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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与皇嗣们都面面相觑……牧碧微看了眼何氏——如今她的位份最高,何氏只得硬着头皮柔声问:“陛下,那太后的身后事……”
“你和内司商议着办罢。”姬深轻描淡写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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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转心壶
何氏目送帝驾远去,放下擦拭眼角的锦绣帕子,看向牧碧微:“牧妹妹,兹事体大,还请牧妹妹到偏殿一叙?”
牧碧微抚摩着姬恊的头顶,同样收了泪,思索片刻,方点头道:“恊郎,你先回去。”又叫西平和新泰,“你们先不要回凤阳宫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功课不能不先放一放……先陪恊郎……”
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方才哭过,与何氏、牧碧微的敷衍场面不同,到底是亲生祖母,再说高太后对孙女算不上爱如至宝,到底也是偏着心眼的疼的,尤其姬恢出生前,太后对两个孙女素来就不错,此刻听了牧碧微的叮嘱正要点头,不想牧碧微沉吟了一下话锋又是一转,道:“恊郎也别回长锦宫了,与你两个阿姐一起陪着你们大兄、二兄罢。”
又让阿善亲自陪着过去。
新泰公主愣了一下,立刻跪下来道:“儿臣代二弟谢过母妃。”姬恢和姬恒是养在太后膝下的,太后活着的时候他们被养的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如今太后去了……看姬深连太后身后事都没工夫管,这对兄弟被丢在这无人主持的甘泉宫,不说旁的,单是知道祖母去世心中害怕这一点,也足够叫新泰公主不放心,毕竟皇长子姬恢也才六岁……
牧碧微显然是考虑到了这点,才改变了让姬恊回澄练殿的打算。
“你们去吧。”牧碧微如今可没心思和她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何氏挑了下眉,也吩咐姬惟:“你也去罢。”
“儿臣担心父皇。”姬惟垂着眼帘,此刻轻声说道。
何氏不为所动,淡淡的道:“你父皇如今正与聂侍中、钦天监议着事,你过去怕也不便,还是先和你兄长阿姐们一起吧!”
姬惟不能违抗,只得行了一礼,由桃叶带出去了。
两人就在和颐殿里寻了间屋子——因为太后新甍,安氏也不是多么能干的人,方才和颐殿里侍者还被姬深处死了一批……这会到处都乱糟糟的,何氏路上先吩咐人关了宫门,只留角门出入,又传令六宫不许喧哗,牧碧微提醒她丧钟也要敲响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吩咐,屋子叫人随意收拾了下,便匆匆商议起了太后的丧事:“陛下没给章程,内司那边,雷墨才去了职,陛下没有任命新的大监,岑平未必能担这个责任,这事情该怎么处置才好?”
何氏很是烦恼。
牧碧微摇头道:“如今不是葬仪规制的问题……丧钟一响,外臣命妇皆要进宫吊唁,到时候灵堂都没弄起来这成什么样子?”想了一想道,“再有荣昌郡公与武英郡夫人与太后关系非同一般,少不得还要再见一见……温太妃也是……至于谥号规制……回头再问罢。”
“向来太后大行,主持葬仪的都是礼部。”何氏看了她一眼,冷静道,“我烦恼的是这个!如今陛下却叫咱们和内司处置,难道要群臣来吊唁时,内司去迎还是咱们去迎?太后甍逝可是国事!咱们两个后妃来做主成样子吗?”
被她提醒,牧碧微皱了下眉,却道:“但如今陛下那边若去问了多半没好事。”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和你商议,你说这事怎么办?”何氏摊手道,“丢着太后不管这不可能,陛下留那么句话算交代,礼部怕是为了赌气也不肯接手,届时前朝定然要说咱们两个狐媚君上,连太后葬仪都……”
“我有个主意。”牧碧微干脆的打断她道,“速请荣昌郡公与武英郡夫人!”
何氏沉吟:“请了来呢?”
“让他们去和陛下说罢,堂堂太后的葬仪竟然是后妃与内司操持,礼部都不出面……这样高家很得脸吗?”牧碧微一脸无所谓的道,“咱们何必自己上去触霉头?”
