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长房大爷传》第3/150页


  宁珊眉头一皱:“我又不是贾家的人,如今又是侯爷的身份,那老太太也敢当面就骂?真是没个尊卑了。”整座荣国府里,能让宁珊愿意给点儿体面的也只有大房里便宜爹能带过来的人而已,那老太太再是超品国公夫人,他可也是超品侯爷呢,自来外命妇要高过官员三等才可以不用行礼,就算那老太太年纪大了,又占着他实际上的祖母这一身份,可他到底是明公正道开了宗祠过继的宁家人了,又不是贾家需要仰仗她得好处的二房,宁珊有些不敢相信那老太太会专横跋扈到对着他也敢劈头就骂的地步。
  贾赦有些心虚自己用词夸张,但是中心思想是不变的:“就是肯定没有一句好话,就是不直接骂,那也是打鸡骂狗的,明摆着下你面子呢。”
  宁珊摸摸鼻子,无语道:“父亲是想说指桑骂槐吧。”
  贾赦老脸一红:“就是这么回事。你也知道,爹不怎么喜欢念书。那老二也就是装像罢了,你别以为人人吹捧他爱读书就真是才子,他也就比我强点儿,多认识几个字罢了。还不是一样考不上秀才,如今更是连尊卑上下都不分,早些年就妄想要抢走我的爵位,现在更是明目张胆的给二房捞好处,明摆着是把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贾赦不敢说史太君的不是,但对着贾政,他可不会太过客气,除了在史太君眼皮子底下,他对着贾政从来就没有一句好话。
  宁珊很理解他对于贾政的痛恨,但是对于贾赦自身的不争气不上进,也是明摆着的,他但凡能装成贾政那番端庄的模样,也不至于让人说嘴几十年,到现在只得一句“不管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的老色鬼”,贾家下人口中传出来的都没一句好话,其他人家会怎么想他也就可以预料了。
  不得不说,装像也是一门学问。许是装的久了,连自己都骗过去了,觉得自己真是装出来的样子了也说不定呢!宁珊毫不客气的评判着眼前一副端方模样的贾政,卖相上的确要比贾赦顺眼一些,但内里也不过一包草。甚至于贾赦年轻的是还能靠着皮相混个绣花枕头的诨号,这一位却连脸都长得寡淡无趣,勉强只能称赞一句鼻直口方,看着端庄而已。
  而且也不知道是真的读腐了书呢,还是故意作态,见他管贾赦叫一声父亲,便自己封了自己是侯爷的叔叔,对宁珊说起话来十分不客气,俨然把他跟贾琏相提并论的架势:“你回了京中,竟不知道立刻来拜见老太君,倒是闹得阖府家宅不宁,老太君如今上了年纪,动不得气,你看你”
  “贾员外郎,容本侯提醒一声,如果在朝堂上见了,你要行礼称本侯一声‘宁郎中’,如果在宫宴中相见,你更该远远就鞠躬,恭称‘镇北侯’问安的,哦,对了,你似乎进不了朝会宫宴,那便算了,也无怪乎你不懂礼数了。”宁珊轻描淡写的给两人的关系定了位,没事儿少来攀亲戚,骑在我爹头上几十年,如今还想踩着本侯么!
