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传奇》第66/141页


  “说得不错。”天景洌满意地笑了笑。
  玉飞胧也露出笑意,皇帝没有反驳便说明她猜对了。其实单看泛黄的纸张,也可看出此画作已有一定年月,想必就是当年还是王爷的天景洌打败叶迢之后尽兴而作的吧。这么多年一直将此画摆在身边,看来当年这一仗让皇帝尤其引以为豪。
  可是皇帝把她招进宫,难道就是为了听她品评书画?幸好这八个月的书没有白读,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不会腹内草莽。关于这副画,玉飞胧觉得皇帝并不是无意中随便取出来让她看的,画中表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皇帝的军队勇猛无敌,任何人都不要妄想和他抗衡!
  皇帝这招是震慑?知道她一定会把宫里发生的事告诉玉侯爷,所以才故意排了这场戏?可其实据玉飞胧所知,经过定远侯齐忠阳的没落之后,玉侯爷早已不打算与皇室抗争,他主动把自己三分之一的军队借给天希修筑文河决口就是一种臣服退让。
  那么皇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的胃口究竟有多大?藩王主动出借军队不够,难道还要蚕食?
  “怎么不说话了?”天景洌见玉飞胧死死地盯着画中的战马,一副呆呆的样子,便不由问了句。
  玉飞胧回过神来,迟钝地把手中的画递还给皇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天景洌显然看出了她的异样,竟然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对着她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臣女……臣女以为,此画虽好,却有一处并不完美。”
  面对老谋深算的皇帝,仅有投其所好的赞美远远不够,瞻前顾后反而让其洞察你的内心,只有真话才最没有破绽。
  “哦?”天景洌来了兴趣。
  “恕臣女斗胆,皇上此画,人物都极为传神,然而皇上胯~下的这匹战马,着墨过少,表现力不够,因而使此画无法完整。”皇帝的自大让他把过多的注意力集中到对自己和自己的军队的描绘上,而忽略了不起眼却也占据了不少画面的战马。
  天景洌拿起那幅画仔细端详了一会,没有生气,反倒哈哈笑了:“朕确实不曾注意到这一点。朕十八岁作此画时,一心只想着把当时自己的意气风发记录下来,倒是没想到这匹战马也应当意气风发才是!”
  天景洌这么一说,整个气氛瞬间融和了起来,玉飞胧也放松了不少。
  “你这孩子着实不错,才貌双全又敢说敢言,要是朕的女儿都像你这样该多好!”
  天景洌突然的抬高让玉飞胧一时无法适从,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跪下道:“臣女惶恐,臣女才薄智浅,如何比得皇室公主?”
  皇帝的话似乎是一种松口,暗示她可以成为天希的太子妃吗?玉飞胧内心翻涌,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景洌没什么表情变化,让玉飞胧起来后,他貌似不经意地换了话题:“听闻你喜爱读书,都读些了什么书呢?”
  “回皇上的话,臣女近日才刚翻阅了马觉的《国说》……”话刚说出口,玉飞胧就后悔了,《国说》是一本讲政治的书,不知道会不会触及皇帝的底线。
  天景洌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既读了此书,倒不如说说你对书中的观点如何看?”
  “臣女认同马老的观点,只有一个强大而统一的国家才有足够的实力和决心来发展国家生产,提高机会的把握能力,在历史的长河中发挥更突出的作用。”
  玉飞胧记得读此书的时候,莫名想到了现代的葡萄牙。中世纪末期的欧洲,其他国家还处于贵族间或城邦间的明争暗斗,葡萄牙却成为了独立的君主制国家,强大的王权使葡萄牙人有了强烈的名族归属感,正是因为能集合全国之人力、物力、财力,葡萄牙才有机会实现航海大发现,才能依靠海权以一种让整个欧洲都嫉妒得眼红的速度崛起!
  虽然当时欧洲各国的情况和天崇如今的形势不尽相同,但仍可窥一斑。一个国家只有万众一心才可能强大,各自为政甚至敌对都不会有利于社会发展。如今的天崇,各路藩王表面臣服于皇帝,但他们的地方势力却超出了皇帝的掌控,皇帝根本无法集中全国的力量。
  “你竟是这样想的?”天景洌的脸上写着不可置信。
  “臣女虽是玉家人,但臣女更是天崇子民!”玉飞胧虽然这么说,但她自知自己永远不可能这么伟大。理智上,她认同马觉;但情感上,她永远站在亲人这一边。
  天景洌目光犀利地盯着玉飞胧,直看得她毛骨悚然,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但这句话却让玉飞胧吓出一身冷汗:“你可知,女子无才便是德?”
  玉飞胧不懂的是,她明明都朝皇帝的心思方向说话,为什么他还是扔给她这样一句危险的话?人人都说皇帝喜怒无常,她今天总算体会到了。
  玉飞胧正打算开口,却蓦地听到殿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儿臣认为,通透点未尝不好,父皇。”
作者有话要说:  

