怎么会配上沈家这小门小户?路荻叭唧叭唧嘴,收收口水,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不早,不早。还有半月,姐夫何必推脱。还是说……楼先生别有想法?”沈宸揪着路荻的羽毛,嘻皮笑脸,眯着眼睛让人看不清眼神。楼姐夫淡然一笑,不以为意。转过脸看了看正对着这后院的沈眉的窗户,又转过来,道:“秋闱将至,沈眉对你很是担心,不知小宸准备得如何?”“不敢说高中,低中还是肯定的。”沈宸嘿嘿笑着,说着浑话,话锋一转,道:“楼先生功名未就,此次可要与小弟同考?”楼姐夫垂下眼睑,睫毛散下的阴影闪了闪,笑道:“婚事当前,此次恐无法与小宸同行了。”“那……”沈宸顿了顿,收起笑脸,道:“成亲前楼先生与家姐不宜相见,且不知楼先生前来所为何事?”路荻被这样无聊的对话弄得昏昏欲睡,古代人的思维完全是路荻无法捕捉到的。说了这么久,都未达辞意,沈宸明显不喜欢这个楼姓姐夫,却在这里虚与委蛇,到底是为什么呢?看看白云,看看蓝天,闻闻花香,闻闻沈宸的皂角香,路荻把头靠在沈宸的发髻上,打起盹来。对话还在继续,远远幽幽地飘过路荻耳边。“成亲在即,为兄的想把这小院翻修翻修,不知小宸意下如何?”翻修沈家?成亲跟翻修沈家有什么关系?难道,难道……路荻猛然觉得有点不对,难道这样的楼姐夫竟然是倒插门,成亲后要住到沈家来么?看这气派实在不象啊!“不可。”沈宸笑容满面,拒绝地却毫无回转之地:“我沈宅虽小,却也是家父生前请风水先生看过,专门修建的。家父甚是喜爱,为小辈的不敢妄动。”把长辈都抬出来了。路荻诧异地看了一眼沈宸,修一下院子至于要如何反对么?难道是看不惯楼姐夫为了反对而反对?也不对啊,如果真是如此,沈宸直接不要让沈眉嫁给楼姐夫即可,这个时代女子当然得听男子的,哪怕这个男子是弟弟。婚事不反对,可在别的方面却事事不支持,这种行为未免有些矛盾了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楼姐夫又坐了一会儿,告辞离去。走时又看了一眼沈眉的房间窗户。当真有情?“你这姐夫气派得很哪~”路荻从美人的迷瘴中醒过来,感叹一句。沈宸闻言一挑眉,斜觑了一眼路荻,拿手指轻轻一弹,把路荻的头弹到一边,才道:“你一小鸟知道什么气派?”“切~”路荻不屑地甩了甩头,道:“这么不喜欢,就别让你姐嫁他。马上要成亲了,你摆什么谱?”“什么叫摆什么谱?”沈宸没听懂,愣了一下,联系上下辞意,揣测出来,笑道:“你这小家伙新鲜词儿倒是多。”说着,脸上笑容不变,笑意却渐渐冷下来,道:“事情哪儿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不让我姐嫁他,会更麻烦。”路荻什么表情都做不了,只能一眼困惑地看着沈宸:“什么麻烦?”“你脑袋太小,理解不了,很正常。”沈宸笑了起来,开始逗弄路荻。“他与沈姐姐成亲之后,可是要住在这宅子里?”那不是自己说话的事要更加小心了?路荻有些不放心地问。沈宸点点头,明明盯着路荻,眼神却飘得散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眼漆黑,整个人似乎与这正午的阳光背离,阴郁如夜。“这人……他什么身份?竟然会愿意倒插门到你家来?!以他的气派性情,这是万不可能的事啊。”路荻不解。“是啊,连你都知道万不可能的事,却明明白白的发生了,你说怪不怪?”沈宸坐在椅子上,看着花圃中随风摇曳的花,发出一声近乎听不见的叹息,半晌,才道:“你没听我叫他先生吗?他正是书院的先生。”这样的身份更不可能倒插门了!古代这等事可是会遭人耻笑的!路荻翻了翻眼皮,道:“沈姐姐通情达理,明辩事非,非一般女子,遇这等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沈宸闻言嘿嘿一笑,道:“你小小一个,倒会拍马屁。我姐顶多是没有闺阁小姐那样娇贵,见世面多些,你说的那是青天大老爷,哪儿是我姐啊。”“贫吧,你就!”路荻迈开脚在花泥里来回翻,凉津津挺舒服:“你可就这么一个姐,如果那姓楼的真的不好,你这样不管不顾地让他们成亲,可就太绝情了!”住在这里才几天,但也能感受到这沈眉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水的小女人,路荻很喜欢她。“女人遇到楼衢都成了傻子。唉……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在等。”沈宸并不把路荻当外人,也不隐瞒:“等他沉不住气。”

庙遇

天气蓦然阴沉下来,连续几天的灰暗,还刮着冷风。路荻怕冷,连日飞都没出门,天天看着这沈家似喜似悲。聘礼在吹吹打打中送到了门口,乐颠颠的锁呐声响彻整条街道,街坊邻居全都笑眯眯地前来祝贺。路荻站在窗口,听着已经能轻易分辩的南方口音的音节,唉……果然还是真心祝福的少,嫉妒的多。看着沈眉一径儿的陪笑脸,路荻心酸酸地这个郁闷,却也无可奈何。一怒之下,振翅出门,眼不见为净!这楼衢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刀!留沈眉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么多负面的情绪,自己倒在外面消遥。路荻在风里抖了抖翅膀,心头思绪纷乱,不辩方向只顾往前冲。终于力尽,越飞越低,翅膀渐渐张不开了,感觉这风都是粘的,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眼皮一凉,竟是下雨了!路荻来不及回去,只得就近落在一家屋檐下望着这暗沉沉的天叹息。真的回不去了吗?从小鸟长成老鸟死在这异世?好可怕……“衢哥哥……”呼呼掠过的风带来一丝雨的凉意,一声缠绵绯侧的轻唤与这阴郁世界不衬至极,让路荻打了个冷颤。顺着声音的方向从屋梁往屋里看。古代的房子建得真适合偷窥,到处都是缝。意外地,看到了楼衢的身影,还是那身乳白色的长袍,只是此时还有一个垂头低泣的女子,埋头在他的怀里,留了如云青丝和纤细柔弱的背影给路荻看。路荻一惊!还没来得及多想,怒气一下就直冲脑门。同一时刻,那边聘礼这边情话,这个楼衢还真不是个好东西,白白辜负了这身好皮囊!看着楼衢依旧带着温柔地也冷静的笑容,路荻就想冲上去,不能抓他一把也要拉他一坨鸟屎!“衢哥哥,你真的要成亲么?”女子声音软软糯糯,象暗夜里的呻吟,此时更是加上了些撒娇与哀怨,听上去说销魂蚀骨绝不为过。要不是这种时刻听到,路荻也得大呼酥麻。“青妍。”楼衢微退一步,抬起女子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嘴角含笑,声音与上次听到没有不同,温柔却又透着坚定的冷意:“乖乖等我。半年之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楼衢的话让路荻吃惊,温香软玉在怀,他竟然与面对沈宸时没有任何不同,这个男人不是木头就是城府过深!第一次见他,路荻只顾着惊艳,从未想到楼衢也是如此强势的人。这回,细细看去,没有变,还是眉眼淡然,气质倦慵,可路荻却从幽深的眼眸中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冷酷与阴郁,如同这漫天铅色云的天空一样,让人觉得压抑。