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2求子记》第49/51页


  “能说什么?还是说说儿女,”段斐妈叹了口气,“她也不容易啊,年轻的时候遇见个厉害婆婆,月子里还要挑水,裤子里都是血,一走一个血脚印……结果还伺候了她婆婆一辈子,到前年才过世,八十多岁,寿终正寝。想着可算是能过两天好日子,结果儿子也不结婚,连个孙子孙女都没有……我说你们结婚以后快点生孩子吧,我们做爸妈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等几天?”
  段斐完全迷糊了:“不是吧……就痛说一番革命家史,她就同意我和江岳阳结婚了?”
  “她又不是坏人,”段斐妈看女儿一眼,很感叹,“我说起你嫂子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脾气也好,模样也好,就是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来。
  好不容易到结婚七八年的时候生了个孩子,虽然也是人女孩,我们做爷爷奶奶的也心疼得不得了。你嫂子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对我们老两口也挺孝顺……其实过日子就是将心比心,自己对人家好,人家才能对自己好。我闺女这样实心眼的孩子,要说碰见个好心的婆婆,还不得掏心窝子给人家?可惜以前遇见的人不好,你自己那时候也小,粗心,才毁了一桩好姻缘……”
  “妈――”段斐动容地看着母亲,说不下去了。
  段斐妈叹口气,拉过女儿的手:“依我看,江岳阳他妈是年轻时候受过婆婆的气,所以我一说你那时候的委屈,她就掉眼泪。她是个心软的人,以后不会对你不好的。她之后以不同意你和小江在一起,其实不过是因为做妈的都怕儿女受委屈,怕儿女遇不上好人。你也是做妈的人,应该能理解。”
  “我知道。”段斐低头说。
  “好在都是通情达理的人,道理说开了就好了。”段斐妈长舒口气,“至于以后的日子……你要是真喜欢小江,该忍就忍点吧。爸妈虽然不拦着你,但也不话你后悔,人这辈子不能后悔,一后悔心里就憋气。一憋气就容易长病。凡事要往好处想,知道吗?”
  段斐点点头,眼一眨,泪水就落到马路上。冬天的风里,果果仰头看着妈妈的脸,问:“妈妈你哭了?”
  段斐蹲下身,把脸埋在女儿肩头,瓮声答:“没有,妈妈的眼里掉了片雪花。”
  果果伸手摸摸妈妈的脸,笑了,嫩生生地说:“姥姥说,雪化了就变成水了。”
  段斐点点头,吸吸鼻子,再看着女儿的眼睛微笑着答:“是,果果真聪明。”
  冬天下午的暖阳中,这一天没有风,段斐觉得落在自己心里多年的雪,终于化了。
  那以后,段斐再也没有见过孟旭。
  很快,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江岳阳的考试结束了,成绩公开了,人选名单公示了,他很快就要到G城下属某县级市担任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了……但段斐再也没有听到关于孟旭的消息。
  最担忧的时候,她也曾旁敲侧击地找到在家休假的顾小影打听关于孟旭的信息,只是一向信息灵通的顾小影这次打听来的消息却模糊得很:有人说孟旭去南方某高校任教了,还有人说他被海外的大学高薪挖走了,也有人说他研究佛教塑像走火入魔最后出家当和尚了――艺术学校是从不缺乏想象力的地方,所以孟旭的突然辞职就成了一桩谜,并由此衍生出无数个离奇的版本来。
  段斐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是真实的那个谜底,是她要保护一辈子的秘密。
  她只是觉得心酸,她不知道,昔日好端端的一对夫妻,也是说过要爱彼此一辈子的一对夫妻,怎么会走到今天?而孟旭,纵然他给过她伤害,给过她恐惧,可他走到这一步……她没法做到一点都不遗憾、不难过、不心疼。
  闲下来的时候,段斐常常觉得自己的三十年就像是在做梦:读书、嫁人、离婚,又遇见一个男人,把她从绝望中拉出来,给她温暖,给她一个家,甚至为了她连工作都换了――如果说她的前半程太坎坷,那后半程几乎顺遂得像是一部八点档肥皂剧。
  当然偶尔也有点小麻烦,比如江岳阳的父亲。
  和他那心软到妥协的母亲相比,江岳阳的父亲至今都无法接受儿子娶了个“离婚且拖油瓶的女人”这个事实。段斐和江岳阳去领结婚证的那天,江岳阳的父亲一早就拉着已经康复出院的老伴去了弟弟家,自家只留铁将军把门,摆明了不接受这个儿媳妇,也不会准许他们登门。
  后来还是江岳阳的母亲想儿子了,偷偷摸摸去了江岳阳在艺术学校的住处,告诉正在收拾行李准备搬到段斐家住的儿子:“你别怨你爸,他这个人一辈子要面子,遇见这种事情想不开。你俩最好是快点生孩子,只要看见孩子,你爸一准儿动心!”
