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公子:镇尸官》第1/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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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公子- 镇尸官
作者:暗

【内容简介】
  他年纪不大,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面色白皙,生得比县里最斯文的书生还要清秀,眼瞳浓黑,里头看不到半点心思,更显得皮肤苍白,浑身上下干净得像是几笔白描,他穿了什么衣服作甚打扮都不重要,只是这一张脸便叫人过目不忘,眼里再看不到其他细节。
  人有三魂七魄。魂魄本来不同,魂附于灵气,主宰精神思维;魄附于形体,主宰四肢百骸活动。当人死后心事未了,魂去魄却滞留不走,便有了诈尸走尸的怪事,其实都是魄所为,只是魂在则是其人,魂去则非其人也。唯有有道之人,才能控制魄,不让它胡作非为。

【正文】

  楔子

  寒冬腊月,四更天,深夜静悄悄,家家户户都锁门关窗躲在暖乎乎的被窝里睡大觉,石板街上只有打更人孤零零的身影,一人一狗,竹梆子笃笃敲,借着晕黄的牛皮灯笼,一路顺着平安街由西向东走过去。
  打更人约五十岁的年纪,白发苍苍的一个孤老头,连脚边的黄狗也是毛秃尾败,垂头丧气打不起一点精神。尤其此刻风吹得一地黄叶翻飞,人冻得结结实实,把腿脚动作迟缓到步履艰难,偶尔紧一紧衣襟,听耳边一阵阵鬼哭狼嚎,像是有人逼紧了喉咙在拼命尖叫,又像是无数条毒蛇嘶嘶地吐着红信子,听在耳道里又痒又痛,身上总也热乎不起来。
  “唉,”打更人叹口气,低头看黄狗佝偻着背,鼻子几乎贴到地面上,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往街东去,那条街旁的小巷处有个废弃柴屋,可以乘机在里头先坐一会儿,候卖粥的铁担王出来了,喝碗热腾腾的枣粥再回家。
  心里这么想着,眼角突然一花,似乎有又一条狗从街旁窜了过去。
  昌令县是一处人口不足五百户的下县,这人祖生祖养打了一辈子的更,谁家有几个娃崽几条猫狗早已一目了然,现瞟了这条黑影,虽然是狗形,冷不丁地却只觉得眼生,肚里不由几分疑惑:难道是条外来觅食的野狗。他手里抱了更筒与槌子,一边狠狠抽了抽鼻子,一边把牛皮灯提得高高的,扭脖子向墙角处仔细看。
  天黑如泼墨,更显出牛皮灯面盆似的一圈蛋黄光晕,朦胧地映在街上的青石地面上,那东西似乎正拱着鼻子在石堆缝里蹭,偶尔停下用前爪刨结了冰渣子的地面,老迈的黄狗不知怎么地又精神起来,竖起耳朵屈了前腿后爪用力蹲在地上,冲着那东西汪汪地一通狠叫。
  打更人的灯光也渐渐打到石堆上,黑乎乎的一片乱瓦碎块,那东西形体也怪,比黄狗长尺余高出一头去,四肢躯干光滑,惟头脸处毛发极旺,蓬乱的一把粗毛,听得动静,它慢慢抬起头,与打更人对了个正脸。
  “啊呀——”打更人狂叫一声,猛地抛了手上物器,口唇哆嗦地一头仰天瘫软下去。

