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遇记》第5/6页



黑暗,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黑暗。到地狱了吗?没有牛鬼蛇神,也没有鬼差神使,这样的地狱也太无趣了点吧?虽然在心中腹诽,但路荻还是听从尚穆的话,一动也没有动。奇怪的是,明明刚才是冷得觉得连额头都结了冰霜,不料此时却从心底里涌出的暖流,整个人懒洋洋的,好象春日里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不知从哪个遥远的地方传来细细弱弱的歌声,一点一点近了,四面八方把路荻包围起来。歌声带着浓重的哭腔,远处还不明显,越是近越象是女子婉转又惨烈的哭泣。黑暗,还是全是黑暗。眼睛全然无用,听力就变得敏感起来,这如泣的歌声每一下不断上扬的余音都拉紧路荻的心弦。路荻似乎被这歌声镇住,忘了全神贯注地细细听,试图要分辩出却没有注意,这漫天漫地的黑暗中慢慢开出了腥红的花朵,妖异美丽。等路荻发现的时候,眼前的红色花朵却蓦然幻化成一个怒目獠牙的恶兽,张着大嘴,向路荻扑了过来。本能地,路荻想转身就跑,却不料一转身,就有一种痛,痛彻心扉,似要生生把路荻从中斩成两段。“啊~~!”路荻惨叫,再一回头,却猛地怔住――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转身,还在那里傻傻地站着,甚至还保持着抬头看着恶兽时惊恐的表情。那么自己……?路荻低下头一看,只有手和上半身倾出身体,一个青色透明的身体。路荻这才知道,自己被惊到离魂,而原来离魂会这么痛。赶紧回转身去,与身体重新附合在一起。这么一惊,路荻找回了神智,一边垂下眼光,不看不听,心中怦怦乱跳,不顾寒毛直竖的恐惧,给自己不断重复着打气:“这是幻像幻像,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一边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那本临来前尚穆给的小册子。小册子此时已有了实质,触手冰凉还有些粘腻,象是有血浮在上面,让人很不舒服。沉重如羊皮卷。路荻压抑住心里的不舒服,翻开第一页,封二写成两个绿莹莹的大字“魂术”。不知道“红配绿,狗都嫌”吗?!这地府的审美真的成问题!不是腥红就是莹绿!路荻继续翻着,外界的歌声与恶兽似乎都停了。细细看下来,就象自己前世学的教科书,前几章讲的是基础知识,魂的种类,魂的用途什么的,然后才是实用法术章节。捕魂术,炼魂术……吧啦吧啦一堆,一直到最后一章,才写了一个归魂术。路荻眼睛一亮,正要仔细看,突然感觉到心里一阵烦躁。糟,有人在窥探自己的心,幸好被窥心镜警示。有人……哦,不。是有鬼。路荻加强窥心镜的防护,心颤颤地猛地抬头,一看之下,差点吓出心脏病。身下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血海,如同被火煮得沸腾一般翻滚的海面,迎面吹过来腥风阵阵,海面上还漂着各种人类或者非人类的尸体残片。而自己站的位置却只是一个尖尖的石柱,高高的耸立在茫茫血海中,摇摇欲坠。耳边伴随的是,自己还带些稚嫩的声音不断呼唤着自己回家的声音,凄厉又温柔,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诡异。书差点从手中抖掉。对于死亡的恐惧与见到血肉,并且受着血腥气的蒸熏而引起的强烈的生理反应,让路荻几乎晕死过去。却又不敢真的晕死,这一倒必会落入血海。到了此时,路荻只觉得死亡远没有眼前的情景可怕。哪怕是自己电视里见过的那种地府也比这个有人味得多,可爱得多。路荻忍住欲呕的生理反应,蹲了下来,死死抱住脚下的石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路荻用了吃奶的费才把僵硬的手抬到眼前,一边抱着柱子一边看书,看看怎么才能逃出去。捕魂术,没用!炼魂术,没用!……“镇魂术”?!路荻小小声音惊呼了一声。应该是它吧?!“阳爻在上。二阴爻在下。其数七。五行属土、居东北方,色黄。”这不是《易经》中所说的艮卦?!路荻在沈宸身边呆了这么久,别的没学会,这些东西还是知道了不少。所谓艮,即为山,君子以思不出其位……路荻边看边点头,口中还不停地喃喃自语。没一会儿功夫,就感觉周身暖热,似有热流自丹田流出,不由兴奋,加速周天运转,一时之间,路荻进入天地无我,我自在天地的境界。路荻此时五识俱亡,除了自己完全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听不见铺天盖地鬼怪惨厉的求饶叫声,看不见这世界根本没有什么血海,没有什么石柱,只有苍茫天地间荧光缕缕俱向路荻而来,形成一个如龙卷风般的旋涡,把路荻紧紧围在中心。一切忘我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路荻只觉得舒服,太舒服,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似的轻软,嘴角压抑不住勾起甜笑,终于满足地叹口气,慢慢睁开眼来。奇怪,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是自己是躺着的,周身说不出的舒泰,充满力量。一切也不再是黑暗,不再是血红,只是四周都发着白光,却不知光明何来。“宝宝,变回来。”“沈宸?!你在哪儿?!”路荻一听,欣喜异常,就要爬起来,却听到沈宸的声音又响起。“别动,宝宝,千万别动。”路荻一听,放下起身的念头,下意识地往沈宸声音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呵呵。”沈宸的笑声有些无奈,道:“向下看,使劲向下看。”路荻顺从,向下看再向下看。直接囧到。“沈宸,你怎么……变这么小了?!”比自己的手指甲盖差不多大。“不是我变小了。”沈宸叹气,道:“是你变大了,宝宝。你吸收了太多魂灵的能量,变大了。”“啊?!”路荻惊叫一声,却又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大得吓人,一声“啊”都让沈宸在地面上跳了几跳。见此情景又不由觉得好笑。又好笑,又有些感伤,自己与沈宸越来越不一样……这并不是什么让人快乐的事情啊。“别发呆了,快变回来吧。你不是要救楼衢,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沈宸似乎并不以为意,而且对路荻变大这件事,竟也表现得不惊不恐,甚是平静,倒叫路荻有些欢喜。“怎么变回去?我不会……”路荻撅撅嘴,又猛地收回去,一想到自己撅出嘴去象鼓出一块肉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用意念想变,就变了。”连声音都没有,这话一落,路荻已缩了回去,被沈宸扶着站起身。路荻抬头,见沈宸似笑非笑,一身灰色的学生袍说不出的温暖,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自己看不懂的涵意,清亮夺人。“你怎么来了?!这里……应该还是地狱吧?!”路荻说得有些不肯定,顿了顿,问道。“不陪着你,我怎么放心?”沈宸梳理着路荻的头发,声音倒象是在叹息。“我,我刚才那是怎么回事?!”路荻拉着沈宸向前走,只是在光里走,没有路,没有风景,似乎也不象有尽头的模样。“我说了,天意如此,我也要逆天而行。”沈宸随着路荻慢慢走,边走边道:“《魂术》你好好收着,这世间除了你没有别人更合适它。当年我得到《魂术》,万分不解,才送给了尚穆。到现在我才明白……”“明白什么?”“命运可畏。”沈宸看着路荻,突然勾起唇笑了:“也可爱。”“什么意思?关命运什么事?”路荻不解,停下脚步,转头问道。“我记得宝宝唱过一首歌。”“我唱过的歌多了,哪一首?”路荻做八哥的时候,最爱的娱乐就是换各种嗓音唱各种歌曲。“命运如刀,就让我来领教!”沈宸不理路荻的疑惑与震惊,拉着她的手向着光最强的地方走去:“拉紧我,千万不要松手。”

地府初印象

象踩在虚无里,每走一步路荻都很担心,担心脚下是个万丈深渊,一脚下去就万劫不复。沈宸的手很暖很大,紧紧地包着自己。路荻跟在他身后,下意识地踩向他踩过的地方,似乎也能从脚下得到些温暖。一步一步,强光一闪,什么也看不见。再次睁开眼,天地已换,路荻呆怔,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问道:“这儿……是哪儿?!”“刚才过了幻境,这才是真正到了地府。”沈宸没有松手,只是陪路荻站着发呆。“可是,可是……”路荻指了指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路边的灿烂的桃花与飞扬的酒幡,路中间来来往往喧闹的人群,有些结巴,道:“这明明是人世的市镇,怎么可能是地府?!”沈宸失笑,道:“谁告诉你地府不可能是这样?在宝宝心目中地府应该何种模样?”没有大鬼小鬼,锁链油锅,最少应该阴森森的吧?可眼下……路荻看了看那不知是不是太阳的太阳,闻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纳闷道:“如果地府如此,人们有什么理由还这么怕死?!顶多算是搬了个家嘛。”“那……”沈宸顿了顿,道:“宝宝还想去救楼衢吗?”路荻摸了摸怀中的楼衢,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谓,如果楼衢能在这里活得很好的话,自己又何苦让他回去阳间,面对复杂的感情关系?!看着繁华街景,一时之间,路荻只能沉默。“走吧。”沈宸拉着路荻沿着街道往前走。“去哪儿?”路荻由他拉着,走入街道,看着两边林立的商铺,笑容可掬的商户,路荻隐隐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却一时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去见楼衢。”沈宸拉着路荻东拐西拐,一会儿就让路荻迷失了方向。“楼衢?!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儿?!”路荻愣住。“我不知道,你知道。”沈宸回过头来,灿然一笑,勾起唇角在阳光下笑得灿然。路荻好久没在阳光下见到沈宸了,这一瞬间恍如隔世之感,眯着眼睛,不知是感伤还是感叹。发生了太多事,京城比这地狱还要象地狱一些。那些黑暗的阴沉的算计的事,让路荻很久没有办法笑出来。看到这样的沈宸,路荻心弦微颤,过了半晌,才回过劲儿来,问道:“我怎么都不知道我自己知道?!”“《魂术》里不是有个搜魂术?”沈宸等着路荻从怀里掏出《魂术》来,现翻,嘴边含笑,用手指了指《魂术》其中一行,道:“看,搜魂术是需要魂镜做道具的,我现在就是带你去有魂镜的地方。”路荻细细把搜魂术的咒语心法记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才纳闷地抬头看着笑眯眯的沈宸,道:“你来过地府很多次吗?对这里如此了解。”“不,第一次来。”沈宸摇摇头,回视路荻道:“进地府,死魂是不用过幻境的。而生灵能过幻境的从未听说过,你我二人怕是千载难遇第一遭。这些全是托宝宝的福呢。”“是吗?”路荻晃了晃手中的《魂术》,不太相信,道:“其实,只要有这本书,是个修行者应该都可以过得了幻境的。而且,这书还是你给我的,算什么托我的福?”“不是。”沈宸笑着摇头,道:“不是每个人拿了《魂术》都能进地狱的。宝宝,你还不太了解自己。”“我……有什么不同吗?!”路荻这回真的皱起了眉,难道自己不是真的八哥?!不然一个八哥妖能有什么不同?!沈宸拖着路荻的手慢慢走在街上,这里似乎还是春天,风温柔得很。“你看得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沈宸用下巴指了指四周,笑着小声问路荻。“呃……”路荻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下认真观察,却一时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踟蹰良久才突然大悟,使劲拽了拽沈宸,道:“这,这里的人都不说话!”“你终于看出来了。”沈宸抿嘴笑,道:“虽然不同之处远不只这一点,但是这一点却与你有关。他们不说话,是因为你,宝宝。”“我?!”路荻大惊,八哥不是天生会模仿吗?!自己虽然会所有的声音,但,但并表明是自己把他们的声音夺走的吧?!“嗯。”沈宸点头道:“不过,现在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到时你自然会知道。我们还是先去找魂镜吧。”说罢,不顾在震惊中还未回转的路荻,拉着她疾走,没一柱香的功夫,二人来到一座富贵人家的府邸门前。门前卧着两个恶兽石像,对面影壁上刻画着一片妖冶的花栩栩如生,与这家的庄重肃穆大大不衬。路荻抬头,看门上匾额,只有两个大篆,这等古字路荻不认得。“这是衙门。”沈宸好笑地看着路荻郁闷的脸,道:“魂镜是地府的公家之物。”“公家之物我们如何能借到?”路荻问道。“你来就是。”沈宸拉着路荻并不往正门走,而是走象旁边的小门,门口有一个门卫,沈宸过去从怀里掏出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冥界银票,递了过去。门卫只瞟了一眼,就挥挥手放了他们进去。进去,就是个长长暗暗的巷道,阴森森的,倒与路荻想像中的地府有些相似。巷道很长,路荻拉着沈宸的手,有些紧张。沈宸意外地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径前行,直到远远的听到哭笑之声,才慢了下来,转过头来,对着路荻一笑。“到了。”沈宸贴在路荻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一会到了魂镜前你千万不要说话。我打手势,你就开始使用搜魂术,找到之后,我们迅速离开。”路荻严肃地点点头,二人一路沉默来到魂镜面前。魂镜很大,占满了一面墙。旁边站着很多人(?或者说是鬼?)看着魂镜指指点点,哭哭笑笑,却并没有人说话。沈宸与路荻不往人堆里凑,站在边角,沈宸划出一个结界把二人包裹其中,才做了个手势。路荻会意,低头嘴唇微动,不敢出声地默念咒语。一片黑暗的魂镜,随着咒语起了一阵涟漪,晃了晃,却见楼衢有些虚幻的脸慢慢显现在其中。楼衢闭着眼睛,还是死前的那身衣服与形象,连胸口溅的血还在,一片鲜红,好象刚刚溅上去一样。路荻抬眼见此情景,一阵激动,口中咒语骤停,楼衢的形象又渐渐淡去。路荻惊醒,连忙低下头补救。咒语终于完结。路荻急切地抬头,却见沈宸正对着魂镜不知在做些什么,楼衢的形象忽大忽小,从周围的环境看,应该是在一条船或者是岛上,四周都是水,楼衢沉沉睡着,一点也不象正常的死灵那样,到了地府就能清醒地四处游走。路荻正细细观察,试图看出楼衢所处之地有什么特征,一会儿出去好找。没料到,画面突然转移变大,魂镜中楼衢的身边出现了另一张脸,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路荻大惊,生平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本能地张嘴就要叫,却被沈宸一掌捂住,只能瞪圆了不敢置信的眼睛,发出“唔唔”的声音。

