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独步》第2/123页


  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只得来求霍老二的亲哥霍老大的收留,霍老大还算有点良心,将她们母女安顿了十几年,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霍茵同她母亲霍杨氏却不满她们白吃白住,蹭吃蹭喝,因而样样事给她们母女穿小鞋,背地里也说过不少坏话。
  毕竟当年霍老大也有娶二房的想法,谁知道他收留白氏存了个什么心思。
  霍蘩祁紧咬贝齿,拉着粪车好不容易出了巷子。
  迎面缓缓驶来一架华丽的马车,马匹高大神骏,白色的鬃毛沾了水,马蹄声和辘辘车轮声滚过。
  底下跟着跑的持剑的年轻男人皱了皱眉,回望身后那一车粪,惊悚地发觉是个年轻少女拉着一车粪,心里暗骂一句:芙蓉镇这什么风气,女人上街拉粪!要让爷知道了,不得刑棍子笞鞭子一顿打啊。
  不消多时,雨便又停了。
  傍晚时分,一身狼狈的霍蘩祁从城外回来,过了南门又走了一里远,街上还是看不到人,只有身旁一个正要收摊儿的算命先生,忽然眼睛一亮,手指一顿,向着霍蘩祁招呼道:“小女郎,你且过来!”
  霍蘩祁揉了揉肩膀,将青丝拨到耳后,诧异地走过去了。
  坐下来之后,霍蘩祁看着算命先生摊在桌上的一堆八卦图和《周易》笔记,便猜到了,忙摇了摇手要走,“先生,我没钱的。”
  “不用,不用钱。”算命先生拉住她的一截衣袖,“小女郎,你这福缘,可不浅哪。”
  霍蘩祁不解,“先生是不是胡说了,芙蓉镇上哪个不说我……克父?”
  她与自己的父亲素昧谋面,他们说,因为她生来不祥。
  算命先生摇头抚须,“哪有这回事,愚民几句胡言乱语,你信他们?”
  霍蘩祁忽然惴惴起来,算命先生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不是克父命?一种期待方升起来,又被另一种疑惑取代,他难道要讹诈自己身上的铜板,先故意说些好听的话儿来哄自己,然后徐徐图谋?
  不由自主地,霍蘩祁暗中捂住了自己的钱袋,说什么也不能给。
  算命先生心领神会,笑道:“旁人几句搬弄是非的话不能算,小女郎,我看你面园体厚,行步周正,口大唇红齿有白,轮廓分明两颐佛,将来是大富大贵人家的,要说不准,还是未来皇后哩!”
  霍蘩祁悚然一惊,一脚险些踢翻了竹筐,再怎么样胡说八道都罢了,这话也说得?
  这人怕是求财求得疯魔了。
  “先生,我今天没见过你。”霍蘩祁拿起脚边的竹筐拔腿跑,一路飞奔。
  霍蘩祁一面跑一面想,这太荒唐了,芙蓉镇什么地方,她又是什么人,太荒唐了……
  算命先生叫唤着她,见唤不会来,兀自一声叹息,也无可奈何地收起摊儿来。
  不远处那辆奢华高雅的马车还听着,守备伫立的人皆屏息凝神,唯独车旁持剑青年倒抽凉气,这他妈什么话都敢说啊。
  果不其然,雕花精致的车壁后,传来男人不屑的哼声,跟着那低沉的透着点森然和不悦的声音响起,“将那个测命的给孤抓过来。”
  持剑青年抹一把脸,掷地有声应承:“诺。”
  死了死了。
  今晚又要完。


第2章 肚兜
  算命先生将八卦旗收妥帖了放入包袱里,一不留神,后领子被人一拽,跟着他双脚离地起来。
  算命先生一扭头,只见一个气盛的美貌青年,一柄剑悬在腰间,坠着青绿含翠宝石,那根银光闪闪的腰带迫得他眼花缭乱,他一怔之后,忙告饶:“大人,小的、小的犯了何事,小的实在不知。”
  “过来。”言诤毫不含糊,扯着算命人的八卦袍子将人拽到马车跟前。
  算命先生被一把扔在车辕下,他惊慌失措,瑟瑟然地求饶。
  有点眼力的都知道,这车中人不是凡品。
  金鳞岂是|池中物,这么一位大人物,怎么会来小小的芙蓉镇?
  言诤持剑对里头鞠了一躬,“公子,人已带到。”
  算命先生颤抖如筛糠地等着,直至眼前跃入一双玄青短靴,绣着淡淡的锦云暗纹,华服迤逦,倾吐如烟,缁衣长袍瞬间落到踝骨处,算命先生怔愣着抬起眼,只见一张冷漠峻厉的面孔,宛如天神之子一般俊美,又如同来自炼狱般森然不可亵渎,他心思一凛,细细地盘算起来,跟着将头埋得更低。
  男人扯了扯唇,讽弄地问:“你方才说,那个女郎是皇后?”
