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活》第172/173页


  白琪也是孤儿, 他师父把他捡回去, 待他十分严酷冷漠,不仅让他服侍吃喝,开眼之后还把他一人扔在屋里。
  魑魅魍魉聚集在小院四周,有的藏在井台里, 有的藏在灶眼中,时不时冒出来吓唬白琪, 他告诉师父, 师父只说:“你要是连鬼都怕,干脆也别学了。”
  一边说一边指指门口的瞎眼乞丐:“像他一样,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白琪就用粗竹扎了个纸偶, 陪伴自己,这只纸偶就是白阳。
  它连人型也没有,就是白纸糊出来的不倒翁,头圆身圆,点上眉毛眼睛,虽然简陋粗糙,但白琪腿把它当作玩伴,对它爱护有加。
  跟纸偶同吃同睡,直到被白琪的师父发现。
  他一脚踏破了纸偶,就算是个不倒翁,也绝不许点睛!
  他把白琪关在黑屋中,罚他磨完一百根竹子才许出来。
  那时的白阳就已经生出灵火,它还只有萤火大小,钻进小窗中,陪伴白琪入睡。
  小白琪对着萤火郑重起誓:“我以后一定再给你一个身体。”
  他学艺愈精,扎出的纸人就越活,白阳就从中挑选自己喜欢的,他们在白琪师父的眼皮底下演戏。
  反正纸人都会动,三不五时就换一个,倒显得白琪并不对哪个纸人有所偏爱。
  没有偏爱,就不会成灵。
  白阳甚至还会了一点七门秘术,他太灵活了,他扎的纸人从工艺上,甚至能骗过白琪的师父。
  但有一样,白阳办不到。
  他做的纸人不会动,纸鸟不会飞。
  白琪的师父以为徒弟的水平时好时坏,有时能动,有时不能,经常用戒尺惩罚他,打得小腿鲜血淋漓。
  他就快死了,徒弟如果还学不会,要怎么传承呢?
  白琪十六岁的时候,师父还是死了,师父对他再坏,那也对他有再生之恩,他仔细替师父办丧事。
  扎了全套纸马,银山金桥,法舟渡冥海。
  白阳诞生之初,就是因为恐惧害怕和憎恨,他恨白琪的师父不是一日两日,他飘在半空,看着棺材里的尸体,钻了进去。
  白琪正抱着锡箔元宝进来,看见师父坐起,吓得元宝撒了一地:“师父?你……你没……”
  人都已经死了三天了,放在棺中已经有味儿了。
  白琪立时回神,原来师父说的都是真的,纸人生灵,就有妄念。
  他假装自己松了口气的样子,对白阳说:“真是胡闹,赶紧出来!师父的尸体不许亵渎。”
  白阳乖乖飘出来,他已经从一点萤火,长成拳头大的一团了,绕着白琪飘飘荡荡:“你能给我一个,像人一样的身体吗?我想当人。”
  他与白琪太亲近了,这么坦荡说出来,也毫不在意。
  他根本就分不出善与恶。
  “等给师父送葬之后,我给你造个好的。”白琪这么答他,替棺材上钉,守过七七之后,他亲自给白阳扎了纸人。
  纸人是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穿着褂衣,留着辫子,模样很清俊。
  白阳就浮在他身边看着,绿光一闪一闪,他还品评眉眼:“不错,有点像你。”
  等纸人扎好那一天,白琪指着心口那处空缺:“你从这里进去。”
  白阳钻进纸腔,心口那块被黄纸填上,白琪对它说:“这以后就是你的身体了。”
  他在太阳下如人无异,跟白琪一开始假扮成师兄弟,一起承办丧事,普通人家的丧事,扎出来的东西不必会动,只要活计好就行。
  到后来白琪年岁渐长,而纸人的外表永远不变,白阳就假装是他弟弟,接着又假装是他的徒弟,他们相伴了十余年。
  直到白琪终于收了第一个徒弟,他十分疼爱这个徒弟,悉心教导他保护他。
  他看见白阳在这孩子的床头徘徊,用纸手轻触他的皮肤毛发,扭头看见白琪进屋,他就用笑音说:“你看,他踢被子。”
  白阳已经不像原来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他懂得藏住欲望,藏住恶意。
  白琪终于下定决心,他准备起柴木朱砂,谁知白阳早就有了异心,立即识破,他想从纸腔里出来,这才发现,填心口的黄纸是朱砂符咒,白琪把他困在这具纸腔中。
  白阳想起旧事,恨得发抖:“他以为他烧死我了,可我竟没死,是天不亡我。”但他又变成了一点萤火,不能说话,不能施术,飘浮在四野,与鸟虫无异。
  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过了十多年,他才有力量附在新死的尸体上,村人们还以为闹活僵了。
  差点又死一次。
  “所以你害死师兄的爱人,再告诉他有复活的方法。”
  “不错。”白阳抑制不住得意,他把七门两个人,玩弄在鼓掌间。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死前口嗨时刻


第121章 新案【正文完】
  怀愫/文
  白阳从红棺中站起, 飘到棺外,白黎的碎骨残灰被他裹在纸竹中, 凭这一点七门碎骨, 他也一样能操控纸人。
  碎具焦灰早就经不起折腾,白准要动,白黎就连骨灰都留不下来。
  “你敢动我吗?”白阳怪笑起来, 纸腔中那团绿光芒爆长,映得他半个身体都发出绿光。
  他双掌挥动,纸人纸马密密麻麻转向白准。
  夜风吹得纸竹沙沙作响,那些纸人双瞳冒着绿光,争先恐后向白霍二人涌去, 这番景象在黑夜中还真有些渗人。
  霍震烨轻“嗞”一声:“你来?还是我来?”幸好他有准备,不用白准动手, 这些东西也能一口气干掉。
  白准没把他的话当真, 他一个人,就算冲进纸人堆,能干点什么?还不被竹骨戳死。
  “你给我安生呆着。”白准瞥他一眼,又扭头看着那些绿瞳纸人, 冷哼一声,“真是蠢货。”
  竟想用纸扎来对付七门主。
  白准指尖微动, 那些金童玉女, 纸马纸车倏地刹住不动,一个接一个,直挺挺转身面向白阳, 在土坡上一耸一耸向他飘去。
  白阳不信这些东西竟听白准的话,可不论他再怎么发令,这些纸扎都不理他,绿莹莹的眼盯着白阳。
  纸竹扎出的手,十双百双的却掐白阳的胳膊身体。
  白阳脸色大变,他一向自恃身份,学的的甚至不是白琪说话行事,他学白琪的师父,威严苛厉,学的维妙维肖。
  此时根本顾不得尊严体面,一边挥退纸人,一边向黑衣女大喊:“快烧了这些东西。”
  黑衣女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因为白阳害死了她,白黎根本不会动用禁术,那白黎也就不会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的鬼魂寄身在纸人身上,才能在太阳底下如常人一般行动,她甚至觉得宽慰,哪怕他们都不是人,是纸人也好,起码他们还能在一起。
  但现在,她留在这纸腔里,又有什么用?
  白阳看她不动,威胁道:“我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黑衣女的身体轻飘飘倒在地上,她的鬼魂从纸腔中脱离,浮在上空看着白阳:“是你害死我的。”
  白阳非但不惧,还用白黎的脸对她冷笑一声,他占着白黎的碎骨,这个女鬼根本不敢对他怎么样。
  “是你害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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