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第2/60页


  正当她想得入神,张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哥好点儿了么?”前一天她哥哥犯病,多亏了张乔愿意代班她才能赶回去。
  程端五愣了一下,扯着嘴角强作精神地笑了笑:“昨天谢谢你了,我哥今天好多了。”
  张乔叹息一声,口气不无怜悯:“听我妈说,城东有家医院治癫痫挺出名,还收医保。你哥也不能这样下去了,治好了家里能多个劳动力。你的担子也轻松点儿。”
  程端五沉默,她何尝不想给哥哥治病,但她就那么点工资,治了哥哥养不了孩子,养了孩子治不了哥哥,更何况哥哥那病就是个无底洞。每次她上班的时候总是对手机铃声异常敏感,总怕一接起来就是听到哥哥又犯病了。前一天她火急火燎地赶回去,犯病的哥哥蜷缩成一团躺在厕所里,直翻白眼,全身痉挛抽搐,嘴里直泛白沫,懂事的冬天搬不动哥哥,只拿着毛巾让他含着,防止他咬舌头,他一直守在旁边,一刻都没有离开。
  这样的情景在这六年里已经发生了几百次了,哥哥有癫痫病,什么单位都不愿意接收他,长久的抑郁让以往高傲的哥哥变得异常萎靡和沉默。程端五也因为哥哥经常犯病不得不擅离职守,被辞退过十几次。
  程端五收起货单,转头一咬牙对张乔说:“等开春了我就带他去医院看看。”
  张乔同情地看了程端五一眼,喟叹道:“真不知你是做了什么孽要把那孩子生下来,现在年纪轻轻带着个孩子,能怎么活?”
  ……
  超市的工作是两班倒,早班是八点到下午三点,中班是下午三点到十点半。程端五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街上人车都不多,公交基本上都收班了。三月倒春寒,一到晚上温度就降得厉害,寒风凛冽,顺着衣领吹到衣服里冷得程端五直哆嗦,她裹紧了衣服还是手脚冰凉,只得不时跺跺脚、来回搓着手掌来取暖。
  末班车总是异常难等,从来没有准时的。程端五买过两辆二手自行车,都被偷了,超市门口只有电动车的守点,但一辆二手电动车都是她一个月的工资,她没钱。
  好不容易等到公交车,车上却是装满了人,程端五只得昏昏欲睡地抱着扶手小憩。
  下车以后程端五才开始觉得心慌。整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她疾步走进黑漆漆的窄巷,总觉得背后似乎有声音似地,恐惧让她背脊都有些冰凉。她加快了脚步,快到家门口时有一道光在她脸上一晃而过,她听到有人低低喊了一声:“端五?”
  程端五这才舒了一口气,抹黑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那手电筒的光源,“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正准备去车站接你。”
  “你和冬天吃饭了么?”
  “吃了,中午剩的晚上热了一下,给你留了,饭盒也给你装好了。”
  “嗯。”
  “……”
  回到家,屋里已经一点声音都没了。程端五蹑手蹑脚地踱到床边,冬天已经睡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笑眯眯的,一脸满足的表情。他脸上冻伤了,两颊上两团红色的皴皮在他白嫩的肌肤上显得很是突兀。程端五心疼地亲了亲,一片柔软娇嫩。
  吃了饭,程端五洗漱完把帘子拉了起来。因为钱不够,她只能租这样的单间房,一共就二十几个平方,还放了两张床,中间用一张床单隔着,屋里还堆放了一些她从单位里收集的纸盒,集一堆就拿去卖,卖的钱就给冬天买点苹果。她的工作是卖低温酸奶,因为她做的品牌也做常温,所以她每个月总能分点牛奶,家里的饭菜不好,只能靠牛奶给孩子补点钙。
  她抹了点大宝,又轻轻地给冬天抹了一点,大宝凉凉的,睡梦中的冬天往杯子里钻了钻。临上床,她听见旁边哥哥翻身的声音,带动不太稳的钢丝床发出咯吱的响声。
  “哥,下个月我发工资以后去医院看看吧,张乔说可以治……”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头拒绝的声音,“不用,哪有那么多钱,我的病哪能根治,别浪费钱了,我哪都不去,不会有事的。”
  程端五心口发酸。眼眶里瞬间就积满了眼泪。她不敢再说话,她怕被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蹑手蹑脚地钻进被子里,把热水袋放在自己衣服里,再隔着衣服抱着冬天。孩子一接触温暖的东西就本能地靠过来,蜷缩着的样子像只瑟瑟发抖的小狗。
  程端五心疼地抱着孩子。明明营养那样不良,却像极了那个人。个子窜得快。有时候她都想,要是他能更像她一点,她的心也就不必每天抱他一次就疼一次。
  可是世上的事偏偏就那么邪乎,冬天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没有哪里不是和那个人一个模子刻出来,就像一张活的照片,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着她。
  二十四岁的程端五,有一个六岁的儿子。每次那些热心的想给她介绍对象的大妈阿姨们一听到她这背景,马上就打了退堂鼓。本来也只是瞅着她年轻能吃苦,长得也算漂亮才给她介绍对象,给带这么个拖油瓶哪还有男人愿意娶她?
  白天累得全身散架,晚上听着冬天均匀的呼吸声她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恨那个人吗?也许。但更多的是认命。
  也许现实中存在着很多有本事又坚强的女人,但都不是程端五。
  程端五就是这么平凡的女人,坚强不够,聪明不够,甚至,软弱也不够。
  那个人不爱她也是正常吧?回想下七年前的自己,连她自己都讨厌,又怎么能奢求那个人爱她?
  那个人给她最后的记忆,是冷漠地坐在她父亲曾经的位置上,隔着长而宽的办公桌,森然着一张脸孔慢条斯理地讥讽她:“怀孕?我有这么强悍?一次就中?再者,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有什么问题你应该自己解决,程端五,你到现在还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么?就算怀孕了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孩子留下你么?”
  程端五紧紧地捏着拳头,全身的血液全部都涌至头顶,她从来没有这么卑微求过谁,她不懂向人低头,却还是向他低了,可他却是那么残忍的把她的自尊撕成了碎片。
  最后,她还是放开了自己紧握的拳头,苦涩地对他笑,她笑得身姿摇曳,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果然骗不了你,我还以为说怀孕你就会心软呢!”
  ……
  回忆没日没夜地折磨着程端五本就不算太坚强的心。午夜梦回,她总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梦中还是现实,只有冬天睡得朦胧过来抓她衣服的时候,她才蓦然醒悟,而眼泪,也悄无声息地掉下来。
  这个命硬的孩子经过那么多折腾还是生了下来,波折却又健康地长大,成为她活下去全部的动力。
  即便他的父亲不屑一顾,她也甘之如饴。
  近七年的时间,那个人只教会了她四个字:面对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拖了这么多年,终于要上市了】
1本文有新的结局和番外。和网络版不一样。
2这文原版写的太咆哮体,我真的太爱用感叹号了,所以来全文修一下。
进这文的亲,我在此郑重提示。
这文的情节非常狗血集大成。我很小开始看言情,涉猎台言。
诚实的说,这文是我写过最没动脑筋的。基本上情节都很狗血,是非常烂大街的梗。
虐文来来去去就那些,说我为虐而虐,这文确实如此,我写文的时候只有20出头,
无法达到众人说的虐人于无形。
但是感情还是非常真挚的,我写的时候一直哭着。
不少人说这文像这个,像那个,很无奈,也没法为自己辩驳,即使有些文我写的时候压根没看过。
这文全文没有一个非常有亮点的情节,不止被一个人批评我情节恶俗烂大街。
所以有些人,我知道你们很激动,但是写文的界定是很严肃的。
不能因为大神写过,就成为唯一,排他的。
感谢。
鉴于好几个人读错楠竹名字,这里注音下。
陆应钦 lu ying qin