路荻抖了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觉得这个男人虚伪可怕!还有他说什么半年永不分离,那半年后沈眉到哪里去?!这个烂男人!路荻一想到天天独坐屋内脸红心跳的沈眉,再次怒气冲冲。眼珠转了转,发现这竟是个佛堂,观音宝相庄严,身边还有两个童子像。除了楼衢与这个青妍,一个活物都没有。二人不再说话,只相拥而立,青妍埋头于楼衢怀中,露出微翘的嘴角,楼衢面无表情冷冷看着窗外,佛堂内一时静若墓地。路荻观察了地形,展开翅膀,临着低空慢慢飞滑开来。“尔等放肆!”空旷的佛堂突然传出一声喝斥,吓得青妍猛地从楼衢怀中站直身体,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玷污佛门净地!你二人会受天谴的!”声音越发严厉,尖锐,吓得青妍直发抖,看了看突然勾起嘴角看向观音像的楼衢,小声道:“衢哥哥……是观音显灵么?”楼衢没有回答,只是过去抚了抚青妍的头发,半抱着她来到门口,道:“别想那么多,没事的,你先回去吧。乖乖听我的话,等我。”说着,突然低下头,在青妍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不意外地,听到观音像后发出一声小小的咣当声,楼衢嘴角更弯,余光瞟了一眼,又收回来,笑得很开心地送红着脸的有些茫茫然的青妍离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路荻躲在观音像后,不小心拉倒了一个烛台,幸好没点烛火,路荻气得又蹬了它两脚,眼见着楼衢与青妍离开,自己一个八哥身却毫无办法。不是说古代人最迷信吗?怎么自己表演观音显灵却没人信?“都是这个花心烂男人,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孩子!”路荻并不关心男人是否花心,也一直认为男人花心是本质,没有花心只是没有本钱。但是!但是!一旦与自己关心的人有关,这种花心就变得不可饶恕了!想想楼衢的桃花眼,再想想沈眉一付幸福小女人模样,路荻突然理解了沈宸。可恶,可恶!“你是沈宸的那只宠物八哥?”路荻正在生气,突然听到声后一个略带调笑的男声响起,一回头,就看到楼衢目光熠熠地看着自己。路荻不知道是该跟他对骂,还是该装一只不会说话的八哥。一时只能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楼衢发起呆来。楼衢凑近来,盯着路荻打量了她半天,突然笑眯眯地道:“我花心你一八哥气什么?”说着,突然用食指轻佻地摸了下路荻的毛脸:“我对八哥可没兴趣。”路荻看着楼衢玉一样的手就这样在自己脸上划过,冰凉凉的却轰地一声让自己脸红得快烧起来了。幸好有毛挡着。终于明白这些女人为什么会死心塌地了,男色害人哪~~看着路荻呆愣愣地,只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刚才的机灵劲完全没了,楼衢感觉有些无趣,抿了抿嘴,上前就要抓她。路荻在楼衢的手指碰到自己身体的一瞬,陡然清醒,翅膀猛地一扇,踉踉跄跄飞到空中,狼狈地停稳在屋梁上,看了看屋外的雨,自己根本飞不出去,不由又羞又恼道:“你干什么?!”“哦?不装哑巴了?”楼衢抬头看着路荻,笑意盈盈道:“我喜欢你,不如跟我回家吧?”

离庙

听了楼衢的话,路荻登时愣住,半天没缓过劲儿来。被这样一个帅哥先白说喜欢,前世今生也是第一次。楼衢见她不反应,就认为她是默认,笑眯眯地伸过手来就要抓住路荻。手触到路荻的一瞬,路荻猛地清醒过来,扇着翅膀就飞了起来,逃离开这双看着很漂亮的手。外面下着雨,根本不可能飞走,路荻只能在这不大的佛堂中来回翻飞着躲。楼衢见手中空空开始只是一怔,后来见路荻飞得狼狈,动不动还惊险地哇哇叫两声,心下笑意浓浓,也乐得陪这么一只傻鸟儿玩游戏。没有一柱香的功夫,路荻已气喘吁吁,眼见力竭,反观楼衢却似闲庭信步,自在得很,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路荻心里大骂,这沈宸平时早就该叫自己吃饭了,怎的今天这么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有这个楼衢,明明是个夫子,捉鸟的本事却这么高,兔起鹘落,嘴角噙笑,姿态优雅,难道他也会功夫?!XX的,路荻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句粗话,跟平常人比鸟儿已是弱势,自己竟然这么点背,遇到的全是这种非人类型的人类,还让不让人……呃,鸟活了?!最后,路荻实在撑不住了,逮了个机会,骨碌钻到佛龛下面的黑暗里。“姓楼的,我不跟你回去,你找别人玩去吧!”路荻平了平气,看了看四周,认定楼衢除非把佛龛拆了,否则拿自己没法,才得意洋洋地大声喊道。“可是……”楼衢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从外面传进来:“我就喜欢找你玩!”说着,楼衢的手突然从路荻钻入的缝隙处伸了进来,路荻吓得紧紧地缩在角落里躲着。只看着这双修长有力的手在黑暗中摸了一圈,堪堪擦过自己的身边没摸到自己,收了回去。路荻终于松了口气,用翅膀拍了拍胸口。“既然你不喜欢出来,就一直呆在里面吧。”楼衢的声音没变,一点情绪的起伏都听不出来:“慧海师父,这佛龛事否施予在下?”路荻闻言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楼衢是在与这庙里的和尚说话。一听内容,就郁闷了:“这什么人哪~~,空长成一付帅哥模样,竟然向人讨东西这么容易,哼,这么喜欢讨东西,怎么不出家?既能在化缘方面发挥所长,还能放天下女子一条生路!”“你在嘀咕什么?”路荻一直盯着入口处看,突然看到一只眼睛贴了过来,吓了一跳。然后就听到楼衢的声音:“天色已暗,你这么喜欢说话,跟我回家再说也不迟。”语罢,路荻就感觉到佛龛开始摇摇晃晃,感觉好象地震,抓又没处抓,一会儿滑到东,一会被迫滑到西,吓得路荻哇哇直叫。以前飞机遇到乱流也没这么恐怖啊。“蛮子!蛮子!你放好,我出来,我出来就是了!”路荻连连投降,话音一落,立刻动静就停了下来。路荻无奈从入口处探出头去,就看到近近的一颗大头,虽然很帅,但还是大头,心中不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楼衢不以为意,微笑着抓住她的翅膀就把她困在了胸前。路荻被这种极品级的帅哥抱在怀里,明知此人表里严重不一,还是被他身上淡淡的竹香气掩着,忍不住心跳加速,微感羞赧。半晌,才假装四处看了看,问道:“那位慧海师父呢?”“什么慧海师父?”楼衢微笑着,突然向路荻眨了眨眼,道:“这里从没一个慧海师父。”路荻一听,大怒,自己竟然会被这么一老招骗!被古人骗?!太耻辱了!奋力挣了几下根本没挣动,平缓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正声质问道:“我是沈宸养的,他可是你未来的小舅子,你把我这样掳走,怎么向他交待?!”“你一小八哥,管得事还挺多。”楼衢用扇子轻轻敲了下路荻的头,道:“你是哪个洞里的妖怪,怎的跟沈宸搅在一处?”“我不是妖怪!只是会说话罢了!”