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关》第78/149页


  她来得不算迟,可也不算早。宴刚开,便已有美酒果品上来。酒是桂花酒,菜色也皆是以桂花为主的小食。
  说不上好吃,只是好听,好看罢了。
  陆婉吟捏着一块桂花糕,细细品尝。
  她坐在角落,安静极了,心里却十分紧张。在梁含芸时不时瞥过来的视线下,她总是觉得今日此宴不简单,仿佛是一场专门为她设计的……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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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儿若非身子不好,如今这个年岁早该议亲了,也不知谁家能娶得像你这般的可人儿。”定远侯夫人看模样是极喜欢黎淑华的,只可惜黎淑华是黎庸卫的女儿。
  黎庸卫与定远侯府于朝廷之上势如水火,自然不可能结亲。
  除了黎淑华,定远侯夫人第二看中的就是扶莲华了。
  家世好,性子单纯,只可惜脾性弱了些,管不住家,也管不住梁定安。
  定远侯夫人看着正在用伏在案上,用桂花糕搭积木的扶莲华,轻轻摇了摇头。
  定远侯夫人与诸位主母夫人们说完了话,提到京师内年轻一辈的女郎们,说除了黎淑华,如今风头正盛的就要属兴宁伯爵府那位陆五小姐了。
  说到此处,定远侯夫人稍稍坐直身体,扬高声音道:“我今日可是特意请了陆五小姐来的,陆五小姐呢?”
  定远侯夫人不认识她,可梁含芸认识她,早就陆婉吟出现的时候,梁含芸就已经给定远侯夫人指认过了。
  因此,定远侯夫人那番话其实就是对着陆婉吟说的。
  骑虎难下,说的就是现在。
  陆婉吟低垂眉眼,盈盈起身,一副低眉顺目之相,“夫人谬赞,愧不敢当。”
  定远侯夫人不愧武将世家出生,生了一双极凌厉的眸子,朝陆婉吟看过来时,带着挑剔的审视。
  那是一种,陆婉吟看惯了的,作为上位者的眼神。
  小娘子攥着手中巾帕,将头垂得更低。
  “果然是天姿国色,难怪京师内人人称赞。听说你不止文采斐然,舞也跳得极好。今日风光正好,不如给大家跳上一舞,如何?”
  让一个伯爵府家的小姐,当众跳舞,若非无心,那就是有意。看定远侯夫人的样子,是有备而来。
  最关键的是,陆婉吟从来没有说过她会跳舞,也从未在众人面前跳过。
  陆婉吟依旧低着头,语气很轻,声音似乎十分惶恐,“蒲柳之姿,不堪入目,而且我今日身上穿的衣裳不方便。”
  “衣裳好办,我们定远侯府内蓄着几个舞姬,衣裳有的是。”梁含芸插嘴,面露挑衅地看向陆婉吟。
  经过前几日陆荨恬的点拨,梁含芸终于明白,陆婉吟这个女人攀不上扶苏,就来攀她哥哥了!她定远侯府的大门是那么好进的吗?这个女人真是不知羞耻!
  舞姬的衣裳。
  陆婉吟唇角下压,眸色微冷,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柔软可欺的模样,“这……”
  “对了,”定远侯夫人突然道:“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书读的很好?庶出之家,倒也真是难得。”
  陆婉吟神色一凛,下意识抬眸朝前看去。
  定远侯夫人一直注意着她,先前小娘子总低着头,一副温顺模样,如今抬眸看来,眼神清澈却暗藏锋芒。
  容貌是极好的,甚至有些太过。毕竟年轻,藏不住心思。
  定远侯夫人心中冷笑。
  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陆婉吟与定远侯夫人对视片刻,终于垂下了柔软的脖颈,像一只露出了致命处的幼兽,“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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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女使上前,引陆婉吟去换衣裳。
  隔了一层木樨花架的男郎宴上,大家虽都在吃酒作乐,但离得这般近,自然也听到了方才定远侯夫人说的话。
  木樨花香蔓延,浓的人几乎呼吸不畅。
  有男郎道:“今日真是有眼福了。”
  “是啊,是啊。”
  这些男郎们丝毫没有想到,一个伯爵府的小姐,在宾客们面前跳舞,是如何被折损的一件事。
  梁定安最喜吃酒,像这样的日子,早已吃醉了,正趴在桌子上醒酒呢,哪里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事。
  扶苏坐在距离木樨花架最近的地方,他微微偏头就能看到陆婉吟随着女使走远的背影。
  柔软,纤细,像一株轻轻一掐就能折断的菟丝花。
  可其实这个女人并非那种柔弱之物,她藏着锋芒,隐着脾气,像柔软却又坚韧的蛛丝,细细密密搭建着自己的网。
  可惜,太稚嫩了。
  未长成的一只小蜘蛛,一把火,就能烧干净了。
  如今,定远侯夫人便准备来做这把火。
  她做今日之宴,将男郎们故意安排在一花架之隔之地,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今日,她要将这位兴宁伯爵府陆五小姐烧毁干净。
  目的是,为了烧断她妄想攀折定远侯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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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婉吟被女使引到一处水榭内,远远便能瞧见几个舞姬靠着水榭说话。
  注意到陆婉吟的目光,那女使解释道:“那几个是府内舞姬。”
  陆婉吟扯了扯唇,没有搭腔。
  她今日与这些舞姬没有半分区别。
  水榭内挂着舞姬穿的衣裳,还有装扮用的一些东西。
  那女使是定远侯夫人的身边人,等级颇高的大丫鬟,一上来就将这些舞姬轰到隔壁去练舞了。
  屋子里只剩下陆婉吟一人。
  那女使笑盈盈道:“衣裳、首饰都在,奴婢服侍小姐。”
  “不用。”陆婉吟道:“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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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婉吟拒绝了,那女使也不强求,转身就出去了。
  小娘子站在屋子里,看着这些五彩斑斓的舞姬服,脸上表情愈冷。
  她想,她终于知道这次木樨宴是为何而来了。她的面子真是大,大到让定远侯夫人花费巨资,替她搭建了这样一座华丽的舞台,让整个京师的男郎、女郎,夫人们都来见证她的屈辱。
  陆婉吟深吸一口气,走到衣柜前,看着里面挂着的那些衣物,伸出手,指尖是颤的。
  她咬牙,狠狠拍了一把自己的手背,看着白皙肌肤之上印出的红痕,像晕开的胭脂。
  疼痛蔓延,陆婉吟的手也不抖了。她闭上眼,然后又睁开,吐出心中那口浊气,随手挑了一件还算正常的,便拿着去了屏风后。
  第一次换舞姬服,陆婉吟不太会穿,捣鼓了很久才换好,当她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冷不丁看到靠近梳妆台的地方,也就是屏风正对面站着一个人。
  男人背对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一柄玉簪。
  那玉簪上缀着一柄小扇,小巧玲珑,很是可爱,随着男子的把玩而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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