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台行》第197/395页


“不必。”温太妃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道,“虽然有几年没听她这么把我呼来喝去了,可从前又不是没受过气……咱们这许多年都过来了,今儿这么一句又算什么?”
解玉愤然道:“当年若非公主帮着她出谋划策,别说后来的薄氏,就是先前的徐氏、卢氏那几个,纵然不至于威胁了她的地位,她也休想有到这三个嫡子,且那些人哪里是没怀过身子的?为难的时候倒晓得叫公主姐姐了,心情不好就拿公主出气――还有脸自矜高家家教好,呸!不过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
“我知道你向着我,这心自然就要偏。”温太妃倒是看得很开,“我身世这样的尴尬,如今的牧宣徽的祖父在时,天下初定,本朝的高祖皇帝还要仗着他们牧家在西北数代扎下的根基帮着稳固西北的军心民心,不然,先帝还是王爵时,那一个侧妃之位都未必轮得到我――到底南齐的左丘野,可是我正经的姑父啊!”
――左丘野即南齐开国之君,前魏未亡时,还曾与高祖同朝为臣,共同辅佐神武帝,神武帝英年早逝,幼帝亦在牧家赴邺都前一日暴死后,皇族温氏为争位大乱,当时姬敬与左丘野都隐忍不发,一直到天下兵马也被牵扯进来,加上柔然进犯等等,各地民不聊生,烽火四起,两人起初联手镇压各地叛乱,到后来温氏闹得太不像样子,尤其当时扼云、苍莽二关丢失,雪蓝关亟亟可危的情况下,牧驰血书向邺都求援,当时邺都的皇族却只惦记着彼此攻讦,其时的丞相姬敬于朝堂之上怒斥皇室诸王,号召群臣齐出宫阙,至邺城军中命主帅即刻放下干涉皇位之争,驰援雪蓝……
温太妃想到此处,心头一叹,道:“亡国公主,身份已经十分尴尬,难得牧家忠良,才护了我这大半生的平安,这侧妃之位,说来也是托了他家的庇护,论起来高氏待我也不很坏了,她今日发火那也是气急了,陛下这回的确做得过了。”
解玉是魏朝宫女之女,深受母亲影响,对温太妃极为尊敬忠心,到底还是忿忿不平:“太后一向偏心广陵王,与陛下之间本有罅隙,何况陛下到底才是至尊,即使心疼安平王,陛下已经跪了那么久,她还要追着不放,传了出去,根本就是会坏了圣誉,陛下也是她生的呢,如今安平王也在好好的养伤,这样不给陛下留颜面,母子之间哪里能好?叫奴婢说,这太后还是世家女呢,到底小家子气了!”
“你啊你!”温太妃也算是半生飘零过的人,虽然有牧家保过她,可后来西北出事,牧家死得只剩了牧寻一人,势力骤减,为了她的安全只能托付给姬敬,在姬家到底不比在牧寻尊奉时自在,因此对身边从魏朝留下来的人并子孙都十分宽容,解玉这会的抱怨,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着点了点她额头,“你自己想一想,若你有两个孩子,一个淘气把另一个差点害得没了性命,且你是告戒过那一个不可如此的,他却偏生不听,如今固然无事,可这后怕……岂能不大骂一顿?”
“可陛下的性.子……”因温太妃在本朝身份很是特殊,说话做事都不同寻常的妇人,所以身边人也跟着学得格外机灵,对上下三代帝王的性情都是早早留意的,解玉就道,“哪里是肯一直受委屈的人?到底是至尊呢!”
“他们母子的事情,咱们就别说啦。”温太妃不欲多言,温和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微娘也回宫了,这孩子到如今都没个消息,西平公主怎么说也不是她生的,女子到底有亲骨肉才完满,尤其这宫闱里……便是有个亲生的公主,想来她也会开心些,两个孩子总比一个孩子热闹,上回要你寻的方子可寻到了?”
解玉点头:“奴婢回去问了姨母等人,她们商议了几日,倒是渐渐回忆起那位老嬷嬷从前的住处,只是寻过去已经只寻到她的几个孙儿,如今也长成了,问到那方子……”
说到这里,解玉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方子,他们倒还在,那一家如今脱了奴籍,是为庶民,日子还能过,想来那位老嬷嬷当初总有些家私攒下带出宫的,奴婢看着他们家子孙昌盛,倒没必要用,只是……他们要的价却高了些。”
“高些没什么。”温太妃责备道,“这事你直接告诉了我就是,我如今虽然只是个太妃,但一张调养身子的方子还未必买不起!你藏着掖着做什么?难道还要自己攒钱不成?”
