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之妻》第2/106页


  可那之后她意识既没有消散,而是像个游魂似的,寄居在了庵堂之内。
  那场黑夜里的大火烧的蹊跷,只把她寄居的那间屋子给烧了,其他房间却是没有受到牵连的。
  姜桃就以魂魄的姿态日日听经念佛,时常还能在山头上自由走动,除了无人能看见她、和她说话,也做不了她最喜欢的刺绣,让她觉得有些寂寞以外,好像就没有任何差别。甚至比她从前过得还好,毕竟从前的她被病痛束缚着太不自由了,哪里像现在这般无拘无束,一身轻松。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也就慢慢地过下去了,姜桃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见到故人。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春日,一个梳着流云高髻、衣着华丽的年轻妇人被一众下人众星拱月地簇拥着来到了这城外的庵堂。
  几乎是眨眼之间,姜桃就认出了那年轻妇人是继母生的妹妹――姜萱。
  只是时过境迁,当年那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长为大人模样,还已经嫁为人妇,过得这般光鲜。
  姜萱屏退了下人在佛像前的蒲团跪下,正好跪到了姜桃跟前。
  出人意料的,姜萱并没有对着佛像祈愿,而像闲话家常似的开口道:“姐姐,眨眼之间你已经走了三年了。老人都说,若人死后对世间任有眷恋,魂魄最多也就在这世间等上三年。不知道你现在是已经再世投胎,还是依旧流连在这人世……”
  姜萱的口吻很是平淡,好像在说着什么和她不相干的事。
  姜桃听着心里却不由有些暖意,她和这妹妹感情本就一般,本以为自己死后这世间根本没人会记得她,没想到这个和自己没什么感情的妹妹居然还惦念着自己。
  没容姜桃多想,姜萱却忽然吃吃地笑起来,“不管如何,反正姐姐已经死了。父亲已经把姐姐忘了,母亲也过得舒心了,如今府里的嫡出姑娘只我一个了,我也成了状元夫人……姐姐不在,真的是太好了呢。”
  姜萱笑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只能说得上清秀的面庞都染上了异样的神采。
  她明媚地笑着说:“姐姐代替我去死,真真是太好呢。”
  姜桃这才明白姜萱到这荒僻的庵堂来,根本不是惦念着自己,而是来耀武扬威的。
  想她活着的时候,从来不曾想过和继母妹妹她们争夺什么,甚至因为身子羸弱只有挨欺负的份儿,还稀里糊涂地替妹妹顶下那门危险的婚事,到头来她都死了,姜萱竟还想让她不得安宁?!
  姜桃气愤地对着姜萱伸出手,但是她不过一缕幽魂,连姜萱的衣摆都触碰不到。
  最后姜萱在佛像前上了三炷香,言笑晏晏地轻喃道:“有机会的话希望姐姐能早日在世为人,找妹妹来报仇呢。”
  三炷香燃尽,满怀愤恨的姜桃眼前一黑,再睁眼,她就成了农家女姜桃。
  回想到这里,姜桃又是长长地一叹,恨不能把胸口的闷气全给送出去。
  实在不是她活到第三辈子还不知道满足,而是这个同名同姓的姑娘,运道也着实差了些。
  她本来是姜家村秀才家的女儿。但是天降横灾,父母接连在灾祸中没了。
  这还不算,这家里家外还都说父母是姜桃给克死的。
  那传言也非空穴来风。而是在她出生不久后,一个游方术士给她的批言。
  批言里说姜桃的命格太过奇特,有天煞早夭之相,但又隐隐有大富大贵的命格。
  这属实奇特,一个人居然能有两种命格。
  但不论是哪种命格,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承受得住的,恐会为家人带来灾祸。
  那术士就劝诫姜桃的爹娘把她寄养到尼姑庵去,等到姜桃过完十六岁,便可把她接回家中。
  姜桃的父母如何舍得,加上姜桃父亲是个读书人,虽然对鬼神保持着敬畏之心,却也不是盲目信从的人。因此便谢绝了那术士的提议,仍旧把姜桃养在家里。
  之后的十五年,姜家一直太太平平的。
  是以村里知道这术士批言的人不少,却也没多少人在意。
  一直到不久前,姜桃十六岁生辰前夕,她的父母终于为她寻摸到一门不错的亲事,两人却在相看回程的路上遇上了意外,双双殒命。
  这事和十几年前术士的批言一合计,姜桃孤煞克亲的消息才正式传播开来。
  姜家人也急了,生怕她再克家里其他人,等姜桃父母的丧事一办完,就想着给她定亲。虽然姜桃要守孝三年才能出嫁,但好歹先定了亲,就算是别家人了不是,要克那也是克别家!
