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权术》第234/693页
贞娘起身走上前来,看了一眼珠子,说道:“这并不是我的东西,我素来很少佩戴首饰钗环。只是这珠子......似乎有些眼熟。”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不是凤凰姐耳坠上的珠子么?这种珠子,产自乌斯藏。凤凰姐很是喜欢,平日里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如今却不想弄丢了。”
江少衡低敛眉目,沉思片刻,心中已然有了想法。他望了望四周,见已经没有人,遂问道:“请问贞娘姑娘,千红院中的凤凰姑娘,是哪里人?做千红院的老板有多长时间了?”
万贞娘想了一会儿,道:“凤凰姐听说身世可怜,她出生于江南的一个小镇上,嫁人生子,一切本来如意。后来儿子病死,丈夫也感染瘟疫。为了救丈夫的病,她被人卖到京城的彩鸾楼。凤凰姐在彩鸾楼只做了一年多,便赚到本钱,来金鼎大街开了这座千红院。细细算来,千红院开张却不过才一年多,已经成为京城最有名气的青楼了。”
江少衡顿时觉得匪夷所思,便问道:“开一间这么大排场的千红院,需要多少银两?”
万贞娘别过头,四处望了望,回答道:“我想可能需要几万两银子甚至更多吧。”
“千红楼最红的姑娘,一年能赚多少银两?”
万贞娘回道:“我倒也不是很清楚。千红院中最红的姑娘是莫羽乔,听说她一年能赚到五六千两银子。”
江少衡心中疑云久未散去,听得万贞娘如此说,更是疑窦丛生:“既然如此,为何凤凰一年便能攒够几万两银子,来开如此排场的千红楼?”
万贞娘扬眉一笑,嘴角绽开如淡淡的新月:“我也不知道。大约是遇到什么贵人了吧。院中时常有人说凤凰姐之上,千红院还有老板。只是到底是否当真还有,我们谁也不曾见过。
江少衡的神色,令人捉摸不定。他向万贞娘道谢后,便欲离开。
万贞娘眼中,隐约有失落的神色,她有些无奈地问道:“您来千红院中,只是为了调查这些事情。我想您是官府中人吧。”
江少衡不知该怎么给她解释后,只得点头承认。万贞娘漂亮的眼眸中,顿时落下一丝失落之色,道:“我见你气度不凡,器宇轩昂,想必不是普通人。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只是那于公子......他也是公门中人么?”
江少衡心知万贞娘询问者许多,也只不过是想问最后一句而已。因而说道:“他也是公门中人。只要两人同心,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有什么重要的?”江少衡想起他与简怀箴、方寥之间的关系,有感而发:“只要两个人是真心的,什么都可以做得到。便是世仇,都可以变作朋友,又何况是身份不同罢了。”
江少衡的一番话,让万贞娘心中的结,顿时解了开来。她由衷道:“谢谢你对我说的这番话,我会永远记得的。”
辞别万贞娘后,江少衡第一时间进宫去见简怀箴。简怀箴果然一早已经在万安宫候着,等候他的消息。
江少衡坐下来,把在千红院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简怀箴听。简怀箴听后,沉默不语,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问江少衡道:“江大哥,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江少衡忖度道:“我总觉得顾凤凰和千红院有些古怪。顾凤凰在青楼之中,才一年有余,便有银两开了京城中最大的妓院千红院。这家青楼终究有些可疑。万贞娘曾经说,她听人说过,在凤凰后面还有一个幕后老板。我相信太子被绑的案子,可能会有顾凤凰有关系。”
二十一,伉俪行
简怀箴沉吟道:“听你这么说,这件事可能的确同千红楼脱不开关系。见深是在千红楼失踪,从千红楼开始调查,也未尝不是一个法子。”
江少衡深以为然道:“既然如此,我飞鸽传书给蓝静,让她派人来调查千红院的底细。”
简怀箴笑道:“倒是有些日子不曾见到蓝静,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江少衡亦笑语盈然:“蓝静把烛影摇红交托给惊染后,便隐居在栖霞山,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两三年。原以为她的性子,原是坐不住的,却不曾想到清修这么多年。”
简怀箴莞尔一笑,却只是笑而不语。蓝静当初喜欢江少衡,因为江少衡的缘故,在怀明苑中陪伴他几十年。然而江少衡心中,却仍旧只有简怀箴一人。