解玉解释道:“奴婢本想着等牧宣徽回了宫,告诉了牧宣徽,使她自己去买。”
温太妃就皱起了眉:“那边到底要价多少?”
“一千两银子。”解玉道。
“区区一千两,我替微娘出了就是,怎么还要找她凑?”温太妃还当那一家当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会就叱了一声。
解玉委屈道:“自打这位进宫,公主已经帮了她许多次,旁的不说,就说当年她抚养西平公主并晋位的事情,要不是公主连着几日误了膳食在那里安抚太后,太后哪里只会晋了个世妇算警告就收手?如今一千两银子比起咱们殿里这些家私来是买不了什么,可到底是现银,公主手里历年攒下的现银也不过几万,毕竟盯着咱们的人一贯多,就是不记档的也不敢拿出去卖――大王明年就要正式议婚了,公主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先帝也不在了,陛下对嫡亲兄长都算不得太好,到时候大王开府,国库给的都是定例,陛下和太后私库里能贴大王多少?奴婢想着,牧宣徽也不差这么千两银子,叫她自己去,回头那一家乍得了一大笔银钱若引了人注意,查出来也与公主、大王没关系!”
“你是一腔忠心。”温太妃看着她叹息道,“可你却不想想我做什么要对微娘好?我是闲着去做好事的人么?若没她家祖父,如今也许还有你,却定然没有我了,前魏末年,邺都一度被争位的皇族煽动乱军攻入,你可知道那些个年轻的宫妃并什么郡主县主都是什么下场?温家的男子,即使有活下来的也不敢作声,不去说了,温家的女子,命最好的,除了我,就是南齐开国皇后、我那姑母,我姑母是帮着左丘野笼络了前魏邺城军的十万精锐的,她那个开国皇后做的理所当然,可我呢?前魏乱时,我不过一个懵懂孩童,还是公主,连被挟持以令诸侯的资格都没有!”
她吐了口气,“前魏臣子多少?就是本朝朝堂上那些人……多少不是从前魏时就穿朱戴紫过来的?可当时天下大乱,他们哪个不是各顾各,谁又管过我的死活?”
见解玉还是一脸不服气,温太妃笑了:“你是不是觉得那些臣子都没良心,而牧家也不过尽了一个臣子的本份?”
她感慨道,“玉娘,你怎不想一想――我那姑母,可是我父皇同父异母的阿姐啊,当年高祖三次南下在怒川折戟,不得不与南齐议和,划川而治……那时候她已经是齐太祖亲封的元裕皇后,长子受册太子!虽然没有直接上朝议政,可左丘野的后宫也不过形同虚设!”
说到这里,温太妃露出一丝苦笑:“我说了,我只是个女子,没有被充当旗号的资格,所以,元裕皇后若是在议和后开口向梁高祖要我,纵被为难,拿些钱帛也就能解决了……可你看,南齐与北梁国书往来,元裕皇后的名号也不是没出现过,但什么时候提过我半句?”
解玉张口结舌。
“那是我亲生姑母,我父皇在世时,据说待她虽然没有特别好,可也没亏待了她,她的驸马因有才干也是被重用的……”温太妃轻轻笑道,“她若是提过一句被高祖拒绝了,我今儿也未必这么感激牧家,可她连想都没想过我……同为公主,魏亡前她因年长早已名都邺都,我却不过一个幼稚小儿,何况当时天下已定,难道我过去了南朝还会对她有什么威胁?我过去了……她随便寻个勋贵人家把我嫁了,一些儿虚衔虚名,她哪里缺呢?可你看,她管过我吗?”
“都是比出来的。”温太妃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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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太妃之恩
几日后,邺都降了一层新雪,放眼望去,宫中一片洁白,与灰蒙蒙的天色连成一片混沌。
牧碧微披着颜色极不起眼的灰鼠皮裘,钗环只留了素净的几件,绾着宫中极为常见的盘桓髻,被阿善陪着一路避人到了兰林宫中从前挽襟打扫的那处偏殿。
这处偏殿早无人住,但回廊甚宽,倒有一半没被雪沾上。
她们非常小心的拣了没积雪的地方走,绕过回廊,并不进殿,直接穿过,到了偏殿后头一个三面被宫墙围住、只有一扇小门通往外界的庭院里,庭院中有一处小轩,这会门紧紧关着。
牧碧微使个眼色,阿善上去叩门,门立刻开了,却是解玉,见到两人,点一点头:“公主正在里头,宣徽娘娘请进去罢。”
说话间,自己却是出了门作了请的手势,显然是要让牧碧微与温太妃单独谈话。
牧碧微就对阿善道:“你陪解姑姑在附近坐坐。”
进了门,这小轩里本有家具,四周也没什么灰尘,显然是收拾过的,温太妃坐在上首,脚边放了一盆银霜炭,身上赤狐裘半披半解,显然一个炭盆到底不够热,即使放得近,也不能解了裘衣。
牧碧微恭敬的行礼:“太妃!”