路荻心里懊恼,却也无可奈何。沉下心思,想了想,道:“楼衢,我跟你商量个事成吗?”“你说。”楼衢此时已走出寺庙,撑着把油纸伞,抱着只黑八哥,悠悠然走在雨中的石板路上,一路上有无数人为之摒息,他却视若无睹悠哉游哉,一派怡然。“沈眉是个好女子,你别跟沈眉成亲,行吗?”路荻把话说出来的同时,就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这话说出来很无谓,不由就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自己算是把心意尽到,自己一只八哥怎么想也不可能有扭转局势的能力。“行。”楼衢没有犹豫,轻飘飘地答出一句让路荻大吃一惊的答案:“不过,恐怕沈眉知道因你而废的婚约,她会怨你的。”“诶?”路荻愣了一下,想到这种可能性不由在心里苦起了脸。抬起头,发现楼衢正微笑地看着自己,连忙呵呵傻笑了一下,道:“那个,那个,其实,只要你不说,她肯定不会知道。你可以说是你突然不想与她成亲了就是。”“理由。”楼衢表情不变,说出两个字。“诶?什么理由?”路荻有些跟不上思路。“不想让我娶沈眉的是你,为什么我要承担恶名?”说到此处,楼衢的笑略带讥诮,斜觑了路荻一眼,道:“我们只见过两面,而你,如你所言,只是个八哥,还是沈家的八哥,小鸟儿,你来告诉我吧,告诉我那么做的理由。”路荻翻了翻白眼,当然知道他绝无可能平白答应,这么说下来,无非就是想戏耍于自己:“告诉了你理由,你就答应依我愿而行吗?”“如果理由在我这里能够成立的话。”楼衢微笑点头。老狐狸,这么说还不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路荻咬了咬不存在的牙,道:“第一,你是男人,男人应该勇于承担责任,男人应该保护女人,对吧?”楼衢的笑意更浓,点了点头,道:“没错。可是,没听说过男人还要保护八哥的。”

原来如此

“你!!”一听楼衢的话,路荻被噎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自己做销售这么年算是白干的了,竟然看人也能看走眼。这人一付芝兰之士的派头,竟如此油嘴滑舌!“你这是在瞪我吗?”楼衢弯起一边嘴角,露出路荻从未见过的恶作剧式的坏笑,揪了揪路荻头上的几根毛,道:“眼睛本来就够圆的了,再瞪也不可能更圆。”看楼衢眼眸里尽是笑意,显是在逗弄自己。路荻无奈叹气,这算是当宠物的好处吗?如果自己还是人形,以这位帅哥的审美标准,怕是眼角都不会施舍给自己呢。想想老祖宗的话真对,所谓酒色误人,诚不我欺。就楼衢长成这样,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冷酷花心,甚至还有些残忍,也一样阻挡不了爱他的狂潮吧?象自己现在,虽然不知道他所作所为背后的原因,但也算勉强知道这人有多可怕。可是,无论理智在心里怎么提醒,情感上却产生不了半点排斥讨厌的情绪。顶顶多多靠一点理智,警告自己远离此祸源罢了。路荻摇摇头,看来沈眉的事自己管不了,那么,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看向街上来来往往撑着各式各样伞的人群,闻着酒楼里传出的阵阵菜香,不禁肚子咕咕饿了起来。沈宸今天怎么回事?早过了吃饭的点儿,怎么会没有叫自己呢?难道沈家出了什么事?!还是说,沈宸可以知道自己在楼衢这里,所以没有吭气?!如果是后一点,那就太可怕了。如果不是,那,那……岂不是自己逃出生天,奔向自由的大好机会?!路荻看了一眼楼衢,发现自己这么一会儿没理他,他就已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目光深幽,盯着自己又象盯着远方,一看就是心事重重。他的这种样子,实在,实在……路荻往回吸了吸幻想出来的口水,压抑住心怦怦乱跳,咳了一下,大声道:“我饿了。”说着,还看了眼酒楼被雨淋湿的酒幡,意思很明显。楼衢闻言愣了一下,不知道从神游的哪个角落里回过神来,手上突然使劲,把路荻的头毛揪得生疼。听到路荻哇哇直叫,他才连连说抱歉。并没有反驳路荻的意见,进了路荻看中的酒楼,收了伞。小二很热情很客气,点头哈腰地把楼衢领至靠窗的僻静位置,一路上谄媚得让路荻几乎怀疑他是女扮男装:“楼先生难得!打算吃些什么?”楼衢眼角也没瞟小二,只对着路荻道:“你想吃什么?”不意外的,路荻看到小二哥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傻乎乎地等着小飞虫。“牛肉粒!”路荻脱口而出,一瞬就想到沈宸给自己准备的美味,自己还没吃完呢,说完就觉得越发的饿了。楼衢点点路荻的头,微笑,转头对小二道:“牛肉粒,再准备几样小菜,温两角酒。”于是,小二张着嘴,又傻乎乎地离开了。“那个,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牛肉粒上得很快,其实就是卤牛肉切成细丁的冷盘。路荻吃了几口之后算是垫了肚子,看了看四周观察了下地形,却发现楼衢的周围是整个酒楼里最安静的地方,似乎所有的人见到楼衢之后就不由自主地变文雅了。路荻大叹世界荒谬之余,不由心生好奇。“说。”楼衢一手摸着路荻的尾羽,一手喝酒,竟也能喝得风雅。“你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吗?”路荻最好奇这种人他如果生来就处于这种状况的话,他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之后,他还能意识到自己与别人不同吗?还是说,更加地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比如楼衢要娶沈眉一样,典型的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他想做,就做成了,连追求都不用。此言一出,一向冷静从容的楼衢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抿了抿嘴,看着路荻,直把路荻看得心思恍惚,才满意地转开目光,拈了口菜,才道:“八哥也懂得人好不好看吗?”路荻翻了翻白眼,这人太懂得回避问题,肯定是长期习惯性地隐藏自己才会如此。和这种人打交道太累。反正他又不是自己客户,上辈子陪笑脸难道这辈子还改不了这臭毛病?路荻心思恨了恨,不再说话,又吃了几口,悄悄从楼衢的手下往边上挪了挪。“想逃走吗?!”楼衢箸未停,只是左手突然伸长,一把把路荻揪到怀里抱着,垂下睫毛,让人看不清眼神地沉声道:“沈宸才养了你几天,就把你养家了?!”“你无聊不无聊?!”路荻有些恼羞成怒,自己这么点小心思一下被人看穿,这感觉就象没穿衣服被人看见一样,超尴尬。使劲挣扎了几下,却被楼衢揪得尾羽生疼,大怒道:“我不知道你跟沈宸有什么恩恩怨怨,拜托,我只是一只鸟,你不觉得用一只鸟斗气很失身份?!”“身份?!”楼衢讥讽一笑,道:“我有什么身份?就这皮相,你一只八哥就把我高看了?再说,你算什么鸟?你见过还敢跟人斗嘴的鸟儿吗?你呀~”楼衢肃颜说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小小声音道:“你顶多算是个小妖,谁知道你有什么本事?