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颜繁花梦》第4/4页


(1) 我抱起那已经晕倒在地的绿裳少年,拼命地摇晃着他,呼天抢地:“崔缇,崔缇,你醒醒,你醒醒,你醒醒呀,你千万不要死,不要死啊!” 崔缇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就算不被你打死,也被你折腾死了。” 我破涕为笑,说:“谁叫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我以为你是长安城里哪位见色起心的纨绔子弟呢!” 他勉强立起来,强笑着说:“我哪有鬼鬼祟祟的,我走得越快你也跑得越快,像见了鬼一样。” 我将他扶到路边的一家医馆,请郎中替他的额头上了药,看着自己的伤口,崔缇说:“明日就要会试了,希望你这一棒子没有将我读到肚子里的书都敲没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你没有高中……” 他捂着我的嘴:“不吉利的话千万不要说出口,我一定会高中的。想我崔缇,十年寒窗就为了这一刻的金榜题名时。到时候,我一定身披红彩,骑着高头大马,前来……”他忽然住口了。 我一愣:“前来什么,怎么不说下去,前来什么嘛?” 他的脸孔忽然涨得通红,紧紧捉住我的手:“小夏姑娘,自你离开以后,我实在无法忘记你。崔缇虽然是读书人,但是出身寒微,身无分文,如若此次真能高中,想去你府上提亲。” 我的脸也红了,可是心里却甜如蜜糖,虽然一天被人两次求亲,可带来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崔缇虽然没有张昌宗那么有钱有势,也没有他那么能说会道,善于讨好,但崔缇腹内藏珠,才华盖世,在我心里才是这世间真正的珠宝。 我轻声说:“不!” 崔缇一愣:“为什么?” 我的声音更轻了:“即使没有高中,你也要来提亲。” 他的眼神更加幽深,他轻轻握着我的手,说:“我只是不想让你跟着我吃苦。你看――”他从怀里掏出我留给他的那枚红玉佩,在我面前晃着:“我日日夜夜戴着它,它已经成为我身体里不可分割的部分了。” “对了,你怎么有银两来长安的?” 崔缇脸色一暗,说:“一路行来,我只能靠出卖文墨为生,不过藏风露宿的日子我也早已习惯了。” “你真是一个傻瓜,你为什么不把这红玉佩当掉?可以换不少银两,等以后有了银子再去赎回来就行了。” “那怎么行,对于我来说,这玉佩可是我的命根子。”崔缇宝贝一样将红玉佩又小心地贴身藏好。 他身上穿的绿衣裳已经很旧了,还破了几个洞。我感觉眼眶发热,又不好意思让他发现。说真的,此刻我真想冲到路边那些绸缎店去替他买几件新衣裳,可是我知道读书人生来清高,他怎么会要一个小女子来帮助自己呢? “小夏姑娘,你在想什么呢?你能否告诉我府上在哪里?我……会试完毕,我便会托人前去提亲的。” 我将相王府的位置告诉给了他,他吃了一惊:“原来你是相王府的人。那那天的那位公子是……” “是相王的三儿子李隆基。” “原来你是王子的贴身丫鬟。” 我偏头顽皮地问:“怎么,嫌弃我了?不管我是王爷府的还是将军府的,我也只是一个丫鬟,是一个下人,你是不是嫌弃我的身份配不上你?” 崔缇板着脸:“小夏,你怎么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对于我来说,如果我不喜欢,即使是公主我也不会看一眼;如果我喜欢,就算她是下人是丫鬟也是我掌心里的宝贝。” 我低下头偷偷地笑了,没有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给他,我想其实我现在在王府里,不就等于是李三郎那呆头鹅的贴身丫鬟吗?还是自动送上门不拿工钱的,简直比丫鬟还不如。崔缇不嫌弃我身份的“低微”,想来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素颜繁花梦 第一部分 第七章 两情相悦不如门当户对(2)

此刻与自己日夜思念的少年相遇,虽然很想和他多待一会,但想到他明日即将参加会试,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生里最重要的机遇,我可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影响了他的前程。 我将崔缇送到他住的客栈,见那客栈破破烂烂,他住的房间阴暗潮湿,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安顿好崔缇,我找到店老板,拿出我身上所有的银两哄骗他说:“好生伺候那位绿裳公子,我是算卦的,我算出那公子这次一定能考中三甲。伺候坏了,等人家高中了会打你板子的。”老板见有银子忙不迭地答应了。 走出那家客栈,暮色四合,回头望望崔缇所在的房间,隐约可见那绿衣少年在窗下读书的身影,心里一阵心酸又一阵难过。可是我知道,即使他穷途四壁,只要他肯带我走,我也一定会天涯海角地追随着他。 爱一个人,真的很快乐,这就足够了。 这日,我还在睡梦中,丫鬟拍着门嚷:“夏小姐,快醒醒,有人上门来求亲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求亲?不会是崔缇吧,算算日子,今日会试应该结束了,这么快就奔来了,也太性急了吧!这么担心我被别人娶了去吗? 我火烧火燎地奔进大堂,只见聘礼已经满满地摆了一屋,穿得花枝招展的媒婆一见到我就笑逐颜开地说:“是夏小姐啊,恭喜恭喜,您可攀上长安城里一等一的权贵了。” 相王被皇上派到江南公干去了不在家,是刘王妃与窦王妃接待的媒人。见我来了,刘王妃将聘礼礼单递给我,说:“这人可以说将所有长安城里最好的珍宝都搜罗来了。夏姑娘,你不算府里的人,你自己做主吧!” 我接过帖子,跃过那些礼物明细,直接跳到最下面的署名,咦,春上宫张昌宗……怎么是他,他怎么知道我在相王府? 这时,只见一个身影从我身边像风一样地掠过,冲到窦王妃身边问:“丫鬟姐姐们告诉我,这些人是要来带夏姐姐走的,对吗?”这愣头小子当然就是李三郎了。 窦王妃知道这个宝贝傻儿子的坏脾气,正想着该如何回答,那媒婆却不识趣插嘴说:“王子说的没错,一表人才的张公子看上了你们家的小丫鬟,要娶她呢!要带她走呢!” 李三郎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你这个坏人,我打扁你!”他用力一推就将胖媒婆推到在了地上,骑在她身上用力地扑打,可怜的胖媒婆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呜哇呜哇地大哭起来。 手下人手忙脚乱地将李三郎拉扯开,他还不解气,将那些聘礼统统扔了出去:“滚,你们快滚,这些东西我们家都不要,都给我带走!” 我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笑,有一个小霸王在这里倒也省了我很多事,免得我直接出面拒绝,人家会觉得我不识好歹。 那胖媒婆爬起来,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三王子惹来一顿暴打。窦王妃拿出银子塞给她将她连哄带骗地赶走了。 李三郎拉着我的手,对窦王妃说:“娘,他们为什么要带姐姐走?” 窦王妃苦笑着说:“三郎,你夏姐姐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她长得这么标致,自然就有年轻公子上门来提亲,要娶夏姐姐当新娘子,她就要离开相王府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李三郎说:“为什么要让别人娶夏姐姐,我娶夏姐姐当新娘子不可以吗?如果我娶了夏姐姐,那夏姐姐不就是我们府上的人了吗?那别人就不能带夏姐姐走了。娘,我要娶夏姐姐。”

素颜繁花梦 第一部分 第七章 两情相悦不如门当户对(3)

