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者为卿狂》第2/70页


  夜紫陌伸出小手,轻抚娃娃的水绵绵的粉红面颊,只觉触感似花瓣一样,可爱极了!便心想:我定要好好疼惜她,当个好哥哥。有这样的妹妹,做什么都值当了!
  殊不知多年以后,他渐渐长成,便真的这样做。追根而言,竟是在自己还是个娃娃的时候便立下的誓言。当然,此又为后话,暂且不提。
  夜紫陌又走到席前,追问道:“爹,妹妹可有名了?”
  夜昱刑放下酒杯,道:“夜融雪。”说罢,便扬手示意奶妈把女儿抱回房间去。
  “融……雪?”夜紫陌自言自语着,想一想,笑了,似是觉得此名甚好,便向父亲和五姨娘行礼告辞,由管事领着回到自己住的院落里。
  没错,这个婴孩便是死去的席容的转生。
  她的灵魂来到这个时空,开始了一段新的生命历程。现下的她,当然还只是个幼儿,并没有席容在现代的记忆。但是随着成长,她的记忆会一点一滴地归属到“夜融雪”这个身体上。她会在这里有怎样的生活呢?
 

  八年后
  时节正值初春,清风徐徐,万物复苏。别于冬季银装素裹的雪景,十夜门内各处花木园景皆是一派生机勃勃,千红翠绿。
  在苍澜院的庭院里,传出了阵阵嬉闹欢笑的声音。
  “二哥,融融在这儿玩闹,你怎的还是不理融融?”听这甜润的声音,说话的正是十夜门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夜融雪。
  说不上是“吾家有女初长成”,但年方八岁的女娃娃确是粉嫩娇俏,惹人怜爱。她乌黑柔滑的发丝梳成娃娃团髻,用穿红珊瑚的璎珞穗子系着,还垂着两条小辫子,煞是可爱。再看那身上,柔软的粉色绣莲的衣裙,外罩月牙白掐牙锦缎小衫,腰带上坠着五福丝络小香包,脚上是白缎小袜和一双绒边虎头童鞋。
  她笑着跳着,溜到石桌椅边,似有用不完的精力。
  一俊美少年坐在石桌边笑着打趣:“你总算知道自己在扰人清静了?你有琴香小筑不回,倒是天天赖在我这苍澜院做什么?”又蹦又跳,还要唱歌,害得他只能放下书本,先收拾了这个小丫头再说!
  “融融就喜欢在这儿玩,紫陌哥哥舍得撵我走不成?”夜融雪笑得贼兮兮,直往夜紫陌怀里钻,她啊~就是吃定了哥哥!反正全天下,二哥是除了爹娘叔伯最疼自己的人,不粘他还粘谁去?
  忽地她又记起自己作为“席容”活在现代时,父母就是在她八岁离婚的。对外都说是“性格不合”才离婚,其实双方早已在外面有了另外一个家,有了真正想疼的孩子。
  那……她和姐姐呢?她们该有的疼爱呢?父母亲的关心和慈祥的笑脸呢?
  现在记得的只有父母亲的背影。在瓢泼大雨中,父母亲急不可耐匆匆离去的背影,明知道两个孩子在身后哭喊张望,却仍是提着行李离开了,甚至没有一次不舍的回眸。
  夜紫陌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她美丽细嫩的小脸皱了起来,大眼睛里突然泛着淡淡泪光。于是他伸手轻抚着夜融雪的背脊,另一手拿出随身带的丝绸帕子,帮她拭着泪珠儿。
  “才笑着怎么又难过起来了?嗯?”少年特有的温柔嗓音,令人如沐春风。
  夜融雪摇摇头,抬头看他。
  这样细细地看,就像是被吸进他的柔得滴水的目光中去……二哥……在头顶只挽个松髻用紫色绦带系着,乌黑细长的发丝披泻下来,更衬得肌肤如雪;好看的朗眉下嵌着一双深邃的眼睛,黑亮得像是宝石,目光流转间还映着迷离紫色,凤眼媚似桃花,睫毛长长;挺鼻和美丽柔软的嘴唇,还有右眼眼睫下的一颗诉情的泪痣,如魅似惑。世间难再有这等绝世之美的人了吧。
  见她看自己看得呆了,夜紫陌只是微笑着凝视她。
  “哥哥……别离开融融……好么?”细细的声音哽咽着,像是小兽被母亲抛弃的悲伤呜咽。夜融雪边说边磨蹭着他的衣衫,小手紧攥着他的衣袖,往夜紫陌怀里埋去。
  父母亲模糊的背影再次浮现。
  因为爸爸妈妈有了更重要的人,所以,他们抛弃了她。
  突然,她只感到夜紫陌的双臂把自己抱紧了,温暖的气息滑过耳边。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融融的。”只怕融融总有一天会离开我。
  “真的么?永远?”她侧头问小声问道。
  他点头。
  “永远。”