  一

  不知为什么,昨晚小严整夜没睡踏实,在床上捂着被子折腾了半天,天亮时才刚刚阖眼,猛然听外面有人尖声大哭,妇女声音向来最凄最厉,贴着骨头削薄片儿似的,硬生生把他吓出头冷汗来。起身问下人,方知道原来是隔壁的富户邹家刚死了人。
  安稳觉是睡不下去了,他索性叫人泡了壶浓茶,一边漱口一边叹:“唉,我看邹大老爷病了三五年了,平日里人参虫草吃得一点起色都没有,照样面青唇白骨瘦如柴,有这一天也是意料之中,只可惜苦了他那些个才娶的姨太太,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旁边下人实在听下去了,纠正道:“少爷,你说错啦,死的不是邹家大老爷,是他的第五房姨太太。”
  “扑——”小严一口茶没含住,喷了一桌。顾不得擦嘴,瞪着眼问,“什么?难道死是上个月刚讨的五姨太?”
  “是,少爷。”
  “是怎么死的?”
  “嘿,这可是件大奇事!”那下人也是个喜欢搬嘴弄舌的,顿时来了精神,口沫四飞道,“其实四更天时我就听到动静了,邹家的人把门板扇得山响,赶出去一问,原来是五姨太睡到半夜突然惨叫一声,白眼一翻就不行啦,果然请来县里医术最高明的陈大夫都没救活,这不,刚才他们家佣人贴在门槛儿旁告诉我,其实大夫到时五姨太已经一命呜呼了。”
  “那么陈大夫看出是什么病因了吗?”
  “没呢,少爷,奇就奇在这儿了,那女人才十八岁,锄地的农户出身,平时身板健得能杀人,这下说没就没,况且浑身一点伤都没有,不过据那边有人说,三更天曾看到个穿白衣服的女人进了她的房,不过一会儿五姨太就死了。”
  “胡说八道!”小严气到好笑,“少给我故弄玄虚,既然是不明不白死了人,就得上报县爷立案请仵作验尸,要你们在这里装神弄鬼瞎啰嗦。”
  正说着,门外丫头来传话说老爷命少爷去书房。小严不敢怠慢,忙换了衣裳跟去。
  严家世世代代是本地乡绅,自觉颇有一些体面,故教导子弟温良恭俭让,十分严谨刻板,虽然小严是他独子,倒也并不宠溺放纵,一大早俨然端坐,等儿子毕恭毕敬地进来请安。
  好在小严这个人生得最乖巧,平日一点错处也拿捏不到,严老爷倒是想拿他做法也没话头,欣喜之余不免有些小小遗撼,总是故意不给他好脸色,板着面孔道:“这么早叫你来,知道是为了什么?”
  小严不慌不忙,先给父亲挽了把洗得雪白温热的布巾,又把那杆翡翠烟嘴的长烟杆烟丝捏得满满,小心翼翼地递上去,道:“只怕是为了隔壁邹家死人的事吧,那女人死得蹊跷,这事迟早要报官查办,我既为本地耆长,少不得要去堂下听命,父亲想是怕我年少无知,在大人面前说错话。”
  “哼,”严老爷又被他说中心思,照例的既喜又恼,勉强咳了一声,瞪他道,“光会在我跟前说得嘴响有什么用,到了大堂上有礼有节才行,我告诉你,这耆长的功夫并不简单,我干了二十年才摸出点门道来,你才上位,自有许多不明白的关节沟壑,你给我仔细听好……”
  这一说又费了两柱香的功夫,说也怪,小严平时最火烧火燎的一个人,该蹦的时候上天入地的蹦,该静的时候竟也稳得下来,他面带微笑足足听到末,直到严老爷自己累了,叹一声:“今天先说这点吧,别小看了这份差事,咱们昌令县是著名的漏财短运县,入县口山道走向呈成丁字形,风水上的大忌,把好好的灵气运气都泄完了,所以县里自古就没有出过得势的读书人,朝里的人宁愿派去岭南都不来这儿当官,说是有降无升的丧气地,故我也不指望你高官厚禄,能稳守住这个耆长的位子便好。”
  “是,是,是。”小严一路应了,万分体贴,又给父亲添了茶,才退出来,才至廊下,果然听墙外乱哄哄,原来是官内的差役来了,正在盘问原委。
  “嘿!查什么查,明明是闹鬼呗。”旁边的管家小声道。
  “别胡说。”小严喝他。
  “哟,少爷,你可不知道,邹家不太平有些日子了,前些时候我就听那里的下人说,常常在半夜里看到有穿白衣服的女人走来走去,可从来没人看到过她的脸,自那时起五姨太就常嚷身上不得劲。”