  ☆、东街吴里

  
  “天希?”玉飞胧喃喃念了他的名字,反应了良久才终于回过头,看着那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来,他的脸上虽然挂着一路奔波后的疲态,双眼却格外有神。
  那是她思念了八个月的人儿,如今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含笑看着忘记言语的她,依然是那样的光彩四射,那样轻易带走了她的整颗心。玉飞胧只知道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顺着脸庞落下,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住,经历了千年之久。
  “不是说明日才能到吗?”天景洌虽然诧异天希的提早到达,但面对许久未见的儿子,他内心显然也很是欣喜的。
  “儿臣思念父皇母妃,还有……”天希侧头看了看玉飞胧,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胧儿……,是以快马加鞭先行赶回宫来,户部侍郎唐英及其他随从明日会到。”
  天景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见过你母妃了没?”
  “不曾。儿臣先送胧儿出宫,稍后再来拜见父皇母妃。”
  天景洌没有反对,行过拜别礼后,天希拉着玉飞胧出了龙紫宫。
  玉飞胧愣愣地被天希牵着走,她也顾不得这宫里人多嘴杂了,只觉得手心接着手心的感觉是那么安定,好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不分离。
  “胧儿,”天希停下脚步,咧开嘴笑着打量她,一边捏了捏她鼓得肿肿的腮帮,道,“怎么傻了?看见我太开心了?”
  “你特么还有脸笑!你还是不是人!一声不吭一走就是八个月,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会想念?你怎么就不呆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辈子都别回来!王八蛋!你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给我写……”玉飞胧一边痛骂,一边双手用力捶打着天希,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掉,满腹的委屈好像要尽情释放出来。
  天希一动不动地任她发泄着情绪,等她打够了,才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然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胧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真该死,居然让你伤心,让你为我流泪……以后再也不会了,一定不会了!这一次,不是我不想写信,实在是我没时间写……而且我答应了父皇,只有完成这次的任务,我才能和你联系。”
  看到她哭得如此梨花带雨,天希的心也狠狠地痛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几乎快一年,对她很不公平,可这是父皇唯一的要求,只有完成这次的任务,他和她才被准许在一起,他别无选择。
  “你没时间写?治理水患一定把你累坏了是不是?”玉飞胧心疼地捧住他的脸左看右看,瘦了好多,憔悴了好多,“我看史书上说,以前也曾发生过许多次文河决堤,没有个一两年根本治不好,况且这次的水患这么严重,你却只用了八个月,你……你……你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要顾及修筑决堤的民夫们的身体啊……”
  天希好笑地看着口是心非的她:“不是有人相思成疾么?我要是不急着完成任务赶回来治她的病,我怕她最后会变成母老虎把我碎尸万段。”
  玉飞胧闪着泪光的眼睛却笑了起来:“算你有良心!”
  “好了,我先送你出宫。”天希拉起玉飞胧的手向前走去,偶尔有路过的宫人见了这场面,顿时瞪大眼珠惊愕不已,而他们两个却像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在皇宫中慢慢穿行。
  “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玉飞胧咬了咬唇,其实她对皇帝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很是不满,但又没勇气与皇帝理论。
  “你是说父皇那句话?”
  “是,我实在不认同。男子无能才会害怕遇见聪明的女子,强调女子无才,根本就是男人们心虚没有信心的表现。”玉飞胧不敢大声说,但心里憋着的一口气让她不得不一吐为快,也是因为倾吐对象是天希,她才敢说出心里的话。
  天希笑言:“你这岂不是把我也骂进去了?”
  “你要是敢看不起我们女性同胞,我连你一起骂!”
  “夫人饶命,为夫绝对不敢小瞧了你们女性同胞!”天希作讨饶状。
  玉飞胧红着脸,斜睨了他一眼:“乖,我谅你也不敢!”
  天希笑着将玉飞胧拖进自己怀里,旁若无人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神情认真地道:“不过,你似乎理解错了父皇的话……”
  “啊?”开什么玩笑,她会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什么意思?
  “其实父皇很是喜欢你的。”
  玉飞胧不置可否:“是么?他的喜欢完全和这句话背道而驰!”
  天希叹了口气:“记得你和父皇怎么说的吗?你说你虽是玉家人,但更是天崇子民!父皇他其实不希望你这么通透,这样的你,会在理智与情感间挣扎摇摆,家与国不是那么容易兼顾的。你应该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不用想太多和快乐无关的事……”
  天希的话让玉飞胧张口结舌,她想不到皇帝竟然会是这样想的。
  “我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如此爱护你,但我相信他是真心希望你开心快乐。”
  出了宫门,玉飞胧别了天希,坐上了回玉府的马车。
  马车前行了一段路,玉飞胧突然出声喊了一句“停车”。
  “三小姐,怎么了?”车夫和青儿异口同声地问。
  “前面可是东街吴里巷?”玉飞胧问。
  “正是。”
  “我记得楚留就住在这里,我要去拜访一下。”这话,玉飞胧是对着青儿说的。
  风闲羽早已从“兴隆客栈”搬了出来,买下了东街吴里巷的一间民居作为落脚地。而玉飞胧这八个月醉心于诗书之中,从春夏到秋冬,她还从没来过他居住的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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