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映月》第2/128页


  早饭后徐郴去了衙门,徐逊出门会友,徐述、徐逸兄弟到学堂读书,阿迟留在陆芸身边,陪她说家常、做针黹。说是做针黹,其实她手里的活计经常坐下来是什么样,站起身时还是什么样。
  
  陆芸仪态优美的坐在绣棚前,闲闲绣着朵牡丹花。“十月你继祖母过寿,娘亲自绣幅花开富贵给她。”无他,堵人的嘴罢了。虽说是继母,面子上总要尊敬她,不给人把柄。
  
  阿迟嫣然一笑,“我画幅长寿图给她。”她家学渊源,书法、绘画都很拿的出手,继祖母过寿,亲笔画幅长寿图,寓意又好,又显着有诚意,又没什么成本,一举三得。
  
  陆芸手下不停,口中悠悠说道:“你爹爹么,写幅字送过去。你哥哥跟你差不多,画幅松鹤图。阿述和阿逸太小,心意到了就行。”母女二人会意一笑,心中俱是了然。
  
  徐郴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兼建极殿大学士,内阁次辅徐节。徐节原配夫人赵氏生下徐郴之后,不到一个月就因病去世,徐节续娶夫人殷氏,生下次子徐阳,长女徐陶,妾荀氏生下三子徐际。故此,徐郴是徐家长子,下面尚有两弟一妹。
  
  徐家自开国以来累世为官,一百多年来人才辈出。徐郴一家人如今所住的荷园,就是徐家先祖所置下的产业。本朝开国之时定都南京,太祖皇帝起自微贱,素性节俭,虽广赐功臣、官僚府邸,却不许在住宅边建庭园。所以武官也好,文臣也好,只好在凤凰台一带建私家园林。这里宋代是教场,元代没什么发展,除了几处寺庙,别无它物。住在这里,低山委水,和闹市又有秦淮相隔,十分清幽。
  
  从来继母和继子之间,亲如母子的少,心有嫌隙的多,徐郴和继母殷夫人并不亲近,疏淡的很。不过徐氏是云间大族,族中重视礼仪,徐郴平日里如何不拘小节都好,对于继母,面上必须是尊敬的。继母过寿,他虽不能亲往,礼不能缺了。
  
  阿迟和陆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陆芸堪堪绣了一个花瓣,忽的扑哧一笑,“也不知京城那位大小姐,要送亲祖母什么样的大礼。”
  
  在南京徐府,阿迟一向被称为“大小姐”,不过在京城徐府,却不是这样的。徐阳的长子徐远比徐逊小两个月,只好屈居第二,认了“二少爷”这称呼。徐阳的长女徐素敏,和阿迟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时辰。阿迟是寅初出生,徐素敏是寅末出生,这回徐阳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卯足了劲儿要为徐素敏争嫡长女的名份,坚称时辰有误,徐素敏是寅正出生。徐郴也不理会他,反正一个在京城称“大小姐”,一个在南京称“大小姐”,谁也不让谁。
  
  阿迟一边跟陆芸商量着,“娘,中午喝老鸭汤好不好?或者排骨莲藕汤。”一边还忘不了嗤之以鼻,“嫡长女不嫡长女的,有什么用?娘我跟您说,名份是最没用的。”傻不傻呀,利益才是永恒的。
  
  陆芸微笑答应,“好,老鸭汤,莲藕汤。再做个荷叶饭,软炸荷花,好不好?又好看又好吃。”阿迟眼睛亮晶晶,“好啊好啊。”陆芸溺爱的看她一眼,把午餐吩咐了下去。
  
  阿迟这孩子,身量虽未全部长开,已是丽色夺人。回回出门做客,夫人太太们都拉着阿迟不放手,狠夸上一番。也难怪,一则阿迟生的实在是好,二则阿迟出自云间徐氏,嫡支嫡女,祖父是阁臣,父亲是正三品官员,身份在这儿摆着。
  
  只是……陆芸沉吟片刻,阿迟虽然聪慧,却被父母兄长娇惯太过,未免有些天真直率没心计。做姑娘时倒还没什么,往后出了门子,怕她会吃亏。
  
  陆芸待要说什么,抬头看见女儿娇美可爱的小脸蛋,没舍得开口。阿迟还小,待她再大个一两岁,却再说。女孩儿家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有这几年,让她快快活活的,比什么不强。
  
  晚上徐郴回来,夜深人静私语时,陆芸自然说出心里话,“担心阿迟。”徐郴自负的笑笑,“阿迟这孩子聪明着呢,妥妥的,不必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说明:架空,政治制度全部模拟明朝,资料大多来自《明史.职官志》。风俗习惯如果有资料可查的,尽量以资料为准;没资料可查的,尽量以网络小说中流行的描写为准;如果网络小说中的流行描写我实在无法认同的,以我的认知为准。
  故事情节没办法照着历史来讲,真实的天朝历史充满了妥协和忍让,照着讲实在太憋屈了。一定会有YY,一定会有金手指,爽文、甜文的路线。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是《诗经.郑风. 女曰鸡鸣》中的一句,出自东周时期现郑州市新郑一带,描写了一对平民夫妻,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从睡梦中醒来时的对话,充满了生活气息,非常温馨。
  妻子说“鸡叫了”,丈夫说“天还没亮呢”,妻子盘算着让丈夫出去打猎,猎来禽鸟,给他做成美味佳肴下酒,两人过着“与子偕老”“莫不静好”的美满生活。
  “静好”这个词,自从被胡兰成那个文化汉奸用过,后来逐渐有泛滥成灾的趋势。通常看见文案里有“岁月静好”这四个字的,我会直接点右上角。
  对于什么是理想的爱情、什么是理想的生活状态,不同的年龄会有不同的看法。《女曰鸡鸣》里的这对平民夫妻,谈论着当天要打猎、饮酒、弹琴、互赠礼物,谈论着一些琐琐碎碎的事情,他们有共同的生活内容、共同的生活目的、共同的生活情趣,两个人是互相喜爱、彼此接纳的,很温暖。这是我喜欢的生活状态。
  

