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牡丹》第39/49页


  “就这么着?!”牡丹恨声道,“就这么着让我错过了一壶绝顶仙品铁观音。”
  没等宝澜回话,十四抢先道:“不就是铁观音吗,咱们也有的!是吧,八哥?不对,是九哥,记得你说今日得了好茶,是铁观音不是?那就拿来尝尝吧,咱们的牡丹格格喜欢,你难道还会舍不得?”
  “怎么会?”九阿哥照例微笑,看了八哥一眼,就转身吩咐随从回府取茶。
  老十却不理这些茶啊水啊的,皱眉看牡丹半晌,终于问道:“你整日泡在舒家做什么?难道你不明白他们要什么吗?”
  “他们要什么?”牡丹问他。
  老十瞪着她,顿时词结,转去看八哥,却发现八哥只是看着牡丹,并不说话。
  “你真的不明白舒家的心思吗?”
  后来,当他们坐在宝澜园中的玉兰树下喝茶,宝澜背了人一旁问她。
  “你说呢?”牡丹斜眼回视过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愿意?”宝澜抬高声音。
  “你说呢?”牡丹又翻白眼,瞥了眼几步之遥处踱步谈话此时却看向她们这边的胤?几个,放低声音道:“怎么可能呢,在我眼里蔚长还是个孩子。”
  “是么,可是整个北京城都知道你们两府要结亲了。”宝澜道。
  “谁说的?!”牡丹惊跳。
  “你自个儿去街上听听去!”这回换宝澜白眼看她,见她脸色真变了,才缓了语气拍她的手道:“我说得是有些夸张,但是这几月来,你们两府的亲热劲儿可是人人都看得见的……今儿我又听人说起这桩‘眼瞧着就到的喜事’,就真觉得该问问你了。我说,你既是不愿意,那这局面算怎么一档子事儿啊?瞧我找人都找到舒府去了。”
  牡丹也很困扰,眉头轻颦道:“可我寻不到说不的机会啊。”她哪会觉不出舒府的心意?她一早就在等一个时机表明她的意思。可是相对舒府女眷们明朗不隐讳的打趣,福王府的气氛可就暧昧多了。阿玛没有任何的明示暗示。额娘和嫂嫂们但只找着机会带她到舒府去,却是纯做客的姿态,言语间也没有额外的试探。还有两个哥哥,比如前日在他们的春蛙秋蝉聚会上,唐川玩笑间影射这桩婚事,而还没待她有所反应,哥哥们倒比她先一步斥责他的信口开河,要他“没有的事儿别乱说”。说实话,牡丹的感觉像是陷在一个棉花阵里,明明觉是有什么硌着,却四处都软绵绵的,无从着力。
  “什么意思?”宝澜问。
  “你说整个北京城都知道我们两府要结亲,可家里面却像个根本没这回事。甭说当我的面儿提了,连我院里的人暗地里去打探都探不出动静儿。”小紫,脑袋上两根天线兴奋的直直的竖起的小紫,都听不到相关的议论。但凡能听到任何“流言”,她就能借机冲到阿玛面前抗议兼着表决心了。
  “会有这事儿?”宝澜也觉疑惑。
  “所以啊,我总不能自己莫名跳起来说,‘我不同意!我不要嫁给蔚长!’”牡丹拈起石桌上落的一抹花瓣,边想边道:“我想阿玛可能没这意思,或者还没拿定主意。不管怎么样,这事儿最后总得问过我的意思吧,到时我再说也不迟。”
  “也不迟?!”宝澜本来在攒眉沉思,听了这话不禁杏眼圆睁道:“我的格格,谁说这事要问过了你会定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这样让你跟舒小公子先认识,又放那么多时间让你们相处和互相了解,我瞧福王爷已经是很疼你了。现在你们既是瞧着相处愉快,站在一起又璧人儿一般,说不准就在我们喝茶这当儿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随着宝澜的话音,哗啦啦一阵风从树间穿过,左侧的樱桃树花瓣洒洒的飘落。牡丹却再没心思欣赏这美景,颇有点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宝澜。是啊,她怎么就知道阿玛肯定会先问过了她呢?
