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床弄青梅》第34/78页
藏书人住在西郊外,是一个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头,蓄着一把长胡子,悠然地坐在树下喝茶。
“老伯,”宇文新上前拱手行礼道,“我听说您这里有一本《乐经》,我……”
“不用说了。”老伯挥挥手,打断宇文新的话,“你的那些侍卫已经来问过很多次了,我这里没有。”
他已派人多方打探,书定然是在这里,只是老伯不愿意承认罢了。《乐经》失传已久,一些残缺的篇章已让众多学者趋之若鹜,何况是完整的一册竹简。
无价之宝自然是不会轻易转卖,宇文懂得其中的道理,俯首道:“老伯,舍妹爱书成痴。若是老伯不愿意卖,可否借给我几日,舍妹看完后我一定完璧归赵。”
“你说得好听。”老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莫说是我这里没有,若是有,这几天的时间里,你抄去了怎么办?”
宇文新知道一般的收藏家都有癖好,生怕自己的东西被人复制了去,尤其是罕见珍贵的东西。可是那是言言想看的书,他怎么也要想办法借到。
“老伯。”宇文新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不会抄您的书,若您不相信,我可以对天立誓。”
那老伯总算是睁开眼睛,斜着眼神把宇文新上下端详一番,“我今日腿酸得厉害,没去给我的兔子割草。你站在这也是无事,背篓在门槛旁放着,自己去拿。”
“大胆。”宇文新还未说话,身后的侍卫便上前一步喝道,“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竟敢让他给你的兔子割草!”
“不得无礼。”
宇文新的声音不高,却有种自然的气势。侍卫低头,退下。
“我管你谁,就算天王老子在这,也得讲理不是。这书是我的,我乐意借就借,不乐意就不借。把我惹烦了,我一把火烧了也不给你。再说,西王一世英明,总不能毁在你小子手里。”
他知道自己是西王府的世子?看来也是一位世外高人。不过好在,他已经承认自己有书了。
“世子,您在这等着,属下去割草。”
“慢着,慢着。”老伯坐起身,“是他要借还是你们要借?拍什么马屁,谁要借谁去割草,我的兔子还饿着呢。”
宇文新转过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这里用不上你们,退下。”
“是,世子。”
宇文新拿背篓的时候,顺便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形。是寻常人家的布置,不像是个收藏家。既然这样,干嘛死拽着一本书不放?
“哎,割青草,要青色的。”老伯在后面大声喊。
宇文新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干过什么活。幸好在滇南救灾的时候,他经常帮工人搭把手;而且他身上又有武功,可以飞到很高的山坡上找新鲜的青草。半个时辰不到,他就把背篓装满了,除了手背上被草叶刮了几条伤痕,也没什么大问题。
老伯翻看着背篓里青草,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下我的兔子可有口福了。你明日早些来,免得它们还要饿到下午。“
听这的意思,老伯今天还不准备把书借给他。宇文新答道:“是,明日我一定早些来。”
宇文新一连给兔子割了一个月的草,顺道还帮老伯做了很多农活。比如挖地,比如给菜浇水,再比如砍柴……
老伯坐在大树下,看着远处挥汗如雨正在劈柴的宇文新,笑着点头。
“你,过来。“老伯对着宇文新喊。
宇文新放下斧头,跑到老伯跟前,擦了一把汗,“老伯,有什么事?”
老伯从背后拿出一册残破的竹简,还有一本书,“这是你想要的东西。”
宇文新接过,有点不敢相信,就这样给他了?
