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活》第64/173页


  陶咏华才是陶家的大小姐,周妈一听这怕是拿了赃,难道表小姐偷东西被小姐抓住了?立即反剪住苏茵的双手。
  “这是怎么了?”陶太太话音未落,陶咏华就从衣柜里翻出一个草扎人偶。
  那个人偶脸上贴着陶咏华的照片,像是从整张的照片上抠下来的,偶人身上还扎着一根根细针,陶太太看一眼就惊叫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草扎人是苏茵去孙仙娘那儿买来的。
  只要尝过了甜头,就停不下来了。
  周妈吓得懵住,可她牢牢箍住苏茵,苏茵软在地上:“不是的表姐,你听我说。”
  陶咏华一把撕掉人偶上的照片:“不用你说,我来说,你乡下定亲的那个人叫詹少堂,是不是?”
  苏茵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不知道。”
  她冷汗涔涔,陶太太已经明白过来,她看着苏茵的目光全然变了,她能诅咒囡囡,就能诅咒陶家全家人。
  怪不得女儿把门关上了,只留下周妈这个用了几十年的佣人,苏茵到底是她娘家亲戚,这要传出去,成了什么?
  陶太太吸口气:“给表小姐收拾东西,今天就送她去学堂,学业要紧。”
  苏茵还不肯,陶太太说:“茵茵,你是想去学堂,还是回乡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知道啦,但小白绝不承认


第43章 媳妇茶
  怀愫/文
  陶咏华想过怎样处置苏茵, 把她送回乡下,就是送她去死。明知是死还要送她去, 就是刽子手了。
  她做不到这么狠心, 又要顾及母亲,但也不能把豺狼留在身边。
  教会学校管的很严,要是管的不严, 根本没有女孩的父母肯让女孩子去读书。
  一条生路,一条死路,陶咏华更愿意给苏茵一条生路。
  陶太太沉着脸,让周妈把苏茵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家里她的东西一件都不许留:“不把你送去乡下, 我将来就是见了你妈也不心虚。”
  苏茵软倒在床上,她被周妈搀扶着送上车, 陶太太亲自把这个外甥女送到了女学堂, 话里话外让这里的嬷嬷们看的严一些。
  女学的宿舍条件比陶家那可差得多了,这里可没有伺候她的丫头佣人,连房间都是跟人共用的。
  她一大堆行李搬进宿舍,同宿舍的人都看着她, 苏茵在窄木床上坐了一会儿,隔壁床的女孩看她呆呆不动, 问她:“我帮你铺床吧。”
  还有人看她满面泪痕, 劝她:“这里很好的,礼拜日我们还能上街去呢。”
  这里大家都穿校服,校服就是件宽袍子, 外面罩件比甲,不是蓝就是青,怎么有洋装好看。
  等吃饭的时候去食堂,素食居多,还有烧得看不出形状的鸡肉和土豆泥,土豆泥上浇了一勺不知是什么汤汁。
  苏茵崩溃了,她想回陶家,她后悔了。
  她想回陶家,她想跟给表姐认错,但她出不去,校监牢牢看着她们,连大门都出不去。
  夜里苏茵睁着眼睛不敢睡,换亲没成功,詹少堂一定会来带她走,她不能睡。
  只要一犯困,她就会用银簪子扎自己,等到天亮她才敢安心睡着,几天下来大家就不满意她了。
  苏茵呆不下去,只求姨妈能来接她,可她每次打电话回去,接电话的都是周妈。
  最后连周妈都烦了:“表小姐,你别再打来了,太太不会接电话的。”外甥女要害的是她独生女。
  苏茵握着听筒喘不上气,四周都是囚笼,她根本就逃不掉。
  苏茵开始装病,她也确实像生病的样子,脸色发青,人瘦得一把骨头,她还时不时的闷头咳嗽。
  同屋的女孩避之不及,这不会是得了肺痨吧。
  学校不敢留她,把她送去医院,苏茵心中暗喜,刚出了教会学校的大门,墙边便有一溜抬轿吹锣的淡影跟着,一路跟到了医院。
  医院里没有校监,她很顺利的逃出去,去了陶家。在陶家门前,看见陶咏华穿着新衣服,坐上汽车出门。
  苏茵定定站住,她看着汽车开远,转身去了孙仙姑那里。
  孙仙姑有些吃惊,上回来的时候这丫头片子还风光满面的,这才几天就形如枯槁,好像精气神都被吸走了。
  但只要有钱,她就接这个生意:“这回你又来求什么?”
  苏茵眼下青黑,惨白着一张脸,人瘦得像纸片,她坐在问米坛前,眼睛里闪着幽光:“我要陶家倒霉,我要陶咏华试试我的日子。”
  孙仙姑看她目光定定,似乎是在说给她听,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皱起眉头:“你有多少钱?”
  苏茵摸出钱包,这是她最后一卷钱了。
  孙仙姑看一眼:“就这么点啊?行吧,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
  这丫头片子也已经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她还记不记得她第一次来,是为了断阴婚的?
  苏茵满面笑容,她飘飘晃晃走出孙仙姑的家,正是黄昏,人人都匆忙赶回家去,苏茵形单影只,
  她想到陶家会倒霉,心里只觉得快意。
  她过穿马路,身后传来“呯”一声巨响,人群一阵尖叫。
  苏茵什么也听不见,嘴角边浮现笑意,眼前出现一条长巷子,尽头一点残阳血色。
  就在她茫然不知自己在哪的时候,恍然看见前面小洋楼内灯火通明,像是在办酒会,苏茵的脚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她闻见美酒佳肴的味道,两个招待看见她就笑,把她请进去,被人拉着,送上了台。
  四周灯火刹那熄灭,红黄灯光变成幽绿鬼火,那新郎倌转过身,一身西式礼服,他瞎了一只眼,正是詹少堂。
  苏茵再一低头,她身上穿着雪白婚纱,她转身想逃,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时,她直挺挺的躺在花轿内,“花轿”摇摇晃晃将她送进喜堂里。
  詹老太太问陈仙姑:“怎么样?成了吗?”
  陈仙姑腰摔断了,趴在床上起不来:“这要再不成,我这条老命就没了。”连纸扎都重新做过一批,按如今时兴的样子,烧的是洋礼服和小洋楼。
  桌上放着两个木牌位,一个是詹少堂的,一个是苏茵的。
  红烛一灭,两个牌位齐齐倒下,“啪”一声,扣在木桌上。
  屋外星月黯淡,詹老太太终于如愿以偿,她心满意足的吁出口气,又有些遗憾:“我到底是没能喝到子孙酒,媳妇茶。”
  桌上那块属于苏茵的牌位,轻轻移动了一下。
  夜半三更,床头倏地显出一道红影。
  詹老太太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她恍然睁眼,就见一个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站在她床边,脚上一双龙凤鞋,鞋尖高高踮起,手里捧着个青瓷盖碗。
  “请老太太,喝孙媳的茶。”
  阴风吹起红头盖,露出苏茵的脸。
  詹老太太死在睡梦中,到阴间喝她孙子的喜酒去了。
  白家小楼响着一串喷嚏声,霍震烨捂着鼻子去门口拿报纸,拿进来往桌上一扔,风吹起报纸一角,显出一行油墨小字。
  《教会女学生车祸丧生》。
  下面还配着车祸现场的照片,霍震烨扫一眼,刚要放下,又拿起来细看,这照片拍到路边的一间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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