我的脸顿时绯红,将手狠狠一摔说:“娶你个毛线,谁要你娶啊?” 这时,又有下人来禀报:“外面有一位名叫崔缇的人前来拜访。” 一听是崔缇,我的心就扑腾扑腾跳起来了。 刘王妃说:“一定是来拜访王爷的,王爷不在家,让他请回吧!” 我说:“这位崔公子……是来找我的!” 刘王妃瞧瞧我满脸绯红的模样,她是何等样人,顿时明白了一二。她对窦王妃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李三郎带下去。 等他们走了以后,刘王妃让人将崔缇领了进来。 崔缇大步走了进来,虽然他依然穿着那身破旧的绿裳,但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一副潇洒倜傥的模样。刘王妃瞥了我一眼,和蔼地问:“崔公子来府上有何贵干?” 见我也站在厅堂上,崔缇微微一笑,拱手说:“崔缇是前来上门提亲的,所求婚之人,是贵府这位小夏姑娘。” 刘王妃又瞥了我一眼,说:“不知道公子以何为聘礼?” 崔缇侃侃而谈:“崔缇是本次应试的士子,愿以此次题名金榜为聘礼迎娶夏姑娘。” 刘王妃淡淡地说:“应试还未揭榜,怎可以作为聘礼?” 崔缇一愣,说:“本次应试十拿九稳……” 刘王妃说:“虽然公子认为十拿九稳,但既然是作为聘礼,那还是等揭榜以后再来提亲为佳。” 我正欲插嘴,刘王妃打断我的话,意味深长地说:“自古好男儿应先立业再成家,崔公子如果真的钟情小夏,相信也希望让小夏姑娘嫁入富贵人家,不希望她吃苦受累,对吗?” 崔缇一怔,说:“王妃说得有道理,我娶妻是让她享福的,不是让她受苦的。三日以后会放榜,到时崔缇一定带着功名前来求亲。” 刘王妃说:“崔公子一表人才,谈吐不俗,将来一定会成为朝廷的栋梁,如果崔公子不嫌弃,可以在王府住下,等到放榜那日我们再详谈。” 崔缇瞥了我一眼,见我点头示意,他也就没有推拒。 (2) 刘王妃将崔缇安排在后院左边的厢房,虽然距我住的房子较远,但每日能见到他我已经非常开心了。 我替他整理收拾着房间,他的行礼很少,也没有什么银两,所有的不过是几部书和他所绘的一些画,可是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已经超过世上所有的珍宝了。 崔缇说:“小夏,你坐下来,我替你画幅画吧!” 他让我坐下,铺开宣纸,研好墨,深深地看了看我,就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我手里拿着一卷书,眼却斜斜地瞥着他,阳光温暖地照耀在身上,细碎的光在他光洁如瓷般的脸颊上跃动。他真的生得好看,气质又那么儒雅,既没有李三郎那么顽劣,又没有张昌宗那么娘娘腔,更没有张易之身上那种流俗之气,瞧那飞扬的神采,浓墨一般的眉毛,弯弯的眼睛,消瘦的身材,简直就是当代才子的典范。 “看什么看?是不是被我迷住了?”蓦地,崔缇抬起头来,打趣道。咦,这家伙,原来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 “是呀是呀,就是被你迷住了,你是未来的状元郎,未来的栋梁,我就是被你迷住了,要缠上你了,不行吗?看你怕不怕,看你怎么甩脱我。” 他的眼笑成了月牙状:“那我求之不得。这次应试我一定可以金榜题名,等放榜了,我就再正式求亲,然后朝廷如果外放了差事,我就带你去上任。以后,我读书画画,你在身边红袖添香,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你愿意吗?”

素颜繁花梦 第一部分 第七章 两情相悦不如门当户对(4)

唉,这个傻瓜,我怎么会不愿意呢?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平淡相守,看风卷云舒、静叶落花,这是多少有情人的梦想? 我抿嘴微笑,羞涩地点点头。 他放下笔,招手:“过来看看,看我画得如何?” 我走上前去,低头看着那幅画,青眉黛眼,美人如玉,这么端庄典雅的女子难道是我吗?我腼腆地说:“画得形似,但是神不似,我哪有这么好?” 崔缇笑道:“我觉得你比画中人更合我心。以后再给你慢慢画,反正,我们有的是一生的时间作画。 ” 他握着我的手,手心干燥而温暖,他覆下头来,嘴唇温热地落在我的额头上。我轻轻倚靠在他的怀里,真希望时间能够停滞,再也不要悄悄流逝了。 “小夏,你是一个兰心蕙质的好女孩,让你在这府里当丫鬟真是委屈了你,以后我要让你体体面面地当夫人,再也不让你被人使唤了。” 我笑了笑,正欲告诉他我真实的身份,一个小丫鬟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吓得我们赶紧分开。小丫鬟红着脸说:“夏姑娘,三王子又发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我急了,这人怎么时刻都离不开呀,他这失心疯的病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我跟着小丫鬟朝外走去,崔缇正欲跟上来,那小丫鬟说:“崔公子,您就别跟来了,王妃吩咐了,外人不要来,以免影响了三王子。” 我对崔缇说:“你在这里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此刻我的心里全部是柔情蜜意,哪里还放得下李三郎?我皱眉想,等放榜以后我就要崔缇马上娶了我,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小瘟神。 我急急忙忙来到李三郎的卧房,只见李三郎正披头散发地在大吵大闹,砸东砸西,房间里已经是一片狼藉。窦王妃不停地抹眼泪,刘王妃正在喝令下人照顾好三郎。见我进来,窦王妃哭着说:“夏姑娘,我家三郎的病根都系在你身上了……” 我心里一紧,完了完了,难道她们已经知道李三郎是被我打傻的吗? 刘王妃拍拍窦王妃的手阻止了她继续说话,对李三郎说:“夏姑娘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对人家说,不要再哭闹了,你看你这像什么话,让下人们看笑话呢!” 李三郎指着我说:“我要娶姐姐,我要让那个绿乌龟走!我不许绿乌龟住在这里,绿乌龟在这里,姐姐就只理绿乌龟不理我了!” 绿乌龟?我脑袋转了转,明白了,他居然叫我心目中无敌情圣加绝世翩翩公子为绿乌龟,难道他想死吗?我的脸霍然变色,如果不是两位王妃在这里我好歹要给她们点面子,我真想揪着这傻瓜蛋痛打一顿。 窦王妃含着泪望着我:“煅绿,我也知道,三郎现在这个样子配你不上,可是三郎的病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你义父也寄了信过来,说已经采到千年灵芝了,不日就会来长安替三郎治疗。三郎再不济也是一位王子,身份地位家世都足以匹配姑娘,姑娘不妨考虑考虑……” 我明白了窦王妃的话,淡淡地说:“王妃不必多劝了,煅绿只是民间女子,配王子不上。” 刘王妃说:“都是自家人,咱们就别说身份地位这些俗气的东西。煅绿,你也知道王爷疼爱三郎,也器重你的才学和处事能力,常常说我们家的女人都不如你一半能干。这段日子以来,府里上上下下和姑娘也相处得融洽,再说,姑娘对我们相王府有恩,也陪着我们度过了劫难,在我们心里,早已当姑娘是我们自家人。”

素颜繁花梦 第一部分 第七章 两情相悦不如门当户对(5)