天天跟着沈宸可别学坏了,还是我带着你让人安心些。”路荻登时就明白了,心里乱成一团,也停止了挣扎。还甜言蜜语说什么喜欢自己,全是骗人!只是误会了自己是什么妖,怕自己有什么能力会在他与沈宸的恩怨中帮助沈宸,才非要把自己带在身边,看着自己。只是……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杀了呢?杀一只八哥,没什么罪恶感的吧?再说了,这人,恐怕都不知道什么叫罪恶感才是。路荻想来想去,他不杀自己的唯一解释就是,他在害怕沈宸,也高估了自己对于沈宸的重要性,他八成想着养着自己还可以在关键时刻要挟一下沈宸。可惜……路荻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真是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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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由相比,任何美人都要逊色。虽然还会因为楼衢对自己过于专注的微笑而心跳加速,但大胆已经恢复思考了。不管这些个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自己只要抱着明哲保身的原则行事即可,有机会就逃!路荻狠狠地咽着牛肉粒,不看对自己笑得恶意的楼衢,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叭响。“先生!”一人一鸟有些诡异的安静中,突然插进来一个男声:“真巧,您也在这儿吃饭?”路荻抬头一看,来人揖首而立,身体僵硬,想来是见到楼衢紧张所至。一身青色儒衫,同色书生帽,与沈宸平时穿得一模一样,又称楼衢为先生,应是书院的学生。长得倒是普通少年样,大鼻子大眼,挺傻。路荻吐了口气,终于见着一正常人了,当然,如果排除他笑得过度灿烂的笑脸的话,确实算是正常。楼衢微笑颔首:“刚到。”虚伪!路荻看了一眼楼衢眨动的睫毛下的眼睛,敢跟玉皇大帝打赌,他根本不记得这位兴奋得有些发抖的老兄。“先生,家父他,他想见见您,还,还请……”见面第一句话说得挺利索,可真等楼衢回答了之后,再说就成了结巴。无非也就是说,他跟他老爸在雅座喝酒,见到楼衢,久仰大名,想跟楼衢聊聊。哆哆嗦嗦半天,才把意思表达完整。听得路荻都为他急。楼衢半垂的眼已明显不耐,可嘴角还是弯着,沉默了半晌,道:“抱歉,在下只是教书育人,不擅与人交际。如是书本上的问题,可来书院,在下一定尽心为你解惑。海涵。”说完,站起身来,结帐走人,留下可怜的书生一脸灰败地站在原地,半天也没动弹。“家父他,他想见见您……”一出酒楼门,路荻就大笑,然后学着那位结巴兄说了一句。说完,一人一鸟全都愣住,停在雨中的大街上,对视发呆。“刚才是你说的?!”楼衢先醒过神来,挑着一边眉毛,问道。“好象……是。”路荻也不敢相信,用翅膀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怎么可能?!“你,再说一遍。”楼衢加重音,把路荻捧高。“家父他,他想见见你……”可能是因为紧张,语调已经不象,但,但声音却是一模一样!这一次,一人一鸟均已确信。路荻心思飞速地转了N个圈,自己要是再会易容就成阿朱了,太牛X了。“来,学学我说话。”楼衢迈开脚步,边走边道。“来,学学我说话。”!!果然一模一样,并不是只能学一种,而是任何一种声音都可以!路荻被自己这种天才惊住了。发了会呆,突然开始学各种各样的声音。沈宸的声音,沈眉的声音……想了想,又学起了前世里经常听到的火车开动的声音,远远的电视里新闻主播的声音……都学了个遍之后,最后是看到什么学什么,关门的声音,狗叫的声音,炒菜的声音……。结果非常明确,就是学什么是什么,已经不是象的问题,完全是一模一样!路荻有些晕陶陶的,不知该拿这项技能如何是好。雨淅淅沥沥小了许多,楼衢抱着路荻,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听着路荻发出各种奇怪的声响,眼睛看着青石板路,似在沉思什么。路荻自顾自忙乎着,直至嗓子觉着累了,才停下来沉默休息。路荻其实暗地里也下定了决心,决不跟楼衢多交流,免得凭他的妖孽样,再多了解他些,女人很容易爱上他。如果是那样的话,就麻烦大了。自己托一鸟身,注定无缘情爱,还是早些清醒比较好。沈宸家在城南,相当于平民区,附近住的都是平头老百姓。而楼衢的住处却在城东,所谓的贵人区,所住之人非富即贵,连城守的府邸也在东区。看到一个比一个气派的大宅子,闪闪发光的琉璃瓦,威风凛凛的石头狮子,甚至连门房看着都一付高傲的模样,路荻的嘴都合不上了。因为楼衢要入赘沈家的关系,再加上他的职业又是以清贫著称的教书匠,路荻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楼衢会是一个有钱人。楼衢对路荻惊讶的一切视若无睹,直直地走进众豪宅中的一家。楼衢显然是这家的主人,并没有父母之类的长辈在,一路不停地往自己的住处走。他住在最里面的院子,一路上仆役见到他都是停伫低头不语,楼衢也是一付理所应当的模样。楼衢的院子没有名字,连个匾额都没有。一踏进院内,路荻立刻明白为什么楼衢身上总有淡淡的竹香,这满院子种满了修竹,刚下过雨显得更是青翠欲滴,清新的竹香弥漫开来,让人忍不住想深吸一口气。重重复重重的清幽小径,直把路荻都转迷糊了,才到达房门口。虽然说不应该对他再有任何兴趣,但路荻对楼衢这个人的私人住所还是非常好奇,探出头来四处张望。简洁。两个字就足以概括。可能是木头好些吧,与沈宸的房间相比,路荻没看出贫富的区别。一张大床,一副桌椅,桌上摆了张琴,然后就是满壁的书。别的什么都没有。“你的父母呢?”楼衢显然并不管路荻暗自下的小决心,坐定之后,立刻开始烤问。“活得好好的呢。”实话实说。被他问起来,路荻想到另一世的父母一定会为自己的事故添白发。痛心,无奈,路荻低着头,想到父母的好,感觉鼻子酸酸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那他们怎么不管你?让你小小年纪就流落在外。”楼衢顿了顿,见路荻低头不语,抿了抿唇又道:“还是说,是你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这人在说什么?!怎么跟训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路荻纳闷地抬头,见楼衢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于是纳闷更深,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自己不也没有在父母跟前吗?!”路荻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以反驳代答。“我是人,你是妖,能相提并论吗?!”楼衢揪紧路荻的毛,使劲拍了拍路荻的背,咬牙道:“笨蛋!你身为妖,难道不知道妖未成形时入世,不但有损修为还很危险吗?!你父母都不教你的吗?!”