  姜家人的算盘打的响亮,但其他人也不傻,再也没有敢来触这霉头的。
  农家女姜桃骤然失了一双父母,身边又流言蜚语不断,还偶然偷听到姜家人想把她胡乱许人,她当即就发起了一场高热。
  这一烧,就断断续续烧了快半个月,原来的农家女姜桃没了,换成了现在的姜桃。
  姜桃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这具身子虚弱得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别说起身下床,连说话都十分费劲。她真是欲哭无泪,她怎么就和病痛脱不开关系了呢!但面对这种境况她还真是驾轻就熟――毕竟是活过两辈子、多年的老病秧子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一死再死的她硬是忍着身体的各种不适,吃下婶婶送来的苦到让人冒泪的汤药,又逼着自己把那些粗粝的豆饭、冷硬的馒头一顿不落地吃进肚子里。
  还真就让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可姜桃觉得原身的家人或许是不想见到这种局面的。
  就好像眼下,她半夜醒来,屋里不说有个照看的人,连一个带余温的炭盆都没有,刚喝下去的汤药冷的就差结出冰碴子了,身上不算厚重的被子更是坚冷似铁。
  想来,他们和上辈子侯府的家人无甚区别,都是盼着她死的吧?
  可他们要她死,她就得死吗?
  姜桃唇边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那可没那么容易!


第2章
  前面姜桃活的凄惨,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身体太差,药石无灵。不然远的不说,上辈子她身为侯门嫡女,身份上并不算吃亏,和继母斗上一斗,总有别的出路。
  但就是因为身子差,连收服个能用的下人都办不到――都知道她一年到头病着的时候多,好着的时候少,谁敢在这样的主子面前卖忠心、和主母作对?嫌命长不是?!
  更别说因为身上常年带着浓重的药味,她那个自诩高雅的爹都不待见她,求见个五回能见上一回就不错了!
  可农家的姜桃不同。
  现在虽然也生着病,但这是急症,并不是天生羸弱。加上原身父母对她疼爱有加,也有本事给她弄好吃的,原身的身体底子那是十分喜人的。
  也就是小姑娘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这才没有熬过来。
  姜桃则不同,她求生欲出奇地旺盛。她很有信心,只要熬过这一遭,她就能收获一个她一直想要的健康身体!
  所以姜家那些人也就空想着吧,她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想到这里,姜桃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这次她说什么都得好好活着!她要活的比谁都长久,最好能有机会回京城去,她倒要看看姜萱和那恶毒继母能有什么下场?!
  药效慢慢发作,姜桃感觉到身上热乎起来了,立刻掖好了四个被角,扎扎实实地躺进了被窝。
  ――
  而此时的姜家,相比姜桃那屋的冷清,堂屋里可以用热闹两个字来形容了。
  姜老太爷,姜家老太太,还有大房、二房两家的大人都齐齐整整地坐在一起说着话。
  二房媳妇周氏正捏着棉帕子呜呜哭噎:“阿桃这病已经月余了,看病抓药可都是钱,再这么下去,咱们可连过年的钱都没有了。来年几个哥儿还要交束修,柳姐儿也要开始相看人家……”
  话音刚落,大房媳妇赵氏就帮腔道:“老二家的说的没错。而且撇下这银钱不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年头上家里放这么个重病之人也是不吉利。柏哥儿过完年可要考童生,触了霉头可就不好!”
  妯娌两个越说越恨,往年因为三房的会读书有出息,两个老的就偏心三房,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三房,连三房听了术士的话不肯送走姜桃这举动,姜老太爷都默许了。
  看吧,现在那丫头就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她们可不想再步他们的后尘!
  说完赵氏和周氏就用眼刀子去戳自家男人。
  姜家祖上都是地里刨食儿的,这么些年也就出了姜桃他爹这么一个读书人。是以姜家老大和老二都是很朴实、不善言辞的庄户人。
  但是被自家婆娘逼着,又想到家里各有正读书的小子,姜正和姜直还是硬着头皮附和了起来。
  不过他们也说不出什么花头,不过按着自家婆娘教的,死咬着那术士的批言说,又说家里其他人都是小事,但爹娘年纪大了,可经不住姜桃这命格。
  众人自说自话,直逼着姜老太爷和老太太下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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