还是刘王妃会说辞,这么一通话说下来,早已为她要达到的目的铺好了铺垫,只可惜她看轻了我夏煅绿,她不知道,一旦我内心有了决定,即使是我义父也无法相劝,任谁也无法改变。我内心暗暗冷笑,等着她说完。 见我安安静静没有回她的话,刘王妃继续劝说:“三郎虽然犯了失心疯,但我们也都知道,三郎还是聪明伶俐的,不然陛下也不会独钟爱这个孙儿,将他封了郡王。三郎再傻,对姑娘倒是痴心一片,夏姑娘,你看这长安城里多少纨绔子弟,一个个不疯不傻的,可是做的那些事情哪点有个人样?”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下我的眼色,说:“我也知道夏姑娘心里有人,那崔缇,我也早已打听清楚了,他父亲崔大省曾是已故太子的门客,犯了事被朝廷永不录入,潦倒一生。崔缇虽然有才,但多少会受父亲的牵连,夏姑娘你是这么一位矜贵的小姐,才貌双全,难道你真的愿意和一个穷汉过一辈子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刘王妃说来说去还是拿权势地位来压人,可惜我夏煅绿偏偏视金钱如粪土。正好李三郎走到我身边,眼泪汪汪地要抓我的手,我愤怒地甩开,指桑骂槐地说:“别挨近我,你是王子,我是穷丫头,可不要失了你矜贵的身份,离我远一些。” 我不管刘、窦王妃此刻是什么脸色,自顾自地对李三郎说:“你想娶我?你就不怕我吗?我可不会服侍你,我只会天天打骂你,花光你的银子,丢光你的面子,吃光你的东西。我更不会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哄你开心,我就要折磨你,像我折磨‘美人’那样,高兴了,喂你吃点东西,不高兴了就拳打脚踢,将你赶出去,你就不怕吗?” “美人”在头顶上盘旋着,呱呱大叫凑热闹:“泼妇呀泼妇!泼妇呀泼妇!” 我拿起桌上的笔朝呱呱叫着的“美人”砸去,斜着眼说:“看到了吗?我生气了就爱砸东西!你还敢娶我吗?” 李三郎却兴高采烈地说:“我也爱砸东西,我们可以一起砸。”他抓起桌子上的砚台,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碎了。大家都吓了一跳。他又拿起笔筒,殷勤地递到我面前,我看了看,哇,绿翡翠笔筒,要价不菲,真是纨绔子弟呀暴敛天物啊。我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不舍得下手。他却鼓励我:“砸吧,砸吧,我再去给你拿。” 我丢下他,转头对王妃们说:“两位王妃,你们不要再劝我了,劝也没有用。我并不嫌弃三王子又呆又傻,我也不是看重钱财和身份地位的女子。但是我真的不爱他。待揭榜以后,崔缇就会带我离开这里,两位王妃还是另外寻觅佳人吧!” 说完这些,我就慢慢退出了房间。 天空依然阳光灿烂,空气是那么的甜美清新,我的心却无由的有些伤感。其实刘王妃没有说错,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与他们建立了亲如家人的感情,过去对三郎的小小怨恨早已化成了对他真心的疼爱,在我心里,三郎就像需要我呵护的小弟弟一般。想到即将与他们离别,我多少有些暗自的伤感,其实我也不想与他们撕破脸皮,可是,与我的终身幸福相比,我又不得不舍弃这些。 对不起,李三郎,希望义父真的能替你治好病,那我就不再有淡淡的愧疚。伤害你也非我本意。 翌日,忽然又有人来报,说有人上门来求亲。我吓了一跳,心想这长安城是不是男女比例悬殊呀,难道我就真的这么抢手吗?毛线,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素颜繁花梦 第一部分 第七章 两情相悦不如门当户对(6)

可这次我估算错了,前来提亲的人指明是为大王子李成器求婚的。 而来的人,竟然是梁王武三思的人。 武家人态度倨傲地说:“梁王今夜在醉花楼请两位王妃带众王子一起前去赴宴,恒安王武攸止也会前往。” 刘王妃问:“究竟是谁家女子欲与我家成器联姻?” 那人回禀:“恒安王的独生女儿武惠娘年方十六,貌美如花,梁王有意撮合武、李两家联姻。” 刘王妃讨价还价:“既然是梁王有这样的想法,那就请梁王和恒安王过府一叙,何须相王府的人劳师动众去赴宴呢?” 那人一怔:“这……” 窦王妃马上接话说:“既然这点诚意都没有,那何谈联姻呢?” 那人讪讪地应道:“容小人先回去禀报,再给府上信吧!” 待那人走了以后,窦王妃说:“姐姐,你看这可怎么办?那次暗杀事件以后,王爷对武家的人恨之入骨,又如何会肯与武家联姻?” 刘王妃说:“别说王爷不肯,成器是我的孩子,我这当亲娘的更加不肯。 武家人在这长安城里一贯胡作非为横行霸道,虽然这武攸止听说从来不同流合污,但他毕竟姓武,难保不与武三思沆瀣一气,我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武家的女人呢?” 窦王妃忧心忡忡地说:“可是武三思既然有意,我们总得想个办法堂堂正正地拒绝他,否则怎么好推辞这门婚事呢?毕竟在外人眼里,彼此还是门当户对的,是一桩美满姻缘。” 我心里暗暗嘲笑,又是门当户对,武三思可没有我这么好欺负,我倒要看看他们李家怎么退婚! 刘王妃毅然说:“就算得罪武家,这门婚姻我也不会订,我们且看武家那边的答复吧!” 三个时辰以后,我们得到答复,晚上梁王和恒安王会带女儿前来赴宴。刘王妃让我也陪宴。 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崔缇,他皱着眉头说:“天下人都知道李家和武家早已誓不两立,梁王是武家领头人,他既然肯亲自赴宴上门提亲,可见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这门婚事不好退。”他沉吟片刻说:“其实,不就是一门婚事吗?自古还有我堂堂大国送公主去外邦和亲呢,梁王肯如此做也说明了他想缓和两家人的关系,李家不如顺水推舟,说不定也成就了一桩好事。” 我白了他一眼:“你这人真现实。难道为了缓和两家关系就得白白牺牲掉两个年轻人的幸福?你既然这么势力,那你怎么不娶一个有钱有势的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干什么追着喊着娶我这一穷二白的小丫头呢?” 崔缇笑着说:“所以说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看你平时精明能干的,真正说到天下事情你还是这么稀里糊涂,好了好了,我也不与你争辩,反正这是李家和武家的事情,我们一个姓崔,一个姓夏,这事跟我们全无关系。来来来,我替你画眉吧,瞧你这眉毛,都快长成男人的胡子了,乱糟糟的。” 他正欲拿画笔,只见一道绿色的影子飞速地掠过,将笔墨纸砚都打翻在地,我一看,原来是“美人”闯的祸。 “美人”扑扇着翅膀,嘟嘟囔囔地:“绿乌龟,绿乌龟!” 我吓了一跳,瞪了它一眼,心想它一定是被李三郎那鸟人收买了,竟然冲着崔缇叫这个绰号。 崔缇笑道:“这只鸟可真有趣,还会说话,‘绿乌龟’?是什么意思呢?” “美人”张嘴继续嚷着:“绿乌龟,绿乌龟!” 我将它轰赶了出去,瞪着眼小声说:“再捣乱,让你变成鸟太监。滚!”“美人”怏怏地飞走,嘴里还是不依不饶:“绿乌龟,泼妇,天生一对……”

素颜繁花梦 第一部分 第七章 两情相悦不如门当户对(7)