  “既然不干净,那怎么没看到邹家找人来做法事?”
  “怎么做?你也听说过,新来的县太爷最恨鬼神跳大仙,上次城西有个人刻桃木小人施毒咒,本来不过是小案子,况且被咒的人并没有出事,以往的惯例是罚些银子再打上几十板就罢了,可县太爷一怒之下直接判了收监,自那之后,连街头算命张铁口的都不敢多嘴了,只敢算些风水与人脉。这次邹家虽然有些不安宁,只是下面的仆人和五姨太在闹,左右不过是一个姨太太罢了,邹老爷自己身子骨都弱,哪有功夫管她的死活。”
  “哼,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全是人自己闹的吧。”
  “唉约我的好少爷,这话怎么说的,你小心别冒犯了仙家。”管家不知道怎么堵他的嘴才好,无奈跺了几下脚,叹,“还是让人先开饭吧。”
  吃罢早饭,果然有人通知小严去县衙听命,随其到衙门处,知县赵彦容已经端坐升堂,身侧立了师爷何茂并主簿李格非,小严垂手立在一侧。
  不一会儿,户长丁蔺也来了,他是个白且肥的老人,穿了身花团锦簇的缂丝棉袍,累得气喘吁吁,话也说不利落,知县叫人搬了把椅子给他坐下。
  堂下早跪了一男一女,看模样不过是普通的农户,年龄都在四十开外,此刻女子跪前几步,哭道:大人,我女儿死得冤枉呀。”
  原来这两人正是五姨太的父母,一大早闻得死讯,匆匆赶去邹府看尸,事罢也不回家,转而直接上衙门告状来了。
  赵知县不过三十五六岁年纪,本是个穷苦出身的读书人,因缺少朝中扶持,功名仕途上很走了些弯道,他五官平实,唯有眉心深深一道竖痕,颇为沧桑。
  当下也不多话,先命人去邹府把五姨太的尸体运来交给忤作查验,不过一个时辰后,忏作来报:女子身上不见伤痕,口、眼、耳、鼻间无血出,也用银针试过咽喉与内脏,毫无发黑中毒现象,死时口张眼开,面色发青,双手紧捏成拳,倒像是惊吓过度以至于气脉闭塞而亡。
  话一出口堂外听审的百姓立刻哗然,众人交头接耳道:“又是吓死的?今天早上城东处也死了个更夫,据说也是吓死,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是不是真的闹鬼?”
  “哪个在妖言惑众!”赵知县最恨的就是这个‘鬼’字,闻言命令左右,“再听到有人说这蠢话,一律给我拿下掌嘴。”
  顿时堂外静寂一片,谁都不敢多话。只听堂下的报案人哀声求道:“大人,哪有好好的人会会被吓死?就算是吓死,也一定是邹家派人害我女儿,变着法子把她作践死了,求大人明鉴。”
  五姨太的母亲捶胸顿足哭哭啼啼,知县连连拍案喝止,闹了半天,还是就此结了案,五姨太死是邹家的人,尸体照旧归邹家发丧。
  小严头一次听堂,觉得什么都新鲜,看旁边户长百无聊赖像是随时都能打呵欠,丁蔺是昌令县的富贾,专管各户税收财赋,在本地也算有头有脸,而堂中论到年纪资历,只有小严是老幺,又是头一次出来听差,故一举一动敛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差池。
  罢堂后,小严借了父亲的名头去看邹老爷,邹府与严府只隔了道粉墙,小严年幼时也曾趴墙过去摘花弄草,对邹府上上下下熟络非常,他立在团花锦绣地毡的大厅里,看邹老爷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确实病得不轻,年纪比严老爷还少三岁,却面色痿黄身体赢瘦,左右看都像是七老八十的人了,看到他小严就想到那具已入棺的女子尸体,就是死了,那女子仍然肌体丰润,那样浑圆的膀子纤细的腰肢,可惜是配在老朽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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