“妖?修炼?!你在说什么?!”路荻瞪大了眼睛,有些啼笑皆非:“你从哪里断定我是个妖的?!”纳闷,沈宸好象也这样以为自己。这古代人就这点想像力么?路荻这番话引来楼衢的良久沉默,盯着路荻看了半天,才缓缓问道:“你不会连你是妖都不知道吧?!”“我当然不是妖!我活了这么大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吗?”开始还理直气壮,语带讥讽,可越说到最后,路荻越心虚。从前确实路荻清楚得很,自己是人,可如今……身为八哥身,魂为人类魂,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还真难说得清呢。“你一只八哥却能口表心声,你说你不是妖?那你是什么?!”楼衢见路荻如此,嘴边现出淡淡笑意,一边抚弄路荻的羽毛,一边问。“如果我是妖,你会请法师来捉我吗?”想想自己确实一时没转换过角色来,顾忌得太少,照电视和书上讲的,就自己这样的,无论是否是妖,如果遇到古代愚民,早把自己直接活埋焚烧了,哪儿还轮得着自己在这里大发厥词。想到诸多苦,路荻的调子变得软弱许多,头也低下了,眼巴巴地看着手掌始终不离自己背的楼衢。“怎么啦?一付可怜像!”楼衢索性就把路荻抱进怀里,一根一根地给她梳理羽毛:“我还是喜欢你气哼哼的样子。放心吧,这世上的法师,我楼衢还几个能看上眼的。再说了,就你这傻样,妖没个妖样,害不了我的。”不知道是不是生成鸟的关系,路荻从没想过,被人这样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梳理羽毛会让人这么舒服。酥酥麻麻和着楼衢软软低沉的声音,让人懒洋洋的几乎控制不住地思绪就迷糊起来,想问的问题全都想不起来,只是最后嘟哝了一句:“我感觉你比我更象妖,妖孽……”就昏然睡去。“是吗?也许,我真的是呢……”楼衢低低的声音在一片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中散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路荻再次醒来时,雨已经停了。竹叶上残留的雨水叭嗒叭嗒打在门前的石阶上,在静夜里听得特别分明。生来的夜眼,看了看四周。楼衢躺在床上,而自己还在那张楼衢抱着自己时坐的椅子上,只不过这时椅子就在他的枕头边上,底下垫了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棉垫子,软软的,很舒服。“原来妖孽也是要睡觉的。”路荻暗自在心里嘀咕,好奇地看了看睡着的楼衢。真是难看。长得好看的人竟然睡觉睡得象个死尸,又僵又硬,仰面躺着,手交错放在胸前,跟自己在遗体告别式上见到的遗体一模一样的姿式,怎么看怎么别扭。再加上楼衢皮肤甚白,睡梦中依旧眉头紧皱,不知道有多少心事放不下。月光散映下来,看上去真的是……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象。虽然是很帅,帅得天崩地裂,但还是一付死尸像。路荻磨了磨喙,感觉有些惊悚,不由后退了两步,还是赶紧逃掉得好。退到椅子边,往下看了看,是自己七八个身长的距离。路荻犹豫了一下,又怕他太警醒,不敢扇翅膀,只能把翅膀张到最大,轻轻往下一跃,本来还怕楼衢跟沈宸一样,会类似布丁一样的结界法术,幸好没有。腾空出了椅子,滑翔下去,好也~路荻心花怒放,不摔着就成。刚一落地,路荻就暗呼不对。脚上一片冰凉,然后,路荻下意识地一回头,就看到楼衢已直起身来,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啊~”诈尸了!!路荻刚才的想像与现实混在一起,透过窗户的朦胧月光映在楼衢的笑脸上,在路荻看来青白一片,连笑容都是狰狞的,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小心,扑腾着翅膀就飞了起来,直往窗户冲去。反正古代的窗户都是纸糊的,冲破就得到自由了!路荻闷着头,直冲!呼呼呼,路荻听到风声,也分不清是自己冲得太快,还是身后传来的声音。眼见就要撞到窗户,选中窗户中一片比较大空隙的花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翅膀一收,借着冲劲,只等着听到纸哗啦破裂的声音。没有?什么都没有?!路荻等了半天,怎么都没有冲到,最奇怪的是,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没有冲到,照自己这样收了翅膀的姿式应该往下坠才是,结果两样都没有,只感觉一直往前冲往前冲,冲得人都有些晕车……呃,晕飞了。猛地睁开眼睛,一张大大的笑脸正在自己的眼前。路荻早把这张帅脸与青白色的鬼怪联系在一起了,忍不住再一次大叫起来。楼衢微一挑眉,手指轻轻一弹,路荻感觉嘴怎么也张不开,象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自然也是发不出声音的。神智回来,路荻才发现为什么自己一直在冲的原因。不知道楼衢搞得什么鬼,自己竟然在绕着一个楼衢用手指划下的,闪着淡淡金光的圈滑行,一直在做圆周运动,难怪呢!“停下,我要停下!”路荻转得都快吐了,才发现自己终于能说话了,赶紧大叫道。楼衢微微抿嘴,道:“不逃了?”“不逃了!不逃了!赶紧停下来!”怒,虽然不知道是在气自己没用,还是气自己遇到的都是些怪物。“你想逃到哪儿去?今天沈宸来过了,他可是放心让你在我这里呆一阵呢。外面很危险,呆在我身边有吃有喝有玩,不好吗?”楼衢把怒气冲冲地路荻抱在怀里,斜倚在床上,梳理着她的羽毛讨好她。路荻翻了个白眼,歪着头,看向楼衢。本来想反驳的,可一见到楼衢的样子,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着中衣,月白色,软软地贴在身上。头发也解开来,散在肩上,整个人少了白日里的倨傲,多了份说不出来的私密的性感……男色啊~~路荻有些口干舌躁,为什么自己是只鸟儿啊?!现在路荻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拖身成一个有嘴唇的动物!!不要硬梆梆的鸟嘴,不要硬卡卡的鸟爪!不要!!

惊魂后半夜

花痴!也许上天都在嫌弃路荻,所以让她在晕头转向中突然看见……“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黑暗的夜中暴起:“怎么,怎么有两个你?!”路荻指着还躺在床上一付刚才自己看到的僵尸样的楼衢,一边抬头看着温润如玉微笑如春风的楼衢,声音抖如风中的秋叶,问道。抱着路荻的楼衢闻言,不以为意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着路荻,道:“大惊小怪!你一个妖怎么会不知道什么叫离魂吗?!”“离,离魂?!”路荻眼睛巴巴地看着眼前的楼衢,连余光都不敢再往床上瞟:“为,为什么突然要离,离魂?!”“要不是你突然要逃跑,又怎么会这样?”楼衢答了一句完全没用的话。路荻心里害怕,见楼衢一付懒洋洋的模样,怕他又要睡着,要自己一个人面对那张青白脸。连想都不敢多想,赶紧胡乱就接着又问:“那,那你现在抱着我的这个,是魂吗?怎么也能感觉热热的?”“我又不是鬼,当然会热热的。”楼衢象是知道路荻怕什么,故意把鬼呀鬼的挂在嘴边:“鬼虽然有的能在夜晚保持人形与人接触,但终是冰的,不象我现在这样,我这叫生魂,和那些鬼不同。”“那些……鬼?!”路荻禁不住抖了下,明明自己也是死过的人,怎么还这么怕鬼呢,低着头,路荻自己也想不通。不怕,不怕,没什么可怕的。路荻这么想着,给自己打了打气,正想接着问,谁知道抬头一瞬又看到那个躺着的僵……体,登时再次被恐惧袭击,颤栗着往后缩:“你,你能不能合体?!”合体?说完路荻自己都想笑,又不是变形金刚!这么一想,又觉得安定许多。楼衢飞了路荻一眼,显然是在嘲笑她的胆小。但也没有多做反驳,而是自然而然地把路荻放在枕边,自己往僵躺着的身体上一躺,真的合体了。路荻眼睁睁地看着楼衢僵直的身体突然睁开眼睛,对自己笑了笑。好可怕!完全是电视上诈尸的感觉!路荻翅膀收得死紧,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你,你放我走吧~”直到楼衢起身,如白日里一样,点了灯,在柔和的灯光下,路荻恢复了些神智与勇气:“我不回沈宸那边,我只是想要自由,哪怕回到深山里去,做一只普通的鸟儿,活一辈子。