(3) 今夜月朗星稀,和风柔软如丝,李家人早早在后花园备了酒宴,静等武三思和武攸止等人的到来。 五位王子在刘王妃、窦王妃的率领下,早已穿着一新恭候在花园里。从这里望去,李三郎在他们兄弟之中,依然最为俊逸不凡,只是眼神茫然幼稚,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皮囊。 我也穿上了一件粉红色罗裳,细细打扮了一下自己,惹得李成器和李三郎频频朝我观望。刘王妃执着我的手幽幽地说:“我要是能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该有多好,瞧这容貌生的,唉,如果武家的女儿能有你这俊俏的模样,倒也可以考虑考虑许配给我家成器了。 ” 这时,下人来报,说梁王和恒安王已经到了。两位王妃带上王子和我,立在台阶上相迎。 只见梁王昂首阔步而来,他虽然相貌不俗,但眼神不正,对相面素有研究的我心里暗自给他评了评:老奸巨猾,非奸即盗。 紧跟在他身后是一位双眉紧皱的中年男子,年岁与梁王相仿,瓜子脸,面目慈和,我也替他细细相了一下面:此人应该是心地善良正派之人,只是非长寿之状……奇怪,为什么我觉得他好生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对此次的焦点人物武惠娘,我却不禁有些失望,这位号称美貌如花的恒安王的独生女儿,容貌不仅非常普通,身材也谈不上窈窕,更要命的是,竟然连一丝千金小姐的高贵气质都没有。几乎连相王府的普通丫鬟都比不上。她双眉粗短,脸型消瘦,下巴平板,此面相就算不主贫贱,也最多只够小家碧玉档次,没想到居然会是王爷的独生女儿。看来我相面的水准还没有很准确,或许是这位小姐前生修了德,所以今生可以降生在大富大贵人家。回头看看李成器,见他也是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想来这门婚事一定黄了。 两位王妃招待两位王爷上座以后,就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儿子们。当介绍我时,梁王笑呵呵地说:“夏羽杨的义女,现在已经声名远扬了,够胆色,又聪明伶俐,只是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本王还有一子……” 窦王妃担心李三郎发病,赶紧打断了梁王的话:“夏姑娘不是相王府的人,我们也为她做不得主。一切等她的义父来长安以后再从长计议。” 恒安王却一直怔怔地、细细上下打量着我,就连梁王也发觉了他的失态,笑着打趣道:“恒安王,你是不是也看上了夏姑娘?不过你没有儿子,想也白想啊!” 恒安王却没有理睬他的打岔,径直问我:“夏姑娘,你是何方人士,今年几岁了?你可知你亲生父母在何方?” 我一愣,有些不悦,难道他也想替我做媒吗?竟然还想打听我的亲生父母的情况。我冷冷地说:“今日我可不是主角,如果各位王爷觉得小女子碍事,那小女子恳求王爷们能让小女子退席。” 恒安王一愣,面上浮现出讪讪的笑容:“这个……小夏姑娘说的是,是本王失礼了。”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向我道歉,这我倒也没有想到,见他面色真诚,也就不再气恼。 梁王打着哈哈说:“本王这位叔伯兄弟子丁稀少,只有一女,就是这位武惠娘,平日里非常疼爱。惠娘性情温柔和顺,贤惠能干。本王听闻相王的长子成器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却还未婚配,本王想做这个媒,不知道两位王妃意下如何?” 刘王妃吩咐下人替梁王倒上酒,不急不慢地说:“成器二十三岁没有婚配是有原因的,他体质弱,疾病多,恐耽误了武小姐,这门婚事不提也罢。”

素颜繁花梦 第一部分 第七章 两情相悦不如门当户对(8)

我瞥了眼李成器,只见他面色红润,哪里像多病之人,心里不禁暗暗好笑。这李成器也过于憨直了,既然有心推辞掉这门婚事,多少也得配合下母亲表演表演,如果换了是没有变傻之前的李三郎,这个人精只怕早已瞒天过海了。我好心提醒李成器,装作咳嗽了一下,却惹来李三郎的询问:“姐姐,你病了吗?” 恒安王也关心地问:“夏姑娘,是不是夜里太凉,衣裳穿得单薄了?” 我有些讶异地看了恒安王一眼,见他面色慈和,并非像那些好色之徒那样无事献殷勤,内心倒也并不反感他的关爱。我小声说:“没事,我只是……身子一贯弱……”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得如木头一般的李成器。这次他总算明白了,赶紧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刘王妃乘机说:“两位王爷,真不瞒你们,我这个大儿子身体太弱,患痨病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我这个当娘的,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能活多久……” 梁王顿时变了脸色,痨病是会传染的,他赶紧捂着自己的鼻子站起来:“本王想起来还有一些朝政之事没有处理,本王先告退,恒安王您就再坐坐,告辞,告辞。 ”他忙不迭地离开了。 他走了以后,气氛倒也缓和了不少,恒安王不再提儿女婚事,只和两位王妃说着宫廷旧事,说说谈谈,喝酒赏月,不知不觉倒已夜深。 入夜,恒安王带着女儿起身告辞,我主动要求送他们到门口。恒安王正准备上车,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问:“夏姑娘,你还记得你的亲生父母吗?” 我一愣,他怎么再次问这个问题?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已经不再反感他,内心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我摇摇头说:“我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母,我是义父抚养长大的。我想,或许我是被亲生父母狠心抛弃掉的多余的孩子吧!” 恒安王摇摇头:“哪有亲生父母舍得抛弃掉自己的孩子的。夏姑娘,你与我的女儿年龄相仿,如果有时间可以来我府上玩一玩。” 我看了看坐在马车里已经打瞌睡了的武小姐,心想她今日说的话不超过三句,我这么活泼,她这么木讷,怎么可能做朋友?除非她是上官婉儿那样聪明伶俐的人儿,那我倒天天愿意去找她玩。 我还没有答应,只见暗处忽然闪出来一个人影,对恒安王行礼:“恩师大人,学生崔缇有礼了。” 崔缇怎么在大门口? 恒安王一怔:“你是……” 崔缇说:“您是今科总监考大人,天下士子都是您的门人,唤您一声恩师是应该的。” 恒安王淡淡地说:“原来你是今科应试的士子。” 崔缇说:“等会试揭榜以后,我会与小夏一起来府上拜谒。不知道会不会打扰恩师?” 恒安王立马换了副笑脸:“好好好,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崔缇,汨罗镇人士。” 恒安王笑容满面地点点头:“那就说好了,恒安王府随时欢迎夏姑娘来玩。”说完他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马车渐渐驶入了夜色深处。 等他走了以后,我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你不是说恒安王会来相王府吗,他是本科的总监考大人,我本来是想问问他此次会试成绩有没有出来,所以一直等在门口。” 我有些不愉:“你干嘛想提前知道消息?在没有放榜之前知道内部消息这也算是舞弊的一种,你不会不知道吧?” 崔缇说:“我也不过是想早点知道自己有没有上榜,这样我就可以早做迎娶你的准备。” “可是你干嘛替我答应他去他府上玩乐,我和他家小姐根本就合不来,我不想去。” 崔缇叹了口气:“小夏,你说你明明看着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内心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按照朝廷惯例,恒安王作为总监考大人,不仅直接掌握录取天下士子的权利,还能安排上榜的士子们最后获得的差事。我们即使不留在繁华的长安,至少可以去一个比较富庶的地方上任,我既然要娶你,当然希望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可不想让你跟随我去穷乡僻壤的地方生活。我对你一片真心,你怎么就一点也不明白呢?” 我张张嘴,却发现无法反驳他。崔缇说的倒也句句在理,他这么清高的一个人,现在为了我竟然也得学习钻营之术,唉,没想到我夏煅绿也做了一回红颜祸水。 抬起头,只见“美人”正蹲坐在树枝上,瞪着那双鬼灵精怪的眼睛看着我们,嘴里细细碎碎地念叨着:“傻女,傻女!” 崔缇笑道:“这是你养的宠物吗?真有趣,话说得这么好。可是我怎么觉得它每次都爱骂人呢?你怎么养出了一只尖酸刻薄的鸟?世人都爱听阿谀奉承的话,它要讨人欢心,这个怪脾气可得改一改。” 我捂着他的嘴:“快别说了,你这么说‘美人’可就更加不会喜欢你了,它从来不会说阿谀奉承的话,尖酸刻薄是它一贯的风格,不过也正因为它如此,我和我义父才那么喜欢它。如果它只拣好话说,那不成了俗物了吗?” 崔缇笑而不答,牵着我的手朝大门里走去。我只听到“美人”又在那里呱呱大叫:“绿乌龟,绿乌龟!” 唉,他们这个梁子可是结下了。