“唉。”老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竹简是原著,过了千百年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那书是手抄本,是我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也不知中间有没有抄错什么。”
“老伯,您放心,舍妹看完后我一定完好无损地还回来。”
“不用了。”老伯摇手道,“你好生留着吧。”
“这……”宇文新不明白了。
“当年秦皇一把火烧光儒家经典,我的先祖本是孔圣人的弟子,冒死留下这卷典籍,才让它得以流传后世。我孤身一人,无儿无女,早就想找人把这本书继承下去。可惜那些来借书的人,不是徒有虚名,就是想借机敛财。
“你能找到书在我这,势力自是不小。西王的名声我也早有耳闻,你是他的儿子,自然也差不到哪去;这一月我也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交给你我是放心的。西王颇受皇上器重,将来若是再发生‘焚书’之事,也有能力保护它。
“不过,你要记住,不可把它扩散开去。《乐经》本是失落的古籍,若有人知道它还在世,必然会引发不必要的争端,甚至还可能让这本书毁于一旦。我的曾祖父就曾因这本书引来杀身之祸,差点将它销毁。你只需好生保护它,让它能流传下去就行。这书是我交给你的,即使你不认同我的看法,也须得按照我说得去做。”
“是,老伯的话我一定谨记在心。”
当那册残破的竹简和书放到面前的时候,初言惊得目瞪口呆。杨夫子说《乐经》早已失传,她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也许能找到,没想到真的有残卷留于后世。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是从一个老伯那里得来的。不过他说,你要好生保存,不能转借他人。”
不能转借他人?她还想给大哥看,给二舅看,给杨夫子看呢。
“为什么不能转借给别人?”
宇文新把那老伯说的话转述给初言听,“所以,老伯要求我不转借他人。”
初言点头,老伯的意思她能理解,既然这样,她好生收藏着就是。可是,“这本书这么珍贵,他怎么就给你了呢?”
“我也不知道。”宇文新是真的没懂,“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他就很干脆地拒绝了,后来他让我给他的兔子割草。而且他知道我爹,大概是觉得我爹在朝堂上有一定的权势,有能力保存好这本书。”
给兔子割草?初言下意识地向宇文新的手看去,手背上的伤痕已经浅不可闻,可青草汁留在指间的绿色却明显可见。
宇文新没注意到初言的目光,兴高采烈地说:“老伯已经说把这本书给我了,所以你不用着急,可以慢慢看。”
初言收回目光,不露声色道:“谢谢你。”
用格灵的话说,这一年,比往常哪一年都要没意思。尤泽宇和宇文棠忙着私塾扩张的事情,晚上休息都在学堂的内间;宇文新开始跟着西王处理各类朝堂事物;刘成暄在码头,已经可以独立地带一支渔队。
尤泽澜突然转了性子,喜欢起读书来,虽然大小姐的脾气没改多少,但比之前可听话多了;初言在逐鹿书院读书,每隔五天才回家一次。
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事情,大人们跟着欢喜,也跟着怅然。以前借孩子的由头,几家人常在一起聚会,如今相聚的日子也变少了。
唯一觉得高兴的,可能就是李初项。过完新年,他终于得到爹爹的允许,能够拥有一把剑,一把真正的剑。
李墨辰把师父当年送给自己的剑转赠给儿子,“这是爹以前用过的,如今就交给你了。”
“谢谢爹!”李初项欢快地接下。
这几年,他一直勤奋用功,学习爹爹交给他的剑术心法,总算是没有白费,得到爹爹的认可。下次黑妹再来,他就可以拿着这把剑向她炫耀了。
“墨辰,白银来信了。”尤离走进后院,手里拿着一封信对李墨辰挥舞。
刚想到黑妹就有信过来了,李初项“嗖”冲到娘亲身边,把尤离吓得够呛:“这孩子,轻功倒是练得好。”
“娘,快把信给我看看。”李初项从娘亲手里夺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
李墨辰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问道:“信上说了什么?”
李初项还没有看完,尤离之前看过便答道:“白银说过段时间会路过长安,可以在我们家小住几日。”
虽然信中并没有说别的,可李初项却没由来地高兴。白姨来,那黑妹肯定也是会来的。
李墨辰点头,道:“我打算把锦绣楼交给阿项管,你觉得如何?”
嗯?李初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爹。他跟着学习管理酒楼商铺已经有一两年了,一些简单的杂事管起来是得心应手,可还从未处理过什么大事。
虽然自家的锦绣楼开了很多家,可爹娘说的时候总会在前面加一个地名,比如说“城西锦绣楼”、“城南锦绣楼”,若是只说锦绣楼,那便是从外公手里传下来的时间最长的那一家。
爹居然这么放心自己?
“你的儿子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尤离笑道,“你若是放心,我自然也是放心的。”
娘的意思是,她也答应了?
李初项晕乎乎的,觉得好事都集中到今天一天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外就跑进一个锦绣山庄的丫鬟,是服侍尤宗元夫妇的,“小姐,少夫人有喜了,老太爷让你跟姑爷快去瞧瞧。”
“棠儿有喜了?”尤离喜出望外,“咱们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