  江岳阳长叹口气,搂住老妈的肩膀道:“妈你真是个地下党的好苗子啊!”
  老太太瞥儿子一眼:“记住了没有?抓紧点!还有婚礼,虽然段斐是二婚,可咱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能不办。”
  江岳阳很为难:“让她再嫁一次……她能愿意?这种事情,低调还来不及呢。”
  老太太瞪眼了:“她愿不愿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儿子结婚不可能连婚礼都没有!她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找个二婚的啊!”
  “妈你这话说得真不厚道,”江岳阳叹息,“人家段斐落户口那天就把果果的姓都改了,还不够诚心?”
  “我还不厚道?我把儿子都给她了我不厚道?”老太太恨铁不成钠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还真不是假的!江岳阳你真有出息!”
  江岳阳头疼地安抚他妈:“你别急啊,等我跟她商量商量,其实我自己也想一切从简,毕竟这会儿我马上就得去政府任职,也怕让人觉得我招摇,不单是头婚二婚的问题。”
  一听这个理由,老太太倒是马上就接受了,马上深明大义地表示:“那等我跟你爸再商量商量吧,反正啥仪式都没有肯定不行,要不咱们就把规模弄小点。”
  “妈!你可真是我亲妈啊――”江岳阳迅速抱住老妈感慨,被老太太一胳膊肘拐出来,“哎哟”叫唤一声。
  只听老太太再次强调:“抓紧生孩子,听见没有,生孩子!”
  江岳阳点头如捣蒜:“抓紧,我们一定抓紧!”
  老太太这才放心地走了。
  回头江岳阳就去说服段斐:“斐斐,咱们搞个简单点的婚礼好不好?”
  段斐皱眉:“亲戚们一起吃顿便饭不行吗?”
  “我爸要面子,他那些老同事总要请一请的。”江岳阳哀求,“再说我换了工作也得让他老人家有个显摆的机会,咱们不弄大了,就十桌以内,行不行?”
  “十桌?”段斐瞪大眼,“十桌也不少吧……”
  “我想好了,把来宾分好类,十桌都进包间,彼此也碰不着面,聊天环境比较单纯,就像朋友聚会一样,他们一边喝一边聊,最后就忘了这是婚宴了。”江岳阳成竹在胸。
  段斐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可是看看江岳阳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妥协一点,便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个多月后据说有个黄道吉日,段斐届时会跟江岳阳一起回位于郊区的老家结婚。果果这次不用给妈妈拖婚纱了,倒是沾妈妈的光订做了一身与新娘旗袍配套的红色小旗袍,再配两个小抓髻,好像商店橱窗里的中国娃娃,可爱得很。
  试衣服那天顾小影和许莘都去了段斐家――彼时顾小影怀孕八个多月,许莘也已经过了早孕期。两个孕妇坐在一起,看上去很有些戏剧效果。段斐打发果果去摸两人的肚子,问:“果果,你觉得顾阿姨和你小姨肚子里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果果很认真地摸了摸,很肯定地答:“女宝宝!”
  “为什么?”三个人都看着果果乐。
  “女宝宝不抢我的玩具,男宝宝太调皮了,”果果穿着小旗袍,交叠双手,站在客厅里像小大人一样叹口气,“我最讨厌张凯翔了,他总是揪我的辫子。哼,就会欺负女孩子,长大了肯定没出息。”
  三个人哈哈大笑。
  当然这个春天还有件挺圆满的事情发生――管桐年后被派去省委党校学习三个月,所以在宝宝出生前后最重要的三个月里,他都能在G城的家里住着,这让顾小影很是开心。
  不过这种开心维持的时间不长,很快顾老师就又发飙了。
  起因源自管桐多年不变的生活习惯――不管婚前婚后,只要他不加班,就一直坚持在晚饭后学习文字资料、业务杂志等三个小时,到晚上十一点洗漱休息,第二天一早六点半起床,洗漱加早饭在一个小时内解决,八点前坐在办公室开始工作,尽管机关规定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
  这套作息多年来雷打不动,除了在顾小影想生孩子想到走火入魔的那段时间里,管桐曾经努力在晚上十点半就上床“奋战”……他还真是一直都没有早休息过。
  所以他也不知道,他在B城工作的这段时间,顾小影每晚都是十点钟以前就已经钻进被窝努力培养睡意――这对于一个昔日的“夜猫子”而言当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据论坛里很多过来人说,如果孕妇无法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将来孩子出生后就会每天晚上闹到很晚才睡觉。两害择其轻,顾小影毅然决定宁肯篡改自己的生物钟,也决不能生出一个小魔头!
  可是她好不容易改过来的作息习惯在管桐回家后完全混乱了,晚上九点她洗漱,管桐很惊讶地说“这么早就上床吗”;十点钟她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管桐出出进进换衣服洗漱;十点半她半睡半醒睁开眼,见管桐还开着床头灯看新闻杂志;十一点好不容易管桐要关灯睡觉了,顾小影却像很多孕妇一样神经衰弱得再也睡不着了……这种日子,一天两天可以容忍,三天五天不能接受,六天七天绝对要爆发!