  贾政的脸很有节奏的一层层红了起来,直到最后满脸红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兴奋了呢。倒是一旁真兴奋的贾赦,嘴巴不饶人道:“老二啊老二,别人整日说你端方正直最懂礼数,我还当是多懂呢,如今你怎么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珊儿虽是我儿子,可到底已经过继给了宁家,如今更是镇北侯了。就算我还是一等将军的时候也比珊儿低着三四级呢,你也不看看自己一个五品坐十来年的人”吧啦吧啦吧啦,贾赦说的非常痛快,口沫横飞,就差直接对着贾政的脸喷了。
  贾政并不是不想还口,也不是没话可回,只是被宁珊不阴不阳的一句“长兄如父,不知道贾员外郎可听说过”给堵得张不开口。
  父子两人训斥够了贾政,才慢悠悠朝荣庆堂走去。路上,贾赦不断提醒碰见的丫鬟婆子要跪地行礼磕头,比宁珊自己都更注重镇北侯这三个字的份量。宁珊见他兴头太足,少不得要打断一二,只是贾赦似乎因为先头狠狠踩了贾政的面子而亢奋不已,停不下来,就算打断得了他的话,也打断不了他的兴致。
  就这么一路炫耀的进了荣庆堂,当头第一眼就看见一个一身福贵打扮的老太太,单看眉眼,也算慈和,只是眼下两眼寒霜,一脸威严,身子却在丫鬟的服侍下摇摇晃晃的,瞧上去就很不好对付。宁珊倒不怕她口舌如何,只是这颤颤巍巍的架势,别说上两句话就嚷着这痛那堵的,装病嫁祸他就麻烦了。
  因此宁珊不预备给她嫁祸的时间,直截了当上前行礼,依照官员见外命妇的礼节加上她的年纪,给了一个平级间晚辈的见面礼,问好道:“久闻国公夫人大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传言不虚,在下见识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听话,国公夫人再怎么尊贵也是女眷,怎么能让外面的人久仰大名?这话好说,可难听至极。
  贾史氏果然更加恼火,只是她素来也算有城府的,一看宁珊行礼就知道他不预备跟除了贾赦一房之外的其他荣国府中人认亲。若是宁珊回来在元春封妃之前,贾史氏拼着被落面子也要把这门亲戚咬住,可是如今她家大孙女已经封了妃子,未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未可知,一个明显不受当今待见的行伍侯爷,不认也就不认了,省的不知那一日落魄了还要赖上他们荣国府。
  当即,往后一坐,受了宁珊的礼,又过了好半晌才发话道:“人老了,就不中用了,眼神也不好,脑筋也转的慢了,这半天才认出侯爷来,勿怪。”
  宁珊当然不怪,起身道:“之前从未见过,能认出来就是好的了,在下还没这份眼力呢。”贾史氏脸皮一僵,心中已是无限恼火,恨极了这个不给她做脸的孙子,果然大房里就没有什么好东西,幸亏这一个早早给了那死绝的宁家,若是放在府里长大,还不知道要气得她怎样呢?
  “侯爷还年轻,眼力怎么会不如我一个老太婆,”贾史氏面上还算温和的随口敷衍些闲话,后面却瞬间转折:“只是也因着年轻,许多事情少不得要我们这种老不死的提点提点,只是侯爷乐不乐意听,就不知道了。”
  宁珊微微一笑:“正是因为在下自知阅历不足,才想着接了父亲过去,一来全了多年的孺慕之思,二来也是盼着家中有个长辈,也好有个请教的人在,偶尔指点一二,小子也就受用不尽了。”
  这话夸的,贾赦都脸红,他半辈子的阅历也只放在吃喝玩乐上了,能教别人吗?贾史氏听了只觉得可笑,她不信宁珊不知道贾赦荒唐的名声,如此还愿意接了贾赦到家里奉养,除了跟她荣国府作对,看不得二房兴盛不做他想。越是这么着,就越显得大房可恶,连流着大房血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贾史氏哪里不知道她偏向二房是做的过了,只是事情她可以做,别人却不可以说。更兼贾赦的名声确实也难听的很,因此她这番做派,也还算师出有名,虽然这名,也不是什么好名。但很显然的,二房当家才更符合她的利益,贾赦这个儿子,有还不如没有,谁家愿意要这祸害本来应该上赶着送去,只是如今二房还住在正堂里呢,他要是离开这府里,二房便立刻没有理由留下了,贾史氏焉能放贾赦走?