素颜繁花梦 第一部分 第八章 我爱的人呐,请相信我如莲般的清白(…

(1) 明日就是揭榜的日子,担心崔缇弦崩得太紧,我拉着他溜出相王府找乐子去。 长安街上商贾如云,我们一路行来,又笑又跳。我知道崔缇没有多少银两又爱面子,不敢挑价格贵的东西,专门选了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他都欣然替我买了下来。不多会,我手里就多了糖葫芦、臭豆腐这类小吃。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频频回头又看不到可疑的身影。 走累了,见前面有家气派的酒楼,招牌上写着三个明晃晃的大字:醉花楼。心想梁王本来不正打算在这里宴请两位王妃的吗?这酒楼究竟是哪里好,可要去探一个究竟。 于是我拉着崔缇踏了进去。 店面里装潢得更加富丽堂皇,座上客果然都是衣着光鲜的富人。见来了客人,店小二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眼角不屑地扫了一下崔缇,瞥了一眼他绿衣裳上的补丁,转头对我笑着:“姑娘,里面请。”我拉拉崔缇的手,示意他不要与小人计较,崔缇虽然满脸不愉,但还是和我一起坐在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下。 我问店小二:“你们这可有什么特色菜?” 店小二顿时眉飞色舞:“姑娘,你这次来得可巧了,我们店新请了一位厨师,他的师傅是太平公主殿下的专厨,光拿手菜就有整整8道,分别是盐烤膏蟹、南瓜鳕鱼一品鲜、适香烤肉、一品玉螺、茶肚小炒、御膳烤全兔、酱煎腿菇、顶汤黄金笋,单点一份是10两银子,但是如果全席的话我们有折扣,只要50两,整整优惠了30两。姑娘您看,今儿这里的客人可都是来品尝全席的。” 我的荷包里倒还有点银两,正想满口答应他,瞥到崔缇,他正在反射性地摸荷包。于是我说:“不要了,我们才两人,吃不了这么多,你就随便上两三个菜吧!” 店小二见没有多少油水可赚,鼻腔里哼了一声:“哼,随便上的话,可不知道要等多久,你们就等着吧!”崔缇一拍桌子:“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店小二傲慢地说:“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客人了。”他转身离去。崔缇气得脸色发白,对我说:“以后我如果飞黄腾达了,一定要教训教训这家店的老板,不要狗眼看人低。” “知道了,你马上就会步步高升了,崔大人。”我安慰着他,“还有,明日就揭榜了,今日这顿算我请你,你不要跟我争。” “那怎么行?男人跟心爱的女人一起吃饭,当然应该归男人结账。”他一口就回绝了。 我暗暗叹气,崔缇又爱面子又有些大男人主义,真拿他没办法,早知道不上这里来吃了。我知道他荷包里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我眨巴了下眼睛,想找个机会干脆溜之大吉,谁知道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一二三……整整8道大菜。店小二也换了一副笑脸:“小姐,公子,您请,刚才如果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两位别介意。” 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他是不是搞错了。我纳闷地问:“我们没有要这么多菜啊!” 店小二赔笑说:“是张公子为两位付账的。”他指了指左边,只见穿了一身簇新粉红长衫的张昌宗正微笑地看着我们。 店小二说:“原来二位是张公子的朋友,失敬失敬,张公子的兄长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张易之大人,听说连太平公主也不敢招惹他,宰相也不敢得罪他。刚才招呼不周,两位大人请不要跟小的计较。”他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我眉头一皱,原来张昌宗是张易之的弟弟,难怪两个人连气质都那么像,一个爱穿粉红,一个爱穿粉蓝……这姓张的怎么阴魂不散呀,上次他求亲我已经拒绝他了,现在他还来献什么殷勤?

