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台行》第277/395页


牧碧微缓缓的道:“总而言之,我的孩子我不可能把他交给你的,你若非要夺走他,我宁愿拼个鱼死网破,大家谁也别得好!只不过,真正害死了你弟弟,害死叶寒夕、云梦如合家并我阿爹大兄的人,恐怕会很高兴吧?”
“既然有这么一封涉及真凶的信,你为何不早些拿出来给我看,反而要烧掉?”何氏眯起眼,沉吟良久,冷冷反问。
“若不是为着腹中骨肉,单我一个,当真被你逼进绝境,我也不会告诉你!”牧碧微冷冷的道,“就连为我带来这封信的云梦如,固然与我同病相怜呢,我都一度想灭口!只不过云梦如也料到了这点,预先防了一手,渐渐打消了我的杀意!”
她冷冷道,“你只管想一想,我牧家从前魏起,就奉魏帝之命驻守西北,当年连失两关,也是受到魏神武帝英年早逝、幼帝暴毙影响,诸王争位无人救援又辎重缺乏!从退守雪蓝关起,这许多年下来惟独那么一次出了事,而且转手就能夺回来,雪蓝关是七百年前所建,号称千古雄关,若是凭混进几个探子来就能开了门叫柔然得手,柔然铁骑早就长驱直入了!还能等到现在?而且这里应外合之计有什么新鲜的,休说我阿爹乃是武将世家出身,自幼学的就是兵法,纵然在雪蓝关里戍卫多几年的士卒,料想也能清楚这一点!并且柔然人与我中土人氏面目迥然,若无人帮助,他们是怎么混进关内的?”
何氏冷声道:“你是说有内奸外通柔然,这才酿成雪蓝关之事、牵累我弟弟之死?”
“牵累你弟弟?”牧碧微轻蔑一笑,“你先想想我牧家的底蕴,前魏时的驻边大将、高祖时候有从龙之功!先帝临终提与陛下的肱骨大臣!你说,若无你弟弟之死,单是雪蓝关丢失了那么一下,转手就被夺回,即使里头被柔然劫掠一空,我阿爹大兄可至于沦落到了被飞鹤卫押回邺都问罪的下场?”
她慢慢的说着,“当时,你正盛宠,虽然不至于压倒孙氏,可孙氏也奈何不得你,那时候唐氏还没死,已经被你取代了地位……你唯一的同母弟弟去雪蓝关游历,若再知道几分你的性情,设法让他死在雪蓝关,你岂能甘休?”
见何氏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牧碧微安然而笑:“明白了吗?不是我父兄牵累你弟弟,是你,牵累了你弟弟!若不是你当时盛宠,又对何海极为重视,他就是到一百次雪蓝关,柔然人也未必就巧合到了偏是他在关内时就攻下雪蓝关!而且……当初柔然人夜入雪蓝关大肆杀掠,到底也有许多人存活下来……但你不觉得那些死去的人都太过凑巧了么?譬如说叶寒夕的合家,都是追随我阿爹多年的忠心得力部下!她的父亲叶将军可是西北赫赫有名的骁将!更别说她几个哥哥,若没出意外,将来迟早也是要入朝为官的!我阿爹的忠心旧部几乎都死了,偏他自己与我大兄被保护着撤走,你弟弟也死了……混乱之中,你弟弟一个才束发的少年,平生头一次到西北,又不是什么重要特别的身份,最特别的就是他有个宠妃姐姐,可柔然人怎么会知道呢?你确定,他一定是柔然人杀的?”
何氏的脸色白了青、青了白,足足半晌,她才问:“到底是谁?”
“我不告诉你。”牧碧微拿手指在唇上点了一点,淡淡的道,“我说了,你也未必相信,你去问云梦如,但记住,一定是最可靠的人!最好,是你亲自去问,若是云梦如说的事情有半点泄露……休怪我不择手段!”
何氏握紧了拳,她沉默半晌,道:“你我仇怨已远,如今都无信任,你不立个毒誓,我不能相信你。”
“若我所言有虚,便教我并腹中子嗣永无存身之地!”牧碧微斩钉截铁道。
何氏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一拂长袖:“若海郎当真死于他人之手,那就是这些年来我都错怪了你!而你又告诉我真凶――我自当偿还!”
说着,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阿善心惊胆战的进来,见牧碧微脸色极为难看,慌忙上前搀扶:“女郎?”