  “因为比起旁人,”宝澜的视线似乎往旁侧一瞥,然后耷眼呷了口茶轻道:“这个蔚长实在是最适合的人选――如果我是你阿玛,也会这么想。”

  若水出场

  48.
  这一日牡丹心情颇好。
  “霜丫头这么慧巧,将来谁娶到谁有福了。”
  “格格,那我呢?”小紫不依。
  “你么,”牡丹暗笑她往南书房方向暗瞥那一眼,“自然是谁娶到谁头疼了。”
  三人在梳妆镜前笑闹,慵懒的夏风也钻帘进来,不作声的绕过她们的轻纱群裾。是的,这日牡丹心情很好,直到――
  “哎呀,好香呀!”
  “院子里就闻见了。妹妹打哪儿偏了个洗发的好方子?”
  “是霜丫头的巧心思。”牡丹笑答,同时眯眼扫过两位嫂嫂的装扮,以及随后进来的凤儿、袁梅两人。
  五个女人交换了一番美发美容心得。对这个话题,牡丹是真感兴趣的,发现古代的女人有很多巧法子,很不错的,用时髦的说法就是“纯植物”“绿色天然”“不含任何化学成分”……可惜,五个女人其中的另四个并不是专为讨论这个来的。牡丹等着。果然――
  “舒府刚才差人来,说今儿眼见是个好天,不躁不闷的,太太小姐们有兴致游园赏花,加上蔚畅打南边为府里女眷订的一批货刚巧今早也到了,说请咱们过去”
  接着大嫂的童声,二嫂拉起她手道:“额娘昨儿夜里没睡好,说就不过去了,让咱们带着妹妹好好玩儿去……”
  “我不去。”书月话音未落,牡丹就接道。
  雪凝惊讶的张圆小嘴。
  “我不去。”牡丹笑咪咪的重复,漫不经心的走回梳妆凳上坐下,温和而坚决地摆出了小姑子的款儿,“今儿我没心情游园,嫂嫂们自个儿去吧,待会儿我要出门。霜儿,不把头了,给我梳成辫子。”
  铜镜不大明晰的影像里是二嫂书月打量沉思的表情,还有凤儿偷偷一笑,以及袁梅,唇边也闪过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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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走出教堂的牡丹看见蔚长等在那里,实在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但没出息的很,美少年一笑桃花飞,她脾气也不知道怎么发了。
  况且蔚长的确不是绣花草包枕头。他没有宝玉那样一心光宗耀祖的八股父亲,虽然被家里宠上了天,他却不是被包裹着长大的,而是仗着溺宠任性游走天下,在大千世界里面长了好多见闻。他风趣,不时带一点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的偏激,也是极可爱的。牡丹不时发出笑声。
  “其实你心态不公正,就像天下有种疼爱百姓的清官只要见富人跟穷人来打官司就先认定是富人错一样。女人未必是时时占理时时可怜的。”
  “你这个比喻不恰当。富人跟穷人没有天性的划分,男人跟女人却有。我从来只见女子娇柔痴心……”
  ……
  “……你那是什么公子哥儿的怪看法?欺我没去过樊阳吗?”
