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与皇后》第40/413页
七月,夏风渐起。禁军中人亦各自浮躁。
先是王晗放贷的事被人告到了廷尉处。这种事他干的多,自然也经的多了。打着他姑姑王贵人的名义,半是贿赂半是威胁的派人同廷尉通气。不想掌管廷尉的周大人竟不吃这一套,死死地咬住了往下查。他惊慌下托人去打听,才知道除了周大人想做一番功绩外,更重要的,是这次检举他的人,背后实力远超深宫无宠的王贵人。
他加意又探听了几天,终顺着摸到了线索,得知是李超、方毅两个在搞鬼。登时大怒。
他们几个在禁军里共事有十年了,素日一同上酒楼、逛青楼、排挤新来的小子也是有的。但那不过是臭味相投。如今他既知了那两人作弄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当天就去见了陶兴,两人约定先把李、方二人拉下来,今后陶兴好好辅佐他当列将军,他提拔对方当个副手。
如此,几人互相拿捏着对方的短处,指使着各自的家丁去廷尉处告状。在宫门前遇上了,也是一副乌眼鸡的样子。又是吵又是打的,直闹的乌烟瘴气。
窦宪乐见他们内讧,每次不过见人来才装模作样地制止一番。
等到了月中,因王、李两个指责对方的罪证确切充足,廷尉遂判两人一同领罪,罢了禁军位,流往南海郡去了。而直到此时,宫里也没有传来右迁窦宪的旨意,他仍是列将军。
剩下方毅、陶兴两个,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按下作乱的心,转而奉承起窦宪来。规规矩矩地替他约束着那些自恃宠年高、不服管教的禁军们。自此窦宪的列将军一职,终于渐入佳境。
第18章 避暑1
永平十六年的夏天,和往年相比,格外的炎热。到了七月中,郁蒸的暑热几乎令人喘不过气。京中的冰窖因此涨了一倍的价钱,但还是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居于深宫的圣上体性温和,倒还没有什么,妃嫔、长公主、公主们却耐不住,一个个淌着汗、抹着眼泪地请求他移驾,去往云生行宫避暑。
圣上为人简朴,总觉得驻跸行宫耗费太过,是以登基以来从未巡幸。这次他本也不想去的,但见求的人越来越多,连一向很少说话的五皇子也跟着请求了,终于拗不过地下了旨,命京中贵戚、朝中重臣皆于七月十八随御驾一同去往云生行宫。
十八那天,内廷早早地便派了车来成息侯府。
窦宪虽是勋贵子弟,但身上担着列将军的职,寅时便提早出府,去清点禁宫北门随扈的禁军了。留下履霜跟着成息侯夫妇一同出发。
履霜一向对泌阳长公主有些发怵,是以在她面前学的精乖。早早打探到她除了随身的湄姑姑外,只带了四个婢女,越性减了一等,只带了水芹和竹茹两个。长公主见后果然点头,“人越少,是非越少。”
云生行宫在离京师两百里的河内郡内。
因为路途不近,圣上命队伍从辰时就出发,途中不许停下,所有人的中饭皆由内廷六尚局供应干果,在车上草草用了就罢。但即便已经这样的节省时间,车马还是走了整整一天。直到酉时一行人才到了行宫。
夏日昼长,太阳到这个时候仍然没有下山。透过车帘,耀的人闷热欲呕。然而车队一进入行宫的树林,气温陡然变得凉爽起来。听说河内郡中早上下过雨。雨后放晴的天空宛如一匹被抚拭的异常平整的缎子,蓝莹莹地耀人眼目。原本郁蒸的夏风穿过树林,也仿佛被过滤一般,清爽的令人不敢相信,更夹杂着雨后花草的芬芳,令所有人都心情舒畅。
出了树林,远远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
“那是覆釜山。”成息侯抚须微笑,吟诵道,“冥搜过物表,洞府次溪傍。已入瀛洲远,谁言仙路长。孤烟出深竹,道侣正焚香。鸣磬爱山静,步虚宜夜凉。仍同象帝庙,更上紫霞冈。霁月悬琪树,明星映碧堂。倾思丹灶术,愿采玉芝芳。傥把浮丘袂,乘云别旧乡。说的就是它。”
履霜被他所吟诗句中的秀逸打动,不自觉地探出了半个身子往外看。
整座行宫都是依靠着这座覆釜山建成的,它近吞山光,平挹江濑,极为壮丽。车马渐渐向内行驶,行宫各处都是穿花渡柳、抚石依泉。
在一片赞叹声中,车马队伍停下了。圣上有些不爽利,被皇后扶着先去安置了。留下亲贵们没人照管,一个个都面色极差地喊热喊累,抱怨途中一丁点时间都不给歇,赶投胎似的。
大皇子不耐烦,装作没听见地先去了自己的住所。四皇子腿脚不便,跟着也去了。其余几位小皇子见状,自然也都跟着走了。唯有五皇子刘炟仍留在原地,流着汗耐心地安慰着众人,“王公公马上就派人带各位去住所,请各位稍安勿躁。我会陪着大家的。”命王福胜展开一早写好的住所分布表来宣读,又让行宫的厨子们端了冰镇过的西瓜汁来分给众人。
众人接过西瓜汁,一个个都又惊又喜的,“怎么这么快就得了?”
刘炟有些赧然地说,“我估摸着快到行宫时,让人提前来传了话。今日让各位劳累了一天,抱歉。”
众人都知主意是圣上乾纲独断的,同他无关。他又让人准备了冰镇解渴的东西。心中半是过意不去半是感激的,纷纷道,“殿下说哪里话?”
而队伍后头的履霜,远远地听到了圣上独居颐志殿、皇后居静好堂、大皇子住清晖堂、四皇子住稻香谷、五皇子及其姬妾住乐成楼云云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成息侯府一家赐住澄碧居。赶忙随着成息侯夫妇俯身谢恩,跟随着小黄门的指引往那儿走。
小黄门在前导着成息侯一家过荼蘼架,再入木香棚,越牡丹亭,度芍药圃,入蔷薇院,出芭蕉坞,盘旋曲折地走了好一段路。履霜忽闻水声潺湲,泻出石洞,上则萝薛倒垂,下则落花浮荡。上前撩开藤蔓,一座庭院赫然出现在眼前,其上挂着一个大匾额,上书“澄碧居”。
见这地方清幽雅致,且没有像别的住所那样,三五成群连成一片,而是自成一局,泌阳长公主满意地问,“这地方是谁挑的?”
小黄门躬身道,“五殿下。”
泌阳长公主挑眉一笑,“他很会挑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