☆、第二章

  冬天长得很快,小孩子爱跳爱闹,本就没几双鞋,还都给他穿破了。他怕程端五看见,连续几天都不出去玩,趿着拖鞋在家里晃悠。程端五忙坏了,也一时粗心,没发现孩子的鞋破的没法穿了。最后是哥哥趁冬天看电视才悄悄拽着端五到角落里,他从衣兜里拿出皱皱巴巴的几张零钞递给端五,“冬天鞋子都被他踢球踢破了,怕你骂他,几天不敢出门了。孩子憋得难受,明天带他去买双新的。”
  程端五双手颤抖地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钱,酸涩地倒抽一口凉气。
  她每个月给哥哥的生活费本来就少之又少,他还省着给冬天买鞋。而她这个做妈妈的,连儿子的鞋都破了都不知道。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她的手背上,她狼狈地伸手抹去,却还要故作坚强地说:“这点钱也不够买,你拿着买菜吧,我手上还有,我明个带冬天去买双耐穿点的足球鞋。”
  程端五把自己及腰的长发剪到齐肩。
  人说女人爱美是天性,程端五自然也不例外,她天生头发又黑又直,每次去修剪,理发店的老板总握着她的头发一再缠着她让她剪了卖掉。她一直舍不得。
  这次她还是下了决心卖了。老板把她的头发扎成一股,拿着尺比着一剪,手起刀落,60公分的头发,卖了五百块钱。
  老板麻利地把程端五的头发收起来,笑眯眯地免费给程端五修了发型,“小程模样生得好,怎么整都漂亮。今年就流行齐肩。瞧瞧,多漂亮呐!”
  程端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半晌。留了那么久的长发突然剪了,只觉得后背都凉飕飕的。她掸了掸肩上的碎发,转头对老板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六岁的冬天从来没有逛过商场。一身略显破旧的衣服在装潢富丽的商场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一直紧紧地握着程端五的手,怯生生地躲在程端五身后,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看得出来,货架上许多东西他都觉得新奇,但他一下都没有开口,懂事的孩子知道这些都很贵,绝对不会向程端五开口要。
  程端五也没想到现在孩子的东西竟然卖的这样贵。她兜里的五百块钱根本不够给冬天买一身。她把童装区一整层都逛遍了,最后给冬天买了两双打折的鞋。一双给他踢球穿,一双平日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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