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第3/6页


  想着此来的目的,杨盼觉得自己不该总像撒娇的女儿贪恋父亲怀抱的温暖,她坐直身子,探头瞟了一眼桌上的奏折:“写的是什么呀?”
  皇帝不疑有他,笑道:“打场胜仗,自然少不得分封有功的将士,抚恤受伤和死亡的人。西征新攻破的几座城池,也要挑选合适的人做刺史,还有与之彼此牵制的边关守将,都是要琢磨的事。哎,早知道做皇帝这么累,还不如做将军舒坦……”
  杨盼拿起一份分封功臣的奏折,指着上面一个名字说:“侍中王谧有功要奖赏,但是他的儿子王蔼,别发到边省做司马。”
  “为啥?”
  “因为……”杨盼眼珠子一转,“年纪太小了,镇不住。”
  皇帝笑道:“你瞎操个啥心?人家阿父是朝廷堂堂的侍中,凉州刺史是王谧的岳丈。王蔼是嫡亲外孙送过去历练,又不是没有凭籍,有啥镇不住?别说王蔼,你那两个兄弟,我也打算满十二岁就送到外头历练。宫掖里长大的男娃——没出息!”
  杨盼挠挠头,一肚子的话想说又没敢说。她父亲没当上皇帝前,把她和王蔼定了娃娃亲,她却不喜欢那个呆头愣脑,脸颊和掌心一样粗糙的“傻小子”,动辄恶作剧欺负人家,天天在父亲面前说说说,硬是把他调到边远的地方——大概就是皇帝谕旨的由来了。
  国家战事连连,后来,身为掌兵刺史的王蔼在边关的风沙磨砺之下变得黝黑峻厉,越发比不上清隽鲜嫩的罗逾。八年间他几次回京述职,杨盼便“生病”,王蔼虽然有些军功,但岂敢在皇帝面前显摆?更不敢对装聋作哑的公主提起当年的婚约。后来她嫁给了罗逾,王蔼更是沉默寡言,连偶遇时行礼叫声“公主”都叫得生分。
  没记错的话,十六岁的王蔼就是这一年跟着雍州刺史历练去的。十六岁,也才是个半大少年,孤身去那荒凉的地界,天知道他会经历什么!
  杨盼懊悔地想:自己给自己挖的坑,还能有谁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这样类型的文,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么么各位
谢谢投雷的小天使:
青冢、我是浣若、阿點、小麻雀、云山
爱你们╮(╯▽╰)╭

  ☆、第三章

  杨盼有个毛病,一想心事就容易饿。皇宫大内,饿了自然不愁没的吃,但是她长到十二三岁时,开始爱漂亮了,生怕自己吃得跟那只玉雕小猪一般肥壮,渐渐就开始克制着——克制不住饿肚子,但是可以克制自己少动脑子呗。
  但是今天,这脑子转得水车似的快,不为别的,单只这场漫长而逼真的“梦”就够她费思量了。一件件事情清晰地发生,她已经慢慢感觉到这大概不止是一场“梦”,似乎是冥冥之间被带回到小时候,再次开始自己的人生。
  前世今生这种东西,杨盼还住在秣陵的巷陌里时,常常听里坊里的老人家讲过,讲得神神道道的,说不上三句就要念五六声“阿弥陀佛”。
  这会子不得不考虑起重生这件怪事的可能性,但是,怎么会重生?生活是不是一模一样来一遍?她还是想破了脑子都想不明白,反而倒感觉肚子里一阵阵“咕噜咕噜”叫,肠胃像给一只手捏着,可劲儿地揉啊揉,揉得馋虫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不自觉地,脚步就往玉烛殿后头、皇后所居的显阳殿而去。
  南秦的第一任皇后沈氏,和开国皇帝一样,也是平民百姓出身,所以待人接物没啥皇后架子,反而犹自带着民间时的生活习惯——闲不住,享不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福,凡事必要躬亲,尤其是做得一手好饭菜,杨盼从小吃惯了,每每饿了自然去找妈。
  “阿母。”人未到,她的声音先到了,“我饿了,要吃肉!”