绝不会坏你事!”路荻见说了这么多,楼衢依旧拿着本书,倚在桌上看书,没有理自己的意思。只好咬咬牙,道:“我发誓,你让我以什么发誓都可以!离开这里之后,我再也不说话了!要不,你给我下咒也行,用什么法术也行,只要放我走,成不?!”楼衢听着路荻把狠话说完,慢慢地侧过头,一眼幽深地看着路荻,一丝笑意都无,半晌,才沉声道:“你就这么怕我?!”“不,不是怕。”其实就是怕。但看着楼衢的脸色,给路荻一百个胆子路荻也不敢认。定了定神,道:“不是怕,是为了自由。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什么话?”“不自由,勿宁死!”路荻拿出表演新诗朗诵的劲儿,感情充沛地喊了出来。楼衢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你不是那种坚定的性子。”“诶?!”路荻有一种被戳破谎言的尴尬与愤怒,幸好脸上有毛,看不出红来。一时被噎住,但再难缠的客户路荻都不怕,更何况一个古代书生?!路荻在心底给自己加了把油,接着道:“谁,谁说不是?!你才认识我一天,你就下这种定论,不觉得自己武断吗?!我只是外柔内刚!我是非常,非常有原则性的一……一只鸟!”这回,楼衢连一声应答都没有,就转回头去,拿起书,一付把路荻忽视的架式。路荻急了,冲过去,用嘴叨了叨楼衢手腕上露出的皮肤,引起他的注意,才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楼衢还是一挑眉,没有回答,不过这回是盯着路荻,没有看书,很给她面子。“我,我是鸟!鸟儿一向最爱自由!天高任鸟飞这句话听过吧?”“如果你是只鹰,我还信。但你是只八哥。而且……”楼衢顿了顿,道:“还是只聒躁的八哥,我很难将如此品性与你联系起来。”“这只是一个擅不擅于表达的问题。再加上,你也听不懂鹰语,你又知道它不聒躁?!”路荻开始胡搅蛮缠:“爱自由的品性与爱不爱说话完全不冲突的。而且,我还曾经为自由做过一首诗,以表心迹!”“诗?!你会做诗?!”楼衢的眼睛亮了一下。路荻心中暗笑,果然是书生,哪怕再阴暗,爱书爱诗的心态不会变。楼衢终于笑了,勾起嘴角,道:“念来听听。”路荻清了清嗓子,把翅膀抱在胸前,抑扬顿挫地念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念完,看向楼衢,眼巴巴地等着称称赞。楼衢表情微动,却阴暗不定,半晌,才道:“过于直白,诗体有些怪。不过……”说到这里,楼衢微微眯起了眼睛,意义不明地盯着路荻,道:“如果这真是你做的,那,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路荻连连点头,道:“真是我做的。以你这么渊博的知识,如果别人做过这首诗,你肯定早不知道了,不是吗?!”见楼衢似还存疑地微微点头,赶紧趁热打铁,道:“现在你相信我了吧?放我离开吧?我只是一只鸟,于你们人世没有一点关系!”“我倒是想放你走。可是沈宸说是把你寄养在我这里几天,过几天来取。如果我放了你走,岂不是要失信于人?这可不是君子所为。”楼衢不咸不淡地回应着路荻的誓言。“怎么可能?!骗人!”路荻一下火了,自己装了这么久的孙子,竟然只是让他看了场不要钱的戏?!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以你跟沈宸仇敌一样的关系,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沈宸是我的未来小舅子。我跟他的关系如何,你又是从何猜测的?”楼衢嘴角的笑依旧留着,眼中却沉积起了乌云,声音也明显地阴沉下来:“还是说,是沈宸如此告诉你的?!”这样冷酷的腔调让路荻猛然清醒,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抬头看着楼衢放大的脸,那丝笑看在现在路荻的眼中已变成了残忍,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解释道:“不,不是沈宸告诉我的。我是猜的。”“猜?从哪儿来的蛛丝马迹让你猜出这样的结果?”楼衢突然上前,一把抓住路荻的脚,吓得路荻“啊~”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青妍

“小姐真好看。”丫环玉香给青妍梳了个时下流行的同心髻,不由赞叹一句:“梳什么头都好看。”青妍扶镜凝视,半晌,羞涩一笑,啐了一口,道:“就你,见天嘴这么甜。也不怕人笑话!”“笑话什么?!”玉香得意地笑道:“我有小姐好看,别人只有羡慕妒嫉的份,哪儿敢笑话?!”说罢,见青妍面带绯色,只顾看着镜子,却并不责怪,心知说对了,不由笑得更是甜蜜。指着窗外,道:“这海棠开得正艳,恰衬得小姐肤色如玉。不如奴婢给您摘一朵来戴上吧?”青妍看了眼绿叶中红得又艳又倦的海棠,不知怎的,想起了楼衢,不由浅笑,望向玉香,道:“玉香越来越会挑了,这海棠确实开得好。去挑一朵来吧。”玉香得到称赞,满心欢喜地过去,用指甲掐了朵开得最盛的,过来,轻轻插在了青妍的鬓边,镜子里,人比花娇,花比人艳,煞是动人,连玉香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让本来就美丽的小姐突然变得如此让人惊艳。一时也呆在青妍的身后,半天没说话。“怎么?不好看吗?”青妍转回头来,看着玉香,玉香一时的沉默让青妍对自己的美丽没了信心。说着,就想把海棠摘下来,却被玉香一把拦住。“不是的,小姐,别动。”玉香重新把青妍按着坐好,才笑嘻嘻地道:“是太好看了,奴婢一时看呆了,才忘了说话的。”见青妍似有怀疑,连忙接着道:“真的,等见到楼先生,肯定能把他迷得团团转,连自己叫什么名儿都忘了呢。”说完,想到总是一脸清冷的楼衢失态的模样,玉香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青妍闻言,脸更红了。半低着头,小声道:“别瞎说。这话在自己家里当笑话说说也就罢了。衢哥哥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说到这里,青妍顿了一顿,声音更小了,是谁都能看的一脸神伤,道:“说出去坏了他的清誉,不好。”听到这话,玉香有些不愤,道:“这绛阳城里,谁不知道我家小姐是楼先生的心上人?!楼先生突然说要成亲,还是入赘!哼!谁知道那个沈眉耍了什么手段,讹住了楼先生?!太可恨了!”“胡说!”青妍猛地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突然,海棠从头上飘然落下,好象这么一会儿已经失了生命力,蔫蔫的落在地上。青妍看着海棠,愣了一下,才肃起脸,厉声道:“沈,沈小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以后还想在我骆家呆着,就不许再说这话!”说罢,见玉香惊住,一下跪在自己面前,青妍半晌没说话,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记着就行了,以后别犯了。你也知道我爹他……他不待见衢哥哥,而衢哥哥也要成亲了,我,我与他只是,只是兄妹情谊!”说完,青妍木木地转过身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道:“行了,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人侍候了。”玉香战战兢兢起身,看了青妍一眼,退了下去。青妍听着屋子里安静地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才慢慢地伏下身子,捡起那朵海棠,放在手心中,一点一点无意识地把它碾成红泥。“小姐,老爷来了。”玉香从门外传进来的话让青妍清醒过来,一看窗外,竟然已近午后,赶忙站起身来,展开笑颜,迎向门外:“爹。”“哈哈,我的乖女儿在做什么呢?”人未见,豪爽的笑声先到。话音一落,门口就进来一位膀大腰圆,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正是青妍的爹,骆府的老爷――骆正峰。“女儿没做什么。”青妍过去亲密地抱住骆正峰的胳膊,笑盈盈地问:“爹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铺子没事吗?”