何氏想了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
当下许氏心领神会,出去寻人到高家苏家请人。
牧碧微看了看左右,道:“你们先去,和颐殿的侍者如今剩得不多,帮把手将该撤换的都撤换了,内司那边……孝衣先做起来!”
何氏也打发了身边人,只剩两人在室中,脸色都很不好看,牧碧微先问:“太后到底是怎么甍的?中的是什么毒?”
“蛇毒!”何氏简短道,“不然何必要任仰宽施展金针刺穴来逼毒?”
牧碧微一怔,道:“这蛇毒……”
“自然是被蛇咬的。”何氏冷笑着道,“我猜是这么回事——昨儿个,广陵王世子不是邀了人去缠楼巡,后来在偏殿还点错了香,一群人都叫离恨香放倒了吗?当时虽然你说出了离恨香,场面不至于太过混乱,但后来将他们都抬到榻上、又请太医,又挨个的看过去……你想一想吧,昨晚上,被离恨香放倒的,按着年纪是楼巡,他昏迷不醒,宣宁长公主、欧阳十娘、楼透、太后都要上心的,下面是广陵王世子,那么广陵王和王妃自然也脱不开身,姬恢和姬恒养在太后膝下,再说也是陛下亲生骨血,不喜欢也不可能盼着他们去死!至于你那个心肝宝贝就更不必说了!还有姬惟,我也不能不做做样子……”
她吐了口气,正要继续说下去,牧碧微眼波一动,脸色沉了下来:“那时候有人趁乱放了蛇进来?”
“如今是四月初,惊蛰早就过了,蛇虫出没并不奇怪,但殿里四周都撒了药粉,也着人日日看视。”何氏冷笑着道,“这蛇出现在寝殿里,任谁都会觉得是有人谋害太后,但这一次却不一样……那是一条白蛇。”
牧碧微不语片刻,才道:“广陵王世子寻上楼巡前,他先到我这儿找恊郎,再到姬惟跟前说起寻楼巡说故事的事情,后来是姬惟亲自过来寻了恊郎,我提议也叫上姬恢和姬恒,这也是为了他们兄弟亲近点……那姬悦费了这许多功夫,便是为了先让恊郎纠缠姬恢、姬恒,毕竟姬恢和姬恒自惭己貌,他们不愿意离开席位不奇怪,因为是家宴,又在太后跟前,他们席位离太后不远,若有争执太后和陛下定然会立刻察觉,太后也还罢了,陛下自然是要偏心的,这样发生了争执,楼巡多半会拒绝,即使答应了,也要另寻场地,免得引出是非,曲家兜这么个圈子无非是为了点错香……家宴上一群郎君都昏迷不醒,虽然知道是点错了迷香也没有不担心的……趁着和颐殿大乱的光景放蛇进殿并不希奇,但我奇怪的是,被咬的只有太后?”
何氏轻蔑道:“必须只有太后……你知道的!”
“只有太后……世家的花样可真多啊!”牧碧微喃喃道。
“这个么,其实我方才来时恰好撞见陛下也是刚到,跟着陛下进了下寝殿,倒是看出些端倪。”何氏拿食指点了点下颔,眼神冰冷的问,“你可记得当年你才进宫的时候被我为难,惜光亭里你命好没喝到的那壶酒?”
牧碧微看着她。
何氏继续道:“转心壶!”
“嗯?”牧碧微皱眉,“听说过,据说此壶可以一面盛酒,一面盛水……”
“我有一个。”何氏干脆的道,“当年在惜光亭里给你备的就是这么一壶酒!”顿了顿她继续道,“这种壶与寻常的壶看似一般无二,但仔细分辨却是可以看出些不同的,方才一晃眼间,太后寝殿……榻上不远处就有这么一个!”
牧碧微抿了抿嘴:“你是说?”
“虽然昨晚极乱,但也不是没有事不关己的人。”何氏轻声道,“比如说,安平王,再比如说,大高妃和小高妃……趁乱夹条蛇,还是毒蛇,就不怕自己被咬伤吗?所以我想,恐怕那条白蛇早就被放进太后寝殿,甚至早早在太后眼前,只不过太后不清楚罢了!”