世上的另一个我

沈宸虽然捂住了路荻的嘴,自己其实也是惊讶万分的,盯着魂镜上的那张与路荻一模一样的那张脸,目瞪口呆。倒是路荻自己惊了一下之后,猛然想起,自己并不是这个八哥的原魂,眼前见到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恐怕不是她与自己一模一样,而是自己与她一模一样才对。这样一想,路荻立刻平静下来。感觉到捂着自己的手掌抽搐式的颤抖,不由好笑。自己也终于把一向以痞笑来掩饰情绪的沈宸吓到了。手诀一撤,魂镜涟漪重起,荡呀荡,回复了一片黑暗。沈宸一脸惊讶,路荻牵着他的手,默默往回路上走。昏暗的巷子与来时一样长,但路荻心思平静,竟觉得隐隐的凉让人周身舒畅。牵着沈宸的手,一边走一边描画,象是从前无忧无虑的上学时光,手中总随便拿着样东西来回抚摸,不是多爱,纯粹是为了好玩。沈宸的手有些粗糙,与他的书生外表大相径庭。暖暖大大,让路荻想起爸爸。那个八哥好好地在地府里活着,真好。自己占了她的身体,虽然刻意忽略,但偶尔想起总觉得有些愧疚。如今,她的那付模样,笑得甜蜜,多少让自己心安。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与楼衢在一起,但是,她还在,她还好好的存在,这个消息,就已经能让路荻安定欣喜了。阳光照下来,路荻与沈宸刚从黑暗中走出来,颇不适应,齐齐以手做檐,做悟空状眺望远方。好一会儿,沈宸才突然道:“那人是谁?!”“世上的另一个我。”路荻抿嘴笑。沈宸显然不理解路荻的乐趣在哪儿,难得地皱起了眉,盯住她,道:“宝宝,你若无心,我们现在就回去。”路荻有些无趣,收了笑,摇头道:“来了都来了,何必急着回去?况且,楼衢未醒,我总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才是。”说到这里顿了顿,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要是我替他做决定,他的人间未必有这地府来得好。放下仇恨放下感情,重新来过,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呢。”“地府之所以被世人所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沈宸听了路荻的话,眼光闪了闪,道:“宝宝,到现在你还是看事情只看表面,真是没有长进。”听着沈宸的话让路荻想到从前的那个经理,“没长进!”然后再加一声重重的“哼”就更象了。看来是怎么重生,没长进还是没长进,这个词要跟着自己永生永世啊~~路荻心头不爽,索性闭了嘴,抬起头寻了寻方向,假装自己没听见,拉着沈宸往南方走去。“你还没说,那个与你长得一样的女子是怎么回事呢?”沈宸由她拉着,懒懒散散地跟在后面,盯着路荻有些气急败坏的背影,勾唇一笑,不急不徐地问道。闻言,路荻猛地停住,转头直视沈宸,一脸严肃,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是你自己不信。”“什么?!”沈宸愣了愣,神思迅速回转,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问道:“你说,你是个女人,不是妖?是这句话吗?”“正是。”此时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义了,二者相见,自见分晓。路荻坦然道:“我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女人,死后,不知为何醒来就到了这个八哥的身体里,后来,还被你用三文钱买了去。你硬说我是妖,结果,这身体还真是妖。但其实,”路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这里的灵魂早就换了,而真正的你认为的那个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刚才我们在魂镜中所见的那一位。只是不知为何她会与楼衢在一起了。”“哦?”沈宸象是被日光刺得睁不开眼,眯成一条缝看我,好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道:“那么,宝宝你现在可能有麻烦了。”“什么麻烦?”路荻挑了挑眉,道:“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先死了,连个尸体都不让人用么?不至于那么霸道吧?!”“那小姑娘可能倒不至于这么霸道,不过,据我所知,她的父亲可是出了名的不讲理。”沈宸的声音很小,嘴更是贴到了路荻的耳边,不知搞什么鬼,弄得路荻痒酥酥地尴尬。“她的父亲是……?”路荻微错开身子,问道。“你刚才没注意吗?她的衣裳可是翠绿色。”沈宸挑眉。“那又如何?”穿红戴绿不是古代女子最爱的恶俗装?“这里可是地府,你看这街上,除了树,可有一点点绿色?”沈宸下巴扬了扬,给我指引方向。果然,路荻环顾四周,商铺人流,车水马龙,这条不算窄小的街道上除了开得正艳的桃花偶尔有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还真是没有绿色,浅绿、翠绿、荧绿、墨绿……统统都没有。不说,还一时难以发现,这么一个小小的不同。“这……跟人间的明黄色类似?!”路荻心中已信,几乎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正是。”沈宸叹气,指着正南方,道:“我们要去的方向,正是阎王殿所在。”路荻极目远眺,却见沈宸的手指向的远方有一处层层叠叠的翠绿飞檐,错落有致,照规模看,非皇宫莫属。不由跟着沈宸叹气,道:“你真是第一次来?!怎么什么都知道?!”“修道之人总难免会认得一些神妖鬼怪,知道这些并不希奇。再说,还有修行的古书上也有记载。”沈宸不以为意,淡然解释。“走吧。”路荻想了想,虽然想不通一个好好的地府公主为何会变身八哥在人间流连,但晕迷不醒的楼衢,路荻摸了摸怀中温热的铁制楼衢,还是拉着沈宸往南方那一片翠绿中走去。“这样贸然前去,不但见不着楼衢,连我二人恐怕都性命难保。如果宝宝非要去……”沈宸拉住路荻道:“我们得先行做些准备。”“什么准备?”“首先,我得先教教你如何在地府生存。让你知道,为何地府让人恐惧。”沈宸的笑在阳光下去蓦然阴寒了下来,冷冷地看了眼看起来与人间无异的街景,道:“你信不信,我数十下,就会有人来请我们喝茶。”

初定

沈宸突然在路荻脸上轻轻一抹,路荻只感觉脸上一凉,就听到沈宸数数的声音:“一,二,三……七,八……”还没数到十,就见街对面走过来两个人,穿着深色长袍,阳光下无风自起,面目有些模糊,表情严肃,|Qī+shū+ωǎng|向着沈宸一抱拳,无视路荻,做了个请的姿式。路荻习惯性刚想开口,就感觉手心一疼,是沈宸掐住,才想起,这里不能说话啊。只能无语地看着沈宸与那二人的默剧表演。果然是喝茶,不过,路荻与沈宸被带到的地方很阴沉,明明屋外阳光灿烂,屋内却完全不受影响,甚至还点了灯,才昏昏黄黄的有了些亮。厅很大,很空旷,上首坐着一位白发清瘦的男人,脸色很白,嘴唇却很红,看着很……别扭。见到路沈二人只是抬了抬手,一付高高在上的派头。两侧各站着九个高大仆役,一身劲装,一人手中拿一杀威棒,面无表情瞪视着沈宸与路荻,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看起来特别彪悍狰狞。路荻看了眼沈宸,沈宸回她一笑,这一笑难得的温柔平和,完全没露平时的痞样。路荻安心了不少,忽视这满厅的压力,反正在尚穆的影响下,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故意为之的威压。下首坐下,倒也处之泰然。端起青花瓷的茶碗,袅袅茶香让路荻精神一震。跑了一路,闻到这茶香顿时觉得渴了。迫不及待地揭开碗盖,表情登时僵在脸上,难怪沈宸但笑不语,正容端坐,动也不动呢。这一碗血红的汤,纵使再香,路荻也喝不下口。只想着血海无际的幻境,无数尸体与腥臭的回忆瞬间淹没感官。路荻颤微微地把茶碗重新放下,做镇定状目视前方。没有语言交流,只有小小的肢体动作,路荻根本看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客套虚伪。这种场面路荻见得多,换个服装换个场景还是中国人。猜也能猜到,互相套话呢。因为血茶带来的恐惧,一刻钟的时间,让路荻如坐针毡。直至沈宸起身行礼,路荻才蓦然清醒,连忙跟着沈宸行礼。上首白发男人挥了挥手,沈路二人跟着先前的两个男人一起出了门。这一次,没有上街,绕过繁华街道,一路北行,越走越偏,眼前的房屋都渐渐矮破起来。沈宸不知从哪里来的冥银,随手从怀里掏出来,在暗处递于了两个无表情男人,二人并未推辞,显然认为这是规矩,只是顿了顿,稍稍拐了个方向,没走两步,四人进了一处房子,小小的独院,门前的匾额被两男合力一拍,登时换了两个字,还是大篆,路荻看不懂。两个男人木着表情,略一施礼,人已飘然离去。“这是……?”路荻纳闷,进了屋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小家的模样,没有任何不同。“保持笑脸。”沈宸还是温和地笑,话含在嘴里说道:“这是地府给新魂安置的住处。不过……”沈宸侧了侧身,道:“地府的所有魂都是被监视的,你看,那个我头顶上的那盏长明灯,就是地府监视所用的法器。”“诶?!”路荻愣住,看了一眼那盏普普通通的长明灯,回过头来保持着又傻又僵的笑容看着沈宸,道:“地府的人怎么会有这闲功夫?!人都死了,还能闹出多大的风浪?!”“嗯,因为地府要对每一个死灵论生前功过,但是,实际上并不是每个死灵他们都得罪得起,比如是某个星宿下凡历练渡劫之类的。曾经就发生过某个杀戳过重的皇帝死后搅得地府翻天覆地的事情,至使人间孤魂野鬼犯滥。在那件事之后,地府就形成了严谨的等级制度与监视制度,避免不同等级灵魂之间的交流与冲突。只是,最后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如监狱般的模样,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路荻一听皱紧了眉,道:“那,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公主府还能有办法可以进去吗?”沈宸叹了口气,道:“本来只是用来防备的功名,如今却真的要拿出来用了。”“功名?!”路荻挑眉:“你不是才考完,又没出结果,哪里来的功名?!”“这等事……”沈宸笑了笑,道:“有尚穆在,还有什么为难?你生病的那三天,公文已下,只不过是没有告知天下罢了。”说着,沈宸突然开始解衣服。“干嘛?又不热……”路荻脸一红,嘴上说着,却没有真的上前阻止,眼睛反而一路盯得紧。沈宸见路荻的红脸,不由笑出了声,道:“你想哪儿去了?”说着,拉开衣服,给路荻看自己的左胸口,胸口上一朵红色的祥云,暗暗泛着氤氲,很是美丽。沈宸道:“看,这是功名的表像。”“哦~~难怪刚才那些人完全忽视我,只跟你又是作辑又是笑的,原来就冲着这个。”路荻做恍然大悟状,顺便把眼光偏了偏,脸却腾地一下红了,赶紧移开,假装看着这屋内的装饰。沈宸见路荻如此,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眼睛亮亮地盯着路荻,自在地重新穿好衣服,才道:“是啊,这个现在就是我们进公主府唯一的倚仗了。”“我还想问一句。”路荻听到沈宸穿衣服的声音结束,才转过头来,道:“我们现在在这里,那么,我们其实在人间算是已经死了吗?”“如果回不去,就算死了。”沈宸似乎并不以为意,答话间那种痞痞的懒散劲儿又出来了,甚至还伸了下懒腰。过去揽住路荻的肩,把头靠在她的头上,道:“别怕,到哪儿都有我陪着你呢。”“可是……我们吃什么呀?!”路荻被沈宸拉着一起坐在一张大大的太师椅里,想到刚才的血茶,心里一呕,皱起了眉头。“不吃。”沈宸转过脸来,笑眯眯地刮了下路荻的鼻子道:“我们是来救人的,你还尽想着吃,也太……让人寒心了吧?!况且,在地府里是根本不用吃喝的。”“可是……刚才那茶?”路荻心有余悸。“也就做做样子,在地府呆久了的人,总会想着法子学起人间的模样,闻闻也就算了。”沈宸一根一根地梳理着路荻的头发,懒洋洋地道:“累了一天了,睡会儿吧。”“什么?!”路荻看了眼窗外明晃晃的太阳,道:“还是大白天呢。”“这里根本没有夜晚的。傻瓜。”沈宸说着打了个呵欠,道:“走,我们躺在床上慢慢说吧,我实在撑不住了,自从你生病我都没睡过了。”说着,拉着路荻走进内间,往床上一倒,发出满意地叹息,闭上了眼睛:“说吧,还有什么疑问?”“除了等级森严,人人受监视,没有夜晚之外,地府还有什么可怕的地方?”路荻与沈宸从在一起就经常如此在一张床上,孤男寡女,青春年少,却自然得很。奇怪的是,连路荻自己都从未往限量级方面想,随便挑了个舒服的位置,也闭上了眼睛。“所谓善恶有报全是虚枉,这件事难道不够可怕吗?没有自由还不够可怕的吗?”沈宸微微抬了抬眼皮,见路荻窝在了自己旁边,象只小猫,淡淡一笑,把她往身边拢了拢,才接着道:“宝宝,你对人性没有准备,以后会难过的。”说着,叹了口气,见路荻半睡半醒地嗯了一声,又加了一句:“那我明天找份地府法典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一吻

