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利斯朵夫(复旦)》第5/7页
第一卷 复旦(1) 第五章
他听了很悲哀:“是的,你这么说无非是为减轻我眼前的痛苦。我不能讨你喜欢。我有些地方使你非常讨厌。”
“哪里哪里!没有这种事!别这样垂头丧气的。你是一个挺好挺可爱的男人。”
“那末我简直搅糊涂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融洽相处呢?”
“因为我们太不同了。两个人的『性』格都太显著,太特殊了。”
“就因为这个我才爱你。”
“我也是的。但也因为这个,我们将来会发生冲突。”
“不会的!”
“会的!或者因为我知道你比我有价值,我要埋怨自己不应该拿我这个渺小的人来妨碍你;那时我就会把自己的个『性』压下去,一声不出,但心里是要痛苦的。”
克利斯朵夫眼泪都冒上来了。
“噢!这一点我是绝对不愿意的。我自己受什么罪都可以,却不能教你受罪。”
“朋友,你别急……你知道,我这么说也许把我自己看得太高了些……也许我还不能为你牺牲呢。”
“那不是更好吗?”
“可是你要被我牺牲了,然后我回过头来也得痛苦了……你瞧,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没法解决。还是象现在这样罢。天下还有什么东西胜于我们的友谊的?”
他摇了摇头,不胜悲苦的笑了笑:“是的,这些无非证明你骨子里并不怎么爱我。”
她也很亲切的笑了笑,带点儿惆怅的意味,叹道:“也许是罢。你说得不错。我不是个年轻的人了,朋友。我疲倦了。生活真磨人,尤其对一个不象你这样强的人……噢!你,有些时候我看你还象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呢。”
“唉!大孩子!脸已经这么老,皱裥这么多,皮肤这么憔悴了!”
“我知道你受过很多痛苦,和我一样多,也许更多。那是我看得出的。但你有时候望着我,眼睛完全跟年轻人的一样,于是我感觉到你心中涌出一股朝起。我吗,我是已经熄灭了。我当年有热情的时节,象人家所说的黄金时代,我可是多么不幸啊!现在我没有力量再那么来一下了。我只有一点儿极稀薄的生命,没有胆量再去尝试婚姻。啊!从前,从前……倘若一个我熟识的人向我有所表示的话!……”
“你说啊,说啊……”
“唉,甭提了……”
“这样说来,要是我从前……噢,天哪!”
“什么?要是你从前?我又没说什么。”
“我明白了。你太狠心了。”
“从前我是疯了,如此而已。”
“你现在说这个话是更要不得。”
“可怜的克利斯朵夫!我说什么都会使你伤心。不说也罢。”
“说罢,说罢……跟我说呀。”
“说什么?”
“说点儿好听的。”
她笑了。
“别笑我啊。”
“你可别伤心哪。”
“我怎么能不伤心呢?”
“你不应该伤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