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忍泪落》第47/48页


  洛希张着一双疲倦的双眼,苦笑道:“是啊,都这么久不开花了,我又何须等下去?可是,只要我一看着桃花林,我就觉得一种眷恋之情,油然而生。虽然树木不开花,虽然那里荒凉寂寥,可我,却不愿离开,不舍离开。”
  贺管家霍地跪下身子,恳求道:“庄主,老贺待你,如自身孩儿般,我实在不忍看着你就这样、就这样可怜地走了。这世间,还有许多的繁华,你没经历过,就当老贺求你,不要再等了,不要再等了!”
  洛希心里一酸,道:“不知是因为什么,我总觉得桃花一旦盛开,就是我离开尘世的时候,可我没有一点的害怕,只有很深、很深的喜悦,像是为了能回到一个人的身边,好好地陪伴着她,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泪水落得更凶,贺管家哽咽道:“庄主,你说的话,老贺不明白,我只明白,你的路还很长,不该这般凄凉离去。”
  说罢,一名仆人忽然闯入房内,大声嚷嚷:“开花了!开花了!”
  贺管家骤然一震,猛地起了身对那名仆人问道:“什么开花了?说!”
  仆人喘口气,道:“桃花树开花了,有个新来的小伙子误闯入后园,看到那一整片的桃花林,纷纷开了花,过来跟我们说的。”那仆人惊惶失措而来,只记得来告知一声,浑然忘了这房间是洛希之房,回神后,正要跪下求饶,贺管家早已挥一挥手,示意他先行退下,仆人走开后,贺管家急忙奔到床边,喊道:“庄主!”
  洛希转头望着贺管家,道:“贺管家,去看看吧。这桃花盛开,可是隔了五年,稀罕得很啊!”
  贺管家心内发慌,道:“庄主,那你呢?”
  洛希微微一笑,道:“不看了,既然桃花已开,我也该走了。”
  贺管家把心一横,说道:“庄主,再撑下去吧!我带你到黄山,一切的困惑,到了那里,自然就会了了分明。”
  盯着贺管家良久,洛希轻轻叹息,道:“贺管家,你终于肯说了,也好,就去黄山吧。”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贺管家安静地退出寝房,小心关上门后,泪水又夺眶而出……
  庄主,这五年,已是你的极限了吧?即使忘记了她,你的心还是迅速枯萎,我真怕到达黄山以后,你要怎么承受?!
  房里,洛希复又睁开了眼,他皱起眉头,忍着心里疾速涌上的痛楚……
  等我,黄山。

  93

  那是一条伤感的路,走着走着,心里面的苦与痛,累积不休,如海一般,深不见底,四个人,深情一样,面上的表情,说是平静,又隐含激烈。
  我忍着伤,压下难以言喻的凄楚。
  洛希、玄天、旭王爷和杨轲,齐聚在那条山路,通往黄山顶巅天都峰之路,清风扑面而来,有些凉,有些酸涩。彼此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往前走,往目的地而去,行过半山,停在竹林外,齐齐望向竹林,心口猛地一堵,快要窒息,快要喘不过气,那眼泪,塞满了整颗心,虽然不在眼底。
  只要沿着小径就能进到竹林,可他们身体僵硬,思绪停顿,步履迈不出去,终于,一个人转过了身,接着,第二个人也转过了身,当四人纷纷转身和竹林擦身而过时,他们的心,猛烈颤抖,他们继续行走,看似想快一点到达天都峰,可愈是离竹林愈远,他们的眼泪,愈是急于涌上眼睛。
  我知道,当年,就是从竹林里跑出来,才接到了花儿的消息,知道那人不在了。我不要再进去了,我怕出来后,又有桃花飞来……
  离天都峰还有一段距离,四人的心情,起起伏伏,记忆慢慢开启,失去的,如今一一补足,他们愈走愈慢,愈走愈痛,直到旭王爷止步停下,仰天大吼时,其他三人也跟着伫立在路上,身影凄凉。
  天地万物,终于此时,只听得一声“迷雾”响起,不知是谁在呼唤,像是杨轲所唤,又似是洛希所唤,也像是旭王爷所唤,也似是玄天所唤,那一声,隔了五载,怎会不想念、怎会不想念……
  那时,你让我们活着,活了五年,也忘了你五年,你不让我们唤你,不让我们在心里想你,不让我们跟着你去,可是,这一声,要待五年以后才能再次唤起,你真是残忍得可以……
  洛希红着眼眶,轻咳几声后,用衣袖缓缓擦拭嘴角,衣袖上的血红,他无力去看,怔怔望着远处朦胧的天都峰,他勉强让精神稍稍一振,挺直了背脊,又开始踏步前进,路途虽不遥远,可他用衣袖擦去嘴里涌出的腥甜,不知有多少次……
  白发玄天,眼里是凄伤一片,泪水滑下时,他忽然弯着身,只为心口剧烈抽搐,疼痛万分,待他能站好时,只见他脸容苍白,神色悲凉,迈步走时,那段路途,他走得恍惚,一头白发,拂乱了……
  白衣杨轲,心里伤极,记忆归来,还他一身萧索更甚,立于天地间,哪一种思念,才能与他的衣袂飘飘相辉映,哪一种灰白,才能与他一身素白相依?他苦苦一笑,道不尽其中的抵死缠绵,年华总会老去,这情意,怎会老、怎会老?踏着凌乱的步伐,他摇晃着身子走上路途,若要倒下,也要到了天都峰才能倒下……
  旭王爷,很自责,他觉得千不该、万不该忘了那人,还忘了五年之久,他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奈,就算遗忘并非他所愿,他终究是忘记了她,他还能享有这人间一切,可她呢,却在四人的遗忘中,默默在飘流,也不知她转世了没,可好……可好……
  旭王爷踉跄起步,心酸地行那路途,他要到天都峰那里,向那人说声对不起,然后,留在她身边,从此不再忘记,不再分离……
  渐渐地,快接近天都峰了,桃花瓣飞将过来,扫过脸庞,沾上了他们的衣衫,像是责怪于他们,怎么来了?这里,不该是你们来的地方……
  就在一株桃花树愈是清楚映现在眼前时,四人一步步靠近,心底、一滴滴淌血……
  那里,可有佳人在等待?
  或是,只剩一堆黄土沧桑……