执着功名印记,第二天沈宸就去谋了样公职,在衙门里做一个小小的判官司笔。其实就是判官旁边的书记官,无权无钱,只一闲职罢了。路荻在小屋内遵沈宸命,看书。从法典、地图到手语基础,路荻看得头晕脑胀,才对地府有了个浅薄的了解。事事有规范,物物有规矩,每个人都可能是那个监视你的人,每个人都可以以揭发他人获得提早投胎的机会。而法典更是详细,随便哪一条犯了都是大刑。因为鬼除了魂非魄散是不会死的,所以量刑很重,清蒸还是油炸全看法制作法典的鬼当时的兴致。一页页翻下来,全是血腥与恐怖,变态的暴力。路荻打着冷颤合上这本黑得能吞噬所有光的法典,深深地吸一口气。几时几刻做什么吃什么怎么吃怎么做,尤其是关于平民的条款更是复杂,全都一条条列得清楚明白。比如现在,路荻就该去睡午觉了。路荻放下法典压抑着头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感受着又热又阴冷的微风,久久不能平静。是……很可怕。窗外永远耀眼的阳光似乎在这一瞬都变成了漫天的眼睛。这里,确实是地狱。几乎不用想了,楼衢那样高傲的性格又如何会愿意接受如此压抑的生活?!自己害他落入如此境地,无论如何都是要救他出来的。那个公主……不知当时为何死得如此狼狈?想到自己刚到时一身灰败凌乱的羽毛,瘦骨嶙峋的身体,显然这位公主并不是普普通通地被召回地府的。最奇怪的是,它竟然身体里还有妖丹!让自己一上身就成了只妖,可恨。最奇怪的是,自己上世死后,就算那个世界没有地府这种设置,那也应该经过这边的地府呀,连转生台都没有过,直接就托身为一只八哥妖,而这只八哥妖还有如此来历,这……未免有些古怪吧?!路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想到,为什么尚穆在见到自己之初就知道自己必会下地狱,诱自己发誓的事,难道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所谓可畏的命运?!就是如此把自己玩弄在掌心……路荻咬了咬牙,却无可奈何。只要给了自己那样的开始,以自己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来,就算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难道就可以避免这一切吗?不,不太可能。不与沈宸上京,与那个到了最后看自己总存着恐惧的沈眉呆在一起吗?或者上京了自己有什么能力不与尚穆见面吗?没有,如果连沈宸都没有,自己更是不可能。象尚穆那样的人,他想要做的事,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又怎么会失败?叹气,一切都不可改变,那么……即来之,则安之。路荻转了半天眼珠,脑中翻天覆地之后,全是迷团。在一脑门子问号中,竟真的睡着了。沈宸回到屋内,一惊。见路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周身绿光,荧荧发散。第一反应,沈宸就看了眼那盏长明灯,瞬间才想起来,这光要开了天眼才能见,也就放下心来。还是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坐在了路荻身边。路荻过血海幻境时灵力消耗殆尽,收了无数怨灵,却没有及时融炼,如今一安定下来,身体功力立刻就自发地运转起来。沈宸看了看,应该也运转了有一段时间了,看起来绿油油的有些吓人,其实没什么危险。“这家伙运气还真好。”沈宸笑了笑,放下路荻的手,打了个呵欠。在衙门呆了一天,不着痕迹地打探消息,精神一直很紧张,如今见到安全的路荻,登时就放松下来,身体一软就倒在路荻身边,手轻轻一挥,床幔滑下,床内一片昏暗,抱着她睡了过去。路荻醒来,觉得身体沉重,一睁眼,就看见沈宸象个大型章鱼一样,手脚都缠在自己身上,路荻本能地就想把他踹开,但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他的头靠在自己的头边,睡得竟然能发出微微的鼾声!不可思议……路荻心思一软,又觉得这人还真是可爱。自己与他同床共枕不知多少回,从未见过他睡得这么香过。他一直很警醒,自己微微一动,他必然会醒,好长一段时间让自己怀疑他其实根本没有睡着过。但今天……他睡得象个孩子。毫无防备,毫无形象,抱着自己的模样也象是抱着妈妈或者是棉被,有点脆弱有点让人心疼。路荻微微侧头看着沈宸。他与自己初见并没有大的区别,还是那样年轻,那样好看,长长卷卷的睫毛,脸睡得有些红,唇更是柔润可爱,微微翘着象是讨吻。说到吻啊……路荻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与眼前这个人最是亲密,可亲吻这件事却是与另外两个家伙做的。为什么呢?难道自己与沈宸就这么象兄妹象母子还是象别的什么亲戚?竟然没一点暧昧,从未有过暧昧的机会用来亲吻。路荻自己也有点想不通。“想什么呢?”“想我为什么没与你亲吻过。”路荻的心思迷茫,听到问题直觉地就冲口回答。答完感觉身上的胳膊一僵,才发现……“啊,你什么时候醒的?!”路荻不想脸红,可根本控制不住,全身上下的血此时一齐往脸上涌去,说起话来都感觉结结巴巴,颇不自然。沈宸眼神瞬间深隧若海,盯着路荻沉默地一顿,突然笑了起来。还是他招牌地笑,勾起一边唇角,痞气十足,只是此时看来,却带着强烈的调情意味。他压在路荻身上的手脚慢慢收拢,把路荻紧紧地拥在怀里,压在身下。身体贴着身体,刚才还纳闷怎么会没有的燥热暧昧转瞬就压得让人喘不过气。路荻不是没有亲吻过,却从未有过这样还没有亲吻就感觉心跳得几乎跳出胸腔的感受。沈宸的唇就在路荻的唇边,用略带着嘶哑的声音,慢声道:“我也想知道,宝宝,为什么我会没有亲你,我怎么会忍……”话没有说完,就消失在唇间。辗转吮吸,不是温柔绻遣而是激烈纠缠,象两个沙漠中的旅人遇到了甘泉。唇舌之间,伴着强烈的快感,路荻头很晕,身体一阵一阵地颤抖,手只能无助地抱紧眼前人,贴近再贴近,怎么样都不够。

事前准备

气氛太亲密,亲密得让人发烫发颤发昏发梦。路荻在一片混沌中慢慢曲腿一脚把失了控的沈宸踹下了床。“咚”的一声,沈宸重重跌坐在地上,又惊又愣地从下往上看着床上还在粗喘、也在瞪着他的路荻,不脸通红,不知所措。半晌,沈宸收了表情,勾起唇,笑不及眼,若无其事地起身拍了拍衣服。“走吧,我带你去买件衣服,明天要用。”“那个,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路荻不知该怎么解释。不是不喜欢他的吻,不是不喜欢他的怀抱,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暧昧与吻让自己感觉莫名有些委屈。踹他……只是下意识,见他在床下看着自己的目光的同时就后悔了,却什么挽回的话都说不出口。如今见沈宸似无事人般往门口走,心中又有些慌,赶忙下床追过去,想要解释。沈宸头都没回,只是顿了一下,口气淡淡,道:“把衣服穿好,我在门外等你。”说着,没等路荻拽到自己的衣袖,人已跨出了门槛。路荻怔怔看着自己伸出的空空的手,好一会,才放下来。慢慢走到镜前,镜中的自己还是沈宸昨天为了请自己喝茶的时候改变的相貌,普通清秀罢了。只是此时脸色嫣红,眼神却忧伤,看上去多了份郁郁的美。整理了一下刚才激情下被揉得凌乱的衣衫。低着头,慢慢走出房门。门外还是艳阳高照,却再也无刚来的那份热度,有风袭来,甚至还有些凉透心扉的错觉。路荻眯着眼看,沈宸在门外的桃树下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似在眺望远方又似是心事重重。桃花缤纷,青影幽幽,如画般美,也如画般远。吸一口气,缓步走过去,学着沈宸刚才的淡然腔调,道:“走吧。”拐了十几条小巷,都在沉默。与地府的环境说不出的相谐。一家中档的成衣铺。沈宸绽开笑脸上前与人比划,路荻在一边皱眉不语。老板是个漂亮女子,见到沈宸这样阳光似的帅哥,很是热情,笑容都能拧出水来。只在看身材的时候瞟了一眼站在一边不太起劲的路荻,再没看她。哑剧也能如此热闹,真是见识了!路荻翻了翻白眼,听着老板娘有些刺耳的笑声,脸上越发地显得不耐烦。过了一会儿,沈宸转过身来,用尺在路荻身上量了量,量得很小心,碰都没碰到路荻的身体,量完又转过身与老板娘比划。路荻一愣,这等事不是一向是老板做的?怎的反而是沈宸这个主顾在做?!没来得及多想,沈宸已收了几件衣服,交了钱,拉着路荻离开了成衣铺。“怎么都是短打?”虽然料子尚可,但样式都是短打,不是路荻一向穿的小姐的襦裙。转过几条小巷,僻静下来,路荻才开口。“明天,你去公主府应征丫头,自是要穿丫头服。”沈宸依旧在笑,却没有再象从前一样看着路荻说话了。路荻有些气闷,但沈宸明显不想再提刚才的亲吻事件,自己也不会非要上杆子巴结。移开视线,说起了正事:“怎么会我们来的第一天,公主府刚好就招丫头?不会有什么陷井吧?!”“不是。是我今天特地请求的。”沈宸终于转过脸来,象从前一样笑眯眯地盯着路荻,眼中却全没了从前的温度,只是笑着,道:“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说你是我娘子,我也想让你进公主府长长见识。他们以为我想搭上公主的这根线,也就应了,让你明天去看看。”“这样不会太明显?!”第一天上班就说这事,傻瓜也能有所警觉吧?!路荻很怀疑沈宸这次的智商。沈宸嘿嘿笑了起来,道:“放心,阎王就这么一个女儿,想巴结她的鬼满地府都是,不缺我一个。我要是不巴结才反常呢。”“这样,好吧。”路荻顿了顿,有些担心地皱起眉,道:“可我没做过丫环,也没使唤过丫环,不知该怎么表现……”“无妨,我帮你想好了。回去再仔细说吧。”沈宸看了远远的屋顶一眼,突然走在了前面,任由路荻在后面追得辛苦,没一会儿就到了家。屋顶上有人……路荻也惊出一身汗,再加上快步追赶,到屋里已感觉很疲惫。“《魂术》都记住了吗?”沈宸把衣服放下,手中比划,知路荻看不懂,嘴唇几乎不动地说道。路荻点了点头:“但是还没全练会,只是脑中记住而已。”“足够了。”沈宸抿了抿嘴,看了眼那张还凌乱着的床,眼神一暗,迅速转过来,对着路荻道:“到时随机应变吧。你现在道行高深,又有众多怨灵之力加身,地府能制住你的人已经不多了,你吃亏吃在法术不精,临场没有经验罢了。你只要小心不要露了行藏,在公主府用搜魂术找到楼衢完全是小事。”“当丫环还能回来吗?”路荻想了想,记得人间的丫头都是包吃包住的。沈宸慢慢摇头,沈默了一下,道:“你得住在公主府,这里……”沈宸环视四周,笑道:“于我们恐怕只有这一夜。明日你去了,我也会把这里退了,住进衙门。有事可以唤我。《魂术》中也有,通魂术。一会儿你先在我身上留个印记即可,可以随时交流。”“公主府那样的地方……”路荻想了想,觉得不应该如此戒备松弛的,皱眉道:“我使用法术难道不会被发现吗?!”沈宸闻言,勾唇一笑,道:“这就是魂术的妙处。魂术只能在地府使用,却并不用你本身的法力,应该说,它根本不算是法术。所以……我虽然拿了它这么久,却从来没有用过,因为我不会。最后只好拿给擅长此类事物的卢十八,结果……一放经年,他也什么办法都没有。”“那,那我,我又是为什么会?!”路荻一下怔了,不懂到底有什么秘密。“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沈宸的目光闪了闪,道:“那天,你拿到它,一下就翻开了,我与卢十八心里不知道有多震惊,只是没时间与你多讲罢了。”“那……为什么会想到把《魂术》给我?!”路荻一怔,抬起眼来盯住沈宸问道。“你是应劫之人,不给你给谁?!”沈宸挥了挥手,叹气道:“这些等事情完毕后再说吧。你准备准备明天去公主府吧。”“他们一定会收我吗?”路荻有些不肯定。“一定会。”沈宸似乎有些疲惫,坐了下来,在桌上把手撑住头:“招的是公主的书房丫头,而你粗通文墨,很适合。”粗通文墨?!路荻一挑眉,真的很想发火。却又听到沈宸有些嗡嗡的声音:“上床睡去吧。明天要早起。”“那你呢?”“我无妨,哪里都能将就一晚。”沈宸说着,头已经趴在了桌上,象似已经入睡了一样。看着窗外刺眼的太阳,说什么将就一晚,真有点滑稽。路荻走到床边,拎起一床铺盖,铺在地上,走到沈宸旁边,道:“打地铺睡吧,趴到明天可受不了。”知道让他床,他也定不会接受,路荻只能如此。一夜无话,路荻在明亮的夜晚辗转反侧,思绪纷纷,明天就要去公主府了,唉……

入府第一天

公主府很大,很多仆役,却只有公主一个主子。竹林,假山,小桥,池塘……路荻被带进去转了十七八个弯,已经完全记不清路了,停在了一座单独的三层楼前。“这里,就是你今后要打理的地方――西明堂。”管家年纪不大,却留了个很漂亮的山羊胡子,对着路荻打着手语,可能怕路荻新来,动作很大很规范,看上去有点滑稽。路荻没有笑,抬起头看着地府特色的翠绿色的瓦片在阳光下反着光,让人睁不开。“你就近住在那儿。”路荻被管家拉了下袖子,忙低下头,管家引她至旁边的小厢房,打开门,里面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当然那盏长明灯也在。路荻福身,表达感谢。管家又交待了几个注意事项,就离开了。公主府一片安静,除了树叶被吹得沙沙声,什么都没有。早上,路荻起身时,沈宸早已坐在桌边安静看书了,地上的铺盖打理得整齐卷成一团。见她起来,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说话,似乎全部精力都在他手上的那本书。这种沉默与忽视让路荻很不习惯。沈宸在自己面前一向多嘴,自己有时候甚至有时候嫌烦,可真他一句话也不多说的时候,却让路荻说不出的郁闷。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不言不语地把自己收拾好,沈宸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站在门前等她,一路无语地把她送至公主府,交于管家之后,对自己只是微微一笑,就飘然离去。这样寡言的沈宸让路荻心情沉重,笑容都快挂不住。管家问一句她回一句,加上手语不熟,更是言简意赅。没料到管家对这样的路荻非常满意,没问两句就收了入府,签了契约,打了个灵魂印记,路荻就成了公主府上打理西明堂的丫头了。没有晚上,就无所谓什么时候是工作时间,什么时候是休息时间,最少现在,路荻完全没有此观念。路荻只需用搜魂术找出楼衢的方位,即可出发寻找了。路荻把包袱放下,刚想使用搜魂术,突然听到叩叩的敲门声。声音很节制,不大不小两声,就再无动静。路荻走上前打开门,就见到一张明丽的脸此时正在谦恭的笑。也是个丫头,不过衣裳淡绿,比自己这个新入门的丫头品级可高多了。路荻连忙施礼,却被她一把托住,笑着比划:“妹妹,勿须多礼。”路荻看得眼花缭乱,连猜带蒙也算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这西明堂的大丫头,路荻只是她手下的四个小丫头之一。只是路荻不明白,自己一个小丫头,她为何要如此礼遇。刚才的管家竟然也忘了给自己介绍,奇怪。不过,路荻看着这个名叫素衣的丫头看着自己有些探究的目光,不觉得有些纳闷。一边微笑着应付一边暗想着,自己原来不如自己想像的那么自由嘛,救人的事有点棘手呢,不知这些丫头有多少道行,对法术懂多少……除了自己之外,另外三个丫头分别叫红衣白衣橙衣,很好记,与她们的制服完全相符合。看着自己一身黄衣,路荻心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叫黄衣,可真难听。自己与她们工作时是分开的,各管一区,而素衣则是随机的。只恨今天一整天,因为路荻是新来的,全程相陪,让路荻没办法做任何私人的事,狠狠地干了一天的活。整理书籍比想像中的要麻烦。路荻不认得篆书,只能一本一本翻开来看,才能知道书名。擦了灰,再按着编号一本一本地放到应该放的地方。这实在是个体力活,没一个上午,路荻的手指尖就有些刺痛的感觉了。果然自己在这古代呆得太娇贵了,什么活都没做过,手嫩得不象话。再加上西明堂大部分都是些经书,晦涩无趣。一天下来,路荻除了感觉腰都直不起来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以为是轻松的丫环生涯呀,唉……不过,有用的信息倒是问到几条。一是,楼衢同学在公主府的事,这些丫头们并不知道。二是,公主大人年纪很轻,还不到一千岁(囧……),但本事很大,天地人三界排得上号的难缠。从前经常不在府中,四处云游,一年前回来时竟然是受了伤回来的,可算是地府当年大事件之首。自此之后,公主一直未离开公主府半步,连从前最爱来的西明堂都很少来了。三是,阎王老先生很神秘,连在公主府呆了几千年的素衣小丫头都从未见过。但他对公主的宠爱却是天下皆知的,得罪公主即为得罪阎王先生,这是共识。本来,路荻还想问出公主与阎王叫什么名字,可惜,小丫头素衣是无论如何也不说,说是主子名讳,讳。应该是晚上了吧。几个衣丫头打理完都倒在了床上。路荻侧过身,用身子挡着,使了个息魂术,第一次用,怕效果不强,路荻连续使用了好几次。没一会儿就听到素衣的均匀的呼吸,显然已经沉入梦乡。路荻才翻过身,眯着眼睛看了眼墙上的长明灯,想着怎样让它感觉不到自己的离去。终于装作迷糊地起身,出了门,小心四顾,没有发现有人后,才折了个树枝随手一翻,傀儡术成了自己的模样,慢慢走回去,接着躺下。傀儡术是小法术中的小法术,法力波动小的可以忽略,根本不会惊动什么人,但路荻还是窝在墙角半天,看到什么动静都没有,才一个翻身,跃出了西明堂所在的小院。一身公主府丫头的打扮,沿着边款步而行,果然一路都没什么危险。公主府真的很大,一路往楼衢所在的西南方而行,竟走了一刻钟还没走到。路荻穿花拂柳,意外地竟发现眼前竟是死路,高墙危耸。公主府的西南面到头了?!不对呀,明明楼衢还在前方才是。翻公主府内的墙自是容易,但这个公主府的外墙却不能翻,做了结界,一触即会惊动侍卫。怎么办?!路荻皱起了眉,看着不远处巡逻的侍卫已经有些好奇地看了自己好几眼了,再不走,他们肯定就上前来问了。“怎么?遇到什么难题了?”一个温和得象润物细无声的春雨男声突然在路荻耳边响起。路荻一惊,连忙施礼,本能答道:“没事。我……奴婢只是迷路了。”话音还没落,路荻就感觉手腕一疼,被人紧紧攥住,男声变得沙哑:“你会说话!”路荻闻言,眼前一黑,完了!这才是第一天,就露出这样的马脚……