“铺子哪有女儿重要?”骆正峰带着女儿,来到后花园的小亭坐下,挥了手让送来点心的玉香退下之后,微笑地看着青妍,一边看一边啧啧,道:“我的女儿就是漂亮啊~”“爹~你又在笑话女儿了~”青妍显然是经常跟骆正峰开这样的玩笑,只是回了一句嘴,并不是很害羞。“什么笑话?!爹可说的是大实话!你不知道,今天陈媒婆来了,王记米行的长子王云向你提亲了。你看,多大的喜事啊?!我哪儿还有时间管铺子,这不就赶紧来看看我的乖女儿吗?现在不多看看,以后嫁了人,可就没时间喽~”骆正峰一付老怀甚慰的模样,自顾自兴奋地说着,没注意身边的女儿已经脸色煞白,挽着他的手也松开了,独自垂首坐在一边,沉默。“那个王云啊,文武双全,更可贵的还忠厚老实。上次,我跟王记做过一次生意,就是他来谈的,这小伙子真是不错……”骆正峰一路乐呵呵地往下说,说到半天,才发现,女儿竟然一句腔也没搭,这才奇怪地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青妍。见她没有精神的样子,赶紧把王云的话题放下,凑过去问道:“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没,没有。”青妍连笑都是苦的,只应了一句,就不再说话。骆正峰沉默了一会儿,也收了笑,直起身子,严肃地道:“青妍,爹我宠你爱你,什么都愿意顺着你,只除了你的亲事,你也应该清楚原因。我也知道你背着爹都做了什么。但想着姓楼的小子月底就要成亲,爹就忍了。你以后别再想着他了,爹给你找个好人家嫁过去,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吧!”见女儿只是咬着唇并不说话,骆正峰暗自叹了口气,道:“那王云……”话没说完,青妍突然打断道:“爹!你一身知道我的。如果不是跟衢……楼大哥在一起,跟什么王云李云,女儿都没办法好好过日子的!”“胡说!那楼衢除了脸蛋漂亮点,有什么好?!女儿家没成亲前都是这付模样,成亲后哪个不是乖乖的?!没关系,过个一年,生个娃娃,你就好了!”骆正峰挥了挥手,有些生气:“我已经应下了王家的亲事,选个吉日,你就嫁过去!”“不嫁,不嫁!”既然话都说开了,青妍也拿出平时撒娇的劲撒泼:“谁说衢哥哥不好?!爹,你还记得吗?以前楼爸爸还在的时候,你还一直夸衢哥哥聪明能干,是个可造之才。怎么现在就除了漂亮没别的好了呢?!爹!我知道楼家破败之后,你一直瞧不上,可是,可是……”青妍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当初娘嫁你的时候,你不也是个穷小子?!你怎么能嫌贫爱富?!再说了,衢哥哥现在也有钱有地位了,爹,你到底在嫌他什么?!”本来听到青妍把自己跟楼衢相提并论,骆正峰很有些不高兴。可一看女儿边说边在发抖的样子,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叹息一声,过去扶住青妍的肩,沉声道:“小妍,你这样说爹,爹很伤心。难道爹在你心里就是这付市侩模样吗?如果真的嫌贫爱富,我老早趁着楼衢发迹就把你送到他跟前去了。”“那,那……”青妍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骆正峰,道:“爹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我与衢哥哥在一起?”骆正峰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才道:“爹发现了他的一些不好的事。”“不好的事?什么事?!”青妍一听关于楼衢的事,立刻上了心。“这个……爹没办法对你说。”说完,骆正峰见女儿一付不依不信的表情,连忙道:“爹什么时候骗过你?!青妍就对爹这么不信任吗?!那楼衢绝对不能嫁!”说到这里,突然松了口气,道:“再说了,他月底就要成亲了,已经没有机会娶我家的宝贝青妍了。”

恐惧

清晨,阳光初照,路荻在楼衢肩头低着脑袋战战兢兢。一路走来,大家虽然对楼衢的肩头有只八哥感觉奇怪,但还是都非常和善地和楼衢打着招呼,一直走到书院,楼衢都一路在点头微笑。侧过头,看到楼衢额头处已淡至难以辩认的细细的白痕,路荻打了个冷颤。想起那天的恐怖情景,路荻再也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情了。那天晚上之后,楼衢没有再为难路荻。路荻也一时心存侥幸,想着美人就是美人,连心肠都是软的,还为此更加花痴了两个时辰。直至次日,路荻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次日,楼衢从街上回来,一踏进门,就道:“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路荻从被困的笼子里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一看之下,不由一头黑线,这人真把自己当只八哥了,竟还给自己找个了伴回来。楼衢手上提的赫然就是一只毛色黑亮的八哥。此时,这只八哥见到自己似也是很新奇,从萎靡中一下有了生气,眼睛滴溜溜转地看着自己。“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没办法交流啊~”路荻看了一眼自己的同类,暗叹了一句,重新低下头打瞌,一夜没睡,还真挺悃。“怎么?没兴趣?!”楼衢走过来,把那只八哥拎在路荻面前晃了晃,路荻没理。楼衢突然笑了起来,而且还呵呵笑出了声。路荻从未见过这样表情的楼衢,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傻愣愣地看着楼衢。楼衢弯着一边唇角,看着手中的八哥,道:“既然你不感兴趣,那它就没什么用了。不如……”路荻愣了一下,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向冷漠的人突然表情丰富起来,总让人觉得诡异。果然,不出所料的,楼衢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从怀里变出一把小刀来。从刀锋的光芒看,绝对锋利。“你,你要干嘛?!”路荻猛地往后一错,退至笼子的最边缘。“别怕。”楼衢口气中还带着笑意,斜看了路荻一眼,道:“修炼成妖也不容易,虽然你没什么本事,但我不会那么残忍的。只是这只八哥……”楼衢说着,刀光一闪,小刀已贴在那只八哥的喉间。八哥再是宠物也有动物的本能,一瞬间就感受到了铁器的森冷,突然暴发式地“啾啾喳喳”地狂叫起来,中间还伴着人类教给它的语言“恭喜发财”,只不过这一次是用嘶心裂肺的惨叫出来的。一边叫一边还扑腾着翅膀挣扎。路荻没有看到楼衢漠然的眼神,只是呆呆地愣住。她意外地发现,这只八哥的“啾啾喳喳”的声音,自己竟然听得懂!最让她震惊的是,这只八哥喊得不是“救命!”,而是对着自己喊着“危险,危险!快逃,快逃!”不管这一切是不是出于动物对族群的本能,路荻反应过来之后,激动得不能自已。在社会上虽然没混几年,但是早已经把冷漠当成正常,所以,才会对楼衢的种种行为虽然不认同,却也不吃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想法早就深深地铬印在了路荻的骨子里。可是,此时,一只八哥,一只把自己当成同类的八哥,突然让路荻感觉太珍贵。啾啾喳喳的声音中还夹着人类的语言,听上去又好笑又可悲。路荻心里一痛,再受不了,眼泪滚出来,滑过脸上的羽毛,仰天大叫了一声:“别杀它!”可是……话音未落,路荻就听到八哥的声音嘎然而止,只觉得眼前一片全是红色,是从那只八哥脖间留出的鲜血。“疯子!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杀人狂!变态!”路荻此时已疯,冲过去,伸着爪子在楼衢头上一阵乱抓,恨不得自己是怪兽哥斯拉,把楼衢撒成碎片才解恨!“什么杀人狂?”楼衢头发被抓得篷成一团乱草,有血从额头缓缓流下,鲜红衬着玉样的白,有种奇异的残酷的美感。楼衢不以为意,反而笑了出来,伸手轻轻把血抹在在手上看了看,慢声道:“我只是杀了只鸟而已。你激动什么?你这几顿吃牛肉粒的时候也没见哪只牛发疯啊。小妖,你也太搞不清楚现实了。”说着,手指随意一弹,路荻立刻如被点穴,身体全部僵住,重重地从楼衢的头顶上摔下来,发出“叭”的一声巨响。