蓝静一度对简怀箴心怀妒意,甚至还起了心思要害她。然后经过相对后,蓝静对简怀箴的敌意慢慢取消。在上官鸣凤死后,简怀箴把烛影摇红交托给蓝静掌管。蓝静担任烛影摇红宫主初期,曾经做了很多错事。后来,简怀箴非但不计前嫌,还全力为蓝静补救。蓝静终于从心底对简怀箴服气,并且也明白江少衡心中永远只有简怀箴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从此便对江少衡死心,全心全意打理烛影摇红。
在蓝静的打理下,许多年来,烛影摇红越来越兴盛。直到三年前,江湖和朝廷中都趋于平静,而方寥的女弟子唐惊染亦学有所成,蓝静便把烛影摇红交托给唐惊染,自己隐居在栖霞山做了女冠子。
如今,唐惊染受伤在南京休养,而调查千红院的底细,江少衡自然要请蓝静出山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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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以来,京城之中一直风平浪静。有简怀箴坐镇京城,无论是朝廷中的人,还是江湖中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背地里有多少暗潮汹涌,却没有人知道。
蓝静接到江少衡的飞鸽传书后,第一时间派了两个人前来帮助江少衡调查。这两个人皆是烛影摇红后一辈中的精英,是一对夫妻。男的名叫杜余杭,二十八岁,杭州人氏,心思缜密,武功高强。女的叫文笑影,二十五岁,苏州人氏,轻功绝顶,暗器一流。这对夫妻屡次为烛影摇红立下大功,昔年深得蓝静信任。等到唐惊染掌管烛影摇红后,他们又辅佐唐惊染,屡次立下大功。
杜余杭和文笑影接到蓝静的命令后,便快马加鞭来到京城,到怀明苑拜见江少衡。
恰巧简怀箴也在怀明苑中,见到杜余杭和文笑影,便向他们询问了南京的一些情况,以及唐惊染和于冕的伤势,得知二人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不日方寥便携二人回京,简怀箴与江少衡均感安慰。
杜余杭问道:“蓝静宫主命我们夫妻二人赶来京城,不知皇长公主与江太傅有何差遣?”
江少衡微微颔首,道:“此次请两位前来,的确是有事所托......”便把整件事大略讲述一遍。
文笑影一直站在旁边,笑而不语,听到江少衡讲完后,望了望丈夫。杜余杭问道:“太傅的意思,是想我和内子去查探千红院和顾凤凰的底细?”
“不错。”简怀箴接口说道,“如今朝廷奸佞众多,人心莫测,忠奸难辨。本宫可以依靠着,唯有烛影摇红与忏情门的弟子。然而忏情门自从九重去世后便一蹶不振,如此重要的事,便还要依托两位了。”
她说话的口气淡然,杜余杭与文笑影夫妇毕恭毕敬,他们深知简怀箴不仅是朝廷的皇长公主,亦是烛影摇红的创始人。烛影摇红三代而兴,与她不无关系。
杜余杭想了想,说道:“皇长公主和江太傅有吩咐,我和内子一定尽力而为。我们现在便去联系京城分舵的兄弟,竭力去查千红院的事。”
简怀箴浅笑:“辛苦两位。”
“不敢。”杜余杭和文笑影双双行礼,退下。
简怀箴仍旧盯着他们的背影瞧了半日,竟然有些痴怔。江少衡笑道:“箴儿这是怎么了?”他甚少呼唤她的名字。
简怀箴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没什么。瞧着他们,便想到年轻时候的事情。文笑影温婉,杜余杭精明,这对伉俪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做平常的人总是好的,像我们这般,总是身不由己。”说完,便停住不说,眼角隐约泛着泪痕。
江少衡认识简怀箴几十年,两人同生共死,出生入死,从来没有见过她露出这般软弱的一面。他正在想要不要上前去抚慰她,她已然转过身来,笑道:“一时有些失神,想必是最近太累了呢。”
江少衡心中蓦然一冷,竟不知何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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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余杭和文笑影接到简怀箴、江少衡的命令后,便立刻联系了京城分舵的部众,命令他们去调查千红院的底细,而他们两人,决定闯一闯千红院一探究竟。
夜色朦胧,繁华的金鼎大街也慢慢平静下来,平静的犹如一汪静谧的湖水。唯有千红院,随着夜色的降临,愈发喧嚣热闹起来。
白天的千红院,要安静许多。夜晚时分,所有的姑娘们都充满朝气,在这红墙绿瓦的青楼中迎来送往。
