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台行》第361/395页
她嘴上说这是个不太好的消息,却还是立刻说了出来,分明就是在说是个好消息,不过姬恢左右不是牧碧微生的,也不是牧碧微抚养,牧碧微虽然不至于成日里盼望着他不好,但知道他真的不好了――这个结果也是早有预料――也实在没什么伤心的,就轻描淡写的道:“本宫也听说了,可怜见儿的!当初小何世妇也是挣了命才生下来他和长康公主,不想偏就伤了腿……只是天花这等恶疾,两位皇子能够保全性命已经是太后和陛下福泽……”
叶寒夕对姬恢的腿兴趣不大,倒对长康公主的消息更关心一点:“先前的左昭仪去了位之后,长康公主被送到了和颐殿里,由太后暂时抚养,据说太后因为端明皇后的缘故,身子亏了下来,抚养三个皇嗣有些吃力,有意要将长康公主交给宫妃抚养呢?”
牧碧微扬了扬眉:“你们可是听见了人选的风声?”
“妾身听说高充华这几日以安慰太后为名频繁的出入和颐殿。”云盏月赶紧道。
一个公主罢了,交给谁抚养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牧碧微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既然太后身子亏了下来,抚养三个皇嗣不成,那么抚养大皇子和二皇子可能支持吗?”
叶寒夕与云盏月对望了一眼,云盏月迟疑着道:“妾身觉得高充华跑和颐殿未必是为了长康公主!”
“哦?”牧碧微看向了她。
云盏月道:“妾身留意到高充华往和颐殿里跑,是太后放出要将长康公主交给宫妃抚养之后,按理说长康公主先前就是交给了曲氏抚养的,如今的高充华虽然位份不及当初的曲氏,但却是太后的侄女,太后待侄女甥女向来就很好,更别说本来就有意将长康公主着人抚养?何必跑这许多次呢?”
见牧碧微若有所思,云盏月咬牙道,“所以妾身觉得,高充华恐怕是看中了……二皇子!”
“她年纪轻轻的,又是陛下的嫡亲表妹,倒是存上了先做人母妃的心思?”牧碧微似笑非笑,一边拿果子引着姬?e,一边道,“端明皇后才入葬几天?太后如今还为端明皇后伤心着,也难怪她跑了这许多次,也没答应。”
云盏月观察着她的脸色,道:“妾身以为……太后毕竟姓高!”
“太后不是个禁磨的人。”牧碧微点头,“但高充华要走二皇子……也不见得会太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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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正如牧碧微所料,高充华次日一早就感上了风寒,据说卧榻难起,任太医亲自去看过,说是从前不仔细积下来寒毒,必得一点一点拔除了才成,不然甚至会影响将来的孕育子嗣,这可是极严重的了,高太后不能怠慢,再三叮嘱她好生将养,这天寒地冻的无事就不要出门了。
虽然高充华没能把二皇子要到自己膝下去抚养,但高家有了这个举止……不几日,武英郡夫人进宫探望太后,就借口何氏没生养过,要送几个知事的嬷嬷到定兴殿里去,她是这么说的:“也是先前伤心太过,压根就没想起来!还是如今嘉懿有了身孕,我替她张罗时方想起来,那何氏虽然沉稳,究竟没带过小孩子的,从前牧贵姬能够将西平公主养好,皆是因为她带了乳母进宫的缘故,我替嘉懿寻人时,就顺便替何氏也寻了几个帮手……虽然晓得宫里什么都不缺,也有你着人照拂,但我想多几个人……”
高太后看着明显苍老的长姐,叹了口气道:“哀家的确着了人过去,只是姐姐既然不放心多几个人也不打紧……如今嘉懿回来了,也有了身子,姐姐很该放下那些伤心事,好生照料嘉懿。”
“我也是这么想的。”武英郡夫人勉强笑了一笑,“陛下与你已经给了那样的哀荣,说起来也是孜纭和苏家的福气了……只是猛然间少了个人究竟不大习惯,虽然从前她在宫里也不是天天能够见到,但想见的时候进了宫来自然就能见了。”
“如今孜纭没了,不是还有小四郎吗?”高太后柔声安慰道,“那孩子生得与孜纭很是相似,又是孜纭的血脉,往后你不如常进宫来看看他……只是若是见到他就叫你伤心,还是不要见了……”
武英郡夫人苦笑着道:“伤心不伤心么……既是伤心,也是安慰啊!”