“好孩子,和我还多什么礼?”温太妃爱怜道,“这儿冷,也不能多放东西,你过来离炭火近些,别冻着了你。”
“太妃出来是为了我,都是我连累了太妃。”牧碧微对这个深宫之中,唯一真正关心帮助自己,却从不要任何回报的前魏公主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的,她入宫这两年,虽然有赖聂元生之助,可聂元生到底不能直接干涉后宫之事,何况高太后也不太喜欢他,若无温太妃斡旋和通风报信,她的日子定然要难过许多。
从前温太妃除了在太后跟前偶尔与她交换个眼色,有什么消息都是叫解玉传递,这次竟然亲自离开甘泉宫与自己见面,显然事情不小――却不知道是不是与那已经被移到甘泉宫由高太后盯起来的小何美人有关?
牧碧微依言到温太妃手边隔着小几坐了,只听温太妃含笑道:“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从知道你要进宫,我啊就想与你单独见一见,也好说几句话……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我啊,这是怕以后更难有机会了,寻思着趁这两日太后没什么精神,过来看看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着牧碧微的手,神态温柔,犹如慈母,牧碧微不禁想起自己那早逝的生母,心头就是一酸。
“你祖母如今可好吗?”温太妃见她神色,忙引她说话。
牧碧微听得此话,定了定神,才将那腔酸涩压了下去,笑道:“托太妃的福――祖母这两年轻快了许多。”她想了想,“祖母上两回进宫来,也问过太妃好不好,她说这两年进宫到和颐殿,总不见太妃,有些担心。”
“我当年受你祖父的恩惠……”温太妃见牧碧微要打断,笑着朝她摇了摇头,道,“恩就是恩,便是如今大魏还在,凭你祖父当年的维护之情,那也是恩!别说什么君臣的话儿……嗯,总之,我与牧家的渊源,如今的陛下年纪小,怕是不太记得了,可太后却是知道的,我就怕给两边惹麻烦,所以你祖母觐见太后,我总是寻机会避了开来,却不想,倒叫她操心了。”
牧碧微咬了下唇,道:“这两年,我也多得太妃庇护,我上回告诉祖母,祖母说我很不该叫太妃操心呢!”
“这样客气来客气去有什么意思?”温太妃哑然失笑,道,“闻说,你祖母有曾长孙了?”
“是呢,是我长兄的嫡长子,名叫牧嵘。”牧碧微忙道,“可惜如今年纪还小,连我也不曾见过,倒听说是个肥胖可爱的孩子,很是健壮,就是不晓得长大了俊俏不俊俏。”
“健壮就好,郎君俊俏不俊俏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我虽然没见过你兄长并嫂子,但看你的模样他们也差不了,他们的孩子又岂能差了去?”温太妃感慨道:“一眨眼的功夫,咱们这辈人都老了!”
“太妃哪里当得一个老字?”牧碧微含笑道,温太妃失笑,摇头:“咱们两个在这宫里待久了,如今说不得两句话就要互相哄……这可真是哄惯人了都习惯了。”
牧碧微也觉得方才的话虽然出自真心,却说的太过场面,不免自失一笑:“太妃说的是……那我也直说了,我家里一切都好呢,祖母上回进宫,趁没人时还问到了高阳王的婚事,说算着大王如今也有十六了,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不然皇家仪式繁冗,总不能叫大王仓促成婚,就问我是不是太后故意不肯提呢。”
温太妃笑着道:“你家老太君一向是个老实人,当年她才嫁与你祖母时,我还能和她偶尔见上几回,最清楚她的性情,能叫她问出这话来,那是当真动了疑心――下回你告诉她好了,四郎的婚事明春就要议了,到底今年赶上了陛下加冠,立刻就提四郎的婚事,别叫陛下才亲政就遇见了那些个繁冗的仪式,恁得多事不说,若中间出了岔子,吃亏的也是四郎。”
牧碧微知道她说的这是事实,高阳王去年才束发,按着皇家习惯,就该议亲了,但偏赶着今年是姬深及冠之年,好容易逼了这位君上亲政,那些国事朝事都堆积如山了,乍然再加一件高阳王成婚,谁知道姬深会不会忙碌之下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总得给他些适应的时候。
而且就算姬深不至于对乍然忙碌时又添进来的事情感到心烦,仓促之下的操办到底也容易出差错――只不过温太妃也不知道,那些奏章压根就不是姬深改的,他一点也没有被国事逼得快发疯……
这事不小,知道了也未必是福,牧碧微思忖再三还是没告诉温太妃,只道:“其实……高阳王的婚事,我也听过些影子……”
温太妃就笑了:“可是不敢随意告诉你祖母?其实不要紧的,她知道事儿。”
“不仅如此。”牧碧微想了想,姬深开春要做的事情,指不定就要再次激怒高太后,未必就和温太妃没关系,便小声道,“我听说……陛下有意借着为高阳王议婚,再择女子入宫呢!”