“没什么。”牧碧微阴沉了半晌,却吐了口气,道,“虽然不甘心,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况如今,还有什么比他更重要呢?”说着,怜爱的抚了抚小腹,长睫微颤,一颗水珠落至衣襟,却很快被她忍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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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一直到三天后才出现,这时候她的脚已经好了很多,只需桃叶偶尔搀扶一把了。
只是短短三天,她的脸色却苍白的像是大病了一场,几乎是颤巍巍的在下首坐了,低声道:“牧妹妹可还安好?”
“我什么都好,如今就担心何姐姐你。”牧碧微若有所指的望着她,道,“何姐姐的脸色很不好看,可是住不惯行宫?”
何氏很勉强的笑了一下:“是啊,住不惯,可既然妹妹在这里,我这做姐姐的又怎么能不过来陪?”
她闭了闭眼,似不堪继续寒暄下去,“妹妹这个月份很该到处走走,不如我陪妹妹出去转一转?”
“姐姐的脚还没全好吧?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咱们在屋子里说说也成。”牧碧微说了这话,阿善就把人都打发了。
何氏霎时间泪如雨下!
牧碧微也不劝,任凭她哭了半个多时辰,才哽咽着止住,道:“当年知道海郎没了后,我也哭过,可当时正与唐氏争得死去活来,她有孙氏撑腰,我还要在太后并左昭仪跟前奉承,并抓紧了陛下的心,惟恐晚上哭肿了眼睛,第二天没法去陛下跟前争宠,你知道我用了什么法子吗?”
她慢慢的道,“我找了太医,拿金针硬封了,后来等悲伤捱过,不至于时不时的哭出来,足足有大半年,离我远些的地方,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就是你进宫后大概几个月后起,我其实走路都要靠桃枝提醒脚下!”
牧碧微低声道:“如今都过去了,你再提,不过徒然悲伤,叫幕后之人得意罢了。”
“云梦如是采选结束后就进了宫的,叶寒夕那么蠢。”何氏到底是久经宫闱之人,而且何海死去也有几年了,她哭过了这一场,很快就收敛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擦了眼睛问,“那封信,一定不会托了叶寒夕先带进宫来,必然是亲自带给你的罢?我记得,当时叶寒夕还亲自去接了她,然后去你宫里说是串门?当时我就想,区区一个使女,怎的如此慎重,后来看了叶寒夕那性.子就没再疑心,可见人傻一些也是有好处的。”
她问,“既然那会就知道,我弟弟的死另有文章,你为何不告诉我?也好多个帮手?我与你之间仇怨再多,难道不比叶寒夕云梦如更有用么?叶寒夕空有位份与青春美貌却没什么脑子,云梦如限于身份……”
“那封信你也知道了。”牧碧微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若非山穷水尽,换了你,你肯给旁人看?”
何氏一怔,想了片刻却笑了:“也是……看来我当真是气得太过竟也开始糊涂了起来。”
又问牧碧微,“如今你们打算怎么样呢?”
见牧碧微沉吟不语,她试探道,“怎么,你不信我?”
“还没想好。”牧碧微看了她一眼,道,“我比你早知道这封信也才只早了几个月……这不,一到行宫,就发现了这身孕,你想我哪里还有功夫管别的?”
“你既然还没想好,我这里倒有个主意。”何氏瞥了眼她的小腹,慢慢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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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三人会
何氏微笑着看着聂元生:“如今政事繁忙,聂舍人还要夤夜来回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聂元生淡然一笑:“牵挂在此,岂能不来?”
“舍人爽快!”何氏欣然点头,看了眼上首的牧碧微,开门见山道,“那么我就直说了,雪蓝关之事,如今我已经相信了牧妹妹的说辞,固然这几年,我很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但如今既然大家有同样的仇人,莫如暂且按下,等大仇得报,咱们再作理论,如何?”
“这要问微娘。”聂元生淡淡的道,“她若不高兴,便是还有十个大仇等报,也未必就缺你一个帮手,若是她肯,我自无异议。”
何氏一笑,就听牧碧微缓缓点头,道:“你若助我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我便将过往一笔勾销!”
“喏,牧妹妹很大方,舍人可不要继续为难我了罢?”何氏眼波流转,掩嘴笑道,“咱们也是斗了些年了,我的用处,可不只是助你们的骨肉降生这一件啊!”她又笑着道,“为了表示诚意,我还可以立刻叫回桃枝来,免得啊舍人派的人找来找去的,反而被有心人留意到,疑心起来!到那时候,怕是舍人头一个先要杀了我罢?我还没看着害死海郎的真正凶手伏诛,怎么甘心呢?”