  嚷嚷完,杨盼才发现显阳殿里的宫女和宦官脸色不像往常那么轻松,为首的大宫女正冲着她摆手,歪着嘴朝一边努。杨盼这才看见沈皇后板着脸,盯着窗户外头像没听见一样。
  嗐,这辈子还是那样咋咋呼呼的,多活的八年全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杨盼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正打算溜,沈皇后撇过脸发声儿了:“不是饿了吗?哪儿去?”
  杨盼皮了脸笑道:“正是饿了,不过怕打扰阿母,打算溜到御厨下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按重生到现在的时候算,她当上公主也才几年,平头百姓家出身的女孩子,称呼还习惯秣陵老家的土话,什么“父皇”“母后”的,得正式场合有人提点了才叫得出口,平日里还是“阿父”“阿母”的亲昵叫法,大家都习惯,也不觉得生分。
  沈皇后剜了她一眼:“这会儿离午饭还早,若是吃一肚子甜点心又会没胃口吃正经饭菜。等着,给你做碗汤饼,解解你的馋虫。”挽了袖子起身,打算亲自入厨下。
  杨盼嬉了皮笑着:“好嘞!我要卤肉浇头!”
  “没有!”沈皇后捏捏女儿肉嘟嘟的脸蛋,“胖不死你!只有鱼脍。”
  “也好的!”杨盼急忙道,跟屁虫一样跟着母亲。
  汤饼就是后世的面条。不过是揉好面之后,用手一片片碾出宽长条的形状,再丢进沸水煮熟,配上好汤汁和浇头,时人夸它“弱如春绵,白如秋练。”御厨里什么都有,伺候的厨娘更是十好几个,但是沈皇后始终认为碾面片这样的活计,非躬亲不足以到位,所以一边吩咐准备鱼汤、小葱和芫荽,一边亲自把醒好的面团又揉了一番,手掌用力碾出面片。
  杨盼突然鼻酸:在苍盂山当孤魂野鬼漂泊的四十九天,最大的恐惧就是孤独,想着自己再见不到父母,父母再见不到她,那种揪心的畏怯和悲恸简直无法言喻。现在一切却还那么好,好得做梦似的。她从背后抱住母亲,脸颊蹭了蹭,顺便把眼角的一滴泪蹭掉了。
  “哎呀,这么大了还卖嗲!”沈皇后笑着说,“快起开,箍着我我没法做事了!”
  杨盼松开手。母亲动作麻利,周围的厨娘们也把杂务打理得清清爽爽,她除了在御厨房里瞎转,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好在御厨房里新鲜东西多,她在簸箩里抓起一把豆子,好奇地问:“这是啥?”
  厨娘告诉她:“大公主,这是胡豆。”
  杨盼又换了个簸箩:“这些又是啥?”
  厨娘笑着一一介绍:“这是越瓜、马芹、胡荽、胡葵和胡蒜……”
  杨盼好奇心起:“有胡牛、胡羊、胡鸡和胡鸭不?”
  沈皇后从腾腾的水雾里转过头,夺过一块手巾擦了手,没好气说:“扯蛋。胡的都是好的?倒是有胡女呢!”
  “胡女?”杨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吃的?”
  沈皇后“噗嗤”一笑,示意厨娘把刚刚出锅的汤饼端到杨盼面前:“吃吃吃!吃傻了么?尽知道瞎说!”
