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雀》第422/458页


“因为我已骗不了我自己。”楚卓然闭上了眼。

这九年,他是依靠着对苏雪君的想念,对她仍然存活着的期待支撑下去的。如今苏雪君已死,他曾经所有的锐气也随她而逝,他那钢铁一般的脊梁也已折断,再也支撑不下去。

那日,有路人看见楚玄将圣旨原封带出了云王府。于是那些世人同情于楚卓然与苏雪君悲剧的命运的世人皆忍不住感慨唏嘘,大魏怕是再无云王。

“铁翎生于贫瘠之地,饱经风沙烈日,故而味涩而砺,其中之苦只有生长于西南之人能感同身受,并不适合成王这等娇矜之子饮用。”萧镜之冰冷作答,“况且徐家二位将军也未必能有本事替王爷将这铁翎取回来。”

他已被监、禁多日不曾与宁国公通信,宁国公未得他消息,又知楚烈事败之事,必然知道金陵城中有变,怎会乖乖依从圣旨轻易地解职丁忧,回到金陵城。

“圣命不可辞,”楚玄放下手中茶盏,扬眉笑看着萧镜之,问道,“怎么,国公爷想反?”

“反或不反,全看皇上的态度。”萧镜之淡淡回答。

“你该知道,宁国公虽经营西南十几年,可西南军中将领屡屡更替,替上的有不少便是我父皇的人。”楚玄淡笑道,“这要反,可不容易啊。”

韩忠对西南军插不进手,可皇上可以。皇上不仅可以,他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更替宁国公手下将领。因皇上生性多疑,早在宁国公十几年前在西南扎根时,皇上就已开始逐步更替了宁国公手下官员将领,那时宁国公在西南根基未稳,若胆敢拒绝皇上,必遭弃用,一切图谋全盘落空,所以他只能接受。而一旦接受,那便只是君王屡次试探的开端,纵有萧贵妃在皇上身边,这些年来西南将领却也还是因皇命更替过数次。如此更替调动,便让宁国公极难在西南全盘收买人心,终究是有那一心向着皇上的,或有那眼巴巴盯着他西南总督之位的不受他掌控。他稳坐西南三省总督之位便罢,倘若他一旦出事,这些人捅他的刀子一定是又快又狠。

所以若非逼不得已,宁国公是不会反的。

“是不容易。”萧镜之冷笑道,“但若是逼不得已,不反也不行了。故而,我才说一切全看皇上愿不愿意给宁国公府俩一条活路。”

“活路?”楚玄笑,“为了这一条活路,你们便算计了整个朝廷?”

萧镜之微微凝眸紧盯着楚玄,“虽然王爷无话问我,我却有话问王爷。秦王在哪里?”

“秦王谋反事败逃匿,至今未找到其藏身之所,”楚玄微挑唇角,笑道,“你与他过从甚密,我还未问你,你怎反来问我?”

“说的好,秦王逃匿六七日有余,你明知我与他过从甚密,却不曾来问过我一句――”萧镜之冷冷笑道,“这不正说明了,他已落在你手中。”

“人人都说萧世子肖父,果然与宁国公一般心思缜密,细致入微。”楚玄没有否认。

“他落在你手里,自是死路一条。”萧镜之端起茶碗啜饮几口,在锒铛镣铐声中叹道,“你很聪明,没将他交给皇上处置。”

皇上老了,已无从前的铁血手段,指不定还会再留楚烈一命。

“他还活着。”楚玄却是道。萧镜之一怔,沉默不语,就听楚玄又浅笑道,“他用宁国公府的秘密与我做了一个交易。”

萧镜之那一双总显阴沉的眼睛一瞬间冷到极致,却又在霎时间褪去所有寒气,反而笑了起来,“难怪你无话问我,果然你已知道。”