  “没错。你既然‘没去过’,就只好听我这‘去过’的公子哥儿的看法……”
  ……
  两人一个轿旁骑马,一个轿内打帘子,一路说笑的热闹。在两人又一阵大笑之后,空了两秒,蔚长在马上侧首,带着一点迷惑的神气道:
  “牡丹我再没见过像你这样儿的,看着是花儿一样的姣妍柔美,有时却偏偏有……海风一样的性子。”
  他的目光让牡丹没有应答,一笑收回手,轿帘就落下来,然后轿里轿外是一阵寂静。这种寂静让牡丹重拾警觉跟……烦恼。阿玛他们就是料定她会说不,所以现在绝口不提,不给她明白拒绝的机会,这样就留有许多转圜的余地和发展的空间……想到这里,听着帘外蔚长得得的马蹄声,牡丹眼睛一眯,开口让停轿。
  步出轿子,见蔚长也已经下马走过来。不待他问,牡丹松开小紫相扶的手,就着一身男子装束,潇洒一甩发辫,笑道:“你既说我性子开阔,那蔚长,今儿有些话我想跟你讲明白。”
  蔚长见她虽笑,但神气郑重,脸上就显出了紧张,不过还是笑答:“妹妹请说,我听着。”
  牡丹挥手让紧紧盯着她的小紫、秦十退开几步,示意蔚长同她沿着街道她往前走。道旁有树,夏日的太阳穿过枝叶画了一片一片梧桐的影子在地上,蝉声似近似远。牡丹酌量怎么开口。类似的经验她有,所以开口不太难,只考虑怎样表达才能既达到目的又将伤害降低到最小……然而当牡丹边想着边侧首看过去,当她对上蔚长的目光,外交一样的考量和心情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牡丹在树荫下站住,视线不禁投向这条夏日午后长街,而后收回,与凝看着她的颀长少年正眼相对。玉一般的神采,清泉一般的眼睛,澄澈,真诚,等着她说话。牡丹的心突然一缩。不为蔚长,而是此刻的蔚长让她突然重新领悟,不论是怎样的情况,一份真心付出,一份真诚的喜欢,都是极可珍贵的。她刚才还想她那些轻轻便便的拒绝人的“经验”,想那时的一个她,那一种伤后余生的世故和冷硬,真是残酷而可悲的。
  “蔚长,”牡丹开口,自己听来都觉声音沾着些许苍凉,不禁自失一笑,而后提高声气直爽道:“嗨,我想着,今天咱俩难堪一回,好过日后两家人难堪。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我想今天把话说开了,”毕竟碍口,忍不住咳了下才厚脸皮说完:“我,没有嫁你的意思。”说完直视蔚长,而在对方那一眨不眨的注视下,感觉脸竟热了。
  蔚长没显得受了多大打击,其实是牡丹微微晕红的双颊让他有点儿入神,而等回神他也是微微的红了脸,人面桃花相映红,煞是好看……牡丹眼瞧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而后站定,回首:“你喜欢十三贝勒?”
  牡丹默了默,“是”。
  蔚长一愣,“但是你不可能嫁他,你阿玛不会答应。大哥说,你阿玛跟兄长正是担心这个。”
  毕竟年少,牡丹瞧着他青春明媚的身影笑了,也坦白道:“我知道。实话跟你说,这事我还没认真想过。我是说嫁人的事。”
  “为什么?因为年纪还小?”
  牡丹听了一乐,“不,正相反,因为我太老了。”她是说真的。不相信、不想望未来,如宝澜所说,悲观,苍老,这样的一颗心,其实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任何一份呈给她的真挚而执著的感情她都配不起。想到这里,牡丹收敛玩笑走到蔚长面前诚挚道:“我说真的,蔚长。跟十三贝勒没有关系,我不能嫁你,因为我不合适你。”
  蔚长被她正容坚决的神气慑住,眼中光彩瞬间的暗淡。一会儿之后开口道:“那你还会再到长风楼来吗……我们还能做朋友?”
  “只要你不误会……”
  “我从没误会过,牡丹。”蔚长清晰道。他的语气,神情,似乎只在转瞬间,就显出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
  “那……反正你赏心悦目,我自然乐意奉陪。”牡丹学男人当胸潇洒一礼。
  蔚长被逗笑了,笑停之后,边往前走边说:“其实额娘也说我们不合适。”
  视线正瞥向身后轿马的牡丹,听了这话诧异道:“哦?”那个对她亲热有加的恩古伦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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