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致拳拳》第18/30页


乖乖?又给她起外号!乖乖、宝宝、言言、亲爱的,心肝,宝贝儿……,她几天之内多了好多个名字。可是,说忘记是骗人的,有个人也曾经这样唤过她的,不像眼前这人这样爱跟自己起腻,这样如胶似漆的感情似乎只能是属于年轻人的。陆东宁比她要大上很多,叫她“宝宝”,有点疼,有点宠,有点对着小孩子般的无奈,明明很爱却又不敢太用力。葬礼过后陆东宁就返回了内地,不知为什么,在墓园对着父亲冷冰冰的墓碑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想念内地,想念北京。这么多年来,他在香港待的时间不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香港,对陆家,对陆可欣和陆家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他以私生子的姿态抢占了别人应该有的一切。他的父亲刻薄冷漠到令他都赶到错愕的程度,他不允许别的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女婿来分割陆家拥有的一切荣耀和利益,他给自己留下了一笔巨大到令人惊骇的财富,同时,他想了想,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
陆可欣和陆世宏为了同他争夺遗产,甚至不惜捏造谣言,质疑他是否真的是陆世荣的儿子。他们挖出了大量他在美国唐人街乞丐似的生活片段,他们污蔑他的母亲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他们把大量合成过的照片肆意地撒向众人的视线,嚣张地四处叫嚷:
“都来看看吧,这就是堂堂陆氏集团的新总裁,你们要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来领导你们和你们的企业吗?!”
其实他们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曾对着墙上的那张巨幅照片偷偷地比较过。他一眼就可以看出自己和父亲长得有多么相像!不肖说,父亲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所以当初妈妈才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吧?可惜谁能想到她心目中的良人竟然会凉薄到此种地步呢?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他对着墙上父亲的照片一点点地雕琢出了自己的样子:儒雅俊美的脸庞,清冷寂寞的眼神,嘲弄的看透世情的嘴角,如果再等二十或者三十年过去,他大概也就是墙上这人现在的样子,一打眼看去就可以让人知道,这是个枭雄,一个成功的寂寞的枭雄,他拥有一个庞大到令人惊叹的企业王国,可他神情飘渺,眼神幽暗,笑容讥诮,活了七十多年,身边甚至没有一个真正爱他的人。至于自己这个儿子?得了吧!他那个做父亲的甚至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再等三十年过去,他是不是也就是父亲现在的这副样子?这个想法让陆东宁竟然一刹那间从头冷到脚,第二天清晨不顾虞淑颖和宋君婷反对坚决飞回了内地。推开家门走进客厅的那一瞬间他不知怎么很想落泪,不得不面对的,就连这里也已经没人等他了。她那么会撒娇,像小孩子一样,没事的时候会吊着他的脖子傻傻地问他:“东宁,我现在想吻你怎么办呢?”
这么傻,就是这么傻,这么傻的人才会爱他,他无论多晚回家都会等他,他工作太晚她想他早睡就会赖皮,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低地温柔地哄,那个时候他就不再是陆东宁了,一个180公分的大男人,在她的怀抱里会变成个听话的小孩子,她的每一个吻都是轻柔的,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在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上,把他当作自己的宝贝。他可是陆东宁呀!她多傻!可这世上也只有她会把他当作小孩子,非常地宠,打从心眼里地疼,看他不开心会轻轻皱眉,看他开心自己就会快乐地笑。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敢要了,她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太好,他怕自己终有会戒不掉。
陆氏集团改朝换代,江致远由台湾分公司的总经理调任集团新任财务总监,无疑是他职业生涯中跨越性的一笔。老板如此器重,自然万事慎之又慎,唯恐出了半点差错。只是这位新总裁行事实在不怎么喜欢按常理出牌,对于陆可欣和陆世宏联合起来阻挠他接任集团总裁这件事,其实处理起来绝不需要如此困难。陆氏是香港数一数二的上市集团公司,对本埠经济发展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抛开这个不谈,谁不知道这位他们陆先生是顾家的东床快婿?于公于私,只要中国政府出面,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江致远不懂为什么自己才提到这个建议,刚刚还一脸温和的老板竟会突然之间就翻了脸,可怜他几十岁的人,当场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冯策和宋君婷早已习惯了陆东宁的脾气,两人心照不宣,同时抬头似同情似讥诮地扫了一眼江致远。一直到三人出了书房下楼,江致远的心里仍然还是惴惴不安。宋君婷瞧他刚才马屁拍在马脚上原本还有些好笑,现在又有些不忍心,安慰他说:“陆先生的脾气是这样的,江总不用太放在心上,如果老板不信任你,又怎么会特地把你从台湾调到身边来?”
江致远听了急忙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叹息:只怕这位老板的军机大臣不好当啊!
抬头扫了一眼屋内,这位新总裁生活上倒是挺简单,不大的复合式公寓装修简单,布置得十分清爽干净,只是后墙上的巨幅照片挺吸引人,难得他竟会这样温和。陆东宁身上穿着很随意的居家服,躺在沙发上睡觉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的纯良非常滴有爱。保姆这时恰好端茶上来,见三人都站在厅里盯着墙上的照片,凑过去殷切地解释说:“是林小姐拍的。陆先生去年过三十二岁生日,林小姐说什么都要给他拍一套什么……什么写真集。陆先生起先不肯,她就只好趁人睡着偷偷拍了几张。不过我看着陆先生倒是挺高兴的,您看这笑得……”
保姆虽老,眼睛倒是的确不差。照片上的陆东宁虽是睡着,可是嘴角含笑,明明就是在装睡,只是小丫头爱闹,私心里也就随她去了。江致远见了摇头笑笑:
“这位林小姐倒是有点意思。”
“有意思倒是有意思,”宋君婷微微勾了勾嘴角,讥诮地接口,“只是太有意思了,伤心又伤肝,倒不如没意思的好。”