焰摩逻阇

忽然想起沈宸所说,这个地府里能与自己相匹配的对手不多,自己实在不必事事害怕。壮了壮胆,手猛地往回一收,想要挣开男人的手,却不料挣得太急,自己倒踉跄了一步才站稳。抬头,仔细打量这个对着自己惊怒交加的男人。三十多岁,头戴玉冠,身着锦袍,非常高大,自己只能仰头看他。长得嘛……路荻现在看美男看得有些过量,眼光已经挑剔得不象样子。照现在的标准看,这个男人,嗯,长得还算不错,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一张很张扬霸气的脸。只不过此时的表情过于复杂,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脆弱,让路荻惊讶。“你不也会说话?!”路荻一甩袖子,又退了两步,发现已退至墙边,无路可退,只好虚张声势做不屑状。公主府的丫头服袖子很宽很长,倒有些象汉服的模样。甩起袖子来特别有感觉,路荻忍不住一甩再甩。这人的这身打扮,傻子也知道他身份尊贵。可恨自己竟然也忘了问一问公主是不是还有些有的没的的亲戚,哥哥或者表哥之类的。眼下还是找机会逃掉才是正道。路荻一边反问,一边转过目光,看向周围,意外地发现,刚才还在旁边来回巡逻的两个侍卫,此时竟然一个都不见了,目之所及,一片空旷,半个人影都没有。奇怪……“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欺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盯住路荻,虽然手背在后面,但路荻却感觉他象山一样压了过来。下意识地往边上退退,却意外地发现,脚不知被什么定住了,根本动不了!XXOO的,谁说地府自己的修行可以横行的?!竟然遇到的第一个家伙就可以困住自己!路荻不甘心,而且,路荻本能地觉得,眼前的男人虽然桎梏自己,但对自己并无恶意。无论从眼神还是从行为上看,总让路荻感觉底子里,这人对自己非常温柔。虽然奇怪。但还是不喜现在的困境。想了想,也管不了许多了,释出法力,试图用强力挣脱这无形的枷锁。“咦?”男人微微挑眉,表情未变,眼神却带了些许笑意。身形不动,却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路荻挣松一点,又被加倍地紧箍回来,汗都出来了,竟然不但半分没解脱还越箍越紧,把路荻整个人捆得跟个粽子一样,动弹不得。路荻大怒,什么五百年道行?!P!一点用也没有!路荻盯着眼前人,心中微动,突然想起,这地府里都是死灵,这鬼的力量再大,也得伏于魂术吧?声色不动,法力也不辙,手在袖中捏起了诱魂术的手诀,低着头做挣扎状,嘴中却念念有辞地开念咒语。“……魂随我心!”最后一个字一落,路荻猛地抬头,却见男人竟然越笑越深,半分也没被诱魂术诱住,反而象发现了什么让人兴奋快活的事物一样,盯着路荻的目光让路荻害怕。这人……难道不是鬼?!跟自己一样是混进地府来的修行者?!更或者……是仙人?!那应该与自己的利益不冲突吧?“我认输。”路荻脑中的念头飞快地转了几圈,认清了形势。扭扭身子松了劲,问道:“请问,阁下是谁?”“先回答我的问题。”说着,男人突然勾起唇微笑,伸手拍了拍路荻的头发,道:“要懂礼貌才是好孩子。”囧……路荻感觉头顶一排黑线。暗自翻了个白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叫路荻。”路荻有些没好气,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是谁?!”男人笑了笑,目光闪了闪,道:“你的名字不好听。应该换一个。”路荻怒,道:“父母所命,小女子哪敢擅改?!该你了,你是谁?!”男子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眉头皱了起来,也不知路荻哪句话又得罪了他。他转头往东走去,路荻就感觉到象是有根线牵着一样,自己不得不被拉着跟他往东走。走了两步,路荻刚想骂,就听到他突然说道:“我叫焰摩逻阇。”“焰摩罗都?好奇怪的名字……”路荻想了想,好象没听说过有姓焰摩的啊。但隐隐又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听到路荻的感叹,焰摩逻阇转回头瞪了路荻一眼,继续往前走。走得不紧不慢,奇怪的是,公主府那么多侍卫,竟然一个也没遇到,更别说是丫环了。没一会儿就走出了公主府的大门。“喂,你要带我到哪儿去?!我是公主府的丫环,不能随便离府的!”路荻扭着身子力图引起前方默默走路的焰摩逻阇注意。“喂……”一连叫了几声都不见理自己,路荻见马上就要到街口了,索性坐在地上,耍起赖来,坚决不走。被拖了两下,还是不起身。焰摩逻阇这才停下来,一脸寒意地走过来,蹲在路荻跟前道:“我有名字,不叫喂!”咦?!这人竟然是因为这个生气?!路荻愣了愣,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己打小当惯了乖乖女,从没这么不礼貌过,难得一次竟然被当事人如此郑重地反驳,心理上多少有些尴尬。纳了一下,才道:“对不起,你的名字……呃,有点呦口,我一时叫不顺……”“嗯,也是。”路荻怎么也没想到,这焰摩逻阇竟然赞同自己的说法,一时怔住,傻乎乎地看着焰摩逻阇,只见他突然笑了笑,道:“你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夜摩。”“夜摩?!”路荻闻言象被雷劈中,惊叫一声,自己运气也太好了吧?!竟然第一天就遇见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也可以说话,为什么他的名字自己会有些熟悉了呢!自己以前查资料的时候见过呀~~难怪自己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他……“嗯。”焰摩逻阇似乎觉得路荻的声音很好听,听她叫自己的名字,不由闭上了眼睛。“你竟然是……是,阎王?!”路荻的嘴张得老大,怎么也不敢相信,公主与自己模样一样,想来身体的年纪也差不多,这阎王是公主的老爸,竟然这么年轻?!不过,这种事只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古代结婚早,三十几岁有个十几岁的女儿很正常。不过……想到这样的帅哥竟然是个爹,多少有些适应不良。“对。现在,你对于我把你带到哪里去还有什么疑问吗?!”听了路荻的话,焰摩逻阇站起身,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路荻,表情已冷,问道。“呃……”路荻此时也不知前途凶吉如何,心下怦怦乱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大BOSS:“夜摩,你,您,打算把我,把奴婢如何处理?!”结结巴巴地问出来,却还是不知该叫他什么,叫大王吗?总感觉象是土匪头,叫皇上吗?可是又不是皇帝,于是,还是叫他愿意听的名字。焰摩逻阇眉头皱得更紧,森然道:“你不必在我面前称奴婢。”“诶?!哦,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能不这样自称更好。路荻点了点头,也慢慢站起了身。“不必紧张,我只是带你去看件东西。”焰摩逻阇看了眼似乎不知所措的路荻,突然放软了声音,道:“到时,你要去哪里,都随你。”路荻根本没注意焰摩逻阇一直在自己面前自称“我”,而不是“本王”之类的称呼,一心只想着,要去哪里随自己这句话,心头一喜,连忙答应。

净息,我的净息

“真的要去哪里都随我?!”路荻一喜,知道越是这种位高权重的人越不屑于说幼稚的谎言,但希望太大,终还是忍不住问一问。焰摩逻阇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再回头,继续走着,声音意外地阴沉,道:“自然是真的。”路荻还想问楼衢的事,但看着焰摩逻阇有些急促的步伐,现在显然不是机会。只能按捺心中激动,任由他拽着走。一路上一个鬼影都没见着,空旷旷的大街除了桃花还兀自鲜艳,其它的活物半个也无,安静得好象原先就是如此一样。路荻不由对阎王的本事大为疑惑,究竟是众鬼避讳,还是焰摩逻阇做的屏蔽?不得而知。以为要往阎王殿去,却不料刚看到阎王殿的正门突然就拐了个弯,走进一条小巷,一个低矮的柴门,一段昏暗摇晃的楼梯。路荻走得战战兢兢,终于到了地方。一个女子的闺房,不知用什么遮住了外面的灿烂阳光,屋内影影绰绰,只有跳动的烛光暧昧地忽明忽暗。隐隐的香气淡雅如月,弥漫整个房间,如影相随。屋内的摆设都很旧,桌椅都被摸得颜色暗淡,质地光滑,床幔的绣花还在,却已洗得褪了色。却自有一番岁月洗炼之后的味道。象记忆中的时光总带有无奈的昏黄的色彩一样,这里就充满了回忆,让人感伤让人叹息。路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被带到这样的地方。有一种窥探了他人隐私的无措,又有些惶然――一个意外总会伴随着一连串的意外。路荻端正坐在桌边的凳上,被香气包围着,人不禁有些慌乱,心思急转,眼睛都不敢乱瞟,等着焰摩逻阇说话。“可喜欢这里?”焰摩逻阇松了对路荻的桎梏,负手而立,低头看着梳妆台前的花镜,微微叹息,声音低弱,不象是询问,倒象是自语。没想到是这个问题,路荻不知该如何回答,四顾一番,嘟哝了一句:“尚可。”焰摩逻阇闻言,抬起头来看着紧张的路荻一笑。伸出手来,打开梳妆台前一个精致木盒,从中拿出一柄小小的镜子,递给路荻:“你看。”很难得的,竟是方形镜面。路荻把它拿起来,一看,愣住,抬头看着焰摩逻阇道:“魂镜?!夜摩让我看的就是这个吗?”虽然小,但一片漆黑,什么都反射不出来,仔细看进去,又暗暗似有流光闪过,很奇异的质感。与路荻在衙门所见的魂镜一模一样,只是这个要袖珍得多。“哦?你去看过魂镜?!”焰摩逻阇微一挑眉,问道:“你冒险来地府要寻的是何人?”路荻顿了顿,拿不准焰摩逻阇的态度,本来这事如果他愿意帮忙,那真是举手之劳,只是现在,他的态度暧昧,敌我不明,只能抿了抿嘴,含混答道:“一个因我而来的朋友。”焰摩逻阇看着路荻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这个话,只是指着那面方镜,道:“不是魂镜。你且看进去,就知道了。”“看进去?”路荻愣了一下,从没听说过看镜子看进去的话,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疑惑地看了一眼焰摩逻阇,他却只是指了指镜子,路荻只能低下头,细细看着这个黑黝黝的镜面。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路荻看了一会儿,竟然觉得这个镜面虚了起来,变成了一面黑色的湖水,晃晃悠悠,好象随时会洒出来。路荻本能地就把镜面摆平了,就见黑色的镜面慢慢地起了雾,黑雾慢慢又凝成了个眼睛。黑色的没有光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荻。“啊~”路荻感觉自己叫了一声,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其实路荻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安静地保持着原状,只是身体渐渐地透明起来,一点一点地褪色下去,终于只余胸口一团光,一跳一跳,显然是个活物。焰摩逻阇表情深沉,看着这一团光,半晌,光芒渐渐淡去,只见一小颗黑色的种子样的东西还在兀自跳着,焰摩逻阇才勾起了笑。手指微动,刚才褪去的身体又渐渐实质下来,重化成路荻的模样,只是去了沈宸做的幻术伪装,恢复了路荻本身的模样,与公主府上的公主一模一样。“净息,我的净息,醒来吧……”焰摩逻阇声音沉如大海,让人分不清从哪个方向发出来的,四面八方象暗夜的风一下就袭遍了路荻全身。路荻慢慢睁开眼,象刚洗完用桦树枝鞭打过的芬兰浴,奇怪的觉得身上又是痛又是舒服,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了,我看完了,可以走了吧?”路荻感觉自己哪里好象变得不一样了,对这面镜子生出了恐惧之心,赶紧把它递出去,直白问道。“净息,这时是你的家,你要去哪里?”焰摩逻阇并不接过镜子,而是蹲下来在路荻面前,只是他身材高大,虽然蹲着,与几乎与坐着的路荻平高,只见他伸手顺了顺路荻的头发,一脸的关切,半分刚才的骄傲冷酷都无,可这样的转变却让路荻感觉诡异地打了个冷颤。“那个……夜摩,我叫不路荻,不是你说的什么净息。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路荻侧过头,躲开焰摩逻阇伸出的手,笑得有些僵。焰摩逻阇并不以为意,笑得宠溺,温柔道:“还是这么顽皮。”此言一出,差点把路荻吓得魂魄出窍,身子寒了一半,瞪圆了眼睛,只想逃。却被焰摩逻阇一把握住手,笑道:“净息,且不说我绝不可能弄错。就算我会弄错,这识宝镜也绝不会错。你就是净息,焰摩净息。”路荻没听到别的,只是听到“识宝镜”这个词非常熟悉,不由忽略焰摩逻阇别的话,连怕都忘了,转回头来看着焰摩逻阇,问道:“识宝眼与识宝镜……有什么关系?!”“我与妹妹生下来上天赐于的礼物。本是一面灵石所制,功能类似,模样不同。”焰摩逻阇没有隐瞒的打算,拉着路荻的手,坐下来,道:“只是个玩物罢了,于我们焰摩家的人没有什么实质用途。只是没想到,七千年后的今天,我竟然会靠着它来找回你,我的净息。”