  面汤是长江鲂鱼吊的鱼汤,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鱼脍摆在汤饼上,被水汽蒸得半熟,鲜胡椒和芫荽被热气蒸出浓郁芳香的气息。杨盼肚子“咕噜”一叫,顾不得热气扑面而来,欢叫一声坐下,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她在苍盂山当孤鬼飘荡的时候,好像也曾思念过母亲亲手做的佳肴。
  杨盼吃饱了,脑子又清楚起来,恰见沈皇后一手支颐,定定地在望她,目光慈爱,表情却有些不忿。杨盼低头舀了一勺汤,咂摸滋味间也咂摸出了古老的记忆——这些胡地的东西大概都是父皇征讨西凉的战利品,而那个胡女,也是一样。
  隐隐记起来,好像那辈子耳朵里也反复飘过一个奇怪的名字,曾经当着杨盼的面,沈皇后也提到这个名字几次,都是怒发冲冠的样子,而作为皇帝的杨寄,总是伏低做小赔不是,但又会很固执地说:“你就当行行好,可怜一个孤女。谁能选自己的出身呢?我也不能,你也是。”
  然后再哄:“亲亲的阿圆,你放一百个心,这天底下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只看你一个女人,若是背誓,你懂的,叫我——”
  这时候,他的嘴通常会被沈皇后捂起来,挨个白眼儿加一啐:“死相!嘴巴又没把门的了?没看见孩子还在这里?!”
  皇帝夫妻,跟寻常夫妻差不多,这一关一过,通常就和和美美的了。过后,皇帝还会看着杨盼开玩笑:“啊呀我的阿盼,我可说错话了,天底下其他女人可以不看,你可是阿父看不够的呢!”然后捏脸揉脑袋,宠爱不一而足。
  杨盼边想着,边把碗里最后一口鱼汤喝干净,然后看着沈皇后问:“阿母,那个胡女叫啥来着?”
  “问这干啥?”沈皇后送来一个爽脆的白眼。
  杨盼说:“随她是什么样的孤女,也该服我的管!”
  沈皇后不由笑:“你是哪尊神,人家要服你的管?”然后摸摸她的头发说:“耶若她不招惹咱,咱也不招惹她。只要你阿父不变心,宫里多养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耶若。
  杨盼在心里暗暗地记着。
  这些环伺在身边的人,都没有安好心,可惜她是后来才知道,一切也有点晚了。
  没心没肺一回就够了,决不能有第二回。
  她抹抹嘴,准备离开了。沈皇后问:“哎,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孤女?”
  杨盼顿时瞠目结舌,想叫她爹背锅吧,这公母俩天天黏糊在一起,到晚上自己就得穿帮,挨一顿戒尺是小,自己前世今生重来一回的怪事更要惹疑。杨盼有急智,一按肚子,皱着眉“哎哟”了两声:“我肚子疼……”
  沈皇后显见的不信,斜着眼睛盯着。
  杨盼亦知道自己从小这样的鬼话说得有点多,此刻硬着头皮也要往下装:“昨儿晚上睡了一身汗,没高兴叫人给我擦身,只怕吹了晨风,肚子着了凉——哎哟不行了我得上茅房……”
  沈皇后将信将疑,但人有三急,不能不许人家去茅房,只能一巴掌拍女儿背上斥道:“去吧——哪里像个公主!茅房……宫里哪有茅房?那得叫‘如厕’‘更衣’……”
  管他叫啥。
  杨盼捂着肚子,把自己内心那张二十岁的老脸撕开,装得还十二岁一般,一溜烟跑了。
  为了防止沈皇后再杀回马枪来,杨盼足足在圊厕里呆了半个时辰。圊厕虽然不大,四周围着幔帐,铜香炉里燃着篆香,胡桃木的矮案上摆着洗手用的蔷薇水、三花澡豆和塞鼻子用的干枣,一点恶浊的气味都没有。坐得不耐烦了,还有木雕脑袋、布做身体的小人偶可以把玩。
  杨盼顿时觉得十二岁真好!连人偶都依然觉得好好玩!她看着人偶软绵绵的丝布肚子,想着一会儿回屋子要在上头写“罗逾”两个字,再拿几根缝衣针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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