牧碧微淡淡的道:“你既然敢把桃枝叫回来,她在外头这些时候,谁知道会不会已经替你留好了后手?”
“唉,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何氏慢条斯理的道,“只是我先前同你商议的那个办法怎么样?”
牧碧微哼了一声,对聂元生道:“她说,若咱们的孩子成了唯一的‘皇子’,那么储君之位,也就非他莫属了,如此,即使在陛下这一朝不能怎么样,若是幼帝登基,自然是太后临朝,到时候……”
聂元生皱起眉:“这么说来,何宣徽你是打算把祈年殿里孙氏这一胎给解决了?你有办法?”
“孙氏那里,我有五成把握。”何氏很爽快的道,“只不过呢,皇长子在太后宫里,却比较难了。”
“皇长子那里,我已有后手,这个到时候再议。”聂元生淡淡的道,“不过如今难的反而是孙氏那一胎吧?我若没记错,再过些日子,她就要生了,而且如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祈年殿,即使你现在回宫,以你背叛过太后的先例,加上这一个皇嗣对孙氏的重要性,恐怕孙氏也未必肯信任你。”
何氏淡笑着道:“谁说皇嗣就一定不能在襁褓里夭折呢?”
牧碧微皱眉:“我却担心一件事情。”
“嗯?”
“陛下还年轻,皇嗣怕是杀也杀不完的。”牧碧微慢慢的道。
何氏凝神一想,就笑了:“右娥英那里,自有左昭仪在呢,除非左昭仪不想过了,才会容她生下皇子来!”
“至于其他人……”何氏漫不经心的理着袖子,道,“左昭仪不得宠爱,陛下不往华罗殿去,左昭仪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生的孩子的,不然,她也不会乐意去养两个公主来打发辰光!左昭仪自己没儿子,又怎么肯让右娥英生下子嗣来?届时她就不怕右娥英会母以子贵,顺势晋升后位,到时候左昭仪又算什么?堂堂曲家嫡女,反而在苏家的女儿跟前屈膝下拜?曲幼菽看着大方,在这一点上却绝对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的!”
“除了这两个人,孙氏因为步氏的缘故,想复宠可不容易!下来按位份就是你,下六嫔中,我是不能生养了,何况论出身我也实在不怎么样!下头颜凝晖进宫这几年都没消息,怕也是个没福的,至于崔氏我都懒得提了,步氏恶了右娥英,右娥英可不是左昭仪,容得下人对她不恭敬,必是使尽了手段要除了她的,更别说容忍她怀孕生子了……戴、焦之流,哪里动摇得了你的地位?”
何氏悠然说道,“所以,只要皇长子没了,右昭仪还在怀的皇次子也出点事,谁能说你这皇三子,不是天命所归呢?”
牧碧微就皱眉道:“如今说这个还太早了些,我在想的却是月份上面该如何掩饰。”
何氏就问:“差了多久?”
“一个半月。”
“那就是要到明年二月里?”何氏想了一下,“如今却才十月,按着宫里以为的算计,十二月初开始就要派人来了?”
聂元生接话道:“我原本打算设法将山路弄坏。”
“这个法子虽然好,但若是太后担心皇嗣,使太医背着药箱翻小路上来,总不能处处小路都出事罢?”何氏立刻指了出来,见聂元生但笑不语,又道,“可是在邺都里还有打算?”
“若是到时候许多太医都忙不过来,自然就没这个功夫了。”聂元生沉吟道,“就怕有人日后会拿这个说嘴,认为这个孩子……不吉。”
何氏抿嘴一笑:“可见是关心则乱,聂舍人居然会在这里想不开了。”她侃侃道,“咱们的目的,无非就是叫太医来不了,又何必非要绕个圈子?只要太医来不了,这边的赵守义是个新进太医院的,人脉不广知道的也不多,届时,就说皇嗣晚了几日出生……就行宫里这几个人么,都封了口也不难的,只要没抓到铁证,之前又没什么风声,谁能说牧妹妹你带回宫的不是皇嗣呢?”
就好笑道,“聂舍人到时候给太医院里的各位放些起不了身却死不了人的东西,嗯,虽然太医院诸人都擅品药,但以舍人之智,也不可能全然没法子罢?实在不行,寻些人蒙了面,路上将太医杀了,反正,到时候可以推到有人不希望牧妹妹这一胎生产顺利上头去,由着右娥英与左昭仪互作文章去罢!”
听她这么一说,聂元生不由一噎,半晌才道:“是我想左了,竟只想到叫妃嫔多病几个上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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