家世

路荻完全被这么感性的焰摩逻阇惊住了,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半天反应不过来。脑子里还转着为什么楼衢会得到他们家的识宝眼的问题,但看着焰摩逻阇把脸埋在自己掌心的微微颤抖的模样,似乎提这么理性的问题颇有些不合时宜。好一会儿,路荻才抽出手,后退一步,讪讪一笑,说道:“呃……我真的不是你的什么净息,我叫路荻。而且……”路荻顿了顿,又道:“我是八哥妖身,怎么会你们焰摩家的人呢?你们……不是魂体吗?”路荻很怕他会在自己面前哭出来,却不料他抬起头来只是对着自己宠溺地笑,伸出手梳理自己的头发,慢条斯理地说道:“净息,你是我焰摩逻阇的女儿,是万净琉璃身,外在妖身不妖身只是表相,根本无所谓。”说着,把识宝镜重新举起来,对着路荻的心脏,道:“你看,你遗传了我的玄色灵种。”什么玄色灵种?路荻低下头,就看到了刚才焰摩逻阇看到的那一步,发现自己的身体虚化,然后只余一颗黑色的种子在不停地跳动。如此诡异的情况让路荻完全呆住,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还不相信吗?你再看看我,净息。”焰摩逻阇见路荻只是发呆,把识宝镜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胸口,过了一会儿,焰摩逻阇的身体也虚化,余一颗黑色的种子在跳动,只是这颗种子要比路荻的那颗大上许多。如此这般,路荻不相信也动摇了。半晌,才讷讷说出一句:“可是,可是……公主府那个跟我长得一样的,她不才是你的女儿吗?”“不。”焰摩逻阇提到那个女儿,表情一下严肃起来,全无半分柔情,冷然道:“占着公主府的那人是你的姑姑,我的双生妹妹,焰摩双世。”“为什么,为什么……”路荻有些不知该怎么问,因为地府里人尽皆知,阎王对公主非常宠爱,而且是阎王唯一的女儿,如今不但不是女儿,而且焰摩逻阇的态度非常严肃,甚至有些仇恨,实在让人不解。“净息。”焰摩逻阇闭着眼睛叹了口气,道:“这个故事很长,你愿意听吗?”路荻点了点头,就听焰摩逻阇的声音低沉响起,道:“八千年前,地府还不是现在的样子。某一天,我的母亲生下了我与双世。因为双生不祥的传说,母亲很恐惧,就对外说,只生了我,起名逻阇,成了焰摩家族的继承人。而妹妹则一直被安排生活在黑暗中,连名字都没有给她起,她现在叫双世,也是她自己起的。如此,过了一千年。”“一千年?!活在黑暗里?!”路荻不知该怎么感叹,虽然焰摩逻阇明显不喜欢这个姑姑,但这样的情节,让路荻还是心生唏嘘之感。“是啊,一千年。虽然我知道有这么一个妹妹,我却从未有机会见过她,直到这一年我与她都成年了。很自然的,我情窦初开,爱上你的母亲,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成了亲,生下了你。因为我们焰摩家族除了我这一世因为双生而多了个妹妹之外,一生只会有一个孩子。你必会继承我的地位成为新的阎王,于是,我在你满月之前给你种下了玄色灵种。而满月之时,大摆宴席,天上地下的各路神仙都来庆贺,结果……”说到这里焰摩逻阇突然停了下来,垂下了头,似有满怀的悲痛正在压抑。路荻只能握住他的手,虽然不习惯把他看做父亲,但这样伤心的男人,几千年了还在伤心的男人,路荻多少都有些心疼。焰摩逻阇顿了顿,继续说:“结果,宴罢,你就不见了。”“这么多神仙都在,我还会被弄丢?!”路荻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被弄丢。是被偷走。”“偷我一个婴儿做什……”路荻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道:“难道是姑姑?!”“是她!”焰摩逻阇咬牙,道:“她一直嫉恨于我,认为是我让她一千年来被幽禁,是我夺走了她应有的人生。其实,我根本没见过她!她虽是女子,但她法力比我高强,气息又与我相似,她偷走你,谁也没发现,连同你也不哭不叫,没有惊动任何人。”“那,后来我为什么还活着?她又怎么成了公主的?!”“我与你母亲四处寻你,过了五百年依旧杳无音讯。你母亲终于心力交瘁,病逝。就在丧礼上,双世出现了,以你的名义。”“什么?!”路荻觉得荒谬:“姑姑冒充侄女这么容易?!”焰摩逻阇愣了一下,看着路荻,突然笑道:“净息,你被人世的观念束缚住了。我们焰摩家族万净琉璃体,天生的仙体,不会老不会死,你人不会相差一千多年,如何冒充不了?”路荻一头黑线,只好尴尬道:“然后呢?继续说。”“当时我处于丧妻之痛中,双世又本就是我们焰摩家族的人,无论气质还是体质,都很容易分辩,我就没有怀疑。当时,我记得,我还抱着她哭了很久。”说到这里,路荻觉得手被握得好疼,却无法开口阻止。“那时,那个时候,我到哪里去了?照事情发展,姑姑她应该杀了我的,为何我还活着?”赶紧转移话题。“你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可爱,她肯定也舍不得。”此言一出,路荻只能翻白眼,这是典型的父母心态说出来的话。在刻骨仇恨面前,可爱算什么东西啊?!“那,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是我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之前,双世以你的身份存在,我对她自是非常宠爱,什么都愿意为她做。为她建公主府,她不喜欢当时的地府,要按自己的想法管理地府,我都由着她,直到地府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虽然不喜欢,但因为她以你的身份存在,我都由着她,只要她欢喜就好。直到有一天,地府众人一夜之间都失了声,我还在寻找原因,她就已经消失不见。我很担心,天上地下,如此之大,我到哪里找她?我这才想起了我的识宝镜,用识宝镜能看到玄色灵种,自然就能找到,当时我是这么想的。”唔,恐怕当时找到的是自己吧?路荻没有接话,听他接着说。“你也猜得到,找到的人自然是你,而不是她。于是,我就揭开了这个真相的一角。直到她回来,告诉我,没有寻回声音,我也没揭破她,我怕她当时如果非要挣个鱼死网破,你也不安全。”“为什么地府会突然失声呢?”这一点路荻很奇怪。“因为你那一世真的托生为八哥妖。以地狱之体出妖声,自然就夺了整个地府的声去。”这个道理,路荻不懂。一脸疑惑地看着焰摩逻阇。焰摩逻阇见路荻皱起的眉头,不由笑道:“你不知道很正常,不必郁闷。妖要出声,必得修炼。而你,没有修炼,只是托了个有灵性的妖身,就开始出声,这个声音的来源就是你来自地府的根源,本能地,你就夺去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而你身俱玄色灵种,本来整个地府都为你所用,地府因你而失声,就成了现实。”“那,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没把我接回来呢?”路荻对于自己所谓的前几世完全不解,唯一奇怪的是,自己竟然跟八哥如此有缘。“现任阎王不得擅离地府。这是祖训,不敢不遵。”焰摩逻阇叹气道:“爹爹也是很想你的。你如今来到地府,也是爹爹我想尽的办法才让你自动前来。”“自动?!”路荻突然想到沈宸说的所谓命运,不由皱起了眉,声音也沉了下来,道:“难道关于我的一切你全都知道?!你设计让我前来地府?!连同楼衢的死?!”

地府版平行世界理论

“不,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日日忧心,才会在公主府闲转,发现了你。”焰摩逻阇摇头道:“阎王只管死,不管活。我知道你最近会来地府,但不知道你为何会来地府。关于人类所说的命运,那是上天在管。”路荻松了口气。很怕这个便宜爹爹如果是这场戏的设计者,那会让自己非常别扭,无法接受的,讨厌被人完全掌控的感觉。正要说话,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热,连忙低下头,却正是沈宸离开时给自己留下的,为了方便联络的通魂术的印记。路荻手中一转,通魂术的手诀正要打出,却被焰摩逻阇一把按住,道:“是谁?!男的女的?!”“诶?!”路荻愣了一下,抬头就看到焰摩逻阇不太高兴的脸,有些莫名其妙,不会是刚当上老爸就开始管女儿交往了吧?顿了顿,抽回手,道:“我的同伴,男的。”本不想再说,但看到焰摩逻阇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只好又解释了一句:“他是个好人,陪我下地府就是为了保护我,魂术就是他教给我的。”闻言,焰摩逻阇表情微微松缓,不再拦着路荻,但口中还是冷哼,道:“什么魂术?!我们焰摩家的人哪需要那些?!那些都是给在地府当职的魂体修炼的,我们只需心想即可。”路荻不理焰摩逻阇说什么,手印一翻,胸口热度一下散开,耳边传来沈宸低沉焦急的声音:“宝宝,你还好吗?你在哪儿?!出了什么事?!公主府有人发现你有问题了!”“宝宝?!哼!”焰摩逻阇听着,冷哼一声,看了眼路荻,终是没有说话。“我没事。发生了一些别的事,但我很安全。你在哪儿?安不安全?”路荻也急了,毕竟自己是以沈宸妻子的名义进的公主府,现在自己出了问题,肯定会拿他是问的。还没等沈宸回答,焰摩逻阇冷笑一声道:“这么担心这小子,我把他逮来就是。”说罢,往路荻胸口一指,一道绿光直直打在刚才通魂术的印记上。路荻只觉得身体一震,有一种压力让自己半天喘不过气来。半晌,突然眼前的空气象涟漪一样晃动,沈宸的人形在涟漪中慢慢显现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咚的一声,沈宸跌落在了地板上。路荻感觉身体一轻,压力瞬间消失,恢复了原状。“沈宸,你还好吧?!”路荻见沈宸狼狈不堪,外衣已被扒,只着里衣,只是月白色的里衣也被染得黑一道红一道,头发凌乱,脸上倒还算齐整,不由大惊:“是我连累你的?!”沈宸看到路荻整齐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淡然一笑,道:“我没事。我今天刚上班,就被押到刑房,我才知道你出了事。回到牢里才有时间联系你。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说到这里,沈宸突然转头看着焰摩逻阇,表情严肃,问道:“这位先生是……?”“呃……”路荻抬头看了眼也在盯着自己的焰摩逻阇,他显然也在等着看自己如何回答,抿了抿嘴,道:“他是阎王,据说,是我的亲爹……”“据说?!”两个男人同声疑问。只不过焰摩逻阇是怒气,而沈宸是纳闷。“是……据他本人说。”路荻一看焰摩逻阇形诸于外的怒气,心中一紧,好大的压力啊,赶紧陪笑,道:“当然,我,我也认同他的说法,我确实是他的女儿,他确实是我爹。”一句话,就把焰摩逻阇的怒火压了下去。“那还不叫声爹来听听?”焰摩逻阇笑眯眯地坐下,完全无视沈宸,隔开他与路荻,握住路荻的手,柔声道。“爹~~”路荻一向是墙头草,虽然感情上对于这个爹还有些障碍,但叫声爹又不会少块肉,倒也叫得利索。听得焰摩逻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爹,现在你把沈宸从牢里抓过来,公主府那边不会有事吗?要是他们追到这里来,会不会有事?你不是说姑姑法力比你高强?!”姑姑?什么东西?沈宸有满脑子疑问,但一时也插不上嘴,只能站在一边,听这父女二人商量。“无妨。现在的双世已不是从前。”焰摩逻阇随手一挥,在房间外下了结界,才继续道:“她上次去人间受了伤,还丢了识宝眼,为父只是等你,才没有对她下手。现在她要是敢先动,我自是不会饶她!”识宝眼……路荻眨了眨眼睛,突然想通,道:“所以楼衢才会死后被她禁锢在公主府内啊!”“楼衢?又是谁?!男的女的?!”焰摩逻阇冷冷地看了一眼沈宸,心想这个人还没问清楚,又来一个新的名字,真是可恨!“我这次下地府就是为了来救他的。爹爹会帮我的,对不对?!”见焰摩逻阇不动声色,路荻连忙道:“他虽然是男人,但与女儿我并无任何私情,只是这次女儿幸得他相救,才脱离危险。女儿只是想报恩。爹爹可愿成全?”“嗯。恩怨分明是我们焰摩家的家规,你做得很对。”焰摩逻阇上来先把路荻夸了一通,然后才沉下脸来道:“不过,楼衢并未在衙门备案,没有走正常程序。如果真如你所说在公主府的话,那就是被双世拦劫了。如果双世知道你们寻的人是楼衢的话,恐怕会以他为挟,让我们投鼠忌器,就有些麻烦了……”“呃……”路荻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低下了头沉吟。“不会。”沈宸突然出声,见这父女二人盯着自己,才接着道:“如果那位双世只是为了识宝眼,楼衢不会现在还在公主府昏迷不醒。以双世的法力,以暴力手段让楼衢魂飞魄散取得识宝眼很容易,但双世并没有这么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双世对楼衢有所求。她不会伤害楼衢。”“有所求?!你开什么玩笑?楼衢一个凡人,双世能求他什么?!”路荻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沈宸看了眼没有发言的焰摩逻阇,道:“阎王应该知我所言非虚。双世如果当初比阎王的法力还要高强,她又怎么会在人世受伤?还丢了识宝眼?不是神仙下凡,谁有这个能力?!可是,她确实受了伤,还为此逃回地府休养。如果我没有猜错,宝宝你占据的那个八哥妖的身体应该就是双世当初在人世的身体。”焰摩逻阇看沈宸的眼光暖了许多,带了丝笑意,道:“分析得没错。应该正是双世用过的身体残余着我们焰摩家族的气息,净息才这么容易就进入了那个身体,并且很快适应。”“可是,我的前世是个人!是从娘胎里生下来的!并不是中途夺舍!总没有双世留下的气息了吧?!这如何解释?!”路荻提出疑问。“净息,你可知有十殿阎罗的说法?”焰摩逻阇苦笑了一下,按住有些激动的路荻,柔声问道。路荻点点头,确实听说过。连沈宸都安静地坐在一旁,一边调息一边竖起耳朵细细听。“一个地府需要十个主人,你不觉得奇怪吗?”焰摩逻阇是自问自答,没等路荻提问,就道:“其实这天地之间,有十个世界,互不干涉。所以就有十个地府,而你爹我就是这个世界的地府之主。净息你会投胎当人,是因为双世用她的法力破开空间,把你丢去了另一个世界,让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一丢就丢了几千年。你在那个世界轮回了太久,离开这里又离开得太早,所以对爹一点印象都没有,爹不怪你。”说是不怪,但焰摩逻阇的表情已经有了些委屈,看得路荻一囧。这个男人,老大不小的了,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撒娇。把焰摩逻阇的说法理解成平行世界,路荻就完全能明白了。倒是沈宸一脸震惊,显然是没想到天外有天这个说法是真的天外有天。“一切都明白了,我们还是趁双世没有进一步行动之前商量一下如何拯救大兵楼衢吧。”路荻咳了一下,道。