太后这么说了,武英郡夫人果然经常进宫探望起四皇子来,不说一日三探,几乎隔日都要到定兴殿里一趟。
她也不空手,不是带些滋补之物,就是带点衣料首饰,如此一来,六宫里渐渐都对何氏羡慕嫉妒恨――都议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哄了端明皇后,不然为她越级晋了左昭仪,甚至还把四皇子托付给了她,如今连武英郡夫人也待她这么好……
武英郡夫人对何氏的“关心”可不仅仅于此,除了起初告诉太后送的几个老嬷嬷,甚至还借口何氏照料四皇子劳累,给她“推荐”了一个据说手艺极好的厨子,能做补人的药膳。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到了除夕的国宴上,六宫再次见到何氏,却见她身穿左昭仪品级的华服盛装,妆容精致华美,眼角拿胭脂仔细调匀后描得桃花花瓣越发显得勾人魂魄……只是她一身雍容华贵、怀抱担心早产且难产、难以养活因此至今没起名字的四皇子傲然立于丹墀之下时……眼神中的冰冷却俨然实质!
这是太宁九年的除夕,守岁终夜,太宁十年的终声从皇城中响起时,庆麟殿中笙歌一片,姬深衮冕齐整,望之犹如神仙中人,身旁六宫妃嫔尽态极妍、各有千秋,皇子公主亦是天真一片、玉雪可爱……
群臣于丹墀下跪倒山呼万岁、领左相之职的安平王带头朗声说完绵长似水的祝辞,姬深赐众人平身……殿中春深如海、繁华欺锦。
牧碧微喝多了几盏酒,使阿善和挽裳、成娘子看住了膝下诸子女,自己带着素丝和素歌到偏殿更衣――为着醒酒,她有意从没有封起来的廊上走,冷风夹雪扑面而来,不禁使她精神一振!
抬头向天际望去,风雪之中并无月轮,也不知道怎的,就想起了那句“飞在青天端”。
那个逐月不惜死的女子已然在月轮皎洁的秋季永远的去了,剩下来的人,在旁人眼里或许也是人在青云上罢?
只是谁能知道有朝一日风云变幻……那轮看着皎洁冰清不似人间的月轮又照向了谁人呢?
牧碧微吐了口气,突兀的对素丝、素歌道:“过了正月,你们两个就都补了一等宫女罢!”
没有留意两人的惊喜交加和谢恩,牧碧微轻蹙眉心――一直到今晚,姬深仍旧没有传出采选的旨意……这么说来,开春之后就不会大量增加新人了吗……还有何氏……四皇子……太后……
这时候她又想起了那句“飞在青天端”,或许只有飞在青天之上,才可以不受这些红尘琐事的缠累罢?
牧碧微暗暗捏紧了拳。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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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卷是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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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努力爱春华
第一章 吕氏
五蝠捧番莲缠枝菱花镜里映出一张俏丽的瓜子脸,远山眉、丹凤眼,黑鸦鸦的青丝被巧手的宫人绾成精致的回心髻,薄鬓高鬟,不必珠翠,已经是色欺百花。
宫人们一起恭维道:“美人真是国色!”