第8章 接回弟妹
  要说贾史氏偏心,也是真的偏心,可她对小儿子的维护,也的确让人羡慕。本来贾赦走都走了,现在为了贾政的面子,贾史氏不但不放大房其他人走,还打算把贾赦也骂回来。可贾赦又不傻,呆在那边舒服他还能分辨不出来,因此咬定了牙就要跟着宁珊。他是这么跟贾史氏说的:“老太太本来该是我奉养的,可是您老嫌弃我,早早就说了要跟着老二,这才把荣禧堂给了他们一房,为的是靠近孝顺您,我也允了。怎么,如今我要挑跟哪个儿子过却不成了呢?我也是效仿您,挑中了大儿子,要跟着他过活,那住过去靠近些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没什么不对,除了把贾史氏和二房的面子扒下来还用力踩了踩,贾赦的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然而贾史氏做的事,本来就不是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如今被贾赦扯开了面子还要撕破里子,她不作天作地就怪了。
  当下也不讲道理了,拍着大腿就开始哭:“老太爷啊,您怎么就没把我也带了去啊。留下我一把老骨头,猫嫌狗厌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就回金陵去,陪伴老太爷,不碍着你们的眼了。”说罢,就闹着让人收拾东西,二房一家子齐心合力苦求老祖宗留下,各领戏份,丝毫不乱,一看就是多年的默契,轻易是配合不了这么到位的。
  宁珊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不料被贾赦踩了一脚,只是这么一顿,贾政就开口道:“大哥,你看母亲哭的这样,还要执意气她嘛,快来磕头赔罪,没得哭坏了老祖宗。”
  直面贾史氏,贾赦还要忌惮几分,但对着贾政他就百无禁忌了,当下,也一拍大腿,顺势坐在地上,哭天抹泪道:“我知道,我从来不讨老太太的喜欢,因此一直躲着,不敢近前来孝敬,就怕气着她老人家,如今我跟着大儿子去,还不是为了让老太太少看我两眼,也能少生些气,我这么为老太太,为这个家着想,怎么就没人理解。老太爷啊,儿子孝顺母亲怎么就孝顺不对呢?您老拖个梦给我,也教教我,怎么才能想老二一样,孝顺的周周到到的,让母亲一眼都离不得的,一定得住到最近的荣禧堂里来呢。老太爷,都是儿子,您也教教我啊!”贾赦哭的荡气回肠,声音气势一点儿不比贾史氏弱,中气还要更足一些。一番连消带打,指桑骂槐,说的贾政脸上青红白紫,变幻不定。
  之前贾史氏一哭闹,满屋子的人就跪下了大半近前哄劝,现在贾赦再一作,剩下的也全不敢站着了,跟着都跪下,要么劝老太太,要么劝大老爷,就算不上前的,也各个低头跪着,生恐被牵扯进去。贾赦是任谁劝都不起来,就坐在地上跟贾史氏对着哭的,俩人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大声的哭着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贾代善,宁珊看的咋舌不已,倘若贾代善真的在天有灵,估计早把这两个货收回去了,哪能容得他们这般扰人清静。
  终究是贾史氏年老体衰,哭不过贾赦,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开始气虚了,贾史氏的光棍气一点儿不比贾赦少,或者说,贾史氏的那套一哭二闹,贾赦继承了个全乎。当下就见贾史氏往后一翻,仰头倒在丫鬟怀里,做出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呼哧呼哧的大声喘着,屋里众人忙一叠声的喊着请太医,又要去拿保心丹,续命丸的。忙活的好不热闹。
