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传奇》第102/14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唇枪舌剑

  
  东方既白,旭日从沉睡中苏醒,天空渐露一抹抹鲜艳夺目的红色朝晖,如绽开的红玫瑰,迎接新一天的到来。金碧辉煌的天崇国皇城,在霞光掩映下生动了起来,倾泻而出的光芒耀得琉璃砖瓦熠熠生辉,也将整座皇城笼罩进迷人的金色世界。
  然而对于天希来说,美好的早晨却一点都缓解不了他心中的郁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早朝,百官一跪三叩首。
  “众爱卿平身。”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居东站立的当朝丞相唐贯缓缓步出,双手执笏,躬身作揖道:“臣,有事要奏!”
  天希见到他走出来,瞬间一阵头疼,肯定又是提罢免天漓骠骑大将军之位的,这老丞相已经多次在早朝时当众给他难堪,自己早就明确表示不会对天漓撤职,但此人竟还是如此坚持不懈,屡败屡战!当真是要气死他!
  “丞相何事?”虽然心里万分不想听,但也只能任由他上奏。唐贯是文官之首,为官多年,幕僚众多,而经验亦十分老道,登基不久的天希自然还要处处仰仗于他。
  “骠骑大将军用人失察,致使宁漱城一役大败,我军损失惨重,臣恳请皇上罢免天漓的将军之职!”
  “臣复议。”东侧有一人出列,跟随在唐贯之后。
  天希定睛一看,是唐贯的独子——唐旻,此人略有小才但不拔尖,有傲色,稍跋扈,官阶不高,其父唐贯虽贵为当朝丞相,但他却只是个从五品鸿胪少卿。天希淡淡抿嘴一笑,果真是上阵父子兵!
  “臣等复议。”又有几名官员附和道。
  见出列的几乎都是文臣,而右侧的武臣们仍是按兵不动,端坐在龙椅上的天希随意换了个姿势,缓缓道:“还有谁也想参骠骑大将军一本的?”
  百官低着头,各自用眼神交流,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
  稍等了片刻,天希却接着道:“丞相之言,不无道理。”
  百官哗然,一时不明白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同意了丞相还是……?可皇帝前几日早朝上还都是坚决反对罢黜天漓的。
  “骠骑大将军此前虽略有战功,但此次宁漱城之战关系重大,此城失守是为大过失,丞相所言亦是臣之所想。”见皇帝的态度模棱两可,又有摇摆中的官员站了出来。
  天希快速地扫视了眼殿中众臣,有低首细思,也有交头接耳的。虽然已有不少官员表示希望罢黜天漓,但对天希来说最重要的,是武将们安分守己,不敢轻易表达自己的意见。
  “没有了?”天希笑得有些狡黠,“这还没过三成呢!”
  “啊?”众人不解。
  “看来希望骠骑大将军继续留任的爱卿占多数啊,少数服从多数,朕只好尊重多数爱卿的意见了。”天希的发言多少有些赖皮。
  丞相唐贯一听,当即傻眼了:“皇上?这……我朝向来无此怪例!”本来想借着人多施压,结果皇帝耍赖,非说人数不够,不足以罢黜天漓。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施压成功,还把自己的势力给暴露了。
  “怪例?朕不觉得怪啊,众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唐贯的情绪稍显激动,他发觉最近皇帝的行事作风出现了细微变化,以前是正襟危坐的威严,如今威严之外多了份狡黠,言语间处处引人入套,常常让你目瞪口呆。
  “丞相,朕知你心忧天崇,朕又何尝不是?如今内忧外患,可朕这用人方面甚是捉襟见肘啊。当然骠骑将军此番打了败仗,朕是自然要罚他的。”天希深知,对付意见和自己相左、但有势力的臣子,不能一棍子打死,否则让人家脸面隔何处?“朕几日前已召他回京,此刻他已等候在殿外多时……”
  “宣,骠骑大将军天漓觐见——”接到天希的眼神示意,御前太监拖着尖尖的嗓子放声喊道。
  众大臣还在反应迟钝地消化皇帝刚才那句话,这时几乎都是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看向殿门处。
  天漓步伐坚定地走进来,他身材高大,一身戎装铠甲,威风凛凛,霸气得直把众大臣震在了当场;神情自然,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处处流露出王者风范,明明是一张文气的面孔,却满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情壮志。
  “臣天漓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漓下跪叩首。
  “平身。”
  天漓没有起身:“罪臣天漓特来向皇上负荆请罪!罪臣有负皇上和天下黎民百姓之信任,致使宁漱城失守,请皇上降罪。”
  “皇上,连他自己都自请降罪了,您还不罢黜他?”丞相唐贯的独子唐旻急着抢说道。
  “闭嘴。”唐贯急而短促地呵斥了儿子一声,让他不要太沉不住气,先看看事态如何发展。
  天希扫了他们一眼,转而对天漓道:“天漓,宁漱城作为西北交通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它的失守让我军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你身为全军统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按例,朕当撤去你大将军之职。”
  “臣万死难辞其咎,但恳请皇上能给罪臣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
  天希从龙椅上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不时打量着殿内众臣的脸色,似乎是在等着谁能先出声。
  在天希的示意下,天漓起身站到西边一侧。
  “皇上,”一向与玉腾知私交甚好的刘尚书站了出来,“骠骑将军确实有过,但念在其于西北作战的这段日子亦立下不少功劳,臣恳请皇上从轻发落。”
  “刘尚书此言差矣,”御史中丞李保反对道,“替皇上分忧是为臣者分内之事,当然有过错亦是难免,然而过失太大,便是为臣者之罪了。”
  武将中有崇拜天漓的出列声援:“但宁漱城失守是因为玉飞曜出卖,责任怎可全部推到骠骑将军头上?”
