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第70/153页
无法从佛祖处得到解脱的我坐在廊上,后院空无一人,于是索性不穿趾袜,赤着脚,凉风飞过脚趾缝,顿觉秋风暗寒,心也是一样的空洞。
空落的院子,碎石偶成蹊径,秋花带着即将颓废的妖娆,肆意着,真正地“花开到荼靡”。这是看似杂乱无章却又章法暗藏的庭院,藏在将枯未枯的野草之中仿佛只是无意盛开的花,把秋的双面性完美表达,随心所欲的撒满庭院。我突然忍不住想要和这片天地产生更深的联系,于是一只手提起衣摆,另一只手抓着木屐,快步走下。
小桥溪水,色彩斑斓的锦鲤在分外清澈的秋水中游弋,其上也有秋叶带着胜过春花的浓艳红色,无助地流下。
闲坐在水边,赤着脚,冰冷的秋水浸透了我的皮肤,寒意从脚趾处开始入侵,一直滑上去,直到将我的身心都透彻。
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这一湾碧水更加清澈的古时,那时候的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更加简单,爱情和仇恨都更加简单。
那时候,天还是蓝色的,水还清得能看见鱼尾,清水彼岸,妇女和小女孩们在河边洗衣服聊天,小男孩们往深一点的地方游泳,水底是柔软的沙子和光滑的石头,里面还有很多小鱼游来游去;水深的地方找一圈,能捡到很漂亮很漂亮的石头,有时还能抓到小螃蟹。
但是那些过去已经回不来了,工业化的步伐势必以毁灭自然的纯白之美为代价,而这份纯白被毁灭的同时,我们的心也被沾黑了,我的心已经回不到“思无邪”的时代了。
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是梦幻般的时代,纯洁而完美的时代,纵然三千多年的历史流过,也不曾有怎样的诗句,营造的空灵之美超越蒹葭的境界。
但那都是我们回不去的过去,那隐忍高贵、温文尔雅的时代早已经一去不复返,困在钢筋森林里面的我们,一边压抑着本性,一边挥霍着野性。
我……总有一天会疯掉的,如果不能得到我想要得到的爱情,我会……疯掉的!
――※―※―――――※―※―※――――――※―※―※―――――※―※――
白鸟有些拘束。
倒也不是这过分正式严肃的场合让他不自在,只是他不知道片桐的召见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凡男人都属有野心的,尤其是东大法学系的学生。在等级划分森严的政界,出身名校也是决定一个人能够爬到多高的因素,一直都是精英的代名词的东大学生,怎么能甘心落于学长、学弟们之后呢?
在这个公务员精英化的时代,只是和普通人一样拥有野心的白鸟,即使没有背景,也不愿意忍受地位低于自己的上司的嘲讽。
那感觉,和“虎落平阳被犬欺”不相上下。
所以,片桐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亟不可待地赶来了,只是他没想到今天承蒙片桐召见的人不仅仅只他一个。
坐在片桐身边的,是个比白鸟年轻许多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穿着浅色的西服,面带微笑眼角妩媚,神情悠闲看不出喜怒。
可能是片桐的情人吧,白鸟想着。
这个社会本来就是畸形的,位高权重的人,即使是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是理所应当,道德这种东西从来都只能制约普通人,法律,也只有平民才不得不遵守。白鸟不是个正义的人,他不认为男风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爬上高位,一定也要享受那些大权在握的人才能享受的东西。
自然,这种心态下,白鸟的眼神也带了色意。
张炎云又怎么不知道白鸟的卑劣心思,但他也只是冷笑着,以喝酒掩饰不屑。
他暂不说话,只是如装饰品般坐着,由片桐提出主题。
“白鸟,你效忠的久保田大臣最近似乎有些麻烦。”
“那个……只是暂时的。”
政治献金的事实已经不能再遮掩了,有人背叛了他们,将证据交给了警方,现在,整个部门都面临着彻查的压力,而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更是不依不饶每日围攻,因为这事件而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久保田大臣不得已以告病逃避,可惜他依旧没有摆脱记者的围攻。
逃避也不能改变现状,他的地位岌岌可危,白鸟作为他的秘书,这一次被片桐召见,也暗示着上层的一些意思。
白鸟谦卑地低下头,片桐神秘一笑,将清酒倒在桌上,蘸酒写了个汉字“忠”,而后,露出崎岖不平的牙齿和有些阴森的牙肉,狰狞地笑着。
“如果久保田大臣不幸不得不退隐,你做什么选择?你可是他一手提拔的人,‘忠’这个字,还是记在心中的,对吗?”
“这一点,我也早有了觉悟。久保田大臣作为我的发掘者,如果不幸在这次的争斗中败落,即使我不陪他一起退隐,也会被新来的人清洗掉。我清楚我的立场,会做到忠臣一心,坚持到底。”
白鸟低下头,他熟悉政治场的阴暗面,没有人能够不依附党派而存在,而依附了党派的人,若是因为党派败落选择背叛,便是天地不容的叛逆,永无出头之日。倒不如尽忠一心,至少博得美名。
“但是你年纪轻轻就不得不放弃未来,未免有些可惜。”
片桐的笑,带着暗示,更显得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