第五十六章
才是夏末秋初,夜晚的天气非常的凉爽怡人。顾修捷十分信奉所谓的“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死活要拉着林薄言去阳光房透气。她都已经大四了,马上面临毕业,就业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心心念念的想要回房温书。这年头既符合本专业又能满足个人兴趣爱好的工作实在是太难找了,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也不敢轻易再跟她说:
“要不我帮你找找吧?”
小丫头脾气倔,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道路平坦,成绩优秀,绝没有一毕业就直接嫁他做老婆的道理。新华社招考在即,林薄言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离考试还有很长时间就整天捧着书本埋头苦读。他倒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只是知情人都明白中央社每年的招考都是以外语专业的毕业生为主,新闻本专业的学生招得反而少些,即便有,也大多安排在国内分社或者总社的国内部,和学外语的那些在发展前景上还是有些区别的。
毕竟是那种家庭出来的人,顾修捷骨子里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儿大男子主义,私心里他希望她最好一毕业就能嫁给自己,反正他又不是养不起她。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林薄言比谁都要坚信女人只有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才能活得扬眉吐气堂堂正正,叫她依附男人而活?这绝对不可能!
由她去吧,她要考就让她考呗,反正现在裹着毯子坐在阳光房抱她陪她读书的那个都是自己,别人永远不可能再有机会!想到这个心里安慰了不少,低下头,她还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儿。真是!明明打算跟她一起上来阳光房晒晒月亮看看星星浪漫一回来着,现在却跟一本书亲密上了,叫他心里怎能不吃味儿?
捣乱吧?就亲一小下!他把脑袋埋进她颈间,小动物样一下一下轻轻地拱,找半天没找到一个下口的位置。她好香!刚刚洗完澡身上还有牛奶沐浴露的味道。咬在哪里……咬在哪里好呢?
“唉!”正琢磨着,耳边突然有人叹气,是她抬起小拳头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我渴了,你去帮我拿杯水好不好?”
“得令!”他跳起来不伦不类地朝她敬了个礼,严正道,“女王陛下有令,小的去去就回!”
她笑起来,仰起脑袋表扬性地吻吻他嘴角说:“好乖。”
顾修捷为此突然之间心情大好,转身下去,才走到二楼就听见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还真是巧呢,这么晚谁找言言?
等他进房已经挂断了,他随手摸起桌上的手机一扫,心里竟“咯噔”一声,虽然屏幕上没有显示名字,可尾号看着熟悉,他根本想都不用多想,一猜就猜到了――这究竟是谁的电话!

而另一边陆东宁却在后悔,他都不知道自己打这个电话是要干什么,但是他太想她了。他扪心自问,离开她之后,自己可曾有一天停止想念过她?他细细地想了想,最后竟然可悲地发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没有。他的脑子即便是在工作的时候也有一层空间是留给她的,而他空下来的每一刻,他的脑子、他的意识、他的心脏甚至是他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里都有她的影子。这种想念如影随形,分分秒秒地蚕食着他,最后终于在此时此刻,在他失去最后一个亲人后,在陌生的繁华的都市里,在这样一个寂寞到让人发慌的夜里膨胀到极致。如果电话接通了,他会说什么?
我后悔了,如果可以,能不能继续爱我?
是谁让他尝到那口甜?是谁叫他中了甜的毒?是谁叫他相思入了骨?他明明不想要的,是谁给了他?又是谁把这一切都夺走了?
她也有错是不是?