“我不后悔。”

地府一向的安静,公主府更是如此,严谨得连小婢们走路的脚步都放轻了许多。公主府很大,但人人都知道公主府的西南方有一个禁园,自从十六年前,公主自人间返回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园内也没有任何仆役。没有人接近过这个传说中的禁园,只见过总管在月初一会站在西南的某个亭内,然后消失不见。有心人却怎么都找不到入口所在。禁园很美,曲径回廊,亭台楼阁,层叠错落。十六年前,公主在园中种了许多竹,长大后,郁郁葱葱,园中越发显得清幽。烈烈艳阳下也随时透着一丝凉意。双世给楼衢擦了擦脸,放下毛巾,转回头来看着楼衢,目光说不出的温柔缠绵,半晌,叹息道:“快醒来吧,我有预感,你再不醒来,一切都晚了。”楼衢风采依旧,脸色红润,闭着眼躺在床榻之上,好象只是刚刚安睡,甚至嘴角还带着淡淡笑意,与他睁开眼时的笑容一模样。有风吹过来,吹动了楼衢额前的散发。双世伸手帮他轻轻拨开。手顺着下来,摸过楼衢的脸颊,触手冰凉。却是提醒自己,眼前的楼衢并不是自己初遇时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书生,而是死后无处安放的魂体。“十六年相守,如白马过隙,不过一瞬。楼君,看来我们真的无缘相对。当年,我不过是只八哥,而你是春风得意的神童,你与我相对不相识。不过……”双世放眼虚空,笑得甜蜜:“那真是一段美妙的日子。我每天站在枝头看你,看你读书,看你嬉戏,等着闲遐了来喂我几粒米,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米了。你总是对我笑,对我说着心事,梳理我的毛,逗弄我,我托身为妖却没有几分道行,无法对你言语,只能怯怯地看着你。那时,我真快活,活了几千年,第一次不感觉寂寞恐惧。”一遍一遍地抚过楼衢光洁的额头,双世听到园外突如其来的喧闹,恍忽一瞬,神色一黯,双眸隐隐含泪,却终是没有动。看着楼衢,握住楼衢凉冷的手。“那一年,我知道你会死。我很开心,我想在地府等你,我给你识宝眼以便我随时能找到你。可是,真到了那一刻,见到你充满仇恨充满不甘的眼神,我终还是不忍。我不忍你在怨恨中死去,因为这样的灵魂充满戾气,很难超生,受尽折磨。我不想你如此。我无法眼睁睁地看你如此。那个狐妖杀过来的时候,我帮你做了隐身,你以为你躲得好,其实,在一只五百年道行的狐妖眼里,你一个凡人能躲到哪里去?”“我改变了你的命运,我付出了天谴的代价,我不悔。只要你愿意,我如何都不悔。我只悔,我被天谴受了伤,再也回不去人世,从此你要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一切。虽救了你的命,但我毕竟不是天庭的神仙,你终也不再是活人,你的离魂症我没办法,只能看着你夜夜痛苦。你要报仇,你心怀叵测,你时时算计,你……终于再也见不到你的笑,人也越来越黑暗,越来越疏离。我时时在想,我这样做对还是错。”喧闹声越来越大,几乎象擂鼓一样。双世看着自己颤抖不停,惨白无血色的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每咳一下,禁园的一切就随之震动一下。终于,双世最后一阵咳得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从口中咳出一团血来,血并不掉落,而象被人洒向空中一样,在空中越散越细越散越细,终于把禁园点点渗透。曲径回廊,幽幽竹林瞬间都变成了红色。双世颓然地趴在楼衢的身边,无声地流泪,死死地握着楼衢的手,喃喃:“黑暗啊,我再也不想黑暗了,楼君……”“宝宝?!”在一片安静中,楼衢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怎么啦?宝宝?”“你,你醒了?!”双世又惊又喜,瞪大了看着楼衢的双眼中欢喜却带着丝绝望。楼衢眨了眨眼,看着双世,又看看四周,纳闷问道:“这是哪儿?宝宝的表情……怎么这么伤心?”双世的手越抖越厉害,看着楼衢,良久,才道:“楼君,我不是你的宝宝。别对着我叫别人的名字。”楼衢愣住,端详双世半晌,才抽回自己的手,讷讷开口问道:“那么,你是……?”“哗啦!”很大的一声,楼衢没有得到回答,就被眼前的景象怔住。大门被人一脚踹倒,急冲冲地飞进一个人来,进来顿了顿,目光扫到到楼衢,登时一亮,飞身过来,扑到楼衢身边,喜叫道:“楼衢,你还好好的,太好了,太好了!”楼衢被来人紧紧握着,温暖的手有熟悉的气息,楼衢却并不认得这个清秀的女子。转过目光疑惑地看过去,却看到沈宸与另一位气质高贵的男子已站在房中。“沈宸,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楼衢抬手指着双着,道:“宝宝说她不是宝宝,这位……热情的小姐又是哪位?怎么行为这么象宝宝?”话音一落,突然眼前清秀的小姐爆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楼衢一个暴栗,大喝道:“我就是宝宝!换个长相就不认识了?!还说我笨,你才是真真正正地笨蛋!”楼衢捂着头,嘴唇却不由勾了起来,望着路荻笑道:“好了,我还病着呢,你也舍得?!”路荻哼了一声,终还是没舍得再敲下去,瞪了他一眼了事。“沈宸,你们要把这位小姐怎么样?!”楼衢想起身,却力不从心,又重新倒了回去,手伸着,向着双世的方向,看着双世被焰摩逻阇随手捆仙术束着,一脸苍白,不由大惊,道:“别这样,她是好人!”此言一出,双世萎靡的脸突然就亮了起来,竟出了些羞怯之态,微抬头含情脉脉看了楼衢一眼,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好人?”路荻愣了愣,看了看双世,又看了看楼衢,明明是自己的脸,怎么看着都有些别扭,抿了抿嘴,问道:“楼衢怎么觉得她是好人?”“我,我,我……我不知道。”楼衢被路荻这么一问,顿时结巴起来。虽然此女有着宝宝的相貌,但楼衢心里并不是从此一点对她有感觉,而是……楼衢顿了顿,道:“我好象有好长一个梦里,都是她的声音,很温柔,很……让人安心。”说到这里,见路荻等人不太理解的眼神,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在想,有这样声音的女子绝不会是什么坏人,沈宸,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双世此时已流下泪来,看着楼衢的目光全是欢喜,连深入骨髓的绝望都瞬间变成了光明。但是楼衢却被她看得毫毛都立了起来,赶紧别开目光去。沈宸看了眼焰摩逻阇,毕竟这个女人再如何也是焰摩家的人,他这个外人不好插嘴。路荻看着楼衢半晌,突然叹气道:“确实,对于楼衢你来说,双世姑姑不但不是坏人,还是这天上地下世间少有的好人,情种。楼衢,你确实应该谢谢她。”“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得这位小姐。宝宝你不要胡说,污了人家小姐的名声。”楼衢虽然风流倜傥,但对于与他有过纠缠的女性不至于完全不知晓,更何况与宝宝长得一模一样。楼衢只道是错认,连忙反驳道:“小姐,你可能认错人了……”双世眼神黯了黯,终还是没说话,垂下眼帘,沉入自己的世界中去,不再理会这里的一切。血色禁园随着她这一叹,晃了晃,慢慢地散去,最后终于消失了。五个人只是坐在一片空地中,烈日当空,周围的奴婢小厮都在兴冲冲地奔来跑去,嘴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凭空出现的五人,吓得众人一惊,登时安静下来,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路荻看了眼双世,道:“没有认错人。只是楼衢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处于事中罢了。”“那宝宝你又如何知道的?”楼衢被眼前情景震了一下,回过神来,问道。“她是我姑姑,与我同样体质,我们焰摩家的人进到她自己的幻境里,自是能知道……”路荻顿了顿,看了眼双世,心中升起一丝同情,不想让她太尴尬,没有把话说得太明了。但说到此处,能明白的自是已经明白了。

楼衢归魂(上)

“双世?姑姑?!”楼衢皱起眉,看着与路荻一模一样的双世,心中升起些习惯性的亲昵之感,尤其是路荻从未出现过双世现在脸上出现的神情,一种看破红尘,万事淡然以对的神情,让楼衢不由起了些心酸之感。赶紧转回头来看着路荻,道:“宝宝,为何此女与你长得一模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故事很长,路荻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时候。公主被掳,虽然公主府平日积怨甚多,但威严还在。况且,焰摩逻阇爱搞神秘,公主府十有八九的人并不知地府的王正在此地。一会儿功夫,几人四周已围满了侍卫,一付备战状态。“净息,你带你的朋友去厢房休息。为父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焰摩逻阇显然也看到了眼下的情况,拽着双世的手并未松开,而是一抬手,去了路荻的幻术伪装,登时,场面上出现了两个公主,一时间围住的侍卫齐齐发出惊呼,愣在原地。焰摩逻阇转过身,神功微动,瞬间周身全是绿光,这正是阎王的标志,断不可能做假,众侍卫吓得连忙丢掉武器,跪倒,齐呼万岁。焰摩逻阇手一按,压住众人的声音,道:“有人冒充公主,此案重大,本王要亲审。尔等各归各位,好好守护公主府。”“是。”诺声如山崩,一会儿功夫,侍卫散尽。焰摩逻阇一派威严,全不象在自己妻子闺房时的那般脆弱,只是向路荻点了点头,就压着双世飘然远去。看了看当头烈日,沈宸过来,随手把楼衢提在手里,道:“我们还是回房说吧,有些事要一起办了,这里不合适。”说着,见路荻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拎着楼衢的模样,不由笑了笑,道:“要不,你提着?魂体很轻的,小孩子都提得动。”路荻心下好奇,真的过去一把拎住楼衢的腰带,比拎根稻草差不多的感觉,轻飘飘的没有存在感。路荻不由甩了两下。“喂!你们俩当我不存在啊?!怎么回事?我怎么成了魂体?!这里是地府吗?!”楼衢浑身无力,说出来的话也如蚊子哼哼。沈宸与路荻二人根本不当回事,提着他快步进了厢房。公主府的丫头小厮果然训练有素,没人吩咐桌上热茶点心就已备好,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门外。楼衢纳闷地看了一眼退出去的绿衣小厮,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没礼貌,连声告退都没有。”“你别他们。他们太久没说过话,都忘了还有说话的权利了。”路荻把楼衢放在床上,从怀里拿出楼衢的铁傀儡,看了一眼沈宸,道:“这里很安全,我们就在这里实施归魂术吧?”沈宸摆手道:“归魂术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一打开,一股寒气让屋内登时冷了几分,一个血红色的光球从盒中慢慢升起。“什么东西?!”路荻隐隐觉得这个光球有种很熟悉的气息。“骆青妍她……?!”倒是楼衢一下认了出来,惊,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沈宸道。“放心,她没死。”沈宸坐到床边,道:“只是自炼了妖魔之力之后,失忆了,变回了原来的骆青妍。这个,是她在修炼之前留下字条,让人送到大德寺,我才得到的。”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路荻。路荻眉眼含笑,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虽然,这个自炼之法是自己留在她那里的,但如此选择,也确实是她自愿,路荻半分愧疚也没有。再说了,路荻本来就觉得成了妖魔的骆青妍与原来单纯痴情的骆青妍,只要面对的人是无情的楼衢,都注定痛苦。如今失忆,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路荻很欢喜,对沈宸的目光不以为意。“不。你们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之后,再做什么归魂术吧。”楼衢一抬手,并不合作,身体往后退了退,严肃道。“事情很长很复杂,你的魂体太虚弱,醒来之后尤其费神,我怕你撑不了那么久。”路荻本来都已手中捏诀,对准楼衢的铁傀儡,准备恢复楼衢的肉身,闻言又停了下来,道。沈宸点头道:“楼衢,你一未册之魂,本就是魂飞魄散的命。这么十几年来,你能一直在公主府存在,也是因为双世用自身的灵力为你做了个幻境结界,以抗地府的侵蚀之力。如今,一切恢复如常,你恐怕撑不了多久。”“又是双世?”楼衢想着那张熟悉的脸,眉头皱了起来,叹道:“好象我欠她甚多……”顿了顿,抬眼看着路荻道:“宝宝,我请你在我恢复之前,先不要处置那个叫双世的女子,可以吗?”路荻眼中的光芒闪了闪,沉默半晌,道:“你不必担心。她虽做了些恶,但毕竟是焰摩家的人,阎王虽会处罚于她,也绝不会真的杀了她的。你放心吧。”路荻在心中叹气,千百年来,这个双世把地府搞成如今这样便衣密探无孔不入的状态,不知多了多少无法超生的冤魂,这世上也只对楼衢一个人好,也洗不了她的恶啊。可是,这话,对于现在状况不稳的楼衢万万说不出口。更何况,楼衢这家伙性情未必不比双世更黑暗,他断不会在意这些,只会记得别人对他如何。说了也一样没用。路荻只能抿紧嘴,看着沈宸对着楼衢进行融魂。妖魔之力一点一点地渗入楼衢的魂体,一点一点地把他慢慢染红。看着楼衢不停颤抖的身体,路荻就知道这个过程很痛苦。融魂都如此痛苦,自炼要比这个过程痛苦几百倍,可想而知,骆青妍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自炼成功的。这个女子真是自己小瞧她了呢。看着楼衢,路荻有几分想不通,楼衢纵是风华绝代,但性格恶劣,薄情寡意,这些女子都是傻的吗?全为皮相所迷?上天到底是如何安排地?让爱上她的女子个个痴心不悔的?如果不是他……恐怕自己还是路荻,还在现代当着销售,过着说不上甜蜜却也方便快活的日子吧?自己可对什么净息不净息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呢。地府……哪个女人有兴趣啊?“你……可以开始了。”路荻正盯着楼衢发愣,突然听到沈宸的声音,连忙抬眼,就看到沈宸脸色惨白,似乎刚才用力过度。“你还好吧?”路荻上前,想扶沈宸坐下,却不料沈宸微一错步,让开路荻伸向前的手,自行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地打起坐来。路荻看了眼空空的手,再看看如同老道一样的沈宸,有些冒火。之前送自己来公主府的时候就阴阳怪气,好容易同患难了,他倒是对自己一如往常了,与焰摩逻阇一起攻陷公主府,自己还开心了好一阵。可如今,事情刚一完,他又成了这样,真不知道,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他了!!路荻咬咬牙,转回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楼衢。暗自道:“好你个沈宸,你等着,等我把楼衢救回来,再找你问个清楚!”