  94

  那树,开满了桃花,美得让人屏息,可当看见了那花儿,旭王爷不由地怅然流下泪,花儿开得好,那人如今又在哪里……
  那剪不断的缘分,是不是又得从头来过,留待下一世,心痛再续?
  洛希抬起染血的手,抚摸着树干,轻轻道:“迷雾,你在何处?可忘了我?可是忘了我?”身子摇摇欲坠,他失神地望着桃花树,眼中一片朦胧。
  杨轲立在树下,双目通红,抬头看那花瓣飘落,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却教他凄凉难耐,桃花犹在,那个人、那个人……
  踪影已失……
  玄天轻轻闭上眼睛,不忍看这桃花树,他心爱之人沉眠于此,五年之后,他重返此地,佳人已然不在,独留桃花烂漫盛开,他只觉恼恨,怪那桃花,开得太好,仿佛忘了那人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桃花不知道吗?不知道她不好过吗?
  沉浸在绝望凄怆中,四人皆是黯然伤怀,笼罩天都峰一片苍凉,一阵脚步声徐徐而至,他们浑然未闻,也不想回头看身后之人是谁,良久,一道声音悠悠响起,“连为师都不愿理会了吗?”
  四人缓缓回身一看,竟都已凄楚的眼神望向哄哄大师,那眼里的伤痛,谁能抚平得了?哄哄大师心下一酸,道:“终究……还是怪着我啊……”
  洛希愤恨道:“能不怪你吗?这五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没有她的记忆,你认为我能怎么过?”他激动难忍,又咳出了血。
  哄哄大师不作反驳,道:“为师是对不起你们。”
  一个箭步上前,玄天对哄哄大师喊道:“她在哪里?你说!”
  迈步走到桃花树下,哄哄大师说道:“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沉寂的气氛幽幽笼上,众人一时无言,杨轲勉强不让自己倒下,缓缓道:“至少让我们知道,如今她在何处?是转世了吗?或是,或是……”
  或是,已灰飞烟灭……
  凝望着他们,哄哄大师不忍道:“你们一定猜不到,她会选择这样的结果。”
  四人心里一慌,面露忧色,旭王爷问道:“什么意思?”
  风轻起,拂乱众人的心,哄哄大师沉声道:“她不愿你们永无止尽地痛苦下去,所以,她没有转世。”
  惊诧万分,洛希颤声道:“那她……那她……”
  不等洛希说完,哄哄大师又道:“你们眼前的桃花树,就是她栖身的地方,她宁愿成一棵树,宁愿在无尽的岁月里,化成桃花。这是她的选择,寂寞地、孤独地,立于黄山,望着远方的你们,虽然,你们看不到她,因为你们已识不得她。”
  颓然跪倒在地,玄天一手捂着脸,沉痛饮泣,“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杨轲则发了狂地飞奔向桃花树,紧紧拥抱着大树,凄然喊道;“迷雾!迷雾!”他泪水狂落,止不住心中的悲痛。
  洛希则立在原处,怔望着桃花,他说道:“是骗人的吧?师傅。”
  哄哄大师忧伤道:“你们可以听听,桃花会告诉你们这一切,是真是假。”
  对着大树,洛希心酸道:“迷雾,你若真是化成了桃花,就送我一片花瓣。”右手扬起,洛希流着泪等待,只见漫天飞舞的桃花,不停飘扬,一片花瓣缓缓落向洛希手上,洛希痛彻心扉,哭声大作,“迷雾,你怎能如此待我?怎能?”
  他紧捏着花瓣,仿佛要把它给揉碎,他无法相信,那美丽的迷雾,动人的迷雾,宁愿牺牲自己,只为让他们免于一世复一世的纠缠,竟化成了树、化成了花,断了缘分,断了因果。
  这时,杨轲、旭王爷和玄天也纷纷伸出了手,等待桃花瓣落到手中,果然,三片桃花瓣就这样不偏不倚飞到三人的掌心,而三人的泪水,也灼痛地落将下来,与花瓣融合在一起。
  迷雾,你怎能忍心?怎能这样不顾一切?连我们,你都要放弃了吗?
  深情地轻吻上花瓣,洛希忽然说了一句,“你若能成花,难道我就不能吗?”
  哄哄大师大惊失色,正想出言规劝,却听到玄天说道:“是啊,你若能成花,难道我就不能吗?”
  接着,杨轲和旭王爷竟也重复说了相同的一句话,哄哄大师愣在当场,竟是半句规劝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若能成花,难道我就不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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