  桃花依旧

  话说那头夜紫陌一行人正策马往十夜门赶,这头十夜门内正忙着为小姐及笄之礼准备,按夜昱刑的吩咐,添置女儿家长成后所用大小物件,一件不漏。
  而主角――夜融雪倒是乐得清闲,才不管那许多,只带了芳屏、香墨两贴身丫环到月华居。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月华居的花园里,树影斑驳,随风起舞。满园的红花碧草依旧如从前一样被细心照料着,修裁得宜。那淡淡的花香入鼻,她便感伤起来,有道是: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唐 崔护
  她想道:娘在生之时可是对融融疼得紧,什么好的都留予我。这个温婉贤惠的女子,从来只有付出一片丹心,而不苛求回报的有多少,对高高在上的夫君如此,对调皮可爱的小女儿亦是如此。令她这个曾在现代被父母忘却的“席容”,感到无尽的温暖和无私的爱。那疼惜的笑,声声唤“我的儿”,是我永生不能忘的温情。在现世,自己的亲生父母哪曾这样做过?
  但最终……独坐窗前暗拭泪,香消玉殒有谁怜。
  事实上,娘家期盼从十夜门得好处,便在殷杨柳尸骨未寒之年,巴巴儿地又从宣州府送来一名闺女来讨夜昱刑欢心,自家长女倒是忘了去了。所以说,女子断不可自轻,而依附别人活着!
  想到这里,夜紫陌气愤难当,对殷杨柳的娘家、自己的外公已是不屑至极。
  “娘……融融想你……”眼眶一红,泪水眼看着就要滚落。
  旁边的香墨见状,忙转移夜融雪的注意力说道:“小姐,二少爷当初交待的内功心法等事可曾练好了?小姐的读书是极好的,可生在十夜门,武功不可荒废。香墨虽为口拙的奴才,这些道理却也懂得,小姐您就更不必说了。”
  夜融雪听了方是一愣,而后但坐不语。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夜融雪凭内力便知有人“驾临”这月华居。
  “哟,今日吹的是什么风,融融也来了这儿?”一妖娆妇人笑呵呵地带着两个小丫头进了园子,带着算计、虚伪的媚眼上下打量着夜融雪三人。看见夜融雪果真美似天人,心中嫉妒不已,道:“今日见了才知嫦娥下凡也要失了颜色的!”见夜融雪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当下抹得粉白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便马上坐下又殷切说道:“融融何不来姨娘我的迎喜院同我玩笑去?你要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同我说,花儿粉儿也拿去,咱们好一处叙叙。”
  这妇人便是两江宣州府巡抚,殷杨柳娘家送来的侍妾,殷晓惠。她是殷杨柳的妹妹,因是不得宠的偏房生的,才打发过来做侍妾;仗着年轻貌美,就自大起来,也想攀个关系让自己扶了正。
  两个小丫头是她从宣州府带来的,不懂规矩,以为主子和小姐熟络,又素闻小姐心性和善,见了主子坐下便自己也坐在圆竹椅上,还帮腔:“主子确是的,小姐何不来一处坐坐?我们还可以做些糕点与小姐尝尝!”
  夜融雪还是不语,只冷哼一声,悠哉地喝起桌上的茶来。
  芳屏天真耿直,心无城府;香墨却武功高强,心思细密,晓得世道。夜融雪私下从不让她两自称“奴才”,待她俩如亲姐妹。当下香墨马上明白主子厌恶这妇人,自己也看不惯这等人,心想若不给她个厉害,下次越发目中无人、狂纵难制了。
  香墨上前一步立眉啐道:“反了你们了!没规没矩的小蹄子!言行犯上,哪是什么硬正仗腰子的,也来唬主子!主子年幼心软,便被你这等刁奴欺负了去了!”这一番话,看似是在骂下人,事实上把殷晓惠狠狠地骂了一遍,连带的指责宣州府不知礼数、颜面尽失。
  两个小丫头吓得跌下座来忙磕头,殷晓惠脸唰的一下白了,而后又涨红,羞愧难当,又气又怕,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想来香墨并不好惹,再看看正品茶的少女,知是她的意思,方明白夜融雪的年纪虽小,志气却最大,极是聪慧淘气不怕人的,更何况夜昱刑从来只听小女儿的……哎呀呀!现下可如何是好?!
  见对面的人坐立难安,夜融雪优雅地放下茶杯,微笑问道:“若是没事的话,融融就不送夫人了。走好。”态度和蔼,那笑容满是天真可爱。
  殷晓惠马上起身行礼,“谢小姐……妾身告退了。”便低头退出园子,两个脑门子都肿了的小丫头也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离开了。
  翌日
  夜融雪一身男子装扮,拽着扮成小厮的香墨溜上街去了。路上人家只议论:这是谁家的俊少爷,如此天成容貌,慧黠水灵?惹得少女们偷偷瞧他,芳心暗许。
  内城的大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沿着街道开设,店内的货物琳琅满目。路上摆摊的玩意儿也有趣:香喷喷的小吃,小面人儿,胭脂首饰,刺绣纸鸢……夜融雪眨着乌黑大眼,这个摸摸,那个看看,笑闹闲逛,好不得意!要知道,爹爹是不许她随便出门的。
  行至一古玩店前,正欲进去,却被一老翁拦住。那老翁身骨健朗,精神饱满,对夜融雪笑道:“孩子,有句戏词是这么说的:‘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可曾听过?”
  夜融雪一愣,随即意会,忙似男子般拱手行礼:“老人家真真慧眼!”
  老翁闲适的摆摆手,又笑说:“听老身一句,你本不是这世的人,在别世仍有牵绊,那牵绊因阴差阳错也一同来了。”
  牵绊?!
  我唯一的牵绊便是姐姐席湘!我和她住在一起,每天早上姐姐都起早给我做饭,不遗余力地照顾我,我们姐妹是相依着过活的……在我离去后,姐姐是怎样承受伤痛的呢?若是真的,她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刚想问,路上哪还有老翁的踪影?刚才是眼花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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