  明显是被听了去的事,算命的不敢撒谎,“然。”
  男人脸色更冷,“哪一任皇后?”
  算命先生用舌头低了低上颚,好一会儿,才伏低身体道:“当今陛下年事已高,又与皇后娘娘情深意笃,那位女郎,自然是下一任皇后。”
  言诤暗中啧啧,当着公子的面儿,真是个不怕死的。
  他看好戏似的扭头望向自家公子,私底下摩拳擦掌要上刑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蹙眉,“多嘴胡言,掌嘴二十。”
  看模样自家公子是不信这番胡言乱语的,言诤还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性,因而大喇喇上前要架住算命的,男人蹙眉要上车,算命先生被两人将肩膀一叉,忽地大嚷起来:“太子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男人迈上车的脚一顿,然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他侧身,眉峰收得更紧,“你知道孤的身份。”
  言诤等人也是目瞪口呆。
  既然知道还敢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真不要脑袋了,还是……另有隐情?
  算命的耷拉着头,献媚讨好地笑,“殿下龙章凤姿,譬如鹤立鸡群,焉能不知。在下略通算命测相之术,殿下如不信,让在下一测?”
  言诤要拔剑了,这个老头真大胆,敢在步微行跟前胡言乱语。
  步微行冷笑,一眼瞥到言诤身上,这意思不言而喻,言诤犹如吃了一口苦黄连,哑然地望向公子求饶,步微行眉峰如墨,双眸狭长,冷然如雪,那意思不容辩驳,言诤便苦着脸拉住算命先生,“测我。”
  又看了眼步微行,“算得准便让你走。”
  算命先生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悠,好半晌才亮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你亲缘薄,福禄浅,弱冠年后才有的出息,无妻无子,桃花运也一塌糊涂,怕是看上某位女郎,也没人答应你。”
  全都对了。
  言诤哑口无语。除了最后一条,心上人不答应他多半是因为他这个阴晴不定的主子。
  步微行背过了身,“放他走。”
  说罢又矮身上了车。
  言诤挥了挥手,让架住算命先生的人将他放了。
  带到算命的走远,言诤到步微行车外,就着车窗翘了翘,藏青的帘掀开,步微行冷然锋利的眉犹如黛山浓云,端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言诤嘴巴打了个结,忍了忍才道:“公子,咱们,暴露了。”
  步微行侧眸,那双凤眼漆黑分明,犹如冷潭寒星,“即日换了车马行装,在芙蓉镇贫民居附近打点住处。”
  “诺。”
  却说霍蘩祁背着竹筐浑身湿透地回府,进门杨氏便嫌弃地皱了眉,霍蘩祁呆了呆,往下一看,只见衣袖口处不禁意沾了坨……东西,也不是头一回了,霍蘩祁尴尬地一笑,赶紧溜到了后院。
  杨氏嫌弃地直摇头,“什么女人,女工养蚕不做,却跟着王二麻子出去推粪车。”
  说到这儿,又怨恨地连带着骂了白氏,“真是不知羞耻的,带着女儿住在这儿全不避嫌!”
  昨日她丈夫亲自让人打点白氏的院落,同她说了几句话,就这几句话让杨氏暗中醋了一整晚,夜里将霍老大赶下了床。
  霍蘩祁风似的冲回母亲的荼蘼小院里,换了身干净清爽的翠绿裳服,将弄脏的衣袍扔到水盆里用水泡住了,拿着几枚铜板奔到母亲的卧房里,“娘,绣品今天又卖出去了,隔壁婶娘很喜欢。”
  白氏眼睛不好,不便下床,霍蘩祁便扑到白氏床榻旁,将手里的铜钱放到白氏手里让她掂量,白氏温柔地摸摸她的手背,低声道:“我昨日听你大伯父说,隔壁吴婶子一家搬走了,你今天怎么见的她?”
  搬走了?
  这茬儿霍蘩祁不知道,隔壁吴婶子跟着她丈夫来芙蓉镇做丝绸生意的,芙蓉镇的雪钱丝冠绝大齐,年年都有不少商贩来这边购置丝绸,没想到吴婶子他们才来两三个月,这便又搬走了,不过也不奇怪,隔壁那家住了好几个商人老板了,想必又换了别的,霍蘩祁想了个由头,随口一说,白氏便被糊弄过去了。
  白氏抚了抚霍蘩祁的鸦发,“你跟着阿茵她们采茶累不累?母亲跟前的雁儿倒是很合心意的,做的青菜粥很合母亲胃口,你也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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