楼衢归魂(下)

“原来如此。竟是宝宝返回了地府之力,归音于地府。实在奇妙。”楼衢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目光熠熠看着路荻,口气轻佻,道:“只是宝宝竟是如此身份,实在大出我所料。我等凡人之前计较许多,都不过是为你们焰摩家铺路,想想真是可笑。”路荻皱眉,楼衢现在身具骆青妍的妖魔之力,论道行可不比自己这个五百年的妖来得差,不但没有了性命之忧,更是瞬间进入了修行者的行列。只是,此时他不关心自己的去处,却挑路荻的身份问题,不知楼衢此言是何意,瞪了他一眼道:“装什么天真?!双世把她的识宝眼给了你,你又怎会看不出我的玄色灵种?!”楼衢瞟了眼还在打坐的沈宸,唇边含笑,道:“我一凡人俗骨,对识宝眼的领悟只有十之一二,哪儿能看到什么玄色灵种?我只是用它来寻些天材地宝,与卢十八做些交易罢了。”说到这里,楼衢见沈宸的眉毛动了动,不由笑得更开心了,转过身来,上前揽住路荻的肩,亲密柔软地在路荻耳边说道:“宝宝,你如此不顾一切救我,我很开心呢。”路荻耳朵一阵痒,赶紧侧了侧头,避开做怪的楼衢的嘴,把他往外推了推,看着他,道:“你我是朋友,如果是我死了,相信你有机会也会如此做的。”路荻此言说得义正辞严,倒叫沉溺于自己制造的旖旎气氛中的楼衢一愣。抬眼盯住路荻的眼睛,却发现她眼中一片明澈,竟全没有调笑之意,心中一震,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路荻心中好笑,这等看起来非常诚挚的表情在现代是路荻的看家本事,多少订单都是在这样看起来单纯真挚的目光下订下来的呀。楼衢虽然聪明,却一则没有入仕,二则没有从商,普普通通的书院生活,实在让他对这种事没有什么防御力。就算他少年失怙,心怀仇恨,栖身于妓院这个世上最虚伪的地方之一,但他与尚穆来往密切,在妓院地位不低,根本不用看人脸色过活,这个楼衢对于这些人情把戏远不及天天与人打交道的路荻了。更何况他身性骄傲,连尚穆这样的人,楼衢也选择的是交易而非投靠,可见他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天真的。“宝宝,你……太天真了。”路荻如此想着楼衢,楼衢却叹口气,把路荻的脑袋抱在胸前使劲揉了揉,道:“我可从来没把你这个笨蛋当朋友呢。”囧……路荻一头黑线。推开他,不再纠缠这个让自己郁闷的问题了。就当,就当……路荻看了一眼眉头越皱越紧的沈宸,心里感叹:就当自己救错人了吧。“楼衢以后有什么打算?”路荻问道。楼衢挑着眉毛嘿嘿一笑,半倚在桌边,看着路荻两眼发光:“如果我去向阎王求亲,不知会有什么结果。”路荻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稳了稳身形才坐定。帅哥的第二次求婚……自己这是好运还是倒霉啊?!路荻一摆手,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沈宸略带嘶哑的声音。“楼兄,宝宝现在已是阎王爱女,也就是将来的地府之主。而你,虽然有了修行之身,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连地府都不能长呆,提什么求亲之语,岂不笑人?!”路荻一听沈宸这冷嘲热讽的劲儿,火立刻就上来了,登地一下跳起来,指着沈宸的鼻子大叫道:“就是因为这个狗屁理由,你就对我不冷不热?!完全不顾往日情谊?!”说到这里,路荻一顿,声音小了下来,愣道:“不对,前日,你不知我的身份时,就已对我爱理不理,你说!到底我哪儿得罪你沈大爷了?!你这么折腾人?!”楼衢的表情阴沉下来,嘴角却还含着笑,看一眼路荻又看一眼沈宸,坐在一边并不插话。倒是沈宸被路荻的一翻质问弄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着路荻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说呀,你以前不是挺爱说话的吗?!”路荻这几日过得心惊胆颤,再加上沈宸对自己的态度,让她的情绪一直很压抑,如今一切安好,所有的不快一下就暴发了出来。想着之前还觉得让人安心让人快乐的沈宸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连个原因都不比,就觉得委屈。咬了咬唇,差点哭出来,更别提什么理智控制情绪了。手指头都指到沈宸的胸前了,抽了抽鼻子道:“哪儿有你这样的人?!前一刻还亲得激烈甜蜜,后一刻立马冷若冰霜?!你觉得我路荻是好玩的是吧?!”“亲得激烈甜蜜……?”楼衢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打断了路荻的一句句紧逼式质问。路荻冷不丁被楼衢的话惊醒,这才想到,刚才情绪失控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一外人在。转过头来看着楼衢,不禁恼羞成怒,冲口而出,道:“怎么?!就许你亲啊?!我亲过的人多了!”说完,路荻猛地反应过来,话想收也收不回了,看看楼衢,再转回头来看看沈宸,一时结巴着说不出话来。沈宸严肃的脸上慢慢勾起了笑,那种痞痞的笑,一眨不眨地盯着路荻,突然向楼衢一摆手,道:“楼兄,还请你回避,我与我的小八哥有些话要说。”“我不。”楼衢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坚决地拒绝道:“我喜欢宝宝,还打算与她共渡一生呢。我才不会让她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呢。”什么?!喜欢?!共渡一生?!楼衢疯了吧?路荻有点傻眼,看着楼衢笑盈盈的脸,讷讷问道:“楼衢你不是一向最喜欢的人就是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别开玩笑了,不好玩……”这回轮到沈宸发出哈哈的大笑声,笑罢,眯着眼看了眼楼衢,道:“既是如此,我清风怎能落人后?!”转回头来盯住路荻,握住路荻的手,沉声道:“宝宝,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爱情是个难题

路荻对眼前的事完全不理解,这两人是疯了吗?!楼衢倒也罢了,一向不把这种情爱之事当事,早就说过要纳自己为妾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忽略他的话。但是,沈宸?!他怎么可以这样?!他虽然一向散淡,对谁都是懒洋洋笑呵呵的,但自己还真没听他说过任何有关于感情的话题,自己一直把他看作是修道未成,先修成仙体的那种类型的……没什么人味的人了。可如今,他竟然也犯起了浑,什么好的不学,学楼衢这个花花公子?!路荻一方面不明所以然地心突然怦怦狂跳,一方面却升出了一丝火气。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不管是羞得还是怒的,赶紧推开沈宸的手,道:“你跟着楼衢瞎凑什么热闹啊?!”此言一出,场面立刻冷了下来。半晌没有人说话。路荻有些不知所措,抬眼就看见沈宸认真的眼眸,登时愣住。“你说的是真的……?”路荻结结巴巴起来,刚才的气势瞬间消失,看着沈宸的目光都不由变得有些怯怯。沈宸笑了,勾起唇角,眉眼含春,看着路荻道:“自然是真的。宝宝为何不信我?不信我喜欢你还是不信我想娶你为妻?”“你,你不是修道之人?讲求清心寡欲的吗?怎,怎么会想着娶妻的?而且,而且……”路荻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奇怪了,从前跟男友在一起时从未如此害羞过,今天到底是怎么啦?路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热呼呼的脸颊,结巴着把话说完:“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征兆地就说打算娶我?是不是……太奇怪了点?”“他没有征兆,我有呀,宝宝,我早就喜欢你了~”楼衢突然接话,上前一步,却被沈宸一把挡住。楼衢站定,看了眼沈宸,还是一脸的笑,带着些调侃意味地开腔:“小宸你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至气就说出喜欢宝宝的话吧?千万不要这样哦~~要对自己和宝宝都负责才是。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姐、夫!”沈宸沉声一字一顿地喊了一声楼衢,道:“宝宝的性子绝不会嫁人做小,你还是收了这心吧!”“我与沈眉并无夫妻之实,这一点还有谁比小宸你更清楚的呢?更何况我现在是修道之身,更不可能与你姐姐再继续尘缘……”路荻一头黑线,看着场中两位自己熟识的男性对话,心里升出一种无力感。两人这种类似闹剧式的表达方式,让路荻本来有些雀跃的心此时已当到谷底,怦怦乱跳的少女心已经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刚升起的一点柔软情怀也被场中情景全被打散。可恶,这算什么求爱?!太让人失望了!温馨没有,温柔也没有,更别提这古人根本不懂的浪漫之类的东西。路荻的嘴角已经弯了下来,一脸郁闷。“谁说我要成亲了?!”路荻一挥手,道:“我们焰摩家的人一千年才成年,我才多大?!你们在向一个婴儿求亲,知不知道?!我现在没兴趣了~~不要再说了~~”说着,路荻就奔出门外,呼吸着门外的桃花香,一时心情忐忑,还伴有淡淡的失落。明明,明明刚才是有些欢喜的,怎么到最后竟然由温馨言情剧变成闹剧了呢?!可恶,可恶!不知站了多久,风吹得头发都乱了。路荻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已落下帷幕,自己反而不知何处去。如果这一切的遭遇只是为了让自己回归地府,那么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自己该何去何从,一切变成茫然。光线淡淡暗下来,多年来地府的第一个黑夜来临了。双世不再掌管地府之后,地府终于恢复成有了白昼黑夜之分的地府。街上渐渐亮起了灯,有人声喧闹远远的传了进来,这感觉……已经完全似于人间了。只是生人呆不住罢了。收回飘远的思绪,路荻才发现事情有些古怪。自己出来之后,无论是沈宸还是楼衢都没有任何动静,一直这夜了,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事有些怪,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路荻甩甩头,丢开复杂的心思,往屋内迈去。还是去问问吧。“……如何?”是沈宸的声音。隔着门,路荻的脚步不由停住,未曾想到二人在屋内竟然能谈话谈这么久,突然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放轻呼吸,万净琉璃体在地府的优势就显现出来,转眼,连路荻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了,如同根本不存在。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楼衢似乎有些心灰意冷的声音:“你我皆凡人,此事难奈何。唉……”“卢十八如果真知道真相,恐怕比你的反应要激烈得多。”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沈宸突然笑了起来。“他?!”楼衢声音讥诮,道:“他确实应该反应激烈。当初能背弃初衷实在让我很惊讶。只不过,他的一身修为可全付之东流了。这人,可真狠心。”“这倒没什么,他在修行方面是大家,你我均不能比。他有的是办法,有的是捷径。十六年过去,等我们回去,他恐怕与你我已相差无己。”沈宸顿了顿,突然道:“以他的性格,如此付出,得不到回报,是不可能罢休的。”楼衢冷哼一声,道:“可惜宝宝现在今非昔比,他想难为也无能为力。”“非也。”沈宸竟然突然冒出一句让路荻哭笑不得的文言出来。只听沈宸道:“他不会难为宝宝,但会引诱她。宝宝……唉,情窦未开,还是个傻瓜。如今你我均出师不利,等回了上界,就结局难料了。”出师不利?!路荻听着眉毛都竖起来了,这难道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妙,不是两情相悦的欢愉?!而是打仗?是谋算?!屋内这两个,一个修行近千年,一个也是心思深沉的主儿,怎么说起这事来竟是这样的态度?!难道古代的男人全是这付模样?!路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屋内的话听得一半迷糊一半解,但就解的这一半,已让路荻心浮气躁了。