何氏慢慢的道:“这个季节正是吃樱桃的时候,你家恊郎爱吃樱桃都已经是六宫有名了,话又说了回来,宫里不喜欢吃樱桃的从太后到宫人恐怕还真没几个!樱桃么……做冻酪吃最好,当然了,这会将热不热,冻饮吃起来也是极有意思的……太后身体很好,如果那个壶,就是装冻饮的……”
牧碧微变了脸色:“宫里的习惯,冻饮是要拿冰镇着的,蛇性喜暖,一冷,便僵直不动……”
“若是动的话,但凡被太后听见内中有异物,还瞒得过去么?”何氏轻蔑道,“而且转心壶……一边空着装了蛇,一边装满冻饮冻住它,蛇这东西,可不大容易死透……平常只用装了冻饮的这边,昨晚根本无需再额外带蛇进殿,只需要趁着忙乱的光景,有人进去旋一把机关……让装了蛇的那边打开……”
牧碧微吸了口气:“然后,因为另一边还装着冻饮,即使出口开了,那蛇也暂时不能离开……”顿了一顿,她喃喃道,“太后虽然有人守夜,但都是在寝殿外,寝殿里,太后安置之后便只有一人……”
“此刻还不是很热,夜里风凉,太后必然不会喝冻饮的。”何氏分析道,“最要命的是——昨儿个家宴!”她冷哼了一声,“太后如今精神大不如前了!为着这次家宴,当日是特意多睡了一会的!你想家宴却因为郎君们被离恨香放倒提前散去……太后……睡得着么?”
既然睡不着,如今又不是温太妃还在宫里的时候,太后无人说话,也只能点香助眠了,也许就是离恨香……这么一点,虽然不能比火盆,室中温度总是略升的……如此冻饮融化,那蛇被冻了几日,终于能够活动,哪里还肯继续留在壶里?何况转心壶盖着,只有壶口一条出路,又不是多么大的壶,它哪里出不来呢?
出来之后,偌大寝殿……只太后一个人……原本山野里就有许多传说,蛇性畏冷,甚至冻急了会主动钻到人畜身上取暖,以防冻僵……
太后还点了助眠的香……能够捱到早上被安氏发现不对劲、再急急叫了任仰宽过来施针……可见那蛇也不是很毒……不对!
牧碧微眯起眼:“太后是早上起身时才被咬的?”白蛇惧冷,游出转心壶后,本能的要寻个温暖的地方待着……怕就寻上了高太后,但如果它半夜里就咬了太后,牧碧微对蛇性虽然不甚了解,但也知道曲家如今是破釜沉舟——非杀太后不可!
怎么可能给太后活命的机会选择一条毒性不大的蛇?
因此……恐怕那条白蛇毒性极大,只不过,未受过咬人的训练,所以只是本能的依偎到了太后身上取暖……结果早上,安氏进来伺候太后起身,太后有所动作……这才让白蛇受惊——咬了太后!
白蛇……曲家真正用尽心思!
何氏微笑着道:“不然,怎么能够捱到任仰宽过来?”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任仰宽医术了得,想在他跟前弄鬼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又有苏家暗中保护,想暗杀一来困难,二来容易出事……但任仰宽却有个最大的弱点无法避免——他年事已高。
任仰宽比太后还要年长……
白蛇的毒他不是解不了,奈何他年岁已长,根本支持不住长时间的施针!
偏偏太后一向身体不错,又向来只用任仰宽一人,这次太后被蛇咬了,和颐殿从上到下只想到任仰宽,压根就没想到旁的太医,旁的太医也不得召见也不会过来,毕竟太后根本就不用他们……他们贸然过来也有在太后跟前抢着露脸的嫌疑,任仰宽固然不是太医院院判,却是连院判都不敢怠慢的……谁会想着跟他争宠呢?
这样任仰宽一旦累倒,没有其他太医在,高太后……又怎么活?
牧碧微忽然笑了一笑:“只怕,太后能够捱到任仰宽到来,也不一定是任仰宽到的快啊!”
她若有所思道,“昨儿个我之所以忽然叫回恊郎,就是看焦氏、戴氏用了冻饮后不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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