☆、第2章

  也不看看阿迟是谁的闺女,没心计?怎么可能。我家阿迟机灵的很,凡事心中都有数。至于天真率直么,孩子在自己家里又不用提防谁,便显着稚嫩了一些,这却无妨。
  
  徐郴对自己宝贝女儿这般有信心,陆芸仔细想了想,也觉有理。阿迟平日虽然天真烂漫,可若真遇到什么非常之事,却目光敏锐,并不会轻信于人。
  
  徐郴的庶弟徐际,从小由殷夫人抚养长大,对殷夫人惟命是从。他这一房有嫡女徐素兰,庶女徐素芳,分别被称呼为“三小姐”“四小姐”。徐素兰、徐素芳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跟阿迟通过几回书信,语气又亲热又恭敬,颇有拉拢的意思。阿迟看过信,笑嘻嘻的,“我猜,她们定是常受徐素敏的气。”笑完亲笔写回信,通篇全是客气话,废话-------看着很漂亮,但是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陆芸放下心事,跟徐郴闲话几句家常,洗漱歇下。第二天早上全家人在厅中吃早饭,徐述、徐逸小哥儿俩抱怨,“昨晚没睡好。”在房里睡,当然睡的不好啦。还是泛舟水上,命人吹着缓慢悠扬的曲子,在十里荷花中酣睡为妙。
  
  徐郴慢条斯理吃着早饭,并不理会两个小儿子。等到吃完了饭,漱口、净手,手握一杯清茶,方慢吞吞说道:“今晚在哪儿睡,依你俩的功课而定。”
  
  徐述、徐逸苦着小脸儿答应了,“是,爹爹。”不用问,肯定还是老法子。如果功课很出色,就能到水上享受。如果功课普通,老实在房里呆着吧。
  
  徐逊好笑的看看两个小弟弟,功课而已,又不难,愁眉苦脸做什么?阿迟笑咪咪吹牛,“功课有不会的,姐姐教你们。”不怕不怕,有老师在,还怕学不好?陆芸面带微笑,替两个小儿子整理好书篮,“阿述,阿逸,功课要留心。”不然你俩明早还要板着小脸抱怨。
  
  徐述、徐逸小哥儿俩很有气概,冲着众人拱拱手,“一定不负众望!”“一定学业有成!”书僮替他俩拿着书篮,小哥儿俩昂首挺胸,上学去了。
  
  徐郴、徐逊都出了门,陆芸是当家主母,少不了料理一回家务。阿迟也没闲着,命婆子们撑着船,带着几个识水性的丫头在荷花塘游玩。不过太阳出来之后,就被奶娘苗嬷嬷捉了上岸,“我的大小姐,您这么金贵,晒着了可不成。听话,快上来。”
  
  苗嬷嬷捉回大小姐,转身跟丫头们不依,“佩阿,知白,你俩平时还算懂事,今儿怎么也干看着大小姐晒太阳,竟不劝着?”佩阿、知白都是阿迟跟前的大丫头,禀性持重的佩阿低头认错,爱说爱笑的知白嬉皮笑脸,“嬷嬷您明见,咱家大小姐根本晒不黑呀。”苗嬷嬷又气又笑,横了知白一眼,“伶牙利齿的小丫头,还有理了。”
  
  阿迟看着奶娘、侍女,微笑不语。自己这辈子摊上了一位好妈妈,徐府诸人摊上了一位好当家主母。陆芸持家有方,井井有条,待下人却一点不严苛。凤凰台徐府,堪称是一个安宁和谐的美好家园。
  
  佩阿替阿迟撑着遮阳伞,众人沿着一条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光洁小径,说说笑笑走着。迎面来了位面相机灵的小丫头,脚步轻快迅速,到了阿迟面前曲膝行礼,“大小姐,京城来人了。”
  
  阿迟微笑,“京城又有人来了?继夫人好雅兴。方絮,带我去见识见识。”名叫方絮的小丫头忙答应了,在前头带路,往报厦而去,“太太正在报厦理着事,京城人就来了。”
  
  阿迟不慌不忙走着。打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徐家唯一的不合谐之处就是京城那位殷夫人。她好似闲的很,好似对徐郴这继子关心的很,不是遣人送衣食日用之物,便是送贴身服侍的侍女、管事婆子,手伸的太长,好不讨厌。
  
  如果她是亲娘,倒也罢了,徐郴和陆芸只能含笑道谢。偏偏她是后娘,后娘对继子能安着什么好心了?凡是她送来的物件儿,徐郴常常是转手就另送他人。凡是她送来的侍女、婆子,徐郴更是想都不想,寻个差错发配到庄子上,从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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