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大恶极》第30/33页



  付坚又嘻嘻笑道:“那酒呢?”

  “帮我留着。”阎二起身来,背身抛给他一枚玉佩。付坚低头去看,只觉这玉通体碧绿,隐隐有光。摸了一摸,秀润顺滑,那微凉的温度,就像是阎二的肌肤一般。付坚细细摩挲一阵,忽地对着空荡荡的窗口笑了起来:放到八点档里,这不就是个定情信物么。

  年关近时,付坚回了老家一趟。镇子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付坚觉得高兴,不由也在街上多停了会儿。他们这个小镇,方圆不足十里,平日里街坊邻居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付坚站着不过片刻,就已见到不少熟人。那卖猪肉的、买花炮的,都是他小时候捣过蛋的主。起初见到时,付坚还有些不好意思,见他们都没有反应,便又胆大起来,走到猪肉摊前,忍不住嘿嘿笑着上前搭讪:“东彪叔,几年不见,你又老啦。”

  头发半白的大汉子抬起头来,皱眉问了一句,“你是谁?”

  付坚一愣,随即心下恍然:他们都不认得他了。

  自然要不认得。一个死了十年的小人物,还有谁会记得?只是付坚十年里东跑西跑,难得有几个熟识的人,此刻一时激动,竟忘了这个道理。

  提着半斤猪肉找到父母新修的大房子时,付坚险些被吓了一跳。原先的小平房如今摇身一变,从上到下都富丽堂皇。与旁边的一众土砖瓦屋相比,简直就是草鸡变凤凰。如果不是从窗户缝里见到在吃团圆饭的一大家子,付坚还要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乐呵呵的爹妈坐在上座,正由着媳妇sun子帮他俩夹菜。原先还只会拿衣角揩鼻涕的弟妹如今都结了婚,看来动作不慢,个个身边都多了一两个胖小子。

  他半生抄劳的父母,这十年来都未见老,笑起来容光焕发,竟似还年轻了些。这一桌子孙满堂,母慈子孝,正是百分百合家团圆的好景象。

  付坚有些留恋地看了一阵,却不忍上前打扰,终于慢慢踱开步子。阎二曾说‘这一世早无你立足之地’,原先他听时只笑笑作罢,直到今日才真正明白。

  胸口的玉佩还留有余温,忽然间叫他加倍念起阎二。这个名字一出,就像是病毒似的缠在脑中再走不了。吃饭要念,喝酒要念,到了梦里竟还要念。付坚一时也不敢说自己这是怎么了,若说是忽然之间真爱作祟,未免也太矫情了些。

  他只是觉得,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却只有阎二一人认得他付坚了。

  念得越多,却越不见阎二人影。付坚先还能装作心平气和,顶多心里骂骂。过了半年终是忍不住了,酒一喝多,便要指天指地胡乱粗口,骂到爽了才一头栽倒。如此骂了几个月,他这才终于察觉不对:

  不但阎二不见,竟连牛头马面也失了踪影。一年眼见有余,他俩竟没来烦他一次。以牛头一丝不苟的古板作风,这事委实蹊跷。

  有一日晚上睡觉,他忽地听到窗外有两只蛤蟆在叫。起身一看,那蛤蟆竟吐着长舌头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了一句:“公子,底下出大事啦。”

  付坚吓得往后一滚,猛地从床上弹起,这才发觉是梦一场。舒了口气再倒下来,却辗转反侧,再也不能入睡。如此翻来覆去思索半夜,第二天又对着镜子里的黑眼圈发了半天的呆,他终于意气风发地做了决定:“是男人就别磨叽,直接下去找人吧。”

  决定一做,顿时神清气爽。付坚特意剃了胡渣,往腰间栓了几壶酒,就得意洋洋地要上路。走出房门才突然发觉一件麻烦事:

  这地府上来的路他是知道,下去的路却是完全没得概念。

  以往牛头马面都是直接被丢下地,这回轮到他来,莫不是要挖个洞再躺进去?

  这事马虎不得,付坚左思右想,还是先去了一趟寒山寺,诚心实意地贡献了几份香火钱,便溜去大堂后找那住持解惑。

  “想要下地府?”住持喝着龙井,悠悠然摇头道:“何必自寻苦恼。人但凡一死,总要走上那黄泉路,或早或迟罢了。”

  付坚恍然大悟,欢天喜地地道谢去了。

  一小沙弥探出脑袋来,吐舌道:“方丈,您常教育我们慈悲为怀,现在怎能哄着别人去寻死呢。”

  那主持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他问我,我自然答。”

  “去了一条人命如何是好?”

  “放心罢,死不了的。”住持说着,假牙忽地掉了下来,他拿茶洗了洗,又泰然笑着装了回去:“你仔细瞧瞧那施主腰间的玉璧。只要这玉在,便是他死了,鬼差也不敢收他。”

  付坚下了山,偷偷摸摸地站在路边,咬咬牙心道:左右上回撞过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就再痛一痛叫唤几声。远处一辆宝马嚣张地飚了过来,付坚看准时机,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突然“砰”地一声,那宝马......竟然爆胎了!

  车身与他相距不过几十厘米,车主惊魂未定地伸出半个头来,朝他破口大骂:“抄,你ma走路不长眼啊,大白天的您在这玩命别叫老子陪你!”

  付坚也骂:“抄,宝马也能爆胎!”

  接下来的几日越来越玄,付坚不顾众人阻拦冲进一个火灾现场,转瞬之间天降暴雨;人家黑帮兄弟当街对砍,他闲来无事冲上前去想挡一刀,岂知头上那菜刀用了太久,竟脱了刀柄横飞出去;有一日他买了两瓶安眠药准备回家吃吃,路上却被小偷顺去;又有一日他到了海边的悬崖上,对天高呼一声“负心汉,我来了!”便纵身跃下,心道这乱石嶙峋惊涛拍岸不死也难。

  哪知刚刚落水,就迎面碰上一条大网。水还没喝上一口,已被湿淋淋地捞了上来,几个淳朴模样地老头将他丢到岸上,还没忘记教训他:“小伙子,万事都要想得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不是碰上我们刚好收网,你就真的没命啰。”

  付坚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心中不免灰心丧气。以往阎二来时,总是一脸随意,却不想自己要见他一面竟如此之难。他一路上魂不守舍,浑然不知脚下碰上一个胀鼓鼓地牛皮大包,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付坚缓了好一阵,才揉着脑袋爬起来。拉开那包一看,竟全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票子。

  若是放到以前,他估计要欣喜若狂。不过如今他早练就了视钱财如粪土的本事,自然同以前不是一个等级。当下扛着那堆票子找到一个治安亭,对那执勤的井查老实交代:“我在前面那井盖上捡了一百万,您看是不是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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