“秦王说,,宁国公老奸巨猾,早已预料到会有今日,是以早早就留下了后招。”楚玄依旧在笑,“这些年来,萧世子交游甚广,不仅与金陵城诸多官员世家关系密切,就连许多外官也是来往频繁。而且你和宁国公还动用了手中人脉权力,替许多官员办了不少阴私之事――”

“不错,九年前出了苏家一事后,我父亲便知天下无不透风之墙,许多事情都难保万一。”萧镜之微笑道,“所以这些年来,我留在金陵城中与各处往来活动,不仅仅只是为了巩固宁国公府的势力地位,更是为了能有机会捏住许多官员的软肋。为此,我们不惜冒着风险,替很多官员办了很多他们或者不敢办,或者没有能力办成之事。而这些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成为他们留在我们手中的把柄。”

“你们早早留下这么一暗手,一旦你父子出事,便会有人将这些官员的阴私宣扬出去,引得朝中大乱,动荡不安。”楚玄淡淡问道,“到那时,你们父子便有机可趁了?”

“不仅于此,”萧镜之微笑道,“这些阴私之中除了贪赃枉法,违法乱政之外,可还有不少私怨,或是上下属之间,或者同级间,或是亲友间,只要皇上敢动我父子二人,我们的人便会将这些阴私之事的证据交给那些官员的敌手对头。你说到那时候,这大魏朝局会有多精彩?”

朝局变化诡谲莫测,在这朝堂之上功利狭隘之人多如过江之鲫,那些官员一旦拿住对头的软肋必会不遗余力地攻讦对方,逼得皇上不得不处置那些人。且,若真如萧镜之所言,他手上的把柄里甚至还有不少官员与上下属,与同级,与亲友间的私怨,到时候上下属,同级,亲友之间翻脸反目,便会导致上下离心离德,政令难行,是大乱之局。

若这一切仅仅只在普通文官之间也就罢了,可若是――

“成王,有些事就算你提前知道了,防也是防不住的。”萧镜之轻轻摇头笑道,“那些被我们父子拿住把柄的官员里可还有几名封疆大吏和边关守将,南境,北疆,西北,东北各处皆有,一旦同时动了他们,那大魏边境可就难安了。我父亲经营西南十几年,二十万西南军中至少有五万精锐是由我父亲直掌。一旦朝廷大乱,只要我父亲振臂一呼,那些害怕受到朝廷处置的官员必会纷纷投靠。到那时,我们放手一搏,也许便是柳暗花明。”

“你觉得你们这般为之,能有多少胜算?”楚玄嘲讽道,“徐家二位将军已带了八万中军精锐前往西南,只怕西南这个地界,宁国公都走不出去。”

“这就要看皇上怎么想了。”萧镜之冷冷道,“一旦朝廷边境同时大乱,就算我们父子二人死了,大魏南有南梁,西有西狼,北有戎狄,还有那些不安分的附属小国,只怕一见大魏变乱突生都会趁火打劫,趁势来犯。真到那时,大魏几面受敌,朝中混乱,便只能任人鱼肉。”

“我大魏还未孱弱到如此地步。”楚玄也冷冷道,“不至于这点风浪都经不起!”

“是么?”萧镜之冷笑,“北疆刚刚经历大战,损兵折将无数,中军几番变乱屡遭清洗,云王如今正醉生梦死,若是西南生变,南镜与西北再变,就算不至于有国灭之祸,却也难免要伤筋动骨。但皇上只要放过我们一家人,便可挽救大魏免于陷入此等局面。”

“所以你们是想同我父皇谈桩买卖?”楚玄问。

“不错,”萧镜之微笑道,“成王,我们打个赌,这一次我一定会赢。”

“那你们父子又想要什么?”楚玄却是不急不怒地笑了起来,“你们早在九年前就为今天埋下了这个局,总不会只要自己一条小命吧?”

“自然不只,”萧镜之依旧微笑,“若是只留一条命在,他朝皇上反悔,我们岂非任人宰割?”

当前:第422/458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