素颜繁花梦 第一部分 第八章 我爱的人呐,请相信我如莲般的清白(…

我站起来,走到张昌宗面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穷付不起账?谢谢你的好意,那些菜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他微笑地说:“夏姑娘果然很特别,到底是大隐士夏羽杨亲自培养出来的女儿。 ” 我一怔,这么厉害,连我的底细都打探出来了。 他说:“夏姑娘是仙女一般的人物,即使拒绝了昌宗的求婚,昌宗也认为理所当然,但是那边那位崔缇公子,我看也配不上姑娘。”他轻蔑地说,“只能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买糖葫芦的男人算什么男人?他有什么资格娶一个天仙一般的女子做老婆?如果你爱吃糖葫芦,我请十个师傅来专门给你做。” 原来刚才是这家伙在跟踪我?他不仅脸皮厚,还很无礼,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如此诋毁我的爱郎。我从荷包里拿出全部的银子放到他桌子上,说:“张昌宗,崔缇是才子,而且明日放榜之后我敢肯定他一定金榜题名,到时候,谁稀罕你这点银子?我不要你献殷勤,银子还给你。” 他看着银子,又看了看我:“夏姑娘,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么就那么讨厌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我正色说:“我不讨厌你,你也没有得罪我,但是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盆菜。我喜欢的,是崔缇那样的才子,他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不是你们这些成天斗鸡走狗之辈。如果你再侮辱崔缇,我不会再这么客气,别以为才女就不会发飙。”我转身就走,他在后面大声说:“我明白了,你是嫌弃我没有官职在身,不是社稷栋梁,好,我会让你知道,究竟是我还是他是社稷栋梁。” 他一推桌子,在众人的视线中气冲冲地走出了醉花楼。 我懒得再解释,回到自己的桌前,崔缇问:“你跟这个姓张的说了什么?”我正要回答,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过来,冷着脸说:“二位,我是这里的掌柜,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还是快走吧!” 崔缇问:“既然是掌柜,应该知道开门即是客的道理,哪有开门赶客的?” 胖掌柜说:“你们得罪了张公子,我们惹不起你们,请走吧!”他拍拍手,从他身后跳出来三四个五大三粗的伙计,横眉怒对着我们。 “谁敢欺负我姐姐?”只见一个戴着紫金冠的男孩奔了进来,紧紧护着我:“谁敢欺负我姐姐我就打死谁!” 我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人:“三郎,你怎么来了?” 他冲我调皮地眨着眼:“姐姐,我跟你捉迷藏呢!我跟在你身后你都没有发现。” 几个仆人从他身后钻出来,紧紧护着我们,这些仆人想来是窦王妃派人贴身跟随这个傻儿子的。 没想到我们这边一下多了这么多人,胖掌柜有些慌张了:“你们……你们究竟是谁?” 我大声说:“张开你的狗眼看清楚,面前这位就是皇上的亲孙,相王第三子、临淄郡王李隆基。你敢跟皇家为敌吗?” 李三郎抓起一个茶壶,“啪”地扔在地上,兴高采烈地说:“姐姐,我知道你喜欢砸东西,要不要砸他们家的东西?” “别砸,别砸!郡王殿下,小姐,姑奶奶,各位,今儿是我的不是,各位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掌柜的肥脸顿时又变了一副脸色,双膝跪地苦苦哀求起来。 “起来吧,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我们就不与你计较了。”我耀武扬威地说。 掌柜的答应了一声,忙忙地弄酒菜去了,我拍着李三郎的肩膀说:“傻瓜蛋,平时你稀里糊涂的,遇到事情你倒总是歪打正着摆平了风波。不错,姐姐今儿就奖励你一串糖葫芦。”我找糖葫芦,却忽然发现崔缇已经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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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追了出去,在街口扯着他的袖子撒娇:“你干嘛呀?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跑了?多可惜啊,点了那么多菜都浪费了。” 崔缇黑着脸说:“不是张公子就是李郡王,你身边的男孩个个非富即贵,我算什么?我只能给你买糖葫芦,只能给你买驴打滚,我请不起你去酒楼,也不能给你买漂亮的衣裳。你别跟着我了,我配不上你。” 原来这冤家是在吃醋呀,我的心里顿时甜蜜蜜的,低声说:“别人都在偷窥我们呢,你不是要我在这街头对你表白吧?他们有钱有势,可是他们哪有你崔大公子有才?明日你就是新科状元了,你不是想破碎我的状元夫人梦吧?” 他忍了半天,终于没有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叹气说:“天下间竟然有你这样傻的状元夫人,放着皇上的孙子和皇上红人的亲弟弟不要,非得跟着我。你呀!”他的手在我的鼻子上轻轻划了一下。 “姐姐,你们在干嘛呀?”李三郎追了出来。 我扯着崔缇的衣袖说:“还愣着干嘛,快跑呀!难道你希望多一个邋遢的跟屁虫……” (2) 恒安王府没有想象中的霸气,府内绿树如荫,池水荡漾,青草青青。 我和崔缇随着领路的仆人朝前走去,我不解地问:“你干嘛带我来这里?说好了今日要好好散心的,我可不想陪那个木讷的惠娘唠嗑,怪没意思的。 ” 崔缇说:“明日就放榜了,我想来总监考大人这里探点口风。你就当帮你夫君的忙好了。” 我瞪了他一眼,羞涩地说:“呸,自称夫君,脸皮真厚。” 仆人将我们领到花园里,只见一个华服丽人正端坐在华亭里,身边陪坐着两位贵妇,一中年男子正在替丽人绘画。 听到禀报,那男子回过头来,脸上漾满笑意,正是恒安王:“煅绿姑娘,崔……” 崔缇举手行礼:“学生崔缇。” 那丽人开腔了:“大隐士夏羽杨的义女人脉还很广嘛,竟然是清高的恒安王爷的座上客。” 声音悦耳动听,说出来的话却永远带着一股尖酸味儿,不是太平公主还能有谁?她身边陪着的两位贵妇,一位是已经见过了的木讷的郡主殿下惠娘,另一位…… 阳光缓缓地流动在那中年女子的身上,她的肌肤雪白,头发茂密如瀑布,虽然年岁已长,可是风韵尤存,显然年轻时候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只可惜她的眸子里流动着一层浓重的悲伤,身体也显然娇弱不堪。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我的内心油然生起一种特别亲近之感。 而那妇人一听到“煅绿”两字,不由地站起来,急急向我走来,因为步伐太快,走下台阶的时候还差点绊倒。她站在我面前,细细端详着我,眸子里有一层光晕闪耀。她一把抓住我的手,一迭声地问:“煅绿姑娘,你今年多大了,父母是何人,籍贯是哪里?” 我有些不知所措,奇怪,她怎么跟恒安王一样一见面就这么详细地查我户口? 恒安王咳嗽了一声,说:“这位是我的夫人。” 哦,原来是恒安王妃。 我腼腆地回答:“回王妃的话,民女今年16岁,是隐士夏羽杨收养的义女,至于父母,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吧!我是义父拣来的,籍贯也不知道是哪里,只是跟随义父一直在江南生活。” 一听到“拣来”两字,王妃浑身一颤,说:“你知道你义父是在哪里拣到你的吗?” 我抬起头来,迷惑地望着她:“这个……好像是树林里吧!可能我是被遗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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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还想再问,王爷打断了她的话:“夫人,公主在这里,可不要失礼于人。” 王妃望着我,欲言又止,手却还是紧紧抓着我不放。不知为什么,我也不反感她握着我的手,就好像……好像被母亲握着手一样。 王爷说:“公主,今日攸止有失水准,没有画好,请公主不要见笑。”他将画送给太平公主。原来恒安王爷擅长画画。 太平公主展画一看,面色不悦:“恒安王爷今日是因为家里要来贵客,所以无心替太平作画吧?” 王爷一脸讪讪,不知如何作答。我正想着要如何替老实的恒安王爷解围,崔缇已经挺身而出:“公主如果不嫌弃的话,崔缇愿意替公主作画。” “你?”太平公主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寒酸但却气宇不凡的少年,“小小书生,竟然也敢替本公主绘画,你以为任何人都可以替本公主画像的吗?” 崔缇侃侃而谈:“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替高贵的公主画像,但是如果是一流的画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太平公主嗤笑了一声:“一流的画手?你就这么有本事?如果没有画好,你怎么受罚?” 崔缇傲然说:“不会有这样的事出现,如果公主不满意,那就砍了我的头吧!” 我一愣,哪有这么严重,干嘛吹这么大的牛冒这么大的险。 恒安王爷也赶紧圆场:“这么好的天气不适合砍人头的。” 太平公主却冷笑一声:“好,这可是你说的。本公主也好久没有见过杀人了。你画吧!”她挥一挥华丽的宽大的衣袖,又回到座位上安静地坐着。这么一个美艳的女人竟然说出这么冷酷的话,我的心里梗梗的很不是滋味。 崔缇却毫不在意地安慰我:“放心吧!”他淡定地拿起画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快速地画了起来。 太平公主恼怒地说:“你竟然不抬头看本公主一眼?你怎么作画?” 崔缇依然头也不抬地说:“一流的画手见貌不忘,无需抬头。”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了,不是不相信崔缇的画功,只是他惹恼了这个臭脾气的公主,要找一个借口砍他的头是多容易的事。我心里快速盘算着,如果等下公主真的要杀崔缇,我该怎么救他?见我一脸焦急的模样,恒安王妃柔声小声安慰:“放心吧,等下我和王爷都会替崔公子求情的。”她温柔地拉了她我的手,眼怔怔地望着我,满眼柔情。 我只觉一股温暖的热流缓缓划过心间,一颗不安的心也定了下来。 不多会,崔缇收笔,看也不看画卷一眼,将手中的笔远远地抛了出去,说:“大功告成。” 太平公主“哼”了一声:“这么快就画完了,你如果敢潦草应付,小心你的狗头。” 崔缇冷笑不语。 太平公主怒叱:“还愣着干嘛,呈上来!” 崔缇说:“墨迹未干,公主还是亲自下来瞧瞧吧!” 大家这下都呆了,小小书生竟然敢如此傲慢地对待不可一世的太平公主,他到底还想不想活命?深知崔缇高傲个性的我,也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对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也耍起了态度。 太平公主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了,她腾地站起来,指着崔缇说:“反了,反了,画我也不看了,以下犯上,先给我抓起来。” 我连忙抓起画,冲到公主殿下面前,扮可爱说:“画手都有臭脾气的,公主殿下这么高贵,怎么会计较呢?公主殿下,您看看,满意不满意……” 我将画展示给她看,只见她脸上余怒未消,狠狠地瞪视着画,良久良久,她都忘记了说话……只直直地凝视着这幅画,脸上渐渐由红变白,由阴转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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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瞥了一眼画,哎呀我的娘呀,崔缇这画的,虽然是太平公主,却更像九天仙女下凡尘,美轮美奂,艳压群芳,不管是哪个女人看了都会嫉妒画中人的美貌的。 