  于是某天晚上的十一点,顾小影就彻底爆发了,她坐在床上瞪着眼睛吼:“管桐你到底还睡不睡了!”
  管桐赔笑:“你睡得也太早了……”
  没等说完,顾小影噼里啪啦一大串:“我睡得早?我这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宝宝?我刚怀孕的时候你还说要买几本书学习学习,可是你根本一点都没有学习过!你不仅不知道怀孕时怎么回事,你连怎么照顾孕妇都不会!你只顾维持自己的生活习惯,你压根考虑不到宝宝的生活习惯!你睡这么晚,宝宝将来的生活规律不健康,吵的是我,影响的是他(她)自己的成长你知道吗?”
  管桐猝不及防就被骂了个劈头盖脸,只能继续赔笑:“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我要是夸张我就生个小狗!”顾小影气得火冒三丈,“管桐我告诉你,多了我懒得说,反正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天晚上九点钟洗漱,九点半上床睡觉!如果超过了这个时间,你就去睡沙发,不要进屋影响我的睡眠!孕妇的睡眠质量本来就不高,被你吵醒了之后再被你孩子踹,我还睡不睡了?”
  “行,行,我早早睡,”管桐唯唯诺诺,当然还是有点不甘心,“总不学习就不会进步,我会被别人甩下的……”
  话梅说完就被顾小影扔来的枕头砸中,他狼狈地接住枕头,见顾小影咆哮:“想进步,睡沙发!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你的前途重要,还是宝宝的健康重要!”
  “宝宝重要,宝宝重要,”管桐一叠声地重复,这次什么也不敢辩解了,只能讨好地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喝牛奶?我去给你热一杯?”
  “不喝!”顾小影怒气冲冲地答一句,再狠狠瞪他一眼,这才翻身盖上被子不说话了。
  管桐一分钟都不敢耽误,赶紧去洗漱,然后蹑手蹑脚地上了床。关了灯,凑过去想摸摸他老婆的肚子,结果被一巴掌拍开;想去搂一下他老婆,结果又被踹一脚。他很郁闷,只好没趣地翻个身,数着绵羊艰难地培养睡意去了。
  睡着前管桐想:在这个家里,他果然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他忍不住更好奇地想一下:不知道那些位高权重的省部级以上领导,在家里究竟有没有发言权?是不是也会被老婆一嗓子就吼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果是那样的话……嗯,还好,他平衡了。
  后来管桐才知道,这次争吵其实只能算是“热身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了身体负担较大的孕晚期,所以情绪不稳的缘故,顾小影产前的第二个月几乎就是在烦躁不安中度过,可怜的管桐刚好在这段时间回家,故而成为了义不容辞的炮灰。
  每次燃起战火的原因表面上看是多种多样的,但归根结底,不是管利明说话不注意,就是谢家蓉的生活习惯有冲突,再不就是管桐笨手笨脚……反正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比如管利明没用过冰箱,所以也不知道打开冰箱门后要关严实了,这就导致了冰箱门因为虚掩着而蹿进去很多热气,从而使冰箱里结了厚厚的霜。结霜不可怕,可怕的是冷冻室的抽屉被牢牢冻住,拖都拖不开。
  再比如谢家蓉觉得用洗衣机洗衣服浪费水,用洗衣盆洗衣服不方便,所以干脆就拿厨房里的洗碗槽洗衣服――于是顾小影就眼睁睁地看着上一分钟还满是油污的洗碗槽,在下一分钟里就盛满了水,满载着洗衣粉的泡沫,里面飘荡着自己的睡衣。
  还比如谢家蓉把奶箱钥匙拴在大门钥匙上,所以常常在打开奶箱取完奶之后就忘记关奶箱、拔钥匙,从而无数次把家门钥匙堂而皇之地留在奶箱门上晃来晃去,惊出顾小影一身冷汗;管利明在段斐和许莘来看顾小影的时候因为无聊而选择了洗澡,于是穿着秋衣秋裤从客人们面前晃进了洗手间,洗完澡后再挽着秋裤的裤腿又一路晃回了卧室,许莘和段斐看得瞠目结舌,顾小影觉得尴尬之余很害臊……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情,若是讲给别人听,说不定还会有人笑话顾小影吹毛求疵,所以顾小影对外也从来不说这些,她只知道,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谁也不是神仙,谁也做不到完全不在乎,尤其是她这样的凡人,不可能不发牢骚。甚至有的时候,她在管桐面前抱怨、嘟囔,用词还颇有一些激烈与刻薄。管桐鉴于她是个孕妇,偶尔负隅顽抗一下,见只是引来了顾小影更大的怒火和更多的牢骚,怕对孩子不好,索性也就忍了。开始的时候忍的很苦闷,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也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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