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镜》第105/122页
沈采薇倒是暗地里松了口气――她年纪还小,身子都还未长好,实在没准备来个洞房什么的。
等一切都忙完了,两个人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都觉得精疲力尽。
沈采薇本还以为自己会有些认床,哪里知道困极倦极,靠着枕头一闭眼就睡过去了。
李景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一心恋慕的心上人就躺在他的身边,夜深人静,胸膛里面的心跳声反倒越发清晰起来了。他躺了一会儿,等着身边的呼吸声平缓了,方才小心翼翼的转身去看了一眼身边的沈采薇。
屋中只有一双龙凤双喜大红烛还烧着,灯光只余一点,犹如萤火之光,把沈采薇面部的轮廓勾勒出来。李景行静静的侧首看了一眼,忍不住凑近了一些,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两人面对面了方才抿了抿唇,心安地闭了眼。
等到第二日起来,沈采薇一睁开眼就是李景行那长长的眼睫,心头跳了跳,面上渐渐泛起红来。
本还闭着眼睛的李景行很快就睁了眼,他们两人面对面,近的几乎可以看见对方面上的绒毛。他面上显出几分笑意来,瞧着沈采薇面上的红晕,他心头跟着动了动,不由伸出手把她搂住。
沈采薇委婉的警告他:“你还没洗漱呢。”
因为今日要给长辈见礼,她倒没有打算赖床,推了一下李景行自个儿则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喊人进来伺候。
绿焦和绿衣领着一群端着各色洗漱用具的丫头鱼贯而入,绿衣隔着帘子细声问道:“姑娘今日打算要穿拿件?”
沈采薇想了想,便道:“把那件正红色绣牡丹百合的拿来好了。”
李景行那头自然也是有人的,不过他从小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倒也不需要娇滴滴的丫头伺候,自己干脆利落的接了衣服叫了两个人去了隔间洗漱换衣。
见着他走了,沈采薇方才小小的松了口气。她起了身由着绿衣替自己换好衣服,然后就着丫头递来的盆子帕子洗漱,方才坐梳妆台前有着绿袖替她打扮。
绿焦打开花梨木螺钿首饰匣子,从里头拣出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比了比才给沈采薇带上,接着又选了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石榴花耳坠,红艳艳的颜色就如旭日里江上倒映的红霞,明媚动人。
趁着绿袖给沈采薇上妆的时候,绿焦又拿了赤金盘螭璎珞给她带上。等着沈采薇起身的时候,又有几对赤金龙凤镯子被套到了手上。
沈采薇打扮完了方才在桌子上坐好,过了一会儿李景行也跟着落了座。
昨日里见过的翠微和玉莺正好从门口进来,轻声请示道:“大少和少夫人可要用膳?”
李景行这才发现自己屋子里头多了两个眼熟的丫头,他随意看了一眼,倒是没放在心上。
沈采薇见了他这反应也就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对着两个丫头点了点头。
其实京中各家的早膳都差不多,一般都是粥点一类,总也不过那些东西。不过大概是因为多了个李景行,端上来的膳食里头的分量明显多了许多,另外也加了许多肉类。
两家都算是书香世家,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人拿了筷子便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
时间不多,他们两个略略吃了一些就叫端下去了。沈采薇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和李景行一起起身往正房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拜见李家长辈,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小紧张。
大概是感觉到了沈采薇的紧张,李景行悄悄握了握她的手,直视前方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安慰她:“没事的,祖父和祖母都随和的很。”他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一下,“而且,今日我爹那里还有些事......”
☆、151|天崩(上)
虽然沈采薇今日特意起早了一些,但是等她和李景行到了李家的荣寿堂。堂上的人都已经等在那里了。
李老夫人和李老大人一起并排坐在堂上,文氏和李二爷则是站在边上。文氏的后面还站着二男一女,显是家中的后辈。只是,少了李从渊。
李老夫人听得帘子被掀起便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趁着端茶的空隙扫了自己这位新孙媳一眼。因着李从渊父子,她对沈采薇倒是闻名已久,只不过这么早就把人娶进门却是叫她有些不太自在,只担心这会是第二个许氏。
沈采薇进了门,稍稍平缓了呼吸,耳边赤金嵌红宝石石榴花耳坠映着堂外的光,将她白皙的面庞衬得如雪似玉。她上前一步,恭敬一礼,沉声道:“孙媳见过祖父、祖母、二叔、二婶。”
李老夫人只是垂眼打量着人,一时倒是没应声,一旁的李老大人却笑了一下,和气的道:“起来吧。”
沈采薇才起了身,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
李老大人能够高居号称储相的礼部尚书一职,显然是已经历练出来的,远不是年纪轻轻的沈承宇能比的。此时认真看去,他这慈眉善目的模样不像个尚书郎反倒更似乡里的田家翁,不急不躁,和气生财。
李老夫人收了目光,微微颔首应道:“是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她说着便给边上伺候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会意的用红漆木描金牡丹小圆茶盘端了茶上来。
沈采薇十分上道的接了茶杯,先递给李老大人:“祖父,请喝茶。”
李老大人第一回吃孙媳妇的茶,倒是很给面子,接了茶杯押了一口茶,温声道:“你和景行也算是有缘分了,良缘天赐。正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只盼着你们二人能够互相扶持,不改初心,不忘初衷。”
沈采薇垂首行礼道:“孙媳知道。”
李老大人这才递了个红封过去,沈采薇双手接过,认真的道了谢,然后才起身又端了杯茶递给李老夫人:“祖母,请喝茶。”
李老夫人笑盈盈的接了茶杯,喝了一口:“大话都叫你祖父说了,我就只说一句――相夫教子当是重中之重。”
沈采薇点了点头:“孙媳明白。”
李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叫长子娶了许氏,害了长子一辈子,悔之晚矣。故而在长孙媳这事上面,她就显得格外郑重小心,眼见着沈采薇这幅沉稳镇静的模样,心里倒是安了一半。
李老夫人心里一高兴,也就没用上早就备好的红封,反是褪了手上的帝王绿的玉镯子给沈采薇:“这是你曾祖母给我的,你既然嫁了景行,今日正好给了你。”按理说这镯子是要给许氏的,可李老夫人个这个亲侄女八字不对,怎么也瞧不上,故而竟是留到了今日给了沈采薇。
沈采薇颇有些受宠若惊,只得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
按理说,接下来应该是要给李从渊敬茶了,但是李从渊居然十分神奇的缺了席......