果然,太平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好你个小画郎,果然有几把刷子,才敢这么得意。你叫什么名字?” 崔缇不卑不亢地说:“在下崔缇,汨罗镇人士,刚参加完会试。” 太平公主嗤笑道:“会试算什么,考头名状元也就是一个七品。这样吧,你来太平府当一个画师,我保管你的饷银超过任何一个七品。” 崔缇一愣,摇头拒绝:“我是读书人,不是门客,也不会当画师。多谢公主的厚爱。” 恒安王爷赶紧又打圆场:“公主你有所不知,金榜题名是天下读书人毕生的心愿,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你喜欢崔缇的画,将他留在长安,以后随传随到就是。” 太平公主点点头:“也好。崔缇,本公主记下了。” 她让人拿了画,大摇大摆地离去,经过崔缇身边,偏过头看着他:“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来太平府找本公主。”她的衣袖拂过崔缇的身子,扬长而去。 看着她妖娆的背影,一种莫名其妙地滋味噬着我的心。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已经嫁过人了,还有孩子了,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纯情少男。 王妃说:“煅绿,留下来吃晚饭好吗?” 我害羞地说:“当然好了,不过,我连午饭也没有吃,可以提早开饭不?” 王妃笑道:“这傻孩子,怎么不早说呢!快快快,叫厨房马上备好酒菜,我们要陪着小煅绿吃饭呢!” 她牵着我的手,仿佛完全忘记了她那木讷的亲生女儿,崔缇则和王爷去了会客室。 王妃捧着一件绿罗裳走了出来:“煅绿,这是我亲手做的衣裳,来,试试看合身不?” 那绿罗裳做工分外精致,用料考究,拿在手里像拿着一捧轻纱。我惊讶地问:“您为何不送给惠娘呢?” 王妃说:“她,她不合身的……来,煅绿,你穿上试试。” 我徐徐脱下衣裳,露出光洁的身体,她的目光投射在我胸口那颗绿色的痣上,“啊!”她惊呼了一声。 我低头看着那颗绿色的痣,羞怯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这颗痣是绿色的这么古怪……听义父说,他拣到我的时候,发现我身上还挂着一枚玉佩,上面写了一个煅字,所以他为我取名叫夏煅绿……王妃,王妃您怎么了……”王妃脸色发白,捧着胸口慢慢倒了下去…… 我惊呼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王妃晕倒了……” (3) 恒安王爷将我和崔缇送上马车,对我说:“煅绿姑娘,王妃身体抱恙无法远送,以后还请姑娘多多来往。”他挥挥手,从身后钻出来七八个人,人人手里都捧着礼物,直接往马车上放。 他又转头对崔缇说:“好好照顾好煅绿姑娘。” 不容我拒绝,他已经转身走进了王府。 坐在马车里,崔缇问:“你不是相王府的丫鬟吗?跟恒安王爷有什么瓜葛?我看他和王妃对你简直比对他们的亲生女儿还要更喜欢一些。还有,为什么太平公主说你是大隐士夏羽杨的义女?” 知道再也瞒不住他了,我如实告诉了他我的真名和身份。他吃了一惊,转而又笑道:“是我傻了,像你这样冰清玉洁聪明绝顶博学多才的女子,也只有夏先生那样的人才养得出来。我居然还真的以为你只是一个小丫鬟呢!不过,你们家跟恒安王是不是有什么交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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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想,跟相王府的窦王妃有交情倒是真的,难道义父年轻的时候很风流,跟恒安王妃也有过暧昧?怎么可能呢?义父那样专情的一个人,绝对不会乱爱人的。 我纳闷地摇头:“我也疑惑着呢!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算了,别管这事了,对了,你打听到了什么内幕消息没有?你是不是金榜题名了?” 崔缇说:“王爷是一个正派人,他无论如何不肯多透露,但是他很欣赏我的才华,我想他作为总监考,一定不会漏过任何一篇好文章。” 我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总之明日就知道结果了。 反正中不中都没有关系,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心意。不过――”我狠命揪了他一下,“你跟太平公主眉来眼去的,当我是瞎子吗?” 他叫屈:“哪有!她比我大了好几岁呢,哪有你这么娇媚迷人?有了你一个,我哪还敢多看别人一眼。我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别将天下人都看扁了,谁稀罕她那点银子去做她的专属奴才呀?” 我柳眉倒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总之你给我小心了,如果你敢偷腥,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崔缇笑起来:“小花猫吃醋起来真可爱。” 马车回到相王府,我们刚走下来,一个黑影子飞了过来,“砰”地一拳将崔缇打倒在地。 我扶起崔缇,看到他的嘴角流出了鲜血,我对着那“打手”大喊:“李三郎,你疯了吗?除了打人你还会做什么?” 李三郎说:“我不许你跟绿乌龟出去,我讨厌他,讨厌他!” 我再也按捺不住,“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我呆了,李三郎也呆了,崔缇也呆了。李三郎含着泪水怨恨地瞪着我:“姐姐,你竟然为了这个绿乌龟打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心里有淡淡的歉意浮了上来,可是看到他怨恨的眼神,心里又余怒未消,硬着心肠说:“你是一个傻瓜,白痴,我不喜欢跟你在一起。” 李三郎哭着嚷:“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他哭着奔了进去。 崔缇拉住我:“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吧,反正这相王府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不告而别不是君子所为。反正我问心无愧,我现在就是讨厌他,谁叫他乱打人的,就算是郡王也不能随便打人呀!我们进去吧,反正过几日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我们走进厅堂,两位王妃和李三郎都已经在那里了。看到哭丧着脸的李三郎,我心里哼了一声,白痴就是白痴,一定恶人先告状了。我打定主意,如果王妃责备我,我就马上告辞。 谁知道刘王妃却没有追究我打了李三郎的罪过,而是问:“煅绿,你今日怎么去了恒安王府?难道你忘记了相王和武家人是冤家对头了吗?” 我一愣,辩解说:“恒安王和梁王他们不像一伙人……” “煅绿,你还小,你不懂,他姓武,不是像不像,而是本身就是一伙的。他知道你在相王府的身份和地位,一定是有所图,他是想利用你,你明白不明白?” 哪有这么复杂?恒安王可没有当着我的面说过一句相王府的人的坏话。 窦王妃也添油加醋地说:“恒安王送了你许多贵重的礼物,如果不是有所图,他为什么要拉拢你一个小女孩呢?那些东西我已经让人送回去了。煅绿,武家的人在长安城里横行霸道,我是为你好,以后别跟武家的人有任何来往了,知道吗?你义父将你托付给我,如果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被人利用被人伤害,我怎么对你义父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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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然,懒得辩解了,反正我也不稀罕那些金银珠宝,退了就退了吧! 告辞的时候,我瞥了眼李三郎,他依然气哼哼地避开眼不看我,像小孩子一样在赌气。算了,等他气消了再去哄哄他吧! (4) 早上一醒来,眼皮子就在不停地跳,我翻身起来,算了一卦,显示为下签。我的心一沉,今日是揭榜的日子,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我拉开门,只见崔缇已经喜气洋洋地站在那里了。 “这么早,我陪你一起去看榜吧!”我笑着说道。 来到放榜的地方,那里已经人山人海,中了的又笑又跳像疯子,没有中的垂足顿胸痛不欲生也像疯子。我牵着崔缇的手,挤进人群,站在最前面,仔细地盯着上面每一个名字。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没有!没有崔缇的名字。 我可以感觉到我握的那双手,逐渐由火热变得冰凉。 良久,他放开我的手,呆呆地朝外走去。 我急忙追了上去,安慰着他:“不要紧,下次再来应试……” 他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满是泪水:“煅绿,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十年寒窗苦读,为什么换来的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如此折磨我崔缇?” 我的心里也很难过,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天下读书人这么多,可是能中的能有几人?人人都想那顶乌纱帽,可是能戴在头上的又有几个? 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心也碎成了一片片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崔缇才华出众但是出身寒微,也许应试是他唯一的出路,我能明白那张小小的金榜寄托了他全部的梦想,可是人生并不是美梦一场,更多时候它像是噩梦,带给你的痛苦与悲伤永远要比快乐和欢笑多很多。 我低声说:“崔缇,我们成婚吧!” 他停住了哭泣,慢慢抬起头来,泪花还在眼角闪烁:“你,你说什么?” 我克制自己少女天然的羞怯,大着胆子说:“我说,我们成婚吧!” “傻丫头,我现在一无所有,你为什么还要嫁给我呢?” “我就是傻啊,傻瓜才跟穷鬼最般配。” 我扶起他,说:“你跟我回江南去找义父吧,我们在江南的小屋,青瓦石墙,小桥流水,西风夕阳,院子里种满了兰花,适合读书,也适合画画。这一辈子就算你考不上,能平平淡淡在那里生活也会很快乐的。” 崔缇的眼里慢慢渗透出柔情的光芒:“你真的愿意跟我平平淡淡过一生?” 我毅然点头:“是的。对于我来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他握紧我的手:“好!我们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开。” 我们朝相王府走去,不再理睬身边那群又哭又笑的人,当这一切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富贵荣华说到底来自人心的欲望,只要无所求,自然可得心安,可得宁静。 晚上,相王府替我们设了饯行宴,因为还在赌气,三郎没有来吃饭,相王府也将我即将离开的消息瞒了他,怕他再闹得天翻地覆。 刘王妃惋惜地问:“崔公子你难道真的要走吗?以你的才华,不用应试也可以出人头地的,为什么不考虑留在长安?” 崔缇摇摇头:“既然落榜了,留在长安也没有光彩,我和煅绿决定回江南,我读书,她种花,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窦王妃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强忍住了。只对我说:“煅绿,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一定要问问你的义父,让他替你做主。”