他走进浴室,关上房门,按下回拨键,响了两声后那边有人迅速地接起来,声音急切而惊喜:“言言……”
“姐夫。”他压抑着气息,声音平平地叫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加重,顾修捷似乎可以看见电话那头的陆东宁紧紧攥起的拳头。他庆幸自己没有犹豫,所以此刻才能如此不动声色地告诉她:“她睡了。”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断了,空气仿佛有短暂的凝固,他听见电话那头有个明显压抑着的声音说:
“那又怎样?”
“她爱你吗?”
“她心里有你吗?”
“她在乎你吗?”
他的情绪几近崩溃:
“她是我的!”
“你抢不走!”
“她甚至根本学不会一心两用!”
“去问问她,她心里那个究竟是你还是我……”
可他根本不敢问。
上了楼,她还乖巧地裹着毯子坐在那里,认真的样子又安静又好。他走过去,蹲下身把她紧紧地圈在怀里,手指搭上她手腕,她被冰得一哆嗦:
“怎么手这么凉?”想要转身看看他又不让,撒娇把头埋进她脖子里,样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怎么了?”有点不习惯他这么郁闷,她又要转身,这次他没有阻止,漆黑的发亮的眸子对上她的,冰凉的手指温柔地在她脸颊上摩梭,嘴里发出低低的叹息:
“宝宝,我要把你藏到哪里?”
她突然有些心酸,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反手把他的手合在掌心,轻声问:“冷不冷?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的手指还在她的唇角摩挲,唇也跟着落了下来,温柔而又坚定地压在她的唇上,温热的舌尖刷过她的唇瓣,她的牙齿,她口腔里的每一处,唇齿相依的感觉让他心里既酸且痛。她温顺地拢着他的脖子回应着,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好的时候,能把百尺钢铁也化成绕指柔,可从来不曾犹豫过的顾少爷竟也开始怀疑,这样的温暖,不知能不能够到最后。

第二天是周末,他们一早决定今天在家里宴客。吃完早餐两个人就忙活开了,要到超市去大采购。林薄言还在屋里捏着陈阿姨开的清单跟她确认要买的东西,顾修捷在大门口等得百无聊赖,叮铃当啷地敲着脚踏车车铃,陈阿姨被他闹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嗔笑说:“你看这孩子……”越活越回去了。
“得瑟得他!”林薄言也觉得好笑,扬扬手里的清单说,“那我先去了啊。”
日行N例的早安吻,这厮虽说从十四岁开始就出国留学,但好歹也是个纯种的中国人,别的方面倒是没什么,就是跟外国人似的见着她就喜欢凑过来先亲上一口,算了,反正她也习惯了,由他去!

蓝天他们几个对着顾家偌大的房子惊愕得好一阵子才说出话来:
“这顾公子的品味可真不是盖的,真是个会享受的主儿!”
李璇私底下追着林薄言问道:“怎么样?傍款儿的感觉不错吧?”
“还好吧。”林薄言随口答,心里不可避免地小小满足了一下,然而更多的却是不舒服。其实是真的不舒服,“傍款儿”的感觉,并不怎么样。
到底是出身名校的高材生,何况她又本身清高。虽然李璇也是无心,可到底听者有意,林薄言不喜欢。这在后来也不可避免地成为她离开顾修捷原因之一,她就这样的,漂亮的、倔强到有点顽固的女孩子。

第五十七章
自从从顾修捷家回来以后,蓝天就连羡慕林薄言的力气都没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感叹自己命不如人,同样是花样的年轻女孩子,林薄言就那么好命能够找到顾少爷那样的如意郎君,而自己遇到的那个偏偏是个见利忘义的混蛋,怎么能叫人不感叹造化不公,命运不济?跟林薄言这么说的时候林薄言正在图书馆书架前一排一排细细地搜索着要用的资料,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跟她开玩笑说:“你喜欢啊?那就让给你好了,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啦!”
“我倒是想呢!”蓝天瞪了她一眼,揶揄说,“只要你们家顾少爷肯从了我,我更没有意见,就是怕某人将来会后悔呀!”说完不等林薄言说话,又笑嘻嘻地吧脑袋凑过去,八卦道,“不过咱们家老板也不错。堂堂陆氏集团的总裁,风流倜傥,俊美多金,就算是结了婚也无损他在女人心目中头号情人的地位。哎我说林薄言,”她顿了一下才又补充,口气略显迟疑,“你对陆东宁,不会真的已经放下了吧?”
“我放不下又能怎样?”薄言料不到蓝天的话题居然转得这么快,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翻了几下,又略显不耐地放回去。
蓝天见状,微微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他心里有你。虽然他没有说,可我看得出来。我能进现在的杂志社,并且从一开始就被老编带在身边,他不说我也知道是看你的面子。堂堂一个大集团的总裁,一个月间去了杂志社几次,这个杂志社还是刚刚收购而且根本就无关紧要的,你以为他就那么闲?!其实他就是为了问我一句:‘她好不好?’薄言,你就真忍心看着他难受?”
他难受?林薄言黯然无语,那么她难受的时候他又在哪儿呢?其实嘴上说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但是事情发生以后,多少次她都在心里希望那一切只不过都是个误会,而他从头到尾心里都是爱着她的,可是结果呢?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他的只字片语,怎能不叫人心寒?她想到这里又焦躁起来,瓮声说: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你还急啊?”蓝天不依不饶,换了种口气说,“言言,陆东宁生病了。陆世荣死了,陆世荣为了遗产甚至跟他闹上了法庭,陆世宏也在公司里跟他针锋相对不依不饶,外面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你难道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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