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活》第25/173页


  大头张大了嘴:“这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啊?”这些孩子的出生日期也太巧合了。
  霍震烨觉得不能这么下定论,但确实是条线索:“走,去一趟宋家。”
  宋福生带着圣水回家,司机早已经辞职不干了,他自己开车,把车停在花园里。
  一年前,这一片花园还是妻子心爱的地方,她在这里种花养狗,儿子就在花园里打羽毛球骑儿童自行车。
  可现在这片花园杂草丛生,夕阳的余晖擦过这栋房子,往前面的房子投去,这一栋恰巧便笼罩在阴影里。
  宋福生一脚迈进阴影中,好像一下子从金秋九月走到了寒冬,他紧紧身上的西装,推门走进去。
  女佣在门厅边探头探脑,她一直在等宋福生回来。
  “太太怎么样了?”宋福生把皮包递给女佣。
  女佣飞快看了他一眼:“太太一直在楼上,没下来。”前段时间明明好了一些,这段时间太太的病又严重了。
  “她吃饭了吗?”
  女佣摇摇头:“没有。”
  宋福生刚要上楼,女佣又跟他说:“先生,我就做到今天,明天就不做了,你请的人什么时候来?”来了她才好走。
  宋福生摆摆手:“你不用管,我给你多结一个月的工钱。”
  女佣很识趣,听完就缩回厨房去,给宋福生准备晚餐,她连过夜都等不及了,拿到工钱就走。
  这个月已经走了三个下人,这一个再走,这栋楼里就只有他和太太两个人了,两个人。
  宋福生爬上楼梯,看见女佣竟连饭菜都没送到门口,就把托盘放在了楼梯口,他不由升起怒火,下人们都说太太有疯病,他不在家,就连饭菜都不敢给她送。
  但他的怒火很快熄灭,他轻轻推开妻子的房门:“瑛瑛,我回来了,你今天怎么样,好一点吗?”
  房间里窗帘紧紧拉着,只从缝隙中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亮,女人坐在婴儿床边,她轻轻摇晃着小床,嘴里哼着安眠曲。
  对丈夫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宋福生没等到妻子的回应,拿出面包牛奶摆在门口的桌上:“你饿了就吃点东西吧。”
  牛奶瓶里混着他从布朗神父那儿要来的圣水,上次喝了圣水,妻子就开口对他说话了,只要多喝一点,她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的。
  女人对着摇床一边笑一边唱,可连一个眼神都没向宋福生投去。
  宋福生颓然下楼,把钱递给女佣,女佣拎着包就离开了宋家,餐桌上只有一份烤面包。
  霍震烨和大头敲开的宋家的门,宋福生有些慌张:“你们是……你们找谁?”
  霍震烨拿出捕房的顾问证递给宋福生:“最近有三个儿童走失,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
  宋福生脸上的肌肉抖动两下,他压低声音:“对不起,我妻子受不了刺激,我们去花园里说,别被她听见了。”
  霍震烨来之前还查过去年的旧报纸,这件案子在当时闹得十分轰动。
  绑匪拿走了大笔赎金之后,把孩子的尸体装在木箱子里还了回来,还是在孩子生日的那一天,木箱子上系着缎带,让孩子的父母像打开礼物一样,拆封亲生孩子的尸体。
  这个案子,捕房至今都还没能破案。
  三人一起去了花园。
  宋福生十分紧张,好像很怕他妻子发现,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楼上。
  “三个走失孩子的家庭,到目前还没收到绑匪索要赎金的信件、电话。”霍震烨一边说一边打量这栋房子,这里怎么这么阴冷。
  “那,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宋福生脸色苍白,但听到霍震烨这么说,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是这样的,三个走失孩子的生日,都跟你的孩子一样。”
  宋福生大受震动,他结巴着问:“真的?”
  他吃惊的表情不似作伪,霍震烨问:“这方面你有什么线索吗?”
  二楼窗口的窗帘拉开了一点,窗前露出张雪白的女人脸孔,她目色涣散的看着楼下,好像看见了霍震烨,又好像没有看见。
  霍震烨也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是个孩子?
  宋福生也看见了,他低下头,似乎难以启齿:“那是个……洋娃娃,我太太她受不了打击,觉得洋娃娃就是小杰……”
  宋福生说不下去了,大头响亮的吸了声鼻涕。
  这种情形,连霍震烨都不能再问什么:“如果你有什么关于绑匪的线索,希望你能联系我们。”
  宋福生摇摇头:“我没什么线索,要是有,我肯定给你们打电话,希望那三家能……能找到孩子。”
  霍震烨转身在走,又回头对宋福生说:“宋先生,圣水对心理疾病是不会有效果的,还该带宋夫人去看看西医。”
  宋福生苦笑一下:“谢谢霍先生。”
  大头一个男人撸完鼻涕还用袖子擦眼泪。
  这一趟又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霍震烨就是觉得不对劲,他走到车边,抬头望着这栋砖式小洋楼:“你有没有觉得,这房子特别阴凉?”
  大头看了眼这栋浸在阴影中的房子:“好像是有一些,可能是晚上了吧。”
  霍震烨最后看一眼房子,宋太太还站在那里,她好像看见了他们,又像没有看见,手里拍哄着“洋娃娃”。
  霍震烨刚要低头,余光瞥见那个“洋娃娃”的脑袋动了动。
  他再定睛去看,二楼窗帘微动,宋夫人已经不在了。
  宋福生送走霍震烨和大头,刚要回房间,隔壁宋太太的门打开一道缝,她从门里露出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盯着宋福生,一眨都不眨:“谁?”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拿剃头刀刮人头皮。
  宋福生浑身一颤:“是,是两个巡捕,来问三个走失儿童的事。”他又燃起希望,希望太太能够醒悟,他们还能过原来的生活。
  但门“啪”一声关上了。
  宋福生颓然走到屋内,这是书房改的房间,他不敢踏进那间屋子,他坐在窗边,看着太阳从天边一点点滑落下去。
  最后一抹光消失之前,宋福生紧紧锁上书房的门,整个人缩进在毯子里,把贴身带的十字架攥在手心。
  太阳一落下去,原来安静的房子,突然吵闹了起来,走廊里响起了玩具小汽车的声音,然后是小孩子跑步上下楼的声音。
  最后宋福生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
  宋福生心惊肉跳,他房间里所有的电灯都开着,但他还是不敢把头伸出毯子,他闷声说:“小杰,爸爸忙,爸爸要工作,你自己玩好吗?”
  停在门口的小皮鞋没有动,门对面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好像门外那个人,正在蹲下,趴在地上,从门缝往里看。
  书桌前没有人。
  “小杰”生气了,爸爸竟然骗他!
  “咚!咚!咚!”
  门板被敲得震动,每一声都在控诉着愤怒!宋福生不打开,“小杰”就不肯放弃,每隔几分钟就再次敲击木门。
  还让小汽车撞书房的门,门锁不停被它旋转拧动。
  宋福生怕得发抖,他断断续续的央求:“小杰,爸爸真的要工作,爸爸要努力工作才能给小杰买礼物啊,小杰不是想要生日礼物吗?”
  小杰停了停,好像是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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