  宁珊正想问贾赦接下来怎么打算的呢,便看见贾赦更加干脆利落的一头栽倒在地,都不瞅着方向往人怀里靠的,就那么“呯”的一声躺在地上,两眼一翻白,都不先喘会儿粗气铺垫一下,直截了当就昏过去了。
  贾琏配合的大叫:“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喊着就扑上去扶起贾赦,她媳妇王熙凤还在老太太那边跪着呢,他身边只有大太太和二姑娘两个人,都是口拙不善辩的,好在眼泪不少,哭还是会的。贾琏一喊,两人就开始掉眼泪,宁珊一看,这一家子俨然也是练过的,当即上前接棒,一把抄起贾赦,打横抱着,一边对贾琏道:“二弟,快去请太医,我先带着父亲回府去等着。”
  贾琏早得了贾赦的话,说他要带着大房全家除了他琏二两口子之外去宁珊府上过日子,他心里是极其愿意不贴近伺候这个老子的,更乐意不用侍奉邢夫人,养育迎春和贾琮两个,因此只略劝了一劝,表表态度就利索的答应了。如今陪着贾赦演戏,一遭送走好几口子吃白饭的,他心里乐着呢,至于老太太后面会怎么找他麻烦,他反正也看明白了,这个家里,只要不是贾宝玉,老太太在谁身上都能挑出毛病来,那是说骂就开口的,唾面都得自干,是以,他也不十分放在心上。只想着,自己袭了爵位,荣国府的家产大半都是自己得了,还能送走麻烦的老子继母,庶出弟妹,挨几顿骂也值了。当下配合无比不提。
  趁着贾史氏等人没反应过来的当儿,宁珊顺利的在贾琏的配合下把贾赦一家子都打包带走了。本来东西是贾赦一早就归拢包圆送到宁珊府上的,再多的他也拿不到了,就索性把能拿到的全打包了。至于大太太和二姑娘,她俩本来就没有体己私房,大太太那点子嫁妆有一房下人就能抬走了,二姑娘更是一个包袱就没东西,是以,有了贾琏这个内应,宁珊直接领人就能走的。
  贾赦一到马车上就睁开眼睛,“嗤嗤”诡笑,俨然对自己的表演满意不已,宁珊也挺满意的,今儿能见到这一幕,也是长了不少见识,原来厚脸皮和不要脸还能有这般用法,也是贾家一绝了。他前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今生倒是能见不止一回。一想到他暗中觉得相似的太上皇和当今父子俩在皇宫里也可能是这么死乞白赖的讨价还价,宁珊就觉得想笑。横竖他对皇权没有太多敬畏,倒也不觉得嘲笑他们有多么无礼,更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贾赦没得到大儿子夸奖,略不满意,笑了一会儿就自己停了,摸着胡须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教育宁珊道:“你莫觉得为父是老而不尊,只是这对付老而不尊的人就得用特殊的办法。我要不这么着,咱们能出来吗?说不准还有多少后手等着招呼你呢。年轻人呐,不要这么看不起经验。”
  宁珊点头笑道:“父亲教导得是,我今儿也学着了,以后父亲在我府上作起来,我也只管这么对付。”贾赦眨眨眼睛,觉得自己似乎中了圈套。不过这些套路,他看了几十年,早就熟悉无比了,而且不对着贾史氏,谁要这么费力气的又哭又嚎的,没得倒了嗓子,还得请太医喝药。
  贾赦自觉被大儿子嘲笑了,面上无光,因此一路到了宁府都没再出声。下了车,走到后面一辆邢夫人带着一双儿女的马车前,才又摆起了威风,对着他们好一顿训诫,嘱咐了进了这门他就是老太爷了,要尊敬他,孝敬他,还要别给宁珊惹事儿,要听侯爷的,谁不听,就撵回荣国府去,死活不论。邢夫人和迎春贾琮三个都极其害怕贾赦,不住的点头应承,谁也不敢吭一声。宁珊看了一会儿,觉得贾赦适应环境的能力相当优秀,并不用他操心,便打了声招呼,自己回院子里去了。
