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不青梅》第7/14页


  凤――仪――公主?
  那不就是小白要娶的人么?

  十一

  廿年相约,父辈诺起。青梅竹马,手足相依。有情无欲,非我所寄。今遇佳偶,有凤来仪,出自皇庭,长于宫西。愿另攀桂,恳求退吉。谅我多情,恕我负义。
  违约人 荇拜上
  六十二字。
  一年前的深秋,用出尘飘逸的米南宫体,写在我最喜欢的浅紫云锦笺上,送到我手中。
  苏小白,就是用那一句“有凤来仪”,退了我的婚。而此刻,那个出自皇庭,长于西宫的尊贵良人,就站在我面前。
  我望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到沉甸甸的,有点自卑,有点惊艳,有点似有若无隐隐约约的悲伤。
  而最后,这些情绪就通通转变成了厌恶。
  我冷扫一眼凤仪公主身后的两个跟班,将下巴微微扬起,“原来是公主殿下,久闻了,失敬失敬。”
  “我可以进去吗?”她客客气气地问。
  我客客气气的答:“抱歉,陋室粗鄙,怕招待不起您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吹气胜兰皓齿青蛾柳腰莲脸雾鬓云鬟蕙质兰心天香国色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大大大美人。”
  灯笼女气的脸都白了,持剑女虎视眈眈地伸手去摸剑,倒是凤仪公主,依旧面不改色的微笑着。哎,爹爹说过,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笑面虎,因为道行高深非等闲之辈。不过爹爹也说,遇到这种重量级大人物时,你搞不定的话,那就也笑吧。
  因此我眯着眼睛唇角上扬也笑了,笑得要多甜蜜就有多甜蜜。
  我们两个就这样笑对笑的僵持着。
  大概过了半盏茶功夫后,凤仪公主终于坚持不下去,眉毛微扬挪开了眼,哇哈哈哈,我赢了!
  心中正在得意,却听她开口道:“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我有了柳兄的骨肉。”
  啥?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因为我的大脑懵了好一阵子才能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听到了多么不得了的话,视线下意识就移向公主的小腹,明明很平啊……
  “所以,如果不能在七个月内让他娶我,我就名节尽毁,或者,只能另找一名驸马。”
  又一道霹雳砸了过来,我又惊到了。
  难道……小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
  “但是柳兄一直在逃避我,他的行踪漂泊不定,怎么找也找不到。好不容易听说出现在此,但等我昨夜子时赶到时,他已经离开了。”
  “诶?”我呆呆的转头去看隔壁的房间,果然静悄悄的毫无声息。照理说这边这么大动静,柳画年早就应该出来了,难道真的走了?知道了这个事情后,我再看向凤仪公主时,原先的敌意就全部消失了,反而变得无比同情。
  凤仪公主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眼中依稀浮起袅袅的水汽,看着我,声音柔软:“我本可以许尽天下诺言,财富地位高官厚禄等等,来利诱姑娘离开柳兄,但是,在看见姑娘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这些世俗名利是收买不了你的;我本也可以动用皇族手段以生死相胁,但是,我不愿意那么做。姑娘,我看的出来,你是个好人。那么,将心比心,若你是我,该如何?”
  我浑身僵硬的朝后退了几步,讷讷道:“无论……怎样,先进来吧。”
  凤仪公主就那样进来了。
  然后就说了一个其实无比烂俗但我还是被感动了的爱情故事。
  据说凤仪公主向往自由,女扮男装外出游学,偶遇柳画年,相谈甚欢,称兄道弟,同闯江湖,好不惬意。一夜泛舟太湖,醉后失态,酿成大错。彼此尴尬,想若无其事,谁料公主珠胎暗结。柳生无情,不想负责,见而避之。公主虽是天之骄女,可生性棉柔,不肯用强,因此一个追一个寻,就演变成了今天这局面。
  我拈着手帕擦眼,怒道:“人渣啊!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让一个柔弱女子如此奔波无助,实在可恶!”