沈采薇忍不住的想起进门之前李景行安慰自己的那句话“今日大概我爹那里还有些事”,不由有些尴尬诧异起来。
李家其他人大概也察觉到了沈采薇的尴尬,文氏只得站出来笑着解释道:“大伯今日有些事,要晚些来,已经让人去催了,你莫在意。”
事已至此,只能先越过李从渊先给李二爷敬茶。认真论起来,李家本家排行里面:李从渊行七、李二爷行五,不过京中自家里倒是只叫大爷、二爷。
李二爷生得也还算俊俏,只是到底比不上李从渊那般的容貌,他含蓄的笑了笑,接了茶,客气的递了红封过来。
接着就是文氏,文氏一贯大方,除了红封之外干脆令人给沈采薇送了一只赤金珊瑚簪子,口上道:“你年纪正好,配着红色好看呢。”
沈采薇只得客气的接了过来,口上道了谢。
下头是沈采薇这个作长嫂的给小辈们送礼,沈采薇知道文氏有两个儿子,故而早就备好了两份笔墨,一人一份,轮到站在最末的姑娘倒是为难起来,不知该如何称呼,顿了顿不由抬眼去看李景行。
李景行神色淡淡,过来介绍道:“这是二婶娘家表妹,因着家中有事,要在家里住一段时日。你唤她绮妹妹就好。”
文氏见着场景不由尴尬起来:她娘家兄弟死的早,只这么一个姑娘留了下来,偏偏现今当家的还是继室所出的弟弟,故而她心里颇是惦记,常接了这个侄女来李家小住。再者,她膝下只得两个小子,看着娇滴滴的姑娘便觉喜欢,越发把这个无依无靠的亲侄女当成女儿疼爱,今日被她一撒娇就带了她上堂来见人。此时众人见了面方才反应过来――侄女到底不是李家人,这样的场合实在有些不太合适。
沈采薇想了想,干脆把腰间的双衡比目玫瑰佩拿下来递过去:“我第一回见绮妹妹,也没准备什么。这玉雕工还算过得去,今日也是我第一回带,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文音绮面一白,只得接了那玉佩,手指上面却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白――她因为自幼失父,自小敏感,沈采薇把这用过的玉佩给她,她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喜欢。
文氏见了这模样却觉得面热,忍不住道:“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说着又推了推文音绮,催她道,“快给你大嫂道谢。”
沈采薇倒不在意这个,她给文音绮面子不过是为着文氏罢了,也算是表个态度:文音绮若是个好的,她自然会拿她当自家亲戚看待,若是不好,那也算是先礼后兵。
文音绮面涨的通红,勉勉强强的应道:“谢谢大嫂。”
沈采薇正要说话缓和一下,外头忽而有丫头掀了帘子,进来道:“老夫人,不好了,大爷留信走了。”
李从渊这神来一笔,倒是叫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除了早有准备的李景行。
李老夫人第一个站起身来,直接从丫头手里接了那张留了字的信纸,一目十行的看下来,不由的伸手拍了下木案:“真是个坐不住的,儿媳才刚进门,他就走了......”她说着说着,不由得显出几分真怒来,“都说父母在,不远游。他倒好,想走就走......”
李老大人早就看开了――当初看不开的时候不知揍过李从渊多少次,到最后还是揍出这么个德行,不看开还真不行。他抬手拍了拍李老夫人的手,转而抬眼去看李景行:“这事,你知道?”
李景行点了点头:“父亲早有离意,前些日子孙儿就见他在看地图。”
李老夫人不由瞪他一眼:“既是如此,你怎不早说?”
李老大人忍不住插了一句:“好了,早说了也没用。你生的儿子你还不知道?你哪回儿不是千防万防的?最后还不是叫他逃了。”他拍了拍李老夫人的手,面上是看破世情的冷定,“他就这么个性子,拦是拦不住的。不过,再远的路也有个尽头,他做了想做的事,一回头就会回来了。”
文氏连忙跟着劝道:“是了,既然景行见着大爷在看地图,想来也是早就想好的事。这般来去匆匆的,说不得有要紧事呢。”
李老夫人气得狠了,只是道:“他一个闲人,能有什么要紧事?新媳妇的茶都来不及喝就跑了?”
文氏想了想,笑劝道;“或许是想要连着孙子的茶一起喝呢。”
这话却是把李老夫人给逗笑了,又气又叹道:“你这个猴儿,尽是会贫嘴。”话虽如此,李老夫人随即又抬了眼去看沈采薇,颇有些犹豫:昨夜,沈采来葵水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认真想一想,孙子和孙媳的洞房确实可以缓一缓。少年人初尝情滋味总是会有些控制不住,孙子明年就要会试,可不能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