  贾赦见大儿子如此放心的放权给他,更加高兴,趁着兴头又训了三人一番,随后骂了跟过来的贾琏几句,又痛骂了他那个眼里没有公公的儿媳妇全家,耻笑王家的教养,一个人就折腾的天翻地覆。邢夫人只知道奉承贾赦,别的一概不管,迎春只知道点头应是,别的话一概不说,贾琮是二人的结合体,一边奉承贾赦,一边挪步往姐姐身后钻。迎春跟这个弟弟虽然不熟,但如今看着是要住到一个屋檐下了,也有几分护着他,便任由他钻到自己身后去,只颤颤巍巍心惊胆战的挡在他前面听凭父亲训导。
  兴头够了以后,贾赦才领着邢夫人回宁珊给他们安排的院子里去了。那里本事先宁府老太爷暮年养老之所,屋子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还有一门直通宁珊的院子。这处院子十分宽敞大气,原本摆设简单,看着干净利落,却并不多富贵。但是有贾赦自己打包过来的诸多摆件顽器陈列上去,看着就富丽堂皇多了。贾赦虽然纨绔,但是审美和眼力都很不错,弄来的东西清雅别致,贵而不俗,虽然和院子原本的天然景致有些不合,但也不会太过突兀。何况院子内外有些不搭也不会太扎眼,毕竟还有屋门墙壁隔着,只要他自己不嫌眼花,宁珊也不去管他要怎么折腾。
  贾琮虽然年幼,但宁珊既然领了他回来,也是准备好生教养的,起码儿日后要有能养活自己的骨气和实力,也免得赖在他家里干吃白饭。因此便安排在了前院,离宁珊的书房不远一处小院子里。那里原本是宁家诸儿子幼时读书的小书房,后来宁家合族男子战死沙场,老太太未免睹物思情心酸难过,便给封起来了。这回宁珊升了爵位回来,许多原本不能用的院子连同主屋一起解了封,这里便顺势给了贾琮。
  迎春则住在最后一进院里,二门之内,还有三重仪门,才到得迎春闺房,不过却是一处厢房。正房原本是宁珊亲母在家时的闺房,是不可能给别人住的,是以宁珊只解了厢房的封儿,让人收拾了给迎春住。迎春在荣国府里只分的三间抱厦其中之一,地方狭小,景致全无,连屋内都没有多少陈设。如今一人独住三进大院子,虽然是厢房,也惊讶得不得了,更加惴惴不安了。只是这回的不安之中,还夹杂喜悦,并不光是惶恐畏惧了。


第9章 贾赦作妖
  宁珊接了贾赦一家来,以此为借口婉拒了皇上要给他指婚的美意,皇上气得够呛,一边暗骂他不识好人心,一边担心宁珊是不是看出他没打算给他指什么好人家,一边又害怕他是不是还跟太上皇有牵扯,想着让太上皇给他指婚,加深和勋贵之间的联系。宁珊自然不知道那小心眼皇上的胡思乱想,只是他对于那位太上皇也不是十分喜爱。
  宁珊的成名战是在太上皇还临朝的时候,跟北疆匈奴等十余族合伙进攻边城的大战之中。但是他比较倒霉的没等到太上皇册封便追击进草原深处了,等再出来,就是今上登基的第一年。今上看着他的功劳固然不能不封赏,可心里还觉得他是老皇上提拔的,并不十分器重。而太上皇退了位反而身体健康了也十分不甘心,还想着要操弄权柄,因此宁珊这个宁家老将之后也被他顺势划归为自己人了。太上皇横行霸道了一世,也曾做过明君,只是年纪越大,猜忌越重,最终导致父子反目,朝堂崩乱,临了被人骂作昏君。如今他退了位,反而越发在意手中的权利,处处掣肘皇帝,还流露出隐隐的后悔之意,把已死的义忠亲王一脉又放了出来,还封了他的庶长子为义忠郡王,又叫回朝堂上来,俨然一副推他出来和新帝打擂的架势。
  宁珊对这两个跟他爹一样好作的皇家父子有些无奈,他本人虽不欲参与其中,可人家两方却俨然给他安排了位置,硬推进战圈里去。宁珊倒也不惧,如今在兵部领着差事,就只管做自己那一摊子事,多的一点儿不沾,让急着看他表态的两皇继续着急去。