  凤仪公主垂目,长长的睫毛在秀丽如玉的脸上投下层层阴影:“我虽是皇女,但遇到这种事情,也真……不知该向谁去说。若被百姓知晓,皇族颜面尽失。我我、我还不如一束白绫……”
  我连忙抓住她的手道:“不行!绝对不行!你若轻生,可是一尸两命啊!虽然柳画年无情,但孩子是无辜的!你要坚强!”
  凤仪公主泪盈盈地望着我,反握我手道:“我果然没看错,姑娘是好人。不但没有因此责怪我,还这样安慰我……”
  我的脸红了,讪讪收手挠挠头道:“哈,这个这个嘛……同为女子,女子不帮女子,还能指望谁帮嘛。”
  “那柳兄那边……”
  “哼!他竟然做出这么寡情无耻的事情来,我杀他的心都有了,还嫁他!呸呸呸,不嫁了!你放心,公主,这个公道我一定给你讨!”
  凤仪公主起身,朝我行了个大礼:“如此,凤仪拜谢姑娘大恩。”
  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送走公主,整个人都沉浸在义愤填膺的情绪之中,恨不得立刻就去抓着柳画年行侠仗义,正在脑海中勾勒那美好画面,窗户被人轻敲了几下,转头去看,竟是小白!
  我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确信这一回绝对不是做梦后,立刻跳起来冲过去:“小白!”
  他像一条鱼一样灵活的从窗外滑了进来,站在我面前,微微的笑,“嗯。”
  于是我又唤了一声:“小白!”
  “嗯。”
  我眼圈一红,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小白小白小白小白!”
  “好了好了,我在呢,肥妹。”
  “小白,你可终于出现了,你出现的太好了,那个柳画年,他他他不是好人啊!”我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他玩弄女子的感情,害人家有了身孕,却不肯负责,始乱终弃……”
  我越说越觉得柳画年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简直是天打雷劈人神共愤。这时小白忽然开口,清清冷冷的声音就近距离的从头顶飘过来:“我问你,我和公主定亲是什么时候。”
  “诶?”我呆了一下,仰起脑袋,“就是你跟我退婚后不久吧。去年十月?还是十一月?”
  “那现在是几月?”
  “四月。”
  “所以?”他扬了扬眉毛。
  “所以?”我也跟着困惑地扬了扬眉毛,但下一瞬就立刻明白过来,“啊!”
  “想到了?”
  “等等!那个你和公主是去年十一月订婚的,公主却在今年一月和柳画年有了肌肤之亲,那个那个……一月寒冬腊月的,他们还去太湖游船?那个那个……公主大婚在即还能出宫闯荡江湖?”
  苏小白给了我一个“你可总算想明白了”的眼神。
  于是,我的手抖啊抖、颤啊颤,半响后,慢慢地揪住了他的袖子,怯怯开口:“我……被……骗……了?”
  苏小白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我泪流满面。

  十二

  我记得小时候,有客人从天竺来,带了一种很奇特的糖果。爹爹见我在一旁直流口水,就取了其中一块,攥在手中,朝我勾手,我跑过去,他就把手心里的糖给我。第二天,他看见我时,又冲我勾手,做了同样的动作,我连忙兴冲冲的跑过去,掰开他的手心一看,里面却只是颗石子。
  苏伯伯听闻此事后,感慨道:“对自己的女儿尚且如此,向财神的吝啬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而小白知道后,则去书房拜见了我爹,半个时辰后,待他出来时,就捧了整整一盒的糖果给我。
  我当然是欣喜若狂,掀了盖子就吃,吃到最后一块才想起来,讪讪地抬头:“诶……那个,你要吃吗?”
  小白当时看我的眼神,就像我爹看着进了别人口袋的银子一样,非常复杂。
  而爹当时站在书房的窗边,望着我们,摇头长叹:“想我向钱精明一世,竟生出这么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女儿来,不过,傻人有傻福,古人诚不我欺。”
  我为此很不高兴,因为爹嫌我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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