上阳郡进贡的吕氏与其他上郡贡进的少女一样获封美人,虽然还不够嫔的资格,但她如今打量着镜子里的容颜,也觉得十分满意,止住了贴身宫女所择的一支牡丹嵌宝簪,却指了指匣子里一支不甚起眼的海棠簪子:“用这个罢。”
侍奉她的宫人这几日试探出来吕氏的性格十分温柔,这会就大着胆子建议道:“美人姿容艳美,用牡丹更能彰显美人的丽色,海棠似乎弱了些。”
“我喜欢海棠呢。”吕氏果然没生气,只是笑了笑,道。
宫人听她这么说了,到底没来几日,也不敢再多言,依话将海棠簪子给她插上,再饰了几件衬托海棠的钗环、更衣、早膳……辰光也差不多了。
在宫里,妃以上才能乘辇,妃以下,若非特别恩典,出门都只得步行。
吕氏如今被分在了德阳宫的霓衣苑,她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先到含光殿给主位焦氏请安。
焦氏是九嫔之首的光猷,据说资历比牧贵姬还要老些,吕氏对她的印象是个不喜多言、娴静典雅的主位,看到吕氏过去,焦氏只略略问了几句她在霓衣苑住的可习惯,就看了眼铜漏,道:“你要去华罗殿了罢?本宫不耽搁你了。”
“多谢娘娘!”吕氏忙谢了恩。
焦氏淡然道:“左昭仪虽然是个好说话的人,但太后向来讲究规矩,你去迟了不好,也不要多礼了,这会就过去罢。”
听出她话里的提醒,吕氏又谢了谢,这才告退。
出了德阳宫,她边走边琢磨着这几日打听到的左昭仪的消息――这位左昭仪据说出身与太宁帝的第一位左昭仪迥然,前者不过是个祖上为商贾、趁着战乱才销了商籍的富户之女,后者呢却是邺都曲家的嫡幼女……
那姓曲的左昭仪被废后,没过多久就是如今这位左昭仪得了已故的端明皇后欢心,不但抬举她做了左昭仪,甚至难产而死前,还将四皇子交给她抚养……真正是风光无限……
这样一位左昭仪,当真会是个好说话的人吗?
吕氏带着一丝忐忑,踏进了华罗殿。
这会华罗殿上已经先到了两位美人、一位才人和一位良人,都恭敬的侍立在旁,只是殿上却不止一位妃子在,除了居于上首、着丹色宫装、姿容艳丽的左昭仪何氏外,左首第一个席位上坐着一个形容娇怯的宫妃,艾绿衣裙,钗环不多,身后侍立着几名侍者,膝上还趴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看着容貌与这宫妃极为相似……
吕氏上前,先给左昭仪行了礼,就听那艾绿衣裙的宫妃悠然道:“这就是上阳郡的吕美人?果然不愧是个美人。”
引吕氏进殿的宫人小声提醒她:“这是牧贵姬。”
长锦宫的牧贵姬据说是进宫以来便一帆风顺,除了早年涉及朝事被迫做过些时候的青衣外,自晋宣徽起,一直宠爱不断,膝下子女之多,也是后宫第一人――而且她抚养的太宁帝皇长女、皇次女,向来就很得太后、太宁帝的喜欢……
这些念头在吕氏心中转瞬转过,赶紧依言再次行礼。
“吕美人不必客气。”牧碧微微笑着叫了起,仔细打量她几眼,对上首的何氏含笑道,“何姐姐,这吕美人看着倒有些像我才进宫时初见你的模样。”
左昭仪安然而笑:“是么?本宫如今都老了,当年的模样……”
吕氏一惊,忙道:“妾身姿容简陋,哪里能与左昭仪比?左昭仪国色天香,望之若神仙中人,妾身心向往之,却远远不及。”
左昭仪与牧碧微一起微笑起来,就听牧碧微道:“本宫随意一句话,倒将你吓着了?”
“牧妹妹就爱说笑,吕美人不必惊慌……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话。”左昭仪更和蔼的道,“你们却是来早了点……先坐罢,等一等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