  如今的大兴朝虽然看着还算平静,然而外忧内患一点儿不少于前朝。被宁珊打回去了的北疆暂且不论,西海沿子和南疆,内陆草原还有许多游牧部落也都虎视眈眈。内里两皇还要争权,平安州等军事重地,扬淮两江等富庶之地都是两皇争夺的重点。许多封疆大吏、军中统领都或自愿或被迫的被划分开两边,皇上拼命想把太上皇的旧部挤下去,为自己人创造机会,为了坐稳皇位,许多有才之士,实在拉拢不过来的杀了也不能让太上皇继续用。而太上皇则是全力保住自己的嫡系,更加得寸进尺的想把当今心腹一网打尽好重新夺回至高无上的权利。
  京内两皇交锋也影响着朝中的动向,从当今继位到现在,光抄家的大臣就有十余户了,其他贬责、罢官的就更多了。两皇为了让自己一方的人站上高位,也是不择手段。宁珊那贾家一方的姑父,扬州盐政林如海就是死在两皇交锋之中的。只是他死的可以说狼狈极了,太上皇以为他投靠了新帝,新皇却认为他是太上皇的心腹,两人都对他提防万分,眼看着他被人弄死在任上,却谁都不出手相救。不知道林如海临死前对这二位是个什么评价,反正宁珊是看的心冷齿寒,知道这两位一个都靠不住。若不是当今非要逼他战队把他扔到朝堂上,他宁愿守着镇北侯的爵位安生等个十年,看继位的皇子是不是个可靠的再决定要不要入朝为官。可如今,他有耐心,两皇却等不起了。
  见识过贾家的折腾后,宁珊暗中把两皇的脸皮厚度调整了一下,也摸到了对付的门路,这才逃过了几次试探。只是两皇都不肯就此罢手,非要让这个能征善战的小将表个态度不可。太上皇那边是长公主,当今这边是宠妃的女儿,两方都要给他做媒,非要看他到底受那边的拉拢不可。宁珊烦不胜烦,索性都踢给窝在他家里指手画脚的贾赦,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听父亲并祖母留下的遗命。”
  宁珊的祖母,也是他的外祖母宁老太太临终前曾交待过,不能再和勋贵结亲,要么娶清流文官家的女儿,要么娶跟他同样不站队的将门之女,更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绝不要掺合到皇家争斗里去。
  太上皇为了控制新皇,极力推行以孝治天下,而自古以来就有人死为大的说法,宁珊秉承祖母遗命,太上皇和当今都说不出来什么。两皇不甘心,便要叫贾赦来施压。
  宁珊只觉得这二人都很莫名其妙,便是他再怎么能战善战,可打仗又不是只靠将军一个人的,手下不配合,练兵不得法,自身武功兵法再好也是空谈。如今他远离军队,又上交了虎符,这二位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深觉理解不了皇家思维的宁珊回家就嘱咐傻爹:“若是宫中派人来传,问我的婚事,您只管往老太君身上推,就说一定要择一个符合老太君要求的。”这里的老太君自然不是贾史氏,而是宁家的老太君。
  贾赦问宁老太君什么要求,宁珊给复述了一遍,又跟贾赦兑了一遍,确定他记住了,不会出错,才放人进宫去了。贾赦倒是不惧进宫,他幼时没少跟着祖父贾源,祖母贾顾氏进宫,那会儿太上皇还是个明君呢,又器重贾源,每次贾赦进宫都少不了赏赐,当时的新皇反而是个没人待见的小可怜,贾赦都不大记得那位四皇子,登基的时候,他一个虚爵将军也是朝贺,愣是想了半天才记起四皇子到底是哪一位。
  但是贾赦很贪财,而且又看不得贾政得到任何好处。因此,当太上皇宣他进宫,暗中试探宁珊预备和哪家结亲的时候,他把脑子里转了好几圈的人选拿了出来:“微臣觉得,那孩子可能是看上微臣的外甥女林氏了。”林氏就是林如海的独女,荣国府当年嫁出去的四小姐所生,名叫黛玉,今年才十岁,虚岁也没到十二,离谈婚论嫁还早,跟宁珊年纪更是差了很多。但是林氏有钱,极其有钱。