“你要乖一点。”路荻保持着抓人的姿式僵硬地躺在地上,心内纷乱一片,看了一眼自己脚趾上还挂着的楼衢的血与肉,不知用什么眼神看着楼衢。此时的楼衢,如果只用纯粹的审美眼光看,竟是比平常他斯文雅致时更打动人心,有种狂野的,黑暗的东西迸然而出,与鲜血与死亡如此相衬。只见他嘴里无声地念了什么,一圈光闪过,所有的作品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路荻本来还为八哥的性命愤怒的心此时完全被楼衢的灵异举动惊住了,猛烈跳动的心一瞬间完全停住,心里反反复复一个念头:“我完了……我惹错人了!楼衢他肯定不是人类!好可怕!”“你要乖一点。”楼衢蹲下来,看着路荻,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接着道:“相信我,我的脾气并不好。而且,我虽然不杀妖,但是生不如死的感受,我想你一定不想尝试,对不对?”楼衢似乎是知道路荻怕什么,勾起嘴角阴恻恻地笑了:“乖一点,好不好?”路荻使劲点头,刚才的那点勇猛劲全变成了懦弱。之后,楼衢又恢复成初见时的楼衢,斯文儒雅,但路荻总能从他身上闻到萦绕在鼻间的血腥气。恐惧已深深扎根,无法自拔。夜,安静的夜。路荻不敢看睡如死尸的楼衢,一个人卧在他的枕边,把事情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跟这些事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一个不放自己走,另一个还不放自己走?!说感情?!路荻摇摇头,现在她已完全无法相信人类了,只有深深的恐惧。到底是为什么呢?!也许自己找到症结就可以找到方法离开了。离开,离开……

沈宸

书院不大,但环境幽雅,教室安置在一片片绿色的参天古树中,读书声朗朗,一派与世隔绝的氛围。楼衢一进书院立刻象变了个人似的,象鱼儿进了水里,一种自在安然的气质一下让楼衢变得连路荻都觉得他似乎有圣洁高贵的光。赶紧摇摇头,把这种荒谬的想法排出体外。“沈……”宸字没出口又被路荻咽了回去。自己竟然忘了,沈宸可是楼衢在书院的学生!看着沈宸在下面对自己微笑,路荻差点没忍住直扑过去,离开了沈宸才知道沈宸对自己有多好!简直比自己的爸爸还爸爸。沈字落在楼衢的耳朵里,楼衢只是微微用眼角瞟了路荻一眼,路荻吓得又一寒颤,已经被这家伙搞出条件反射来了!郁闷!楼衢越发象死神,而自己则越发象乌鸦!古人讲课是真真无趣!就是念课文,然后讲大道理,滔滔不绝啊,滔滔不绝。听得路荻几次都差点从楼衢的肩上摔下去。重新清醒过来,看看四周,奇怪的是,老师讲得摇头晃脑也就罢了,学生竟然也听得摇头晃脑。侧头看向沈宸,好象沈宸也知道自己会看他一样,一看他,他就会抬头看向自己,虽然依旧是嘻皮笑脸,好象在逗自己玩一样。但目光温暖宠溺。让路荻惶惶然的心突然停跳,好想掉泪!路荻眨了眨眼睛,突然展开翅膀,直冲向沈宸。吓得教室里突然一片安静,所有的学生都傻乎乎地看向路荻与把路荻抱在怀里微笑的沈宸。路荻把头埋在沈宸的胳膊下面,不敢看楼衢。楼衢表情未变,把书放在教案上,道:“下面的时间,各位自习。明日抽查。”说罢,向沈宸招了招手,转身率先走出教室。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照得院内都是树叶留下的斑驳光影。楼衢与沈宸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如果不是路荻这只突兀的黑八哥,倒更强似一副画。“小宸。”楼衢温柔微笑,侧脸看向沈宸,道:“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沈宸看了一眼路荻,也笑道:“姐夫都是为了家姐的生活好,小弟当然不会反对。”楼衢闻言一喜,正要说话,却听得沈宸接着道:“可是……”“可是什么?”楼衢眉头微皱。“因为风水问题,还请姐夫不要有大的改动。”沈宸似乎很快活看到楼衢变脸,脸上的笑意更浓。听到这里,路荻才明白,楼衢还是不死心要在沈家动土。这时,再傻的人也知道,他要娶沈眉,必是为了沈家那块地,至于是那块地的什么东西,路荻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突然把自己送还给沈宸之后,就开始谈这事了?难道自己也是这件事里的什么条件?!路荻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楼衢突然用余光瞟了路荻一眼,对沈宸道:“这家伙胆小如鼠,小宸可要好好照顾它。”说到照顾两字的时候,狠狠地加了重音。胆小如鼠?!路荻真想跳起来大骂!是谁那么变态在自己面前杀人同类的?!是谁动不动把自己搞得比僵尸更僵尸的?!别说自己只是一只八哥,就是个正经人类,那也得要多粗的神经才不会被吓到啊?!这个变态,临了还郁闷一下自己!路荻狠狠地瞪了楼衢一眼。“自然。”沈宸微笑。楼衢突然凑过来,一边用手捋了捋路荻头上的羽毛,一边在路荻的耳边,用一种细细小小的声音说道:“傻瓜,看人不能看表面,到现在你还没明白!你知道沈宸是做什么的吗?这么安心奔向他?哼,别怪我没看在两天两夜的情份上提醒你哦,沈宸他可是个道家名门出身的修行者,小心哦,小傻瓜,你可是个妖!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路荻听得心中一紧,这人也太知道人性,自己经历了他的事情之后,对人类的不信任也延续到了沈宸身上。虽然相比之下自己更愿意与沈宸在一起,但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到底为什么沈宸会买下自己,对自己这么好?!只是一只宠物吗?!抬头看向沈宸,却只见沈宸在斑驳阳光下笑容显得意义不明,似乎,似乎……楼衢的这番话他并没有听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这算什么?!传声入密?!没等路荻反应过来,楼衢已告辞离开。沈宸抱着路荻在路上又走了两圈,来到一处僻静地,只见一个破旧的小柴房样的屋子藏在角落。沈宸没有犹豫,直直进去,把路荻放在地上,嘿嘿对着路荻笑。把路荻吓得又是一惊,这人,这人想干什么?!不会被楼衢传染变态了吧?!“宝宝,想不想去看看楼衢现在在做什么?!”“不想……”好不容易才离开那个恶魔,谁想再看到他?!沈宸却不以为意,道:“真的不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嫁到我家去吗?你不是一直好奇吗?”路荻咬了咬不存在的牙,顿了一下,道:“其实,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沈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当初会买下我?!”沈宸愣了一愣,突然把眼光掉开,仰头看向窗外的树梢,树梢在风中摇摆不定,象路荻的心。“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呢。”沈宸沉默半晌,低下头来,恢复了那个皮皮的沈宸,对着路荻眨了眨眼,道:“路荻如果想听,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个通宵。但是……现在时间不够了,楼衢那小子肯定动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好奇得很呢!”“可是,可是……”路荻还没把话说完,突然只能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沈宸,沈宸他,他竟然开始脱衣服了!!帅哥,脱衣服了!!外衣脱了,折好,放在一个旧案上。又开始脱里衣!肌肉,胸肌,肱二头肌,还有漂亮的隐隐的六块腹肌……一点一点慢慢露出来!路荻看得目光发直,口水直流,幸好是八哥,不然脸就丢尽了。连沈宸为什么突然脱衣服都忘了问,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个,那个裤子什么时候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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