二次求亲

“既然二位执意要走,本王也不拦你们了。”焰摩逻阇坐在王座上,气势威严。随手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于沈宸,道:“本王知你为小女答应他人寻找此物。在人界,是道长一直在照顾小女,在此,本王没什么可以表达感谢的,这个,还请清风道长笑纳。”路荻站在王座旁边,看着沈宸手上的那件看起来象是背心的东西,有些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让沈宸答应别人什么事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倒是焰摩逻阇一直关注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见她疑惑,连忙为她解释道:“是玄龟古甲。为父去查过你在人世的经历,得知你喝了那个叫百里蓝的女人的绿醐,就要拿这个来交换。为父就替你做主,净息可喜欢?”路荻这才想起来。一想起百里蓝,想起沈宸对尚穆说“来京城就是为了百里蓝”的话,心里就一阵不明所以地酸。点了点头道:“喜欢的。”说着,眉头却皱了起来。沈宸看着手中的玄龟古甲,不由苦笑。又重新递了回去,道:“关于百里蓝……贫道已失约。当初约定两个月内寻得此甲,而如今,十六年已过去,此甲寻不寻得已无意义。再说,贫道与宝……净息公主在人界原无谁照顾谁的说法,贫道只是养只八哥就得此物,于心不安。还请大王收回。”“十六年?!”路荻惊叫一声,之前没有注意这个说法,如今被当做重点提了出来,路荻才反应过来,愣愣道:“地府与人界的时间如此不同么?我们才来了两天,人界就已过了十六年?!”“不是。”这是沈宸今日第一次抬眼看着路荻,目光却只是扫了一下立刻收回,一揖首,道:“是公主在幻境之中呆了十六年不自知。地府的时间与人间倒无不同。”自己在血海里只挣扎了一瞬,竟然就过了十六年?!路荻虽然惊讶,却也不由得不信:“原来如此。”“清风道长勿须如此沮丧。”焰摩逻阇摆手不收玄龟古甲,道:“百里蓝在你们离开人界之后,趁卢十八修士转生之际与之争斗,失了修为。故,天劫并未如期降临。现在,道长拿去给她,也来得及。她现在在大德寺后山潜修,你去寻她即可。”“尚穆转生?!为什么会转生?!怎么回事?!”路荻的眉头越皱越紧,火气直冲,口气也坏了许多,道:“到底有多少关于我,我却不知道的事?!谁能告诉我一下?!”楼衢在一边但笑不语。焰摩逻阇抬抬手道:“清风道长亲历之事,还是请清风道长为小女解惑吧。”沈宸微一叹气,揖手道:“当日,净息公主你与卢十八立的是血誓,而卢十八本就身体虚弱,破誓所需能量不堪承受,他既应了你,只得以命来换。”路荻闻言,登时惊了,想到尚穆时不时的咳嗽声,没有血色的脸,还有瘦成一把骨头的身体……自己对他实在是太任性了……路荻一股气憋在胸口出不来,整张脸涨得通红,脑袋里嗡嗡直响,这人,这人,究竟是为什么呀?!突然又想到昨日偷听沈楼二人对话,说到尚穆时,说他得不到回报必不甘心。回报回报……想到这里,路荻突然松了口气,不怕别人对自己好,最怕是别人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好。既然他要回报,无论什么回报,自己给他就是。自己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功力?法宝?还是别的什么修道之人在乎的东西?都没有关系,有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在,应该没有问题。“放心,卢十八并没有来地府轮回一圈。”看着路荻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沈宸下意识地安慰,道:“他只是让骆正峰自炼妖丹,用此能量保元神不散,直接入胎。十六年了,想来……卢十八又一次成年了。”路荻点点头,道:“那……沈宸,你知不知道,尚穆他如此善待于我,所需为何?”话音一落,路荻见沈宸突然盯着自己的眼睛瞪得老圆,一脸的不信,半天没有说话。路荻被他看得有些尴尬,道:“我就是想知道他想要什么回报,我也好早些准备,免得到时措手不及。”半晌,沈宸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听到身后楼衢发出似带着快意的呵呵笑声,回头瞪他一眼,才转过身来,道:“这事,公主还是遇到尚穆时问他本人比较合适。旁人不方便代他发言。”路荻看了眼一直慈祥看着自己的焰摩逻阇,对沈宸道:“恐怕,我没什么机会再见到尚穆了……”“哦?宝宝公主是不打算再回人界了吗?”楼衢突然站上前来,问道。不过,他把宝宝与公主连在一起称呼,听起来倒是颇为不伦不类。路荻倒不是不想。不过,看焰摩逻阇如此粘着自己的状态来看,他对自己这个女儿依赖心重到可怕的地步。自己要是说现在就回人界的话,说不定这个帅哥老爸会哭出来也不一定呢。自己这个做女儿的,虽然对他也没什么儒慕之情,但终还是忍心就此放手。想想,一个盼女儿盼了几千年的老爸……路荻可能要当个几千年的女儿来还他才行。焰摩逻阇不是看不懂路荻的眼光,只是现在他才与女儿重逢一日,万万舍不得放女儿离去。只好狠着心忽略不见。“只要净息愿意,这整个地府都是她的。如果她有意接替本王之职,现在也确实应该开始学习如何管理政务了。”焰摩逻阇的话冠冕堂皇。“宝宝你呢?你自己怎么想?”楼衢问道。沈宸也在一边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路荻。路荻被三人的目光压得不得不低下了头,一方面并不想在地府呆,另一方面又不忍伤这个父亲的心。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阎王大人,贫道有事请求。”沈宸在一片沉默中突然提步上前,深施一礼,半跪在地,沉声道。“道长请讲。”焰摩逻阇见女儿不回答,在心底叹口气。“贫道斗胆,向阎王大人求亲,求阎王大人把净息公主许配于贫道!请阎王放心,贫道保证,一生一世,无论人间地府,与净息公主不离不弃!”一时间,沉默如海。

回归人界

路荻紧紧盯着沈宸,这是两天之内他的第二次求亲了,可自己一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第一次,路荻心跳加速,呼吸凝滞,脸红脑懵,活象个傻瓜。但这一次,路荻却皱起了眉头,听着这样坚定的情话,心里却半丝涟漪都没有,只在想着,沈宸为什么会向自己求亲呢?“净息……”焰摩逻阇顿了一顿,叹口气,转过头看向路荻道:“你愿意吗?父王虽然舍不得放你离开,但,更不愿见你不开心。”听到这里,沈宸也抬起头,看向路荻,正与也看着他的路荻对视。见路荻表情严肃,全无欣喜,心中不禁一凉,笑容再也挂不住,抿起嘴,面沉如水。“父王,且容我与沈宸单独谈一谈。”焰摩逻阇一愣,根本没想过路荻受过现代教育之后会如此出格。想了想,终还是点头:“也罢,你们把事情说清楚吧。”说着,一招手,带着一样皱紧眉头的楼衢走出了大厅。“宝宝……”没有焰摩逻阇在跟前,沈宸放松许多,上前一步,习惯性地想揽住路荻的肩,却被她错步避开。沈宸看着空落落的手,想起那缠绵一吻和被眼前人踹下床的情景,手紧了紧,握成拳从空中收回,声音沉了下来,道:“是我自不量力了……”听了这话,路荻又急又怒,明明是这人自己毫无诚意,到头来反而做出如此表情,倒似自己欠了他一样!“说什么自不量力?!耍弄我也要有个限度!不想娶我也不必强求自己!”路荻口气也冷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不知你与楼衢到底为了什么一而再地向我求亲。但是,我觉得你们这样毫无诚意的求亲深深地伤害了我的感情,做为朋友,我请你们不要再这样做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完全可以明着跟我讲,我不喜欢把自己当做筹码之下谈任何事。”“向你求亲还要有什么目的?!我还真想不到要成就什么样的目的非要与你成亲才能完成!”沈宸把手握在身后,指节发白,道:“求亲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你还要我表示什么诚意?!不愿嫁我,我也绝不会怪,你何苦找什么理由?!”求亲已是最大的诚意?!听了这话,路荻的头发都要烧起来了,好象自己嫁不出一样!一甩袖子道:“如此说开了最好。既然我无心嫁,你也无心娶,这场没有来由的闹剧就到此结束吧!”说着,转身就走。沈宸看着路荻的背影,象被追一样匆匆离去,绿裙轻扬,心如刀割。也许百里蓝搞错了,这不是卢十八的劫,而是自己的!下了地府,一切都已改变,以前那个甜蜜的傻乎乎的小丫头,那个偎在自己怀里睡觉睡得流自己一身口水的丫头,那个被自己耍得团团转还是永远相信自己的小丫头……只能留在回忆中了。××××××××ד走吧,小宸。”楼衢轻轻拍上沈宸的肩,道:“我们该回去了。”“楼衢,你后悔吗?”沈宸抬起头。“后悔什么?”“为宝宝而死,为宝宝而活。”“为什么后悔?”楼衢一挑眉,笑道:“都是我自己情愿的,有什么可后悔?!”沈宸皱着眉笑,道:“可是,无论你为她做过什么她终将都会忘记。她有不死之躯,你的存在连朵浪花都算不上。为了这个虚无付出性命在所不惜,真的不后悔吗?”楼衢抿了抿唇,笑道:“所以,我向她求亲啦。可惜她拒绝了。”说着,顿了顿,道:“你不也是如此?离魂来地府这么久,你回去光修复魂魄就要用几十年吧?!卢十八更是重新活过,要后悔也轮不到现在不但活蹦乱跳,而且还平白得了妖魔之力的我吧?”沈宸大笑地捶了楼衢一拳,道:“都是为了你!你回去要还给我!”“自然,自然。”楼衢转了转眼睛,换成金色,得意道:“识宝眼现在已完全归属于我,我自然会善加利用。”沈宸看着他金色的眼眸,想到双世,又想到与双世一模一样的路荻,叹口气,道:“你倒是洒脱,双世为你如此付出,竟连半个回应都没有。”“这有什么?!”楼衢斜了沈宸一眼,道:“若宝宝与我同样境地,我自也会与双世一样做法。我求而不得回应,自不会怨恨,想来双世也是如此。你这等俗人,说于你也不懂~”楼衢说罢,看着一脸惊讶的沈宸,不由大笑,拉着他,手诀一捏,二人瞬间消失在地府。×××××××××果然是自己强求了吗?沈宸坐在山巅,看着朝阳初升。离魂太久,纵有卢十八的法宝护体,这次回来依旧有很严重的不契合。身体太沉重,灵魂太轻灵,修炼时又总是心烦气躁,沈宸现在的状态,普通的凡人都可以把他打倒。十六年,物是人非。沈眉早在楼衢上京之前就已替她洗了记忆,如今改名换姓嫁为人妇,儿女成群。骆青妍失去记忆被已故国师尚穆收为义女,如今也嫁于富贵,过着一如当年的骆青妍一样的日子。百里蓝,因为卢十八转生,京城没有大敌,于是没有再回绛城。欺卢十八年幼,偷袭之,却被其伤至根本,而在大德寺后山潜修,如今,恐怕依旧在等渺如云烟的天劫降临。卢十八,转身于自己姬妾之腹,以国师之子的名义出生,名为尚冶。依旧荣华富贵,神通无限,只是这一次有了健康的身体。沈宸回到人界第一眼所见,即是他――十五岁的国师尚冶。而他的第一句话即是:“宝宝怎么没回来?!”楼衢,与沈宸一同返回人界,却再未见到他。据他离去时的话说:“要寻遍天下宝藏,争取与天地同寿。”说到这儿的时候,还特地看了沈宸一眼,才道:“那样,就可以求无数次亲了。总有一次会成功。”

沈宸番外独白

祥云涌动,灵气充沛。坐在山巅,任凛烈罡风锤炼我破碎的灵魂。翻滚撕裂,痛苦折磨,无穷无尽,如同炼狱。意守本元,超然物外,在恍恍忽忽间忆起我的一生。不会苍老,就忘了时光。只记得门前桃之夭夭,崖下潮起潮落。如何会修道?如何入的道?我早已忘却。时光太旧,生命太轻,当初以为会就此天荒地老的我连自己都忘却了。从地府回来,我常想,也许自己修道,修出漫长的人生,认识的那些人与遭遇的那些事,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遇见宝宝。为了遇见她,而拐了千百个弯。为了争降一只妖而得罪百里蓝,如此纠缠百年。契机由此开始。被迫重生,不悲不喜,坦然受之。不惯与人亲近,与人交流。连同这一世相依为命的姐姐沈眉,我都是以一个顽劣小弟的形象,避开亲人间的亲昵。楼衢一定很后悔,那一日他提前放课,让我先于他遇见宝宝。突然如其来的妖气,让我的脚步顺便就拐了个弯。当初只是想炼只妖以慰藉我重生后可怜的道行。可是,她是宝宝。永远不知凶险,傻气十足。侧着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我,没有一丝恐惧,全是好奇。左边看了右边看,眼睛亮亮的。这小傻瓜,看人的模样真是可爱。谁家的小妖?怎会独自失落人界?我当时就心一软,暗道,真舍不得炼。她说话了。很好,她给了我不炼化她的理由。一个道行如此之浅的小妖竟然能说话,我不能不怀疑她的来历。可是,显然,她对自己的了解还没有我来得明白。她竟然一再说,自己是个女人!真是个……傻得可爱的小妖。以要查明她来历的理由养着她。其实,真的只是个理由,我就是爱养着她。跟她说话,喂她吃食,看她醉酒。每个模样的她都让我爱不释手,我从不知自己会如此温柔。唉……我能发现宝宝的异常,楼衢自然也能发现。既然没离开绛城,自然就瞒不过楼衢这个怪物。明明不修道者,却有堪比修道者的实力。后来我才知他身怀异宝。遇见楼衢,即是命运的开始。什么时候起,我的心里随时涌现的,都是宝宝的一颦一笑?时间的分界线,已无法分辩。在感觉心痛之前,我并不知道那些从心底里发出的欢喜都是为了什么。我总是忍不住说:“宝宝,你可真是个傻瓜!”宝宝也总是恨恨地瞪我一眼,道:“不敢苟同!”我哈哈大笑,紧紧地抱着她,亲吻她头上的羽毛。她喝醉了,偎在我怀里,醉眼迷离,嘟嘟哝哝地说:“沈宸,你真好看。”当时我是什么反应?愣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最后却忍不住笑,抱在怀时亲她,亲,怎么都亲不够。怎么可能够呢?同出同进,同吃同睡,还是不够。只是,这样的不满足,驽钝的我也没有醒悟。不再满足于她是只鸟,不再满足于拥抱时的空虚。急切地却她化成人形,赔上我的道行也要把她化为人形,只为了能够充实地抱她入怀。可是,如此反常,我还是只顾着欢喜,不能自省。直到……直到楼衢与沈眉的成亲夜。那一夜,楼衢把宝宝紧紧抱在怀里,甚至亲吻她,说要娶她。那一霎那的痛与嫉让我疯狂,让我恐惧,让我推拒。厌弃这样不是我的我,本能地不要这样失控的我。不知所措,于是一错再错。时时沉迷,然后又彻夜悔恨。反反复复,把我掏成一个空空的壳,只有宝宝在身边时,才能填满。越是如此,对于宝宝的感觉越是复杂,喜爱,非常喜爱,喜爱至有些愤恨,有些郁闷。美妙的日子总要过去。终于来到京城,除了楼衢,宝宝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个卢十八。卢十八原名如何已不可考。但这个乡野之名与他完全不符。不知他转世几世,但他的出身永远选择富贵之家。这一点,我等修道之人并不以为然。尘世的富贵如浮云,他却不肯屈尊降贵。彼时,我并不知晓,绛城的一切不过是他为着我的劫数而设下的局。从楼衢的突然从京城回到绛城教书,就已经是局的开始。至于骆家,只是楼衢顺便的私事,谁知最后会扰在一起,成了一团糊涂。他只是等,耐心地等,在等着宝宝,等着楼衢把宝宝送到他身边去。我若是当时知晓,定不会上京城,等来这样一个结局。宝宝不是坏孩子,只是真,傻傻的真。在我的不知所措,反反复复的推拒中,她终于牵动了卢十八的情劫。命运不论过程的甜蜜与痛苦,终会走上结局。终还是要下地狱,三个男人,无一人得以全身而退。楼衢死,卢十八转世,而我……离魂十六年。风好大,我好痛。光芒万丈把我照成一尊佛。可我,只是凡夫俗子,心心念念着她人的凡夫俗子。这一生,空虚漫长。幸好,有那一吻。那一吻亲蜜激烈,让人渴望,足够回忆。吻她,才知她不属于我,才知她不属意我。那一脚不但让我痛,也生生地踹凉了我的心。不敢再奢望,于是不敢看,不敢说。只怕一开口就会有满溢的感情冲口而出,只能缄默。什么朋友?什么主人?不是情人我什么角色都扮演不好。二次求亲,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的结果。想把她留在身边,不想离开她,想牵她的手共渡一生。可惜,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痛彻心扉,也得活着。只是不想她知道以后伤心。知道宝宝永远是个傻瓜,明明没有情,却依旧舍不下我。人生,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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