  当初到扬州给前任巡盐御史办丧事的正是贾赦的二儿子贾琏,他也派了心腹跟着,从贾琏回家以后的大手大脚中,贾赦敏锐的计算出了林家家产大致数量,心头蠢蠢欲动。他一早知道这个外甥女是老太太要留给老二家那个凤凰蛋的,连同林家丰厚的绝户财一起成为二房的私库。贾赦哪里能忍,要说他这边没人可配林氏了他也知道干瞅着,谁叫他儿子给二房笼络过去了,非要娶二房的内侄女,白白错过了自家的外甥女。可如今他还有一个儿子,位高权重的,凭什么还要放过这笔浮财。何况,贾赦理直气壮的想道:“林氏不但出身清流,家中更是绝户,肯定扯不到皇家站队问题中去,这不是恰好合了宁老太君的心意。而且林氏长得特别好看,他看着都喜欢,儿子肯定也不会不喜欢的。”就这么义正词严的安慰着自己,压下了些微的心虚。
  宁珊绝对想不到他家傻爹为了跟二房作对已经无所不为了,只要是能戳痛二房的事儿,他就要去做,但凡能让二房沾不到便宜而自己却能得好处的,那更是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抢。
  太上皇听见是林如海家的绝户女,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两家可有说定,贾赦想着,那个妹夫惯来相信岳家,多半是会写了信相托付的,但是说到结亲还太早,估计是没什么文定之物,但是他也不敢确定,生怕落下了欺君的罪名,便支支吾吾的说要回去问问。太上皇从来视四王八公为一体,都是自己心腹重臣,因此从未相信过荣国府两房不合的传言,当下就放了贾赦回去。
  一边的新皇听到林家依然绝户,想起三年清知府还有十万雪花银,这扬州盐政一坐就是十几年,就是不贪,光凭每年的冰敬碳敬也该收入不菲,何况盐政从来就是个暴利产业,林家又世代人烟稀少,这般算下来,如今林家所掌财产更是要翻个几十倍不止。新皇倒是知道贾家两房不合是真,早在他还是个光头皇子的时候就亲眼见过贾赦和贾政大庭广众之下互相不打招呼就跟没看到一样。他可不觉得林家会舍下一贯交好的二房,把绝户女许给贾家大房的过继子。更兼那大笔财产林家从未按照绝户的规矩上交国库半点,当即记恨在心。因此下了一道选秀的旨意:“所有在京四品以上,外任三品以上家中女儿,年满13周岁,未超过17周岁的,都要参加选秀。未选秀者不得擅自婚嫁。”这一下,倒是把林家女儿和贾家大房的庶出独生女一起圈进了三年后大选的范围里。新皇已经决意要纳了那带着大笔嫁妆的林氏,更惦记上了宁珊刚刚接回家还没几天的庶妹,想人财两得。既得了林家财产,又有宁珊的妹子拴着他,免得被太上皇笼络过去。
  宫里本来有个贾家出身的嫔妃,乃是二房的长女,太上皇硬塞过来的,新皇早就看着不顺眼,正好接着前些日子贾赦让爵查抄出来的二房当家太太的罪证,将那些重利盘剥、包揽诉讼等罪状,一股脑的定给了二房夫人贾王氏,以此为理由,降了她女儿的妃位,打为贵人,还撤了她的牌子,形同打入冷宫。只等着空出的位置三年后再给能带来助力的女子,而太上皇却觉得新皇此举会让宁珊离心,也暗中趁意,并不加以阻拦。
  荣国府的二房进来十分不顺,大房不经老太太同意私自让了爵位,让他们一家子沦为寄主在侄子家中的叔叔,失了体面;刚刚从扬州拿回来的大宗产业正准备修建省亲别墅迎接当了妃子的女儿,却一遭跌落云端,成了罪妇所出的冷宫贵人,而那短命鬼贾敏的女儿却入了选秀名单,不知道三年后会有怎样的前途,然而不管是入宫还是外聘,都需要嫁妆,林家的财产本来都已经进了腰包的,这下子也不得不吐出来一些。贾王氏给这一连串的打击刺激的吐了血,却也止不了她丢失的五品敕命,一下子成了白身,还是个有罪的白身,还是个有罪在身不得不用大笔银子赎罪的白身。想也知道,这笔钱公中是不会给她出的,她又要自掏腰包了。