闻言,温太妃就皱了下眉,却也没什么惊讶之色:“三年没采选过了,论说也到了时候,只是……打着给四郎议亲的名义吗?难道陛下有意纳高门之女入宫?”
“只听了这么个影儿,太妃也晓得,如今宫里高位并不很多。”牧碧微如实道,“散号无定,二十七世妇和八十一御女离满额还早,这两个也是正经的嫔,不算很低了,从前的人,陛下到底觉得不太新鲜了。”
温太妃自己又做过公主又做过帝妃,如今还熬到了太妃,对君上的本性再清楚没有,何况姬深当年为了孙氏那一番闹她还是从头看到尾的,就叹息:“入了宫就是这么回事,我这会要见你也是要叮嘱这个。”
说着就从袖子里郑重的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锦盒:“这是抄录的,原方却不便给你。”温太妃解释道,“为了寻到这张方子,我是叫解玉出面打探和买下来的,怕将来露出痕迹反而使人疑心了你……所以原方就由我收着,这却是我亲自抄的,如此也好推说我是关心四郎子嗣。”
牧碧微扫了一眼,已经发现是一张药方,再听到子嗣二字,心头就是一跳:“太妃?”
“这是前魏宫里传下来的。”温太妃温和道,“前魏昭帝极为宠爱过的平贵妃,你想来也听过罢?平贵妃生来多病,偏生她最美就是病时,昭帝极爱她,只是宫中女子,病多了不是红颜早逝,那就是生育艰难,但平贵妃就是用了这方子不过半年,就调养得有了身孕,还诞下了一子二女……这方子在魏亡前,落在了一个老嬷嬷手里,我当年也做过先帝妃嫔,太后生了三子,我还没个消息,当时身边是解玉的母亲韩氏,她心急,就想起来在魏亡时听魏宫里逃出来的同伴提过那么一两句,想去为我寻了这方子来……只是才说着时,我就查出身孕,为怕多事,便就放下了。”
温太妃含笑道,“这方子就是好好的人服着也不打紧,里头的药我都看过,并不难弄,你夹几味其他药材取了,免得叫人看出来……嗯,内司如今换了人,我听说你和那顾长福是才进宫就认识的,想来不难到手?你放心,便是当年那避子汤喝了亏了身子,这药至多喝上两三个月――那平贵妃可不是你这样生得娇弱,那是生来就有不足之症、名副其实的病美人,你气色可不是她能比的!”
牧碧微此刻心中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眼眶一红,顿时就掉下泪来,忙把药方拿开:“太妃待我实在太好了……”
“这话我不爱听。”温太妃拍了拍她手背,温和的道,“这宫里,女子究竟是靠子嗣的,帝王宠爱,除非遇见了那些个情种,可你看,有几个情种能有好下场、被他们护着的女子有善终的呢?你既然进来了,如今又盛宠着,也不要去多想,安安心心的生下自己的亲生骨肉来才是正理……我也不是说西平公主不好,可女子一生没个亲生骨肉到底不一样,不论公主还是皇子,到底自己生下来的……看着也欢喜些!”
“太妃这恩我却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了。”牧碧微将药方装回锦盒里,擦着泪哽咽道,“不瞒太妃,上一回太后寿辰上孙氏公然闹事,我回去后就猜测孙氏那边莫不是有人怀了身孕,甚至暗中着人断了男胎,所以故意闹出那么回事来,叫太后亲自回绝了教养新泰公主,如此也好为孙氏抚养皇子做预备……就算是太后答应了,有新泰公主在,孙氏也可以说不累着了太后……原本她位份虽然在我之上,我还能与她抗衡,可她若有了皇子,说起来陛下召幸宫妃也是频繁了,可宫里的子嗣……”
她一条帕子几下就擦得湿漉漉的,这会顾不得仪态,胡乱拿袖子擦拭了,又哭又笑着跪在她膝前道:“我一连几晚没睡好,就是琢磨着要怎么把那有身孕的妃嫔查出来,可查了出来是不是下手……我到底犹豫着,说来说去,正如太妃所言,我到底没个亲生骨肉,这心里实在定不下来,新泰即使是个公主,总也是孙氏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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