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识君》第2/162页


  “没事。”
  见他目光打量起周围,她在旁解释:“是旧屋,家里的厢房不能让你住。这里虽然简陋,好在不漏风,过会儿我拿床被褥来,晚上不至于太冷。”
  他倒不很介意,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多谢。
  因为天寒,衣衫和血肉几乎连在了一起,书辞不敢用力,但这样不干不脆的,反倒让人不自在。
  面具人强撑着靠在墙上,平息了一会儿便去取她手上的药瓶,“自己来。”
  比起书辞,他倒是对自己下手挺狠,抽出腰刀,两三下划开衣袍,面不改色地把烂肉剃掉。
  不过有面具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面不改色。
  书辞看着怪?}人,挪了一步往外走,“我去请个大夫。”
  他神情终于有了变化,蓦地抬头:“别去请大夫!”
  她好心提醒:“你伤得不轻。”
  “小伤,不要紧。”
  见他如此坚持,书辞也就不强求了,毕竟请大夫还要额外出钱。她搓手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被仇家追杀的?”
  面具人忽然放下刀,不答反问:“如果是,你准备把我交出去?”
  心眼还挺多,书辞无所谓地低头收拾:“找不过来便罢了,找上门就给他。”
  听到这话,他苍白的嘴唇难得弯了个弧度,轻笑一声,短刀在掌心挽了个花收入鞘中,哑声道:“不担心我是个坏人?等病好了,杀你灭口。”
  “你可以恩将仇报。”书辞叠好帕子,“我不能见死不救。”
  闻言,他禁不住抬眸多看了她两眼。
  这姑娘年纪不大,约摸十四五岁,姿容清丽,穿着一身白红袄裙,厚实的斗篷罩在肩头,青丝上缠着发带,却不见钗环。
  书辞正巧也在琢磨他,那张银色的面具做工十分精致,眼眶的位置细长幽深,透着神秘。她捏着下巴思索,忽然朝前伸出手……
  “啪!”
  没等靠近,腕子就被他飞快捉住,触感很冰冷。
  她奇怪:“不能看吗?”
  面具人轻轻松开,似乎在犹豫:“不好看。”
  “是长得丑?还是因为脸上有疤?”
  选项给得太吝啬了,无论哪一个,承认了都挺伤自尊的。他抿住唇,半晌只是重复:“不好看。”
  书辞不给面子地哼笑:“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在乎脸?”
  后者不想多说,别过头去,一副不愿和她一般见识的表情。
  屋门被人推开,前去取棉被的小丫头气喘吁吁走进来,把东西搁在地上,垂下脑袋开始拍肩头的霜花。
  “外面还在下雪?”她问。
  “下是没下了,可化雪比下雪冷啊……对了小姐,刚刚在门外,我看到一队锦衣卫。”
  面具人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书辞并没注意:“锦衣卫?又是谁家的倒霉孩子被抓了?”
  “不清楚,我没细看,街上乱哄哄的。锦衣卫办事嘛,您也知道的。”她不过随口一提,很快就换了话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我顺手给您拢了个汤婆子,您捂着暖暖。”
  “谢谢……厨房里有没有中午剩下的糕点?”
  她说有,“在灶上放着。”
  书辞颔了颔首,余光一瞥发现靠墙而坐的那人正在看自己,不禁摇头苦笑:“放心吧,饿不着你的。”说完便把手巾递给丫头:“好好照顾他,我去瞧瞧那筐炭,晚些时候再来。”
  “好。”
  怀抱着手炉出去,迎面北风刺骨,她道了声好冷,边走边哆嗦。
  冬雪已停,覆盖在屋瓦上的冰霜缓缓融化,饶是有阳光照耀,寒气依旧凛冽。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出奇平和。
  言家不算大,快到腊八了,爹娘一早带着姐姐弟弟去庐州祭祖,不耗上个十天半月是不会回来的。说来也怪,都多少次了,年年留她看家。按理,这鸣玉坊的小宅子又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大院,根本没必要留人。
  “娘就是偏心。”书辞合上账本,得出一个结论,“你说,我会不会不是她亲生的?”
  “呸呸呸。”小丫头正踮脚放东西,忙往地上啐了几口,“您别瞎猜啊,夫人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历练您么,您看……咱们家的账您比刘叔还清楚。”
  “我姐比我大得多,也是要谈婚论嫁的人了,怎么不先让她练练?”
  后者腆着脸笑:“所以才说夫人对您好嘛,好事儿都想着您。”
  书辞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望着我姐叫宝贝儿,转头看我就叫混账丫头,你家亲娘是这么对你好的?”
  小丫头把茶水给她倒满,语重心长地开解:“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夫人膝下两位姑娘呢,总不能对谁都用一套法子,教养闺女还得看方式不是么?”
  跟着她的丫头叫紫玉,其实是粗使的下人,她姐有个贴身服侍的丫鬟,轮到书辞就没有,因为老爹俸禄不高养不起太多仆婢,能省则省,这做粗活儿的偶尔也就当她的丫头使唤了。
  “话是这么说,可没道理不让我去祭祖吧。”书辞细细沉思,“莫非是我命里和咱们先祖犯冲?”
  紫玉正想安慰她两句,前院里听到响声,给她家劈柴的阿旺扯着嗓子喊“二姑娘”。
  “我去看看。”
  书辞端着手炉打起帘子,天气尚冷,这年轻人倒是穿得单薄,健壮的身子还往外冒热气。
  见他脚边堆着送来的柴,她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您瞧这不年下了么?”阿旺挠挠头,“今年媳妇儿娘家有事,我得去帮忙,后几日的活儿可能没法干了。”
  书辞盯着他皱眉:“这么突然?你不干我上哪儿找人去?”
  “我和您说实话吧,这大过年谁不想在家吃顿热乎的?就是要上工,钱两怎么说也得比平时多上一点。”
  “多少?”
  阿旺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五指摊开。
  书辞道:“你去抢吧。”
  “不能这么讲呀,到处都是这个价的,往年看在言总旗的面上一直不大好开口,今年实在是不行了。”
  紫玉骂他不厚道:“早不说晚不说,偏挑老爷夫人不在的时候上门,真是居心叵测,要是家里没人,你还不是照样得劈。”
  阿旺嘿嘿笑了两声。
  书辞的爹是耀武营下的一个总旗,官阶不高,弟弟年纪又小,要养一大家人日子难免得精打细算,陈氏又是出了名的抠门,别说加钱了,一个子儿都不想多给。
  阿旺把东西搁下便走了,紫玉围着那堆柴打转,发愁道:“小姐,现在要怎么办啊?这么多,我可劈不动。”
  家里就剩她们俩,临时找人也得要钱,置办年货是笔不小的开销,眼下若是多花,等她娘回来还不得念上一天。
  书辞低头琢磨,忽然想到什么,“不急,你先搬到后院去。”


第二章
  仓库里,炭盆的火忽明忽暗。
  眼下有人住了,这地方便不似之前那么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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