  “他是全军统帅,用人失察,难道不该归罪于他?”吏部侍郎唐舜卿立即反驳他,说完还不尽兴,又转向天漓道,“敢问骠骑将军,玉飞曜曾多次向皇上表达过上前线的意愿,但均被皇上驳回,你又如何敢自作主张让其上阵杀敌?再问骠骑将军,玉飞曜虽是左将军玉飞逸的胞弟,但他却无一官半职,如何得到我军在宁漱城的排兵布阵机密?还问骠骑将军,众所周知,玉飞曜曾与叛军首领唐淅亦私交甚密,你怎敢让这种人留在我军军营?”
  听了唐舜卿这三问,众人颇觉有理,遂齐刷刷看向天漓,想看看他怎么应对。
  天漓似乎早有准备,不疾不徐地走到大殿中央,先向皇帝躬身一揖,随后面向发问者,一一解答其所疑之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第一,首先要澄清一点,本将从未让玉飞曜上阵杀敌!皇上念在玉飞曜年幼,尚不足十四,未曾应承他的求情,本将军自然不敢擅作主张让其上战场,所以关于是否遣其返京的问题,本将早就修书于皇上,这点皇上可以替臣作证!至于最后留下他,亦是得到皇上首肯的。”
  “第二,军中纪律严明,玉飞曜非军中将领,自然是无法知晓排兵布阵的机密的。但本将执掌帅印不久,清理军中的害群之马尚需时日,所以军中难免会隐藏些细作,玉飞曜若是和唐淅亦早有勾结,自然可以从这些细作口中得知机密信息……”
  “等等,”有个大臣似乎有些不太明白,插了句嘴,“既然唐淅亦有细作潜藏在我军军中,又为何需要玉飞曜去传递信息?细作自个儿去不就行了?”
  天漓嘴角一扬:“细作之所以为细作,当然是不能轻易混进对方阵营的,所以他们不会轻易暴露身份。不过现在看来,对于谁有可能是细作,本将已是心里有数了。”至于为什么要让玉飞曜去,天漓隐去没有说。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无非就是逼他让出将军之位罢了,在外人看来,玉飞曜是天漓私自留在军中的,出了事,担全责的自然是他。
  “那么第三问呢?”心急的某大臣问道。
  “第三,”天漓停了停,扫视了一圈殿中众臣,语气变得强硬了几分,“本将请问唐侍郎以及各位大臣,所谓的‘这种人’究竟算是哪种人?”
  众大臣面面相觑,连刚刚提出三问的吏部侍郎唐舜卿也突然语塞。天漓的气势太盛,此刻几乎没有人敢出声答复他。
  “是唐侍郎刚才所说的‘曾与叛军首领唐淅亦私交甚密’的人?如果说‘这种人’就是这样的一类人,那么在场的各位,你们中有多少曾是他的旧时相识?又有多少和他沾亲带故?就连丞相大人都是唐淅亦夫人的亲舅舅,而皇上,还是唐淅亦的小舅子呢!”
  天漓三句两句就将众人震慑住了,凡事涉及到皇上,都是需要重新考量斟酌的。
  “不错,唐淅亦这个叛贼曾和我们大多数人打过交道,骠骑将军若要疑心玉飞曜,难道还要疑心皇上和丞相不成?”有人冲出来吼了句。
  丞相唐贯见事态发展脱离轨道,居然还牵扯到了他自己,忙出列表明立场:“臣不曾也不屑与逆贼为伍,请皇上明察!”
  这回轮到天希笑呵呵地出来打圆场:“丞相对朕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朕心里最清楚,往后谁也不准再提这种人那种人的!”
  “臣等遵旨。”
  “好了,朕也乏了,按众爱卿之前的表态结果,希望骠骑大将军继续留任的占大多数,那朕就从了你们。”天希懒懒地说道,然而当他面向天漓的时候,却又瞬间精神百倍,言语间帝王气势十足,“天漓听命,朕令你继续执掌三军帅印,给你将功赎过的机会。但朕只给你一年的时间清剿叛贼,如若一年内未能完成任务,朕只好收回你的帅印!”
  “臣,定不辱使命!”天漓立下了军令状。
  散朝后,天漓被天希请去了御书房,其余众大臣则三三两两地走出宫门。
  平日里和丞相唐贯交好的大臣围聚在唐贯周边,隐晦地谈论着今天朝上发生之事,他们本是想拉天漓下马的,最终什么好结果都没捞着,还让天漓耀武扬威了一把,简直快把他们气出老毛病了。
  这其中尤以唐贯之子唐旻的反应最为强烈,他这下朝的一路上都在向他老爹抱怨,可惜他老爹不理他。
  唐贯想要罢黜天漓的理由比较单纯,只是因为天漓是罪王之子。唐贯是个保守派,认为启用天漓就是败坏朝纲,实在让他难以接受,所以千方百计找理由想炒掉天漓。
  但是他的儿子就不一样了,唐旻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因为父亲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他自然是不甘心做一个从五品的鸿胪少卿,他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是纯粹靠父亲的关系才得到这么个没什么实权的闲职。
  这两父子虽想法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的,于是唐旻一怂恿,唐贯就顺势抓住天漓的这一失误而大做文章了。
  不过,天希倒是不担心天漓会被扳倒,只要他坚持,就算唐贯联合了所有朝臣都没用,偶尔他也可以做一个不讲道理的皇帝,所以就是被逼得最凶的时候,他也没有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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