今日的千红院,格外热闹。千红院的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拢了一群人。一男一女跪在地上,泪眼凄迷。女人看上去有二十余岁,一身缟素,鹅蛋脸儿,柳叶眉,素净的面容像是水洗过的天空一般,清雅动人。男人看上去十分粗犷,满脸的络腮胡子,他一拳一拳的捶打在地上。两个人的面前,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覆盖着一张席子。
“求求你们行行好,出钱葬了我叔叔吧。”女人低声哭泣着说道。
男人一句话也不说,横眉冷对,看得出心中十分焦躁。
有好心的姑娘们上前问是怎么回事。女人轻轻说道:”我们兄妹二人,原是湖广人氏。家乡遇到灾荒,便跟随者叔叔来京城卖艺糊口。谁知道前些日子,叔叔表演爬天梯时,从绳子上摔了下来,昏迷不醒十数天,终于还是.....去了。我们兄妹二人无钱安葬叔叔,只好恳求各位好心人帮忙。”
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见他们可怜,便零零散散的丢了些碎银子给他们,女人不停地说“谢谢”,男人则一声不吭。
很快,这兄妹二人便把千红院中的打手和护院给招了出来。带头的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戴着一顶绿色的尖帽,样子十分古怪。
“谁让你们在千红院闹事的,活得不耐烦了么?”绿尖帽瞪了兄妹二人一眼,道。
“这位大爷,我们也是逼于无奈。整个金鼎大街,除了这千红院门前,别处都没有人了。然而奴家的叔叔却等不得......”女人柔声细语,说道。
“我管你呢。”绿尖帽尖着嗓子道:“整个京城中,谁敢不给我葛绿毛面子,敢在千红院门前闹事,就是自寻死路。”边说着,他边重重踹了地上的死人一脚。女人受惊似的叫嚷起来,哭喊道:“不要碰叔叔,不要碰叔叔......”
“岂止是踢一脚?你们不赶快离开,我现在就找人把你们三个死人加活人,一起扔到护城河里喂王八!”葛绿毛撒泼似地大叫。
女人有些怯怯地看了葛绿毛一眼,对虬髯汉子说道:“哥哥,我们还是走吧.....叔叔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千红院的人,我们的罪不起。”
虬髯汉子却不理这一套,他攥着拳头站起来,狠狠地说道:“我们现在是在金鼎大街上。我知道千红院了不起,可是这是金鼎大街,凭什么不让我们兄妹在这里?”
“呷,小子你不想活了?敢不给葛爷爷面子?小的们,给我按住,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打死不偿命!敢耽误千红院的生意,我看你真活得不耐烦了,奶奶的!”葛绿毛一声令下,后面的护院和打手们,手中持着棍棒,统统向虬髯汉子打去。
虬髯汉子把袖子往上一捋,往前一站,整个人便像座铁人一般,看他扎马步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得出是练过的。葛绿毛仗着人多,也不惧他,大声嚷嚷着:“快打,打死不偿命!”
虬髯汉子面对十来个打手和护院,竟然也丝毫不畏惧,他伸出拳头,重重打了出去。哎呀一声,便有一个打手被打倒在地。虬髯汉子身上,也挨了结结实实一棒。接着,他又伸出了拳头......
没过多久,就有一半的护院和打手被虬髯汉子打倒在地上,而他自己身上,也被重重打了好几棍子。葛绿毛算是看得明白,这虬髯汉子也并不是什么练家子,只是仗着身上有几分蛮力,又有些狠劲,便死撑着和打手护院们颤抖。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他这么打下去,早晚会力气不支。
果然,过了没有多久,虬髯汉子便有些体力不支起来,手中的动作明显地慢了起来。周围围观的人,见到有人打架,都站到旁边去。千红院的姑娘们,有些被吓得哇哇大叫。
虬髯汉子被护院和打手们追赶,便往千红院中跑去。后面葛绿毛带人追来,一时间大厅中的桌椅被打翻在地,也有一些客人和姑娘们被撞倒在地上。
顾凤凰一直一言不发,站在一边,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
素衣女子见兄长挨打,大为恐慌,顾不得地上的叔叔,跑进千红院中,哭喊道:“你们不要打我哥哥,不要打我哥哥......”她姿容原本淡雅清丽,如今哭泣起来,更如梨花带雨,娇柔动人。
顾凤凰眼前一亮,心中便有了计较。这时候,虬髯汉子已经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狠狠打,没有还手之力了。
素衣女子哭得十分伤心,却又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