素颜繁花梦 第一部分 第八章 我爱的人呐,请相信我如莲般的清白(…

我应了一声,埋下头吃饭。虽然对美好的未来心里充满了憧憬,但这段日子与相王府的人交情日深,乍一离开,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或许,这次真的到了离别的时候。 两位王妃替我倒了很多酒,说是长辈祝福的酒,嘱咐我多喝一些。却之不恭,我只好全喝了。我酒量不大,很快就喝得醉醺醺的了。 崔缇将我扶进房间,送到床上,他打趣地说:“真想留下来不走了。” “去你的。”我用力推着他,“别想干坏事,我夏煅绿可是需要明媒正娶做夫人的。我……我才不要偷偷摸摸呢!” 崔缇笑着说:“知道了,我的老婆大人,你是天下第一冰清玉洁的女子。快睡吧!明儿一早我们就出发。” 他低下头,在我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满怀着幸福的感觉,我慢慢进入了梦想。在梦里,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嘀咕:“死人了……死人了……” 呸,要死了,谁在咒我? 我梦地睁开眼来,只见“美人”在床边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死人了……死人了……” “又是你这只臭鸟,走开,走开啦!”我轰赶着它。 它却歪着脑袋,眼神悲哀地看着我,继续不停地念叨:“三郎……死了……死了……” 我一惊,冷汗流了出来:“你说什么?三郎是不是出事了?”等不到它的回答,我就跳了起来,衣服都来不及穿,就急忙冲了出去。 三郎,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不然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我飞奔到三郎的房间里,推开门,一股酒气就扑了过来,呛得我直流眼泪。房间里东倒西歪放倒了很多酒坛子,李三郎趴在桌子上,在用酒浇着自己。 “傻瓜,你干什么?”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厉声说。 他抬起头来,眼神已经迷糊了:“姐姐,你不要我了,你找你的绿乌龟去,我死了算了,反正姐姐讨厌我,不要我了。” “谁说我不要你,姐姐不讨厌你,姐姐最喜欢三郎了,三郎,乖,别喝酒了,听话,上床睡觉去。你看看你,跟谁学的喜欢上酗酒了,真的是好东西学不来,坏东西一学就上瘾。”我用力扶起他,朝床边上走去。 三郎仰面躺倒在床上,双手一用力,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我顿时羞红了脸,想逃却挣脱不了。 “姐姐,你别离开我……三郎怕,三郎离不开姐姐……”他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我的心软了,心想这时候的三郎不过只有几岁孩童的智商,我不可以当他是成年人那样看待。 “好了,姐姐不离开,不过你要松手。” 他听话地松掉手,我立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衣着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姐姐,你生病了。母亲说,生病了就要睡在被子里,姐姐,我们一起睡吧!”李三郎张开被子将我裹了进去。 “喂喂喂,你干嘛呀,哎呀,你别乱动,别乱摸……讨厌,别动……”我在被子里对李三郎吼着。他的手却死死地抱住了我,我不由自主地跟他一起躺到了温暖干净的床上。 “姐姐,我们一起睡吧!”三郎对我温柔地说了这句话,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睡意袭了上来,我的眼睛也睁不开了。罢了,明日就要离开这个小冤家了,今日就在这里陪陪他吧,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这么一想,我也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门,不知不觉地关上了。 这一夜,我们都睡得好沉,好沉…… 光线为什么这么刺眼呢? 我睁开眼来,惊得翻身而起,怎么这么多人在房间里? 两位王妃、仆人丫鬟,还有……崔缇? 崔缇满面怒容,愤怒地瞪着我,因为心情激动嘴唇颤抖着:“夏煅绿,你对得起我吗?” 我懵了:“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出什么……” 被子被掀开了,三郎揉着眼睛嚷着:“吵什么吵,我要睡觉啦!” 咦,他怎么在我身边?居然还跟我一个被窝?居然……我低下头看看自己,顿时爆发出尖叫……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全身光裸,李三郎也是,露出白嫩嫩的身子。我赶紧拿被子盖住身体,忍住即将流出来的眼泪,大声说:“崔缇,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眼睛看到的这样,你听我解释……” 他仰天大笑,笑出了眼泪:“可笑啊可笑,可笑我崔缇竟然差点娶了一个荡妇淫娃,我竟然将一个荡妇淫娃当成了冰清玉洁的宝贝……” 他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因为站立不稳,在跨越门槛的时候身形一晃跌倒在地,可是他不顾疼痛,爬起来就走,又跌倒了在地…… 我心痛地大叫:“崔缇,你听我说……” 我想跳下床,瞥到衣裳,抓起来,对李三郎凶狠地说:“背过脸去。” 我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推开两位嘴角带着神秘微笑的王妃,疯了一样追着崔缇而去…… 我爱的人呐,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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