  贾史氏也觉得最近不顺极了,原本随她捏扁揉圆的大儿子翅膀硬了不听话了,如今更是搬离府中让她等闲见不着面,也叱骂不到;原本给家里争下大荣光的孙女被她短视的母亲连累,失了妃位,更失了皇宠;原本订好了要给宝贝孙子留下的林家女儿和财产挂上了选秀的名单,轻易不敢擅动,就算求人使钱不叫林家女留在宫中,也不被指婚给旁人,也要等到三年后,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成。贾史氏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那就是都是贾赦不好,是他作的,他没作妖的时候二房顺风顺水,自己也舒服体面,他一开始作了就什么都不对了。为此,贾史氏更加怨恨这个生了不如不生的大儿子了。不过她也没冤枉贾赦就是了,这一切,的确是贾赦作的,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别人也联系不到他头上去。但确实如偏心的贾史氏暗咒的那样,这世上要是没了贾赦,的确会少了许多麻烦。


第10章 贾赦价值
  万幸,宁珊还不知道傻爹作出来的大乱子,因此傻爹还是很幸福的呆在宁家养尊处优。至于三年后庶妹要去选秀这件事,傻爹和他夫人都是乐见其成,正好二房的贾元春被贬了,他们巴不得自己一房能出个妃子去打二房的脸,为此,傻爹狠狠夸奖了才开始试着管家的迎春姑娘一番,还赏了好些东西。宁珊对此报以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诚然他需要庶妹替他管家,但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太上皇和当今都不打他后院的主意了,他自然会慢慢挑选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聘回来;而庶妹嫁的好了,对他的确有些助力,但宁珊并不是指望攀附裙带关系往上爬的,他只需要庶出的一双弟妹不给他添乱即可,至于将来能不能互惠互利,那是后话,暂且不考虑。而给贾家二房添堵,更是随傻爹的意,整个贾家他都没有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一个二房。也只有傻爹才会堵着一口气非要跟他们别劲儿,而傻爹有个活儿干,不来给他添麻烦也是好事儿。因此,宁珊才会纵着傻爹,给他撑腰,让他出去狐假虎威。
  傻爹在太上皇面前的一气儿浑说给荣国府翻了个天。贾王氏被明着夺去敕命,再也当不了当家主母,这位置只好让给内侄女小贾王氏,此人也算宁珊的弟媳妇了,正是贾琏的妻子,她本来也跟着姑母做放贷的买卖,忽见皇家怪罪下来,好好的妃子说贬就贬了,终于吓到了,哭哭啼啼把自己也参与放贷的事情跟贾琏说了。贾琏当即被气了个倒仰,他虽然纨绔,但脑子里还有个界线,懂得基本法律,何况就种做了要殃及后代的买卖,他家婆娘一做就是三四年,难怪他成婚到现在只得一个女儿,却生不出儿子来呢。
  贾琏脑子里有数,又亲眼见了二房被这一罪名打击的跌落云端,当即不敢耽搁,借口给父亲请安,带着老婆女儿就往宁珊家求救。
  宁珊把贾琏的女儿送给贾赦去逗着玩儿,自己带着贾琏到书房里教育到:“既然上面把罪责都摊到大贾王氏身上,你便可趁机一起甩脱了,只要以后别再做了也就是了。”宁珊特地找了茬儿来就是给傻爹出气的,怎么可